一天一夜過去了。
贏單雙目充滿血絲,直直瞪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文湘儀。僅一夜之隔,她居然就發起高燒,且持續不退。
太醫已來診察過病情,他擔心若是再持續高燒不退,很可能會引起肺炎,或是其他的併發症。
該死!
他才離開她一夜,她居然膽敢如此糟蹋自個兒的身子?!贏單氣得幾乎想將沉睡不起的她拉起來毒打一頓,讓她這一輩子永遠記住,絕不可再做出這等傷害自己的事情。
難道他真的那麼讓她厭惡嗎?
厭惡到她非得自殘嗎?
不!他不許,他絕對不許她就這樣離開他!
他在心底發誓,他贏單就算付出一切,也要將這個女子緊緊的困在自己的身邊,絕對不許她離去!
文湘儀在昏迷之中似乎感應到他的怒視,緩緩的移動酸痛不已的身子,卻引發了萬般不適而呻吟出聲。
他立即粗魯的將她的身子拉起,對著她吼道:「你給我馬上醒過來!」
他那如雷的吼聲在她耳畔轟炸著,她微微的皺著眉頭,不懂他為什麼又開始大發雷霆。難道他不知道她生病了嗎?
她之所以會發起高燒,是因為那天夜裡她在衣服上灑上了些冷水,又吹了三、四個鐘頭的冷風。
看樣子她那天的努力真的有明顯的成績。
只是,她到底病多久了?
「馬上給我醒過來!」贏單見她半死不活的模樣,心中的怒火更加熾熱,用力的搖著她。
被他如此粗魯的搖晃著,她全身的骨頭似乎都快被他搖散了。
「請太子息怒!」服侍公主的十名婢女一致的跪在地上求情。公主目前的情況實在不適合遭受如此的對待啊!
「全部給我滾出去!」
「太子?」十名婢女為難的看著太子,實在不放心把金枝玉葉的公主交給此時如暴龍的太子。要是太子一火大,將病弱的公主給宰了,那該如何是好?
「滾!」他如雷般的吼叫外加殺人似的目光,使得那班婢女們不得不退下。
文湘儀靜靜的望著身陷怒火中的他,焦慮的想著,難道他知道她是為何而病嗎?或者是他已經得知她的真正身份,所以要來和她算帳?
「你居然膽敢這樣做!」他惡很很的目光對上她的。除了怒火,他的目光還夾雜著不諒解和痛恨,這種複雜的眼神使得他更具威脅性。
她不解的望著他,不懂他所說何事。「我……」
「你知道欺騙我的下場嗎?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這種人的!」他像鷹般捉住她的雙病,用力的程度使她不由自主的呻吟著。
他知道真相了嗎?她膽戰心驚的望著他,和他相處了這些時間,她豈會不明白他容忍不了旁人的欺騙?
可是,她也是被逼的呀!
或許是因為生病,她忍不住虛弱的落下淚來。她很想大聲的向他宣告她的無辜,她的身不由己……
「那你就殺了我吧!」她豁出去了。
「想死?你別奢望了!你給我聽清楚,若是兩天之內你不給我健健康康的站在這裡,我會讓你後悔你在這個世界活過!」贏單撂下威脅。
文湘儀大惑不解的盯著他,他到底想怎麼樣?
「你居然敢使自己病成這樣,等你病好了,這筆帳我非好好跟你算清楚不可!」他警告的盯著她,似乎在宣告好戲仍在後頭。
她的心霎時放鬆下來,原來他知道是她故意生病的,而不是她假扮琳公主這件事。
他大手取來床畔的藥碗,以碗就口,灌進大半的藥汁,接著鎖住她的身子,用他的唇封住她的,將口中的藥汁涓滴不剩的灌進她的口中。
她嬌羞的躺在他的懷中,為這樣親匿的動作紅霞滿面,雙眸緊緊的合著,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記住,不准再做出這種事來!」他恨聲叮嚀。
她輕輕的點頭,她又何嘗願意讓自己生病呢!這種病奄奄的感覺一點也不好玩,她也不願意再次嘗試。
「睡吧!」他終於輕柔的將嬌羞無力的她扶回床上躺好。「好好的睡一覺。記住,你只有兩天的時間可以好起來。」
「不要生我的氣,好嗎?」在這個陌生的國度當中,他算是她最覲密的人,若是他再不理她,她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他有些生氣又有些愛憐的揉著她柔順的髮絲,帶著一絲溫柔的道:「只要你乖、我就不生你的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不理我,我會怕的……」
他躺在她身旁,將虛弱的她擁入懷中、用低沉的嗓音允諾:「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無論發生什麼事嗎?」她生怕萬一他知悉事情的其相,恐怕會比任何人都想一槍斃了她。
贏單自然知道她所指何意,他緩緩的點頭,發誓般的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
「保護身為琳公主的我?」她小心的求證。這兩天下來,她都快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誰了。
「保護這個讓我生氣又讓我憐惜的小病美人。」他撫著她的臉龐,直至此刻方明白她有多麼畏懼他,生怕他會在勃然大怒之下殺了她。
文湘儀得到他的保證,終於安心的睡去。
兩天之期轉眼飛過。
文湘儀的病已大致痊癒,只是身子骨依然有些虛弱。地靜靜的躺在小庭院中的躺椅上,頗感興趣的觀察著庭院中紛紛綻放的花朵和忙碌的彩蝶。
十名婢女生怕公主再次惹上風寒或是加重病情、細心的為她加添一床毯子,靜靜的陪著公主欣賞美景。
文湘儀回想這兩天來,她彷如身處於夢中。太子贏單只要有時間便會抽空適來陪她,而他真的也沒有再對她發過脾氣,對待她就如對待珍寶一般。
這樣的日子還能過多久呢?
他早晚會得知真相的。
他早就說過,絕不輕易放過欺瞞他的人。而她早在一開始就欺瞞了他,他會輕易放過她嗎?
他的溫柔就像一張無邊無際的魔網,悄悄的將她這個不該陷入的人給網住了,她居然在毫不設防的情ㄖ下,對他付出真感情。
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是不能愛上他的呀!
她這個灰姑娘,最終真的會和王子在一起嗎?
可能嗎?
「想些什麼?」贏單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大手試試她額上的溫度,滿意的點點頭。「終於完全退燒了。身體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只是有點懶懶的。」面對他這般溫柔的對待,文湘儀不由的嬌羞的低下頭,不敢直視他。
他輕柔的用手指抬高她的下巴,用疼愛的語氣道:「再休息一天,明天我們可以駕馬車出去透透氣,這樣對你的病情也比較好。」
馬車?
她心中竄過一抹驚喜,只是不敢表露出來。為什麼他的態度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難道就只是因為她病了嗎?
那麼她是不是該利用這個機會,求他取消他們之間的婚約呢?
文湘儀怯怯的開了口:「太子……不是我不識抬舉,只是我認為我們之間的婚約太過於兒戲了,不知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贏單的臉色因她的話語,霎時變得十分難看。
面對於他的厲色,她雖有些驚惶,卻仍勇敢的道:「太子,當初我們的婚約是在侍衛和婢女的誤會下而倉卒訂定,如此一來,對太子並無任何好處,不如我們就此取消婚約。」
十名婢女聽見公主的話語立即臉色慘白,大聲的勸公主切莫糊塗行事。「公主,你病糊塗啦?!」
「我沒有病糊塗,我是當真的。」文湘儀語氣堅定。
「住口!」他狂吼一聲,雙目中的溫柔已全數退下,換上嚴肅且冷酷的目光。
「公主,你不要說了,要不然公主會後悔一輩子的。」為了公主的幸福著想,十名婢女不得不冒犯公主。
「我不會後悔的!」文湘儀氣這群婢女居然敢壞她的大事,賞給她們一個大白眼。
「你們全都給我住嘴!」贏單再次如雷般的吼叫著,喝止她們的爭吵。他指向婢女們,「全都給我退下!」
文湘儀被他的吼叫嚇了一大跳,六神無主的望著他。
「我沒跟你算起這次生病的帳,你倒是先跟我翻起舊帳來了!」他目光如鷹的瞅著她,「取消婚約一事免談!我贏單太子就是要定了你當我的太子妃!」
他粗暴的將她拉入懷中,不理會她的掙扎,將她緊緊擁住,似乎在宣示他的所有權。
文湘儀望向他燃著怒火的眸子,對他的話,她無話可答,也不能答。不管如何,她都不能當太子妃呀!
她的默不吭聲更加激怒了贏單,他更加用力的捏緊她柔軟的手;她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她非當上他的太子妃不可!
他絕不容許任何人阻擾此事,即使是她也不行!
「呀!」他的強勁力道使得她痛苦難當,雙目緩緩的掩上一層淚霧。
「公主!」退至一旁的婢女們瞧見她們敬愛的公主被太子欺負,緊張的大聲喊著:「你就順了太子的意吧!」
贏單緊盯著她的小臉,他知道她的痛楚,但他一定要從她嘴裡聽到他想要的答案。「說呀!」
「說什麼啦!」她痛得淚如珍珠般落下。
「說你不再提此事,說你會安分的等著當我的太子妃!」
強烈的痛楚已經快將文湘儀淹沒了,可是她仍倔強的不肯吐出半句應承的話語。他見狀更是氣惱,不由自主的又加重了力道。
「公主,你就說嘛!」婢女們急得都快哭出來了。看著公主那痛苦的模樣,她們可是很捨不得的。
婢女們的叫聲也動搖不了文湘儀的決心。只是一股尖銳的痛楚突然襲來,讓她再也忍不住的痛呼出聲。「呀!」
「太子,求求你放過公主吧!」婢女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忍不住為主子請命。
「痛,真的好痛……」她虛弱的依附著他偉岸的身軀,目中落下更多的淚珠。
贏單沒想到她是這般倔強,對她多了一分氣惱,也多了一分欣賞。他緩緩放開她的手,對那群婢女命令道:「宣太醫!」
婢女們聽令,立即奔了出去,前去找太醫。
贏單摟著強忍住哭聲的文湘儀,一種不知是心痛還是後悔的感覺,霎時填滿了他的心房。
他從不曾被人撥動的心湖,再次起了變化。
一切的一切,皆因懷中的她而起。
只是……她懂嗎?
太醫火速的趕來,察看文湘儀的手後,立即向在一旁暴躁的贏單稟告:「啟稟太子,琳公主的傷勢並無太礙,休養三天就可以痊癒了。」
「嗯。」贏單得到確定的消息,終於安了心,但他依然冷漠的對文湘儀道:「不管你答不答應,你都當定了我的太子妃。今天的事就是一個最好的教訓,你千萬不要再悴逆我,也千萬不要再做出任何傷害你自己的傻事,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而後,他如旋風般的離去,留下不知所措的文湘儀,和緊張兮兮的十隻小母雞。
隔天下午時分,微風輕輕吹拂著。
文湘儀靜靜的倚在樹下,迎著微風,欣賞著眼前的美景。
真的是在享受嗎?
她不禁露出一個苦笑。
她這麼一個平凡的女子,卻落入這樣一個不平凡的事件當中,這究竟要她如何是好?
昨日,他的狂怒嚇著了她。
她不明白他為何會勃然大怒,難道是因為他不願意解除彼此的婚約嗎?
可是在秦國時,他很明白的表示十分厭惡琳公主呀!
況且他口口聲聾指控她是運用伎倆來達到訂定婚約的目的,可見他並不是真心要訂下婚約的;既是如此,他又為何不同意解除呢?
難道,只因為他不願意丟這個臉嗎?
「你在想什麼?」贏單已凝視她甚久,只見她目光停留在前方,心思卻不知飄離至何方。
她在想什麼?想除他之外的人,都是他所不容許的!
被他的聲音震醒,文湘儀有些吃驚、有些惶恐,更是不知如何面對他。
見她不吭聲,贏單更證實了自己的想法,語氣不由自主的增加了幾分怒氣,「我在問你話!」
「我……我只是隨便想想罷了,沒有什麼的。」她不懂,他為什麼連她心裡想的事情都想控制?
「是嗎?」他鐵臂一用力,將她拉入懷中,在她的頸項撒下密密細吻,霸道的宣稱:「你是我的!你不許忤逆我,也不許欺瞞我,懂嗎?」
文湘儀看著他,她該回答是,還是不是呢?
「懂嗎?」他氣惱從她清澈的雙眸中看見疑惑;他要她信任他、依靠他,他耍她明白,在莫登王國,在未來的日子裡,她將依他的方向為依歸,他是她這一生唯一的依靠。
「基本上我懂。」
這是什麼回答?贏單立即揚起濃眉,「什麼叫作基本上?」
文湘儀只能歎息,這教她怎麼回答呢?她一點也不懂這個國家的風俗民情,一點也不明白他和琳公主的恩恩怨怨,她不懂到底該用何種態度來對待他呀!
「說呀!」他強硬的逼著她對上他霸道的雙眸。
「我……我……」她迷惑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見狀不由得心生憐惜,溫柔的擁抱著她,「不許再輕言解除婚約。」
她輕輕的頷首,表示應允。
「這才懂事?!來──」他大手拉著她往另一頭走去。他沒說要領她至何方,而她也沒問。
她只是信任的跟著他走。
在這完完全全陌生的國度,他算是她唯一熟識的人呢!她能不信任他嗎?
兩人雙雙上了馬車,他親自駕著車,奔馳在草原上。
她多年不曾展現的真心笑靨,卻在此時悄悄在她的唇畔出現。
贏單乍見這抹笑靨,忍不住停下馬車,緊盯著她。
被他盯得心慌意亂,她有點緊張的道:「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他俐落的下了馬車,大手輕柔的撫著她細膩的臉頰,「你沒有做錯什麼。」說完,他猛然將她納入懷中,深情的眸子對著她的。
她不解他何以有此舉動,羞怯的微微低著頭。
偎著他溫暖的胸膛,那感覺是如此安全。
他會是她這一生的守護神嗎?
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