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大豐收哪!」圭司再三讚歎著弟兄們的傑作,真可惜這次沒有輪到他出任務,不然這次的功勞絕對有他的一份。
這回出任務的風間擺手叫道:「這次真多虧了宋姑娘,不然我們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
「怎麼說?」
「朝廷負責押解貢品的代表日水軍郎將山口星史郎,而且好死不死的,他就是山口組鷹組的首腦!」
「真的?」圭司吃驚的瞪圓了眼。
乖乖!這可是驚人的內幕哩!照這麼推算,山口洋助與山口龍之介必定與惡名昭彰的「山口組」脫不了關係。如果晚羽隆夫知道自己麾下重臣就是「治世之瘤」,那肯定很精采!
「更恐怖的在後頭呢!聽信之說,山口星史郎是『地派』陰陽師,是邪派哩!」想起山口星史郎的奪命陰陽術,風間至今還心有餘悸。「而宋姑娘正是『天派』陰陽師,若不是她,我們還不知有沒有命扛這些珠寶回來呢!」
「還真是看不出來呀!」圭司一臉崇敬的表情,像是突然看到天神降臨。
這麼美麗又柔弱的女人,居然是唯一一個「天派」陰陽師,真不是蓋的!
說到這裡,喬馭與影凝往書房走去。
如果圭司能細心一點,他會發現影凝跌跌撞撞的被喬馭拉著走,而喬馭正一臉風雨欲來的表情。
「老大,辛苦了——」圭司有精神的吆喝著,直到發現老大的表情才收起開玩笑的神情。
正好高山信之從旁邊走過,圭司立即攔住他,並小心翼翼的問:「老大怎麼了?」
高山信之點點頭,答非所問地自語:「我想,現在該是彼此瞭解的時候了。」
老大與宋姑娘間究竟會如何?
天曉得!
圭司與風間兩人被高山信之凝肅的表情感染,不明所以的跟著點頭,心中不約而同的揣測起老大的思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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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馭在生氣!影凝十分確定的想。別說看他的眼,光是現在被喬馭緊抓著手腕,她都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由手心傳給她的怒氣。
她知道他在氣什麼——她不該沒經過他的允許偷溜上船。
但她可沒打算要道歉!
她可不覺得這有什麼錯,更何況她還阻止了一場悲劇發生,他如果意識到她今天救了他一命,他就應該面帶笑容。好吧!如果做不到,起碼不要一副跑了老婆似的表情,她只是個弱女子,承擔不起他那要吃人的恐怖模樣。
等一下!難不成他生氣的原因是因為被一個女人所救?
那有什麼好氣的嘛!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火大成那樣也改變不了既成的事實啊!
她開始開導他不正確的觀念,「你在為我救了你的事情生氣嗎?」
她小心翼翼的起了個頭,見喬馭沒有當場翻臉,膽子慢慢大了起來。看吧!果然是為了這碼子事。
「你不要為了這種你認為有損男人形象的事生氣好嗎?當時情況危急,我不能眼睜睜見死不救啊!如果我這樣解釋還不能讓你釋懷,你為什麼不換個方式想呢?你救過我好幾次,何不想成我在報恩呢?喬馭,這樣你會不會好過一點——」
「閉嘴!」他現在沒心情聽她囉唆,有件事他要先弄清楚!
喬馭將她丟進書房,關上紙門,將外界隔絕。
「我先說哦,我不要道歉!」這一點她是很堅決的。
「你說夠了沒有?」
如果她再繼續扯那些無關痛癢的事,他真的要翻臉了。
影凝嚇了一跳,悶著氣,不再答腔了。好心勸他卻惹人嫌,那她閉嘴好了。
看見她受驚的表情,他的心臟再度該死的抽痛起來。他咬咬牙,硬是壓下所有心疼不捨的情緒。
他不想表現出一副佔有慾過剩的樣子,她的事他原就無權過問,但是——該死的!為什麼事情一扯上這女人他就在意起來?
她和一般女人沒什麼兩樣,除了多話了點、麻煩了點、美麗了點、自以為是的想多瞭解他之外,她與一般女人沒什麼兩樣。
可是,該死的他就是在意她!
他不是因為佔有她的身體,成為她第一個男人所以在意,她不是他碰過唯一的女人,他沒有所謂的「處女情結」!奈何,他就是找不出在意她的任何理由,這種莫名的思緒究竟所為何來?
影凝擔憂地看著他愈擰愈緊的眉峰,終於忘掉剛給自己訂下「不多事」的戒條,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眉心。
喬馭一怔,接著,便用力揮開她的皓腕。
影凝被他突如其來狠絕的神情嚇到,下意識倒退兩大步。
她瑟縮憐人的模樣狠狠刺痛了他,他長手一伸,摟住她的纖腰往懷裡帶,緊緊的將她納入懷中,貪婪地汲取她發間的幽香。
「喬……馭……」他壓得她好難受!可是,她不敢推拒他緊得教人發疼的擁抱。
「喬……喬馭?」她輕喚,伸手想觸摸他過分好看的臉,但一想到之前他揮開她的手,便尷尬的停住了。
她正要縮回手,喬馭卻搶先一步抓住她的。
「啊!我不會摸你的臉的,放心好了……」她提醒自己要時時記得,免得又惹火他。
「摸我。」他低啞的道,將她的手貼到他的頰邊。
影凝遲疑的撫上他無比俊秀的容貌,美麗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他。
他剛毅的臉部線條是那麼優美,卻透露著滄桑,緊鎖的眉心下,究竟塵封了多少往事?
白皙的手指沿著挺若山嶽的鼻樑輕滑而下,來到他緊閉的性感雙唇。
影凝輕歎口氣。她努力地試著想瞭解他,究竟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肯說出過去的自己?真會有那麼一天嗎?
他突然開口輕咬住她的手指。
「呀……」她吃驚的低呼。
她的低呼淹沒在他的唇裡,他擒住她豐盈欲滴的粉嫩紅唇,火熱的侵佔弄疼了她的雙唇,然而,他猶不知足一次又一次的肆虐。躲不掉了,他知道他非栽下去不可。
她的唇只有他能吻疼,只有他能欺負她,只有他能恣意憐愛她,今生今世,她的一切只能專屬他所有,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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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好想睡覺……
影凝被喬馭霸道地連人帶被褸在懷裡,喬馭的唇在她修長的頸項與光裸而優美的肩部輕摩慢咬,令她酥麻得直想沉入夢鄉。
但她極力抗拒周公的誘惑,星眸半掩,她還想清醒的凝視他難得醉人的眸光。
「把眼睛閉上。」他不懂她在強撐什麼。
她搖頭。
「想聽你的聲音。」她勉強打起精神呢喃。
他的聲音迴盪在她耳畔是那麼令人心安……
喬駛經常是冷漠的,他的話不多,聲音通常是冷冷的,像寒冰一樣凍徹心房,但是卻十分悅耳。她常聽他與別人說日文,聽著聽著總會入神,她不懂他們在談什麼,但是,她可以由他的聲音揣測他的心情。
「你可以對我說話嗎?講很久很久的那種。我一直想聽你對我說很長很長的話,隨便說什麼都好。」而不是總對她使用命令句。而且,她想瞭解他,她不知足的想從他的言談中知道更多;雖然他總不談自己。
喬馭揚眉。她從不曾向他要求過什麼,沒想到她要的只是聽聽他的聲音。
「想聽什麼?」他准許她選擇。
「你,你的過去。」他肯說嗎?
喬馭瞇起雙眸看她。
「那算了……」原來他的心防始終未曾撤除,她太高估自己了。
「我不完全是中國人,」他淡淡地打斷她,低語道:「嚴格說起來,我身上流著一半來自我父親晚羽隆夫的日本血統。」
連晚羽隆夫都不知道的秘密,他願意毫無保留地呈現在她面前。心都交給她了,他還有什麼不能給的?
影凝吃驚的瞪大雙眸。
原來喬馭是混血兒!而且,他還貴為日本皇太子!
「我從母姓,是因為自始至終我沒有冠我父親的姓,」他嘲弄地說,「他甚至不知道有我這麼個兒子。」
「令尊還活著嗎?」
「活著,」他的口氣有些不馴,「而且,另有一堆妻妾與一個女兒。他有那麼多妻妾,卻不曾給我母親幸福。我從不知道他在我母親心中有多少份量,我的名字——晚羽徹是我母親取的,她讓我姓晚羽是為了不讓我忘本。」
「令堂如今住在中國,還是日本?」
「她過世了,在我十三歲的時候。那一年,她帶我再度踏上日本的土地,買通金閣寺晚羽家的僕婦讓我見……我母親口中那個製造我的男人,沒等到回中國,我母親就過世了,她跳崖自殺。」
「因為令尊……」
喬馭搖頭。持續好一陣子的靜默,他像在壓抑什麼似的沉沉開口:「我從未見過比我的母親更美麗的女人,當她帶著我到日本的短短一個月,日本武術宗師曙華流見到她的第一眼便瘋狂愛上我的母親,並強行佔有她……所以,她當著曙華流的面跳下斷崖……屍骨無存,我甚至連替她收屍都做不到,她是唯一愛過我的人……」
喬馭的敘述中斷了,他痛楚的閒了閉眼睛,那是他永遠也無法癒合的傷口。他突然一把攬她入懷,濁重的呼吸吹拂著她的髮梢。
影凝圈著他的頸項,努力給他他所要的勇氣與安慰。
天!一個十三歲的男孩怎能承受這麼多?她十三歲的時候,正無憂無慮、驕傲的盡情揮灑多采多姿的青春歲月,而他卻經歷那麼深沉的痛苦。
影凝的心深深的被刺痛了。
「從那時候起,『晚羽徹』便與我的母親一起埋葬了,活下來的,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喬馭。後來,曙華流收養了我。我拒絕時,他說:『想報仇的話,這是個好機會。』因為這句話,我成為武術宗師曙華流的徒弟,為了殺他而勤練劍技。他是我的師父,也可以說是我的養父,他每年給我一次的機會向他報仇,一年中只有那一天他是我的仇人。我母親過世後的第四年,我殺了他,並且在肩上刺下鬼面般若,成為一個浪人。」
成為殺人機器、組織海盜、成為山口組欲剿殺的目標、被東方朔網羅為風塵少君等等,都是後來的事了。
「這就是為什麼非搶晚羽隆夫的官船的原故?」
「是。然,無論我搶了他多少稀世珍寶,我的母親也不能死而復生!但我想讓他知道,縱使他貴為日本人人尊崇的幕府將軍,總會有一個人執意與他為敵!」他冷笑了一下,「我不會原諒他的。死,太便宜他了,我要他在位的每一天飽受海寇的侵擾!這是他欠我的!」
「也許……他對當年的所作所為已經後悔了,你說他只有一個女兒,那麼他一定很想要一個子嗣,如果他知道他還有一個兒子,他會很高興的——」
「我已經大得不需要父親了,我姓『喬』,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晚羽徹』早就死了!他有的,是一個叫「晚羽紗羅」的女兒。是的,我存心斷了晚羽家的血脈,因為他根本沒盡過一天為人父的責任,這樣的結果是他咎由自取,恕不得別人!」
影凝無言的抱緊他。他說出的話讓人心疼又心酸,他的傷痛,她無法體會其千萬分之一,卻殘忍的剝開他的傷口,再傷他一次。
「你這樣說讓我想哭……」她埋在他懷中哽咽。
沉默良久,他自嘲一笑道:「何必呢?」
他的故事不是為了嫌人熱淚而老調重彈的。
「令堂不是唯一愛過你的人,」她將他的手貼在自己的頰上,「我也愛過。」
「過去式?」
「過去式,」她濕潤氤氳的美眸深深地凝視他,「現在式,要不要我連未來式也說呢?」
狠狠地摟住她,無法不動容的喬馭以吻封緘,心防徹徹底底的潰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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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史郎面對櫻之湖的夜色獨酌。
微風從湖面上吹進房中,帶著些微冷洌的寒意。仲春時節,百花競放,清冷的空氣中,繚繞著沁人心脾的幽香。
轉動著上好的青瓷酒杯,瀲灩的酒光,與湖水的波光交織在他眸中。
「在想什麼?」走進星史郎房間,美奈子替自己斟上一杯酒,等待小哥的回答。
星史郎隨意扯出一抹笑容道:「我,什麼也不想。」
美奈子衝口而出問道:「這是你心中的寫照,還是心中的期望?」
搖晃著酒杯,他笑道:「你想說什麼?」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事情不該是這麼發展的!小哥怎能愛上喬馭的女人?更何況他們互為敵對的陰陽師!
三年前,大哥愛上風塵少君代號「山——」莫仲擎的妻子晚羽紗羅。三年後,小哥愛上同是風塵少君,代號「水——」喬馭的女人。
星史郎斂去了笑容,放下酒杯看她。
「美奈子,這是既成的事實,你我都不能否認。大哥當年放棄了晚羽紗羅,看看他變成什麼樣子?我不要步他的後塵,對於宋影凝,我勢在必得!」
他不要成為第二個山口龍之介!現在的大哥再也不曾真心的笑過,他用他的一切,去堆積成權位與金錢的牢籠,絕望的囚禁自己。
「但她是陰陽師呀!天與地的分野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打破的!」
「天與地相殺又如何?那不過是身份有所拘泥而已,你以為我在乎嗎?」
「宋影凝在乎!」美奈子振振有辭,「要殺晚羽徹是山口組不變的策略,只要你動用陰陽術,那麼宋影凝勢必與你敵對,小哥,除非你脫離山口組,否則,你和她永遠也不可能有結果的!」
星史郎瞇起眼眸,看著美奈子冷笑了下,「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迎視星史郎瞭然的目光,美奈子轉開頭,乾澀地低語:「其實我與你一樣,愛上不該愛的人。」
「你愛上晚羽徹……」星史郎並不意外。「你要我放棄宋影凝,成全你?」
美奈子迴避他的眼眸,不語。
星史郎有絲動怒了。「回答我!」
美奈子哽咽道:「我不能坐視山口組殺了他,我要盡我所能說服他進山口組,只有這樣,他才能保命。」
「這與我愛宋影凝並不相干。」
「相干,因為只要宋影凝活著,晚羽徹就不會答應參與山口組。」
星史郎的眸子變得驚猛冷銳而危險。「你要我放棄宋影凝,是因為你不打算讓她活著?」
「是的,我要殺她!」
星史郎發火了,「你以為我會坐視不管,任你殺了她嗎?」
美奈子含淚道:「小哥,如果你不放棄她,我們很可能由手足變成敵人。」
他一字一句的低吼:「為什麼你不放棄他,阻止這一場手足相殘的悲劇?」
美奈子搖頭,低語:「因為晚羽徹活著比宋影凝來得有價值。小哥,若是他加入山口組,對我們會更有利!」
是的!山口組一直想說服晚羽徹加入組織,除非他不為所用,逼不得已,只好殺了他以絕後患。
星史郎大大一震,啞口無言。
「放棄她吧,小哥!她不適合你的。」
「住口!」
「小哥——」
星史郎踉踉蹌蹌地走出房間。
他幾乎想大笑,因為這樣的戲碼委實太可笑。
為什麼?難道他即將重蹈龍之介的覆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