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管振平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將店門開啟準備營業,不料,他一下樓,便遇上莫仲擎與紗羅。
「這麼早?」管振平吃驚的問。
莫仲擎看了管振平一眼,道:「你和綿綿立刻收拾一下東西,離開寒玉樓。」呵欠打到一半的管振平忘記把嘴巴合起來,呆呆的看著莫仲擎。
老半天後,他才大叫:「老天!你不會是——想拆伙吧?那可不成!說好你出錢,我出力的,寒玉樓才剛有一筆可觀的進帳,難道你就迫不及待想叫我滾了?」管振平歇斯底里的叫聲把管振琦從被窩裡吵醒,管振琦鐵青著一張臉,睡眼惺忪、跌跌撞撞的下樓來。
「是誰這麼缺德,一大早雞貓子鬼叫的擾人清夢?」她指著管振平的鼻樑質問「是不是你?」管振平扯下她的手,指著莫仲擎忿忿地道:「這傢伙想拆伙!」「啥?」管振琦被這話一嚇,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你說什麼?」「你莫大哥要跟我們拆伙。」管振平重複道。
管振琦跳起來。她看著莫仲擎,不可置信地問:「我哥說的是真的嗎?」莫仲擎皺眉。「我沒有這樣說過。」「哥?」搞什麼玩意兒嘛?
管振平跳起來,神情激動的說:「你……你不是說……」莫仲擎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要你們離開寒玉樓一陣子,但沒有要與你們拆伙。」管振平這才平靜了下來,疑惑道:「沒有要拆伙,卻要我們離開?仲擎,我不懂。」「兩天內,會有人上寒玉樓尋仇,是衝著我來的。」紗羅喊:「莫大哥——」他為什麼不肯對他們說實話?
莫仲擎沒有回頭,繼續說道:「梁子是我結下的,沒有理由要你們一起承擔。
所以,我希望你們暫時回老家去。」室內有片刻的沉默。
管振平打破沉寂道:「那你呢?留下,還是離開?」
「離開。」管振琦道:「莫大哥,你不需要離開的。你是「風塵少君」,要打架,你絕對不會輸的!更何況「風塵少君」個個都是武林高手,誰會是你們的對手?」
「除非必要,否則,血光之災能免則免,我不想大開殺戒。」他直直地盯著管振平,道:「小管,你們一定要盡早離開,好嗎?」
管振平神色複雜的看著莫仲擎,回答:「知道啦!」莫仲擎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語:「好哥兒們!」兩個男人深厚的友情立即浮現。紗羅感動的望著他們,這樣的友情是她所不能體會的。她下意識的望向管振琦,管振琦也正看著她,唇邊帶著一抹動人的笑靨。
「會再見面的。」她說。
紗羅笑了。「一定!」
離開短暫生活了數日的寒玉樓,紗羅竟莫名約有絲感傷,而那是她離開日本時所沒有的感受。
見她靜靜的凝視著寒玉樓的方向,眼底泛著淚光,莫仲擎喚她。
「紗羅?」紗羅落寞一笑,輕撫著小雪貂的背脊,搖搖頭。
「要走了?」她輕問。
「嗯。」他握起她黑絹般的髮絲,許諾道:「我會再帶你回來。」她美麗的眼中盈滿單純的信任,靠著他寬闊的胸膛道:「我相信你。」莫仲擎眼中閃過一縷難得的溫柔,拉起披風的帽子掩去她絕美的容顏,策馬朝北方奔去。
龍之介一抵達京都,便應晚羽隆夫的召喚至金閣寺。
難道婚事有變?
當他走入議事房,晚羽隆夫的表情印證了他的猜測,但他仍保持沉默,等晚羽隆夫打破僵局。
晚羽隆夫看著龍之介英氣逼人的臉,忍不住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龍之介是如此優秀,是晚羽家獨一無二的女婿人選,他實在不懂,這樣一個完美無缺的丈夫,為什麼紗羅絲毫不動心?今天若換成京都城中任何一個女子,都會感激涕零得無以復加!他真的不想與這個女婿矢之交臂,但他又無法不顧念紗羅的意願,她是他唯一的女兒,這世界上唯一與他有血緣關係的人!「龍之介……」
「是。」
「在你離開日本到中國去的這段時間,紗羅她也……離開京都了。」龍之介先是一怔,按著,便湧起一陣無邊的憤怒。
她竟敢壞了他的好事!強壓下怒火,他故作平靜的問:「主公可知道紗羅去了哪裡?」晚羽隆夫搖頭歎氣。「我已經派人找了七日,但依然音訊渺茫,我真怕她——」「紗羅不會有事的。」晚羽隆夫尚未找到紗羅,那麼,婚事只好暫時壓了下來。
「晚輩會加派人手加強找尋紗羅的下落,成親之事不妨順延,在找到紗羅之前,晚輩絕不對其他女子動心。」他這輩子絕不會輕易動心,他不會忘記它的父親就是為女人而死的!愛情,那是天底下他最鄙夷的東西。
晚羽隆夫搖頭,「龍之介,你對紗羅的這份心,讓我知道我沒有看錯人。但是,紗羅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畢竟你們是青梅竹馬,相處了十七個年頭;紗羅被我給寵壞了,作風一向率性而為,有時又是無可救藥的偏執!我就這個女兒,她不願做的事,我絕不勉強她,所以,我不得不把婚事取消。」「主公——」他驚喊。
事情居然急轉直下到這個地步,簡直是他始料未及的。
龍之介深吸一口氣,道:「今生今世,我只要紗羅,我只要她做我的妻子,矢志不移!」晚羽隆夫實在很喜歡這個女婿,他對紗羅的感情,比他所想像的來得深。
「我也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女婿,我一直是很欣賞你,可是……紗羅不惜以逃家來避開這件婚事,我又怎能堅持己見呢?」「紗羅不願成為我的妻子?」「她說,你是她的兄長,兄長不能成為丈夫。」關於這一點,晚羽隆夫也不知道該怎麼講紗羅才會清醒,她的論調連他這個當老子的也不懂。
「如果找到紗羅,能讓我跟她談談嗎?」他低語。
晚羽隆夫點頭。
「如果紗羅回來,我會讓你們倆見一面,把該說的話說清楚。也許,你的一片真心會感動紗羅那個頑石。」
「謝謝主公!」
「不用謝了,你剛從中國回來,去歇著!」
「是,晚輩告辭。」龍之介退了下去。
晚羽隆夫再度歎息:「紗羅,我已經替你取消婚事了,你也該回來了吧?」蔚藍的晴空靜謐安詳,與他寂然相對……龍之介鐵青著一張臉走進屋裡,對所有行禮的家僕完全視而不見。
「老爺呢?」
「在書房中。」龍之介大步走向書房,不等僕婦通報,便逕自走了進去。
山口洋助看見龍之介的表情後,便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平靜的將下人遣開,淡
淡說道:「你知道了?」龍之介的語氣有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剛剛才知道的。」有誰有這等勇氣告訴他?
「誰告訴你的?」
「晚羽隆夫!」他低吼:「他把婚事取消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明天就要成親了,新娘子卻逃婚,且音訊全無,生死未卜,晚羽隆夫不得不取消這門親事。」
「派人找尋了嗎?」
「派了。家丁、山口組所能動員的手下全都派出去找了,只差沒把京都翻過來!」
山口洋助冷笑:「晚羽紗羅這回的逃婚壞了我們的計劃,如果紗羅落到我們手上,星史郎有意讓她吃吃苦頭。」「哦!他想怎麼做?」「假造紗羅被恐怖組織所擄的假象,然後再向晚羽家勒索。」龍之介沉默片刻。
「他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那麼,他心中是如何盤算的?」星史郎的所作所為定有其理由,他從不浪費精力在無意義的事上。山口家稱得上是豪富之家,並不缺錢用。
山口洋助笑了。
「他所勒索的贖金要用到購買兵器上頭,加強山口組的戰鬥力。」
「很有腦筋。」龍之介微笑。
「嗯。」
「晚羽徹找得怎麼樣了?」
「一點消息也沒有。星史郎推測,他是逃到中國去了。」山口洋助回答。
「中國……」他沉吟。突然,他的腦中靈光乍現,道:「如果晚羽徹會逃到中國去,那麼,紗羅也可能到中國去。」
「什麼意思?」
「如果我沒有猜錯,我兩天前在揚一州寒玉摟所看見的那個女子,就是晚羽紗羅!」他閉起眼睛,回想著驚鴻一瞥的那一幕。「不會錯的,她一定在揚州!我在揚州遇到她了!」
「你確定了?!」
「我確定!」他站了起來。「如果運氣好,這次回去或許還能找到她。」
龍之介喊道:「哲也!」直木哲也拉開紙門,跪坐在地上——
「加派人手,立刻準備船隻,我要再到中國去一趟。」
「是,少爺。」出了揚州城,天色便已然暗了下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今天他們勢必得露宿荒野。
莫仲擎在河邊停下馬兒,並且抱紗羅下馬。
「我們今夜要在這裡過夜。」莫仲擎道。
「哦?那很好啊!」紗羅覺得既新奇又有趣,長這麼大了,她還不曾在樹林中過夜。她就知道跟著莫仲擎準不會錯!他絕不會讓她有時間覺得無聊。
莫仲擎從馬背上卸下睡墊,毛毯與乾糧,開始生火。
紗羅什麼事也不會做,可是她還是硬要「參一腳」;莫仲擎生火,她就撿枯樹枝——不管樹枝是乾的還是濕的,沒頭沒腦的撿了一大堆,交給莫仲擎。
「這樣子夠不夠?」「夠用上一個時辰。」莫仲擎回答。
「才一個時辰?」她只好認命的繼續撿。
莫仲擎重新將干的樹枝與濕的樹枝分成兩堆,干的拿來當柴火,濕的排放在火堆旁烘乾,動作既俐落又純熟。
「你是不是走常常夜宿郊區?」
「以前很頻繁,但近兩年來就極少了。」
「為什麼不住客棧呢?」
「我去的地方通常人跡罕至。」紗羅很有興趣地問:「什麼地方?」
「絲路。」
「真的?你去過「絲路」?幾次?」絲路不是任何人都能去的耶!除了要有七分膽識,還要有三分運氣。西域地區人種繁雜,官方管制力量相對的減弱,在那裡以經商為業的人多,但也有不少劫匪路霸,專門做無本生意——這些都是她從祖母那兒轉來的。
「五次。」他往火堆中增添新柴。
「好本事!」她驚歎。
呵呵!她的夫婿果然不是泛泛之輩!莫仲擎到小河邊洗手,突然問道:「想不想吃魚?」難不成他要大顯身手嗎?真好玩!「想!」百分之百興趣重於口欲。
見莫仲擎抽出腰間的馬鞭。咦?他想「釣」魚嗎?紗羅不禁納悶的想。
事實證明——紗羅猜錯了!莫仲擎比她想像中的還高竿!他直接用馬鞭將魚兒給
「卷」上岸,所以,魚兒上岸時,全身上下完好如初,一點擦傷也沒有!紗羅覺得很驕傲,因為這個本事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莫仲擎捲了四尾魚土來,簡單地將鮮魚處理過後,他以樹枝將魚串了起來放在火上烤。
紗羅專注的看著莫仲擎英挺的測臉,輕聲道:「我敢說,龍大哥絕對沒有你這麼能幹。」莫仲擎只是看了她一眼,把烤好的魚遞給她,沒有說話。
她吃了幾日,又道:「我絕不後悔離開日本,逃開父親替我訂下的婚姻。莫大哥,以前我還不太肯定,然而,現在我可以確定——我比較喜歡你。」她露出可愛的笑容:「所以,我們夫妻倆就一起逃婚吧!」莫仲擎皺眉。老天!難道她還記得那件事?
「我不是你丈夫。」
「是啦!因為——」她正想把那天夜裡發生的事情敘述一遍,好喚醒他的記憶,但莫仲擎卻陡地站起來,顯然想避開她的話題。
「紗羅!」他背對著她,低語:「我帶你離開揚州,是想讓你在這段日子做好心理準備,而不是幫助你逃婚,你明白嗎?」紗羅繞到他面前,眼中有著悲傷:「你不要我了嗎?」他迎視她脆弱的眼神,理智又開始動搖。
他咬牙說道:「不要問我這個問題。」紗羅察覺到他明顯的抗拒,默默的走回火堆旁吃魚。
過了許久,莫仲擎道:「不要離開這裡,我一下子就回來。」不等紗羅回答,他使翻身上馬,縱疆奔馳。
這個時候,他需要好好的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