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揚下了崎嶇、滿是亂石的山路,山勢雖陡峻,卻沒難倒神駿的黑馬,一路涉溪踏水,遇到深澗,不過輕輕一躍也就過了。行到山腳下較平坦處時,突然從林中轉出十七、八個蒙面大漢,攜刀帶劍的,來者不善。
秦少揚勒住黑馬,氣定神閒的冷笑著。
十多個人散開來將他圍住了,他冷靜的看著眼前這一群人,黑眼銳利的審視著,然後眼光在其中一人身上停住,兩道冷電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身上轉了轉,這個人就是首領了。
混在十多個一式打扮的人中,並不是他有什麼突出的地方,只不過秦少揚擁有特別敏銳的直覺。他所經歷過的眾多危險中,當常識和經驗都派不上用場時,就只能憑他的直覺了,而且從沒有讓他失望過。
他懶懶的開口,似乎覺得這是個無傷大雅的游戲,眼前的蒙面人不過是些假扮搶匪的無知小孩。
「不知閣下有何貴事?半路攔人似乎不是君子作風。」
首領身邊一個剽悍魁梧的大漢獰笑的開口道:「君子?咱們兄弟做的是沒本錢的生意,還講什麼仁義道德不成?你行經此地,也應繳些路費給我們花用吧!想安全無恙的話,只要留下你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就行了。」
盜匪的眼光移至黑馬身上,黑馬身形瘦削,然顧盼之問神采飛揚,實在是生平難得一見的駿馬。別的不說,光這匹馬就能讓他們撈上一筆了。
「哦?」秦少揚好笑的揚起眉,「如果我不呢?」
那漢子把長刀往風裡一劈,刀刃映著陽光,閃出殘忍的光芒。
「嘿嘿……只怕刀子不長眼,咱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公子的項上人頭只怕要暫寄此地了。」
真是陳年又老套的下三濫伎倆,秦少揚不禁好笑,回頭遙望遠處隱在雲海中的長白山巔。
這個冷秋魂,也不管好自家附近的環境,什麼不入流的小偷盜匪全在這裡安居樂業、落地生根了不成?
再回過頭,他有些認命的想,看來打上一場是躲不掉了。腦中靈光一閃,有個懸宕的疑問浮現。
「三個月前有只南行的毛皮商隊被殺,還有一個月前華中的弦月鏢局行鏢至此,鏢銀被劫一事,是不是你們做的?」弦月鏢局雖不是「凌雲」的分支,但押鏢的二十多人全部被殺一事,震驚人心。盜匪逍遙至今,並未捉獲破案。
大漢猙獰的笑道:「沒錯,那是我們二當家做的。誰叫那個張鏢頭死也不肯交出鏢銀,不然我們或許還會放他們一條生路。」
秦少揚神情一斂,伸手按著劍柄,整個人瞬間已籠上一股逼人的氣勢和毫不容情的堅決。
他躍下黑馬,睨著他們道:「那你們真是死不足惜了,一起上吧!」
這些強盜們先是一愣,這人是瘋了還是過於自大?
但秦少揚神色間的那股鄙視激怒了眾人,他們暴戾的大喝一聲,掄起刀劍欺近他,卻無論怎麼劈削都沾不著他衣裳的邊。秦少揚抽劍出鞘,寒芒一閃,手腕巧妙地翻轉著,劍光閃爍就如疾走的閃電。手起劍落,劍尖分毫不差的刺上對方咽喉的天突穴,劍只刺入半分,也只沁出一點點鮮血,但人已斃命。
頃刻間,所有來襲的盜匪皆已橫屍當場,只有那個首領文風不動,他在所有強盜攻向秦少揚時,一直事不關己似的冷眼旁觀,看來是打算等秦少揚斗得精疲力竭時再坐收漁翁之利,但是現在他也不禁面無血色。
「好劍法。閣下是誰?」當初是太小看這單騎獨行的男子了,才會只帶十多人狙擊他,如果知道這男子敵得過一隊士兵,他會帶出山寨一半以上的人。
秦少揚劍尖上微沾著血,筆直的指向對方,他的眼睛寒冷明亮,看起來比他的劍光更可怕。賊首將目光移至秦少揚握住的長劍上,烏沉的劍身是寒鐵所制,才一出鞘就覺得寒氣逼人,隱隱發出暗黝黝的光芒,端的是削金斷鐵的寶劍;劍身的上端用藍、金兩色鑄著一朵飛騰的雲彩,在暗黑的鋒刃上更顯奪目。首領一認出這朵雲彩所代表的意義,心中一涼,知道自己遇上高強的對手了。
「雲主!你是秦少揚。」
「拔劍吧!我不殺手無寸鐵之人。」他輕聲的說,話語中致命的威脅卻不容忽視。
知道自己躲不過了,賊首一咬牙,伸手拔劍後倏地攻去,他知道要拚命才有一線脫逃的機會,劍光突熾,手中的劍化為一片光幕向秦少揚攻去,眨眼間,他已經連續遞了數十招。
他號稱北方第一快劍,劍下亡魂無數,但現在他越是進攻越是玲汗直冒。只見秦少揚衣袂飄飄,身影如風似魅的閃過他的劍,人影起落間絲毫不見慌亂。
其實秦少揚是在觀看他的劍招,心中暗自思索確定後,不再後退反而向前進了一步,那首領嚇了一大跳,收劍回防。
秦少揚劍如疾電的出手,左手含勁未吐的封住退路,右手的劍尖回轉已指向對方咽喉的天突穴,劍刃微推,又是見血封喉,只見那首領的身子如風中落葉般搖晃幾下後,便頹然倒地了。
秦少揚走向前想用劍尖挑開敵首蒙面的布時,他軟垂的手突然揚起,袖中的七星針噴射出來,分射向秦少揚的七個大穴。距離實在太近了,秦少揚又沒有心理准備,他的身子陡地向後竄出十余丈,拉起斗篷側身一閃,七枚細針都釘在斗篷上。
但是對方的長劍隨即破空追擊而來,這凶狠而拚命的劍招被秦少揚的劍一挑後卸去大半的力道,饒是如此,仍在他右肩下斜斜的劃上一道。秦少揚的手掌貼上賊首的身體,勁力一吐,他口中狂噴鮮血,這才真正的倒下死去。這時秦少揚看到他左手背上,刺青著一只小小的展翼飛鷹,與自己的猜測相吻合。
秦少揚雖傷得不重,卻很是懊惱,忍不住咒罵自己近來的心不在焉。他搖搖頭,無奈的看著自己胸膛上的傷,這位置與司徒斌兒傷他的地方如出一轍,在傷勢未愈前,無疑的會時時刻刻提醒他的回憶。
不對勁!秦少揚察覺自己的脈息浮動,知道這是中了毒的跡象,濃眉皺了皺,看來要加緊腳步回到凌雲山莊。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棕色的木管,彈指讓它直沖上天,霎時嗚嗚的長嗚聲不絕。半晌,六名黑衣人輕巧的落於他面前,躬身行禮,臂上繡有紫色雲彩,是龍禁衛。
龍禁衛向來以六人為一單位,個人不能私下單獨行動,但在任務中分散開來時,又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以獨當一面。
「少主有何吩咐?」
「你們一人回凌雲山莊傳我命令,要楚項容與戚令遠帶兩隊龍禁衛過來。一人上長白山通知冷秋魂,探問十三飛鷹幫之事。一人留在這裡監視,如有十三飛鷹幫之人下山查探,就拿下逼問。其余的人查出十三飛鷹幫的首領、山寨位置、人員分配情形與地形。等楚項容、戚令遠到來,就全權由他們負責殲減十三飛鷹幫。」
冷秋魂曾提起這狡猾的十三飛鷹幫,不但人多勢大,而且巢穴眾多,三天兩頭就會搬一次家,從不在同一個地方落腳太久,讓人有機可乘上門突襲。狡兔不只三窟時,想殲滅他們實在要有耐心,而冷秋魂身孤力薄,因此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他們既然犯在秦少揚手裡,他就不會再任他們逍遙了,他要在幾天內就讓十三飛鷹幫從江湖絕跡。
☆☆☆
凌雲山莊
秦少揚放松的坐在長榻上,兀爾德正在重新包扎他的傷口,一旁坐著的是左傲天、慕容洵和笑嘻嘻的郁徹言。
兀爾德一張臉拉得老長,包扎好後,大手往秦少揚的胸口上一拍,無巧不巧的正好打在傷口上,秦少揚微微皺眉,卻沒有出聲。
「好啦!你的傷口不深,死不了的。」
左傲天、慕容洵和郁徹言充滿興味的對看一眼,知道兀爾德一定有牢騷要發,三個人等著看好戲。
「你身上余毒未清,竟然還敢冒險連夜奔回凌雲山莊,想要我們半路上幫你收屍啊?」口沒遮攔、想到什麼說什麼的兀爾德語帶責怪。
「凌雲」的精英分子與秦少揚私交甚篤,在不逾越本分的前提下,秦少揚都能允許他們「犯上」,更何況他知道不讓兀爾德發發牢騷,憋久了可能會得內傷。
所以他面容溫和的輕飲香茗,傷口未愈前,兀爾德禁止他喝酒。「我已服了解毒劑,又用內力逼住毒性的運行,不會有問題的。」
兀爾德玲哼一聲,「還好你是遇著十三飛鷹幫這種不太會放毒的三流角色,不然你哪裡還有命坐在這兒口出狂言。」
兀爾德號稱「神醫」,醫術之精無人能出其右,所制的解毒藥丸靈妙無比,所以秦少揚中了毒也不擔心,反正兀爾德自會幫他將余毒清得一乾二淨,連絲殘質都不剩。
郁徹言好奇的開口道:「老大,對手很強嗎?」
秦少揚閉了一下眼睛,該來的還是會來,早知道他們會問的。「劍術不錯,但還比不上龍禁衛。」
「那為什麼……」他未完的話是大家心中的疑問,以少主的身手,能傷他的人實在少之又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要怎麼想都隨你們了。」他冷冷的說,隨後站起身來,表示這件事就此結束了。
秦少揚如風般卷了出去,留下一室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郁徹言開始輕笑,而後轉為無法克制的大笑,笑得幾乎跌下椅子去。
左傲天厭惡的看了他一眼,「什麼事這麼好笑?-
「天啊……」郁徹言在換氣的間隙中掙扎的說:「老大這次真的陷下去了。」
從秦少揚十九歲接掌「凌雲」開始,當然也有過一段年少輕狂的歲月,但是當他的責任心和自律壓過一切時,他幾乎是把自己的需要遠拋在腦後,而強烈的自我控制又不容許他縱情聲色之中。如今終於有個女子可以卸下他的盔甲,他們都誠心的希望能成就這件好事。
「可惜震飛不在這裡,」慕容洵歎道,「不然他一定會很得意。」
誰教少主暴露出想逃避司徒斌兒的弱點,剛好讓莫震飛逮著機會,痛下針砭。
☆☆☆
月明星稀,月光透過樹梢灑落,漾雲院的地面閃耀著一片流動的細碎光影。
一抹纖細娉婷的身影輕巧的穿過東廊,直走入漾雲院主人居住的正房中,她穿過敞廳,卻在寢室門前遲疑的停下了腳步。明亮的月光透入廳中,微微照出她柔美的輪廓和潔白的貝齒輕咬著的紅唇,她小小的手擰緊自己的衣裳,進退失據。
這少女正是司徒斌兒。
今天秦少揚回到凌雲山莊,本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誰知少主竟負傷而返,整座山莊頓時陷入沸騰般的慌亂中。當司徒斌兒聽到這個壞消息時,臉蛋不禁變了顏色,尤其是聽到藥兒加油添醋的說法後,心中更是惶亂。
「斌兒姊姊,你不知道少主進門時有多麼狼狽,右胸的衣服全被血染紅了,也不知傷得多重?聽兀爾德說還中了毒。少主剛進門時,我和幾個看到他的姊姊們,都嚇得尖叫了起來。」藥兒戲劇化的以手撫心。
所以司徒斌兒憂心如焚的想到漾雲院正屋探視他,卻被曹姨攔下了。
「斌兒,現在兀爾德正幫少主治傷,你還是回避一下好了。」
「可是……」她輕咬住下唇,「我是少主的婢女,我想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曹姨笑著輕撫她著急的臉,「別擔心,裡面有很多人在,慕容總管、左護衛、郁公子都能幫得上忙。少主沒什麼大礙,你可以放心。」
雖然曹姨已經語氣堅定的告訴她秦少揚並無大礙,但是想到藥兒描述的可怕景象,她的心就懸在半空中,怎麼也放不下來。
內心交戰了好一會後,她才堅定的推開紫檀香木門,踏入他的寢室,輕聲的走到床前,看著他沉睡的身影。
月娘隱入雲中,房裡暗黑得難辨事物,司徒斌兒等眼睛適應黑暗後,才就著微弱的星光端詳他。
他五官剛毅的線條在睡眠中柔和下來,濃密的長睫毛在挺直的鼻子上投射出一道長長的陰影,彷佛能看透人心的銳利眼眸安詳的合著。即使是這樣,他那股天生的王者氣勢仍是使人敬畏。看著他令人窒息的英俊臉孔,司徒斌兒驀地發覺自己在瞪著他瞧,沒來由的紅了臉,急忙移開目光。
包裡住肩膀和胸膛的雪白布條,在他古銅色的肌膚上形成強烈的對比,血污的長袍丟在床腳下。他極輕極緩的呼吸著,胸膛甚至沒有起伏,司徒斌兒不禁有些害怕的伸手探他的鼻息。
還好!她松一口氣的欲縮回手,但是突然,她的手腕被緊緊的抓住了,她震驚地倒抽一口氣,想扯回她的手,但是他的大手緊緊握住她。她驚訝地睜大眼睛,瞪著那只大手,然後望向他的臉龐。一線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在他睜開的黑眸中閃耀。
在暗夜中,只聽到他蠱惑般的低沉嗓音。
「你為什麼來?」
司徒斌兒怔愣住了,她並未想過自己如此急著探視他,背後驅動她的原因是什麼。
她不敢直視他的眸光,眼波在室內流轉,瞥見了委頓在地的血污長抱。「我……我來收取你換下的衣服。」
嘲笑的光芒在他眼中一閃而逝,他否定她的答案。「你為什麼來?」
這次司徒斌兒答不出話了,被他握住的手又抽不開,逃不開的挫折和回不出話的心虛,令她忍不住凝眸懇求他。
讓我走!這是她未出口的懇求。她的眼中光芒閃動,這雙眼睛本來如海水般冷漠沉靜,此刻卻如天邊的雲彩般,流動著變化莫測的思緒。
不理會她的楚楚可憐,他執意問出答案,黑眸深沉,無比的認真。
「你為什麼來?」他輕聲的問道。「你擔心我的傷口,是不是?我的傷是不是讓你心急如焚?」
她的臉上血色全褪,震驚的瞪著他。
「你關心我,你不是你想要表現的那樣無動於衷,是不是?」他低聲的誘哄她,「回答我。」
司徒斌兒顫巍巍的看向她。「沒錯,我畢竟是沒辦法對你無動於衷。」她深吸一口氣又說:「但我沒有愛上你。」
他的表情沒有嘲弄,眼中的神情更是難以捉摸。
半晌,他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
無論她的答案為何,他都已經決定投降,無意再跟想要她的欲望爭執不下了。她從一開始就擾亂他的心,讓他不知該如何處置她,也無法制止自己的感覺,那股占有欲強得令他震顫,他再也無法憑著自制力來壓抑它。既然知道無法讓她走,那就只剩一條路可行了。
秦少揚原本箝制她手腕的大手上移,堅定的握住她的上臂,另一只手則圈住她的腰將她拉近,讓她柔軟的身子緊靠著自己。他剛毅的嘴唇輕噬她的紅唇,品嘗她的甜美,也嘗到自己的挫折和潰敗。以後……也許很久以後,他會嘗到惡果,但是現在他太想要她了,根本不在乎自己將來必須付出多少代價。
司徒斌兒能感覺在狂熾的欲火中,他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的力量不至於傷害到她,他落在她身上輕憐蜜愛的吻和撫摸都很溫柔,好像她是個易碎的泥娃娃。但當他慢慢的解開她的衣裳,露出其下包裡住的柔美纖細的嬌軀時,他的動作逐漸轉為狂野,偶爾輕逸出無法控制的粗喘聲。
「惜雲……」他的氣息在她耳邊拂掠,這個名字提醒了司徒斌兒。
她在輕喘間突然問他:「如果我的身子已給了別人,你還會要我嗎?」
秦少揚的身子頓住,神色一暗,她的問題在他心中燃起一把火,想到她曾在其他男人的懷中輕喘嬌吟,他有股想要毀掉一切的沖動。他的眼中有暗黑的光芒,卻沒有離開她,過了一會,他撥開心中的迷霧,堅定的微笑著。
「那不重要了,至少不會再是我們之間的阻礙。」他低頭親吻她細致的喉嚨,「不管他是誰,從今以後,你是我的人,我要生生世世鎖住你,誰都無法奪走你。」
不讓她再有發問的機會,他以吻封唇,並以一個致命的動作,將兩人帶入火焰中。
☆☆☆
司徒斌兒睡得很不安穩,在天未露出曙色前就已經醒來,她感覺到身體的僵硬和酸疼,但最令她不安的是秦少揚呼吸沉穩的睡在她身旁。他的氣息包圍著她,令她慌亂,她小心的脫出他的懷抱,不願面對醒來的他,那會太尷尬。
昨夜她是放任自己耽溺在他的激情中,在他的問話攻破她的心防時,或許她就已經無力阻止他想得到她的堅強意志力了。隨波逐流吧!她心底的聲音冒了出來,允許他親密的侵占,依偎在他懷中似乎是很自然的事,她不想再孤獨的掙扎。
但天已快亮了,現實和羞愧迎面而來,她很懦弱的決定逃避。在這種新的關系中,她還太脆弱,禁不起那對深邃漆黑的眸子,對她無情探究的審視。
她需要時間重建心防。
穿好衣服,卻對散亂的長發沒轍,司徒斌兒只好披散著發,如游魂般的回到自己的房問。還好凌雲山莊的人都還未起身,一切秘密都隱在靜悄悄的黑暗中,不讓任何人瞥見她的不知所措和羞愧。
她翻出鏡盒,匆匆的整妝及編好頭發,鏡中人溫柔的回望她,眼睛晶亮,原本半透明的白晰肌膚像緞子般發著光,透著漂亮的玫瑰色紅暈,被秦少揚吻腫的紅唇鮮艷欲滴,司徒斌兒不禁皺眉呻吟。
老天!任誰看到她這副模樣都知道她是被愛了一夜,剛從床上爬起來,明白人猜出後,消息很快的就會傳遍山莊,教所有人都知道她爬上了少主的床。
天啊!哪裡有地洞可以躲?她無奈的想著。
☆☆☆
地洞沒找到,水榭倒有一座。
司徒斌兒一早從房中溜出,先躡手躡腳的跑到書房去拿了兩本書,就一頭鑽進後院中。後院與秦少揚居住的正屋後院隔著一道長年深鎖的大門,合抱四周的盡是高大的灌木叢。綠色的藩籬四季常青,司徒斌兒卻在這道藩籬中找到通往水榭的縫隙,這裡儼然是她避難的天堂。
她拿著劉邵的《人物志》,深吸口氣收斂心神後,就倚著紫籐蘿的花架專心的看起書來。水聲淙淙,薜蘿飄香,倒是個幽靜的好地方。直到近午的太陽照射在波光蕩漾的水面上,流動的光影映射在書上,司徒斌兒才回過神來望著水面。
真可惜!她心裡想道。簫聲映著水色會更加清亮,只是秦少揚挾持她匆匆北上,雖說是買下她了,可是害她連東西都無法收拾,更遑論她鍾愛的玉簫了。
肚子有些餓了,她站起身來伸伸懶腰,心中思量著是否要回房去。照秦少揚的作息,這時候應該是待在雲閣樓吧?
正這麼想時,有個遙遠而模糊的呼叫聲自圍牆外傳來,司徒斌兒仔細聆聽。
這不是藥兒嗎?
她收拾了書本,東繞西轉著,又從樹叢間鑽了出去。
「藥兒!」
漸行漸遠的藥兒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看到是她不禁歡呼一聲:「斌兒姊姊。」慌忙的奔過來,拉了她的手就跑。「快點,快點!」
跑得莫名其妙的司徒斌兒奇怪的問:「怎麼了?鬼趕似的。發生什麼事了?」
「少主今天一大早就在找你,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偏偏你又找不到人,少主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她連珠炮似的說完,腳下沒停過。
他找她!找她做什麼?司徒斌兒不安的想著。藥兒腳步不停的拉著她直往漾雲院正屋沖,她卻停下來不願再前進了。
「斌兒姊姊!」藥兒急得跺腳。
「藥兒,我現在還不想回去,你就假裝沒看到我好了。」
藥兒聽她這麼說,聲音不禁大了起來。「那怎麼可以!少主命令所有的人出動找你,連駐守的龍禁衛都分派到山莊方圓百裡內搜尋你了。」
司徒斌兒的美眸驚訝的眨了眨。沒想到她不過躲起來一上午,就鬧出這麼大的事,秦少揚想必氣得臉都綠了,她的心中不禁有些畏縮。
真奇怪,本來以為身子給他後,她就不會再畏懼他的威勢,但是經過昨夜兩人那麼親密的結合後,他霸道占有的語句仍回旋耳邊,她反而有種被局限、捆綁住了的奇異感覺,好像自己交出了某些控制權,准許他的為所欲為。
不行!她還是想逃。
沒注意到藥兒臉上好像老鼠遇到貓的戒慎表情,乖乖的在一旁垂手靜立,司徒斌兒轉身欲走,卻一頭撞上一堵堅硬的肉牆,對方伸手扣住她的腰。咦?這個情景好像似曾相識……好像在擁月樓,她也曾撞上一個人……是秦少揚!
「惜雲。」秦少揚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音調冷凝,「你想去哪裡?」
躲得過一時半刻,最後還是撞上了他。他矗立在她面前,臉色不善。
「一個看不到你的地方。」她低聲的咕噥。
秦少揚耳尖,他聽到了,圈住她的手臂懲罰性的收緊。
今早他的手依戀的往旁邊一探時,卻撲了個空,他馬上就驚醒過來,被衾已涼,表示身旁的枕邊人已離去多時。他急急的起身穿衣,想要快點見到她,想要知道她今早的情緒,想要知道他狂飆的熱情是否傷到她細致的身體?
當他找過她簡樸的居處,一直尋到書房、廂房、大廳、庭院……翻遍了漾雲院都沒找到人,問過了守門人也說沒看到她出去時,他的濃眉不禁攢緊,思緒迅速的飛轉。
她是去哪了?
他立即召來所有的人,搜尋山莊內各大院,一方面又吩咐郁徹言,帶領龍禁衛四散搜索。這段等待的時間對秦少揚而言是種煎熬,他不止一次難以自制的發怒,使得所有人一陣風聲鶴戾、草木皆兵。到了中午,已經沒有人敢接近漾雲院了。
當他無法再忍受只是枯等消息,擔心的准備自行出去尋找時,卻隱約聽到司徒斌兒清柔的嗓音,他的身子倏地掠出房中,果真看到她正要離去。
她手上拿著兩本書,神態優閒,看到他時臉頰驀地染上酡紅,卻沒感覺到她有異樣、不舒服的模樣。但他還是不放心。
他對聞風趕至的曹姨說:「燃起烽煙要龍禁衛回返,叫所有人回去工作。」他強摟著司徒斌兒走向正屋,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回過頭吩咐:「還有,要人送一份午膳過來。」
藥兒目送少主硬拉著斌兒姊姊離開,心中有些憐憫。不知斌兒姊姊闖下了什麼大禍,竟然讓少主氣成這樣?
她擔心的問曹姨:「曹姨,斌兒姊姊會不會有事?少主好像很生氣。」她年紀還小,不懂得男女之間那種癡狂糾纏的愛戀。
曹姨可是看得很清楚,抿著嘴微笑,可是又不能向藥兒道破。「沒事的,別擔心。過幾天等少主的氣消了,你再去問斌兒,看她願不願意同你說。」
看著曹姨神秘的微笑,藥兒滿臉狐疑的點頭。
☆☆☆
被秦少揚拖著走的司徒斌兒氣憤的大叫,他卻置之不理,直到進了門內才放手。正在掙扎的司徒斌兒沒料到他會突然放手,一個顛躓就往前撲去,秦少揚見狀,巧妙的帶著她的身子一轉,她又進了他的懷中。
他制住她的反抗,「別亂動了,你會傷到自己。」
等她平靜下來、不再張揚著爪子時,秦少揚抬起她的下巴,平靜的問:「你為什麼要逃?」
「我沒有逃。」她嘴硬的回道,看到秦少揚的眼睛變寒,改而低聲的咕噥:「是你自己說早上不要見到我的。」
話猶在耳,她卻已經上了他的床,當了他的祭品。
「你這麼聽話啊?」心中溫柔湧現,他用手指輕輕的描繪她下巴柔和的線條。「那我要你搬進我的房間,每天陪著我,你可願意?」
司徒斌兒正要回話,有人輕敲房門,得到秦少揚的允許後,送午膳的丫鬟推門走了進來,她將捧盒放在敞廳的桌上,低聲告退後順便將門帶上。
秦少揚從頭到尾都沒有放開她的意思,甚至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司徒斌兒在他懷中不安的欠動著,想要逃開。
他摟她至桌前,按著她的身子要她坐下,司徒斌兒疑問的看著他。
「吃吧,你大概餓壞了。」他知道她為了躲他,八成還未進食。
知道抗議一定無效的司徒斌兒,乖乖的拿起筷子吃東西。「我吃完東西就要回房。」
秦少揚微微一笑,卻沒有答話。
司徒斌兒雖然餓了大半天,可是胃口極小,吃了一會也就飽了,秦少揚皺眉看著桌上幾乎沒動過的菜餚。
她輕拂衣袖,盈盈的站起身,「少主,我告退了。」吃飽了,她准備開溜。
「還沒。」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黑眸直視她的眼。「為什麼要騙我?」
她微偏著頭,一臉的困惑。
他又將她拉入懷中,愛憐的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為什麼騙我說你的身子已給了別人?」
司徒斌兒的臉上迅速浮現紅暈。「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反應。」
「知道我的反應?」他嚴厲的瞪著她,「這種玩笑不能亂開,當初我可能會決定一把掐死你。」
對他占有欲強烈的話皺起眉頭,司徒斌兒不悅的道:「我的身子要給誰是我自個的事,你管不著。」
「是嗎?」他嘲笑般的揚眉,低頭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大手拉開她的衣帶。
他的動作很輕很緩,等司徒斌兒發現時已經來不及阻止了,他褪下她的外裳後又要解開她的單衣,司徒斌兒緊拉著衣襟倉皇的想後退,卻被他的手臂攔住去路。
「你要做什麼?」她睜大眼睛看著他。老天,他不會是又想要她了吧?
「放輕松,要吃掉你那是待會的事。」
他拉開她護衛在胸前的手,放肆的眼光提醒她,他們曾經有過親密的肌膚之親。秦少揚堅定的大手卸去她僅剩的衣物後,黑眸梭巡著她漂亮的胴體,象牙白的柔膩肌膚上漾著一層淡淡的紅暈,雪白的頸項和胸前有些淺淺的紅印,除此之外,幾乎找不到昨夜的激情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
他終於擱下了是否傷到她的疑問,彎身抱起她輕盈的身子,走向與他寢室相通的澡間。
「你要帶我去哪?」她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穩住自己。
「泡一下熱水,你的身體比較不會那麼酸痛。」他解釋道。初嘗雲雨,她的身子一定很不舒服。
他走到水氣繚繞的浴池前,輕輕的放下她,讓她的身子輕滑至水中,他也開始脫下衣服。司徒斌兒輕吁口氣後放松下來,熱水和凝聚的蒸氣的確可以松弛她的身體。秦少揚跨進水裡,緊貼著她背後坐下來,然後一手繞過她的腰,拉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包住她的頸背輕柔的按揉。
嗯,好像沒有別的企圖……司徒斌兒評估過情況後,才放松身子靠著他壯碩的胸膛。他緩慢持續的按摩緩和了她的神經,過了許久,她舒服的打了個哈欠,開始昏昏欲睡。
秦少揚將她轉過身,讓她趴在自己肩上,熱情的吻覆上她的唇,看她驚訝的張大惺忪的眸子,他以自身的熾熱火焰燃起她的欲望。
等室內只余波動的水聲,而不再聽聞沉重的喘息後,他起身用大毛巾包住司徒斌兒。她柔順地讓他用厚厚的毛巾擦乾自己,抱著她回到他的寢室,坐在床沿讓他為她著衣。秦少揚耐心的為她套上衣服,系好衣帶,在觸摸到粗布棉質的外衣時,眉頭微微一皺。
這些粗糙的布會磨傷她細致的肌膚,而他常見她換著穿的幾件衣服也很樸素簡單。他不禁回想起初見她時,她身上穿的那件飄逸輕軟的淡綠衣衫,襯托出她的風姿嫣然,十分動人。
「我明天叫人來幫你量制一些新衣,這些衣服你就不要再穿了。」「凌雲」多的是上好的綾羅綢緞和一流的制衣裁縫,更何況他喜歡看她穿得飄逸動人。
「不用了,曹姨說過要給我些布料,閒暇時我可以自己縫制新衣。」她微微一笑,「更何況有幾件是藥兒送我的,我不願糟蹋她的好意。」
他不喜歡她的拒絕。「這些衣服太粗糙了,你穿不慣的。」
「久了就會習慣。」她諷刺的提醒他,「更何況我是個下人,難道你要我穿著綾羅綢緞,做些伺候、灑掃的工作?」
「那簡單,以後你的工作都交給別人,我會叫曹姨安排的。」他將她拉至懷中,耳鬢廝磨。
「那我要做些什麼?」她疑問的看著他,工作都交給別人,她豈不成了吃閒飯的人?!
「就如我先前問你的,我要你搬進我的房間,時時刻刻陪著我。」
她聽了不禁微微苦笑。以什麼身分?侍寢的妾嗎?甚至連個虛應的入門儀式都沒有。
她低頭絞著衣帶,以認命的口氣道:「反正你以天價買下我的身子,要怎麼安排就聽憑少主決定吧。」
這本來就是她一定會步上的道路,她憑什麼以為進了凌雲山莊就能逃過這個命運呢?
秦少揚微微一震,眼中射出駭人的光芒,難道昨夜對她而言只是一場交易?
他沉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你與我上床不過是盡你的義務罷了?我付錢,而你用身體回報?」他的眼睛危險的瞇起,警告她說錯話的嚴重性。
她發出違心之論。「對,我們之間的關系不就是這樣嗎?」司徒斌兒畏懼的看著他的怒火逐漸升高,發出駭人的氣勢。
秦少揚不容易被激怒,但是一旦發起脾氣,就像最可怕的狂風暴雨。現在他的眸中有著沖天的怒氣,拳頭握得死緊。
然後是一段凝重冗長的緘默,空氣沉重的厭迫她的呼吸。他望著她,先前眼裡的溫柔早已消逝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冷寒的火焰。他再度開口說話時,聲音非常的輕,但也非常的危險。
「既然你這麼不知好歹,我就應該如你所說的善用你的身體才是。」他眼中閃動著殘忍的光芒,「那你就每晚都到我房裡來滿足我的欲望吧,不需要我再召喚你了。」
司徒斌兒悲哀的想,他就好像在召妓一樣。她的喉嚨不適的緊繃,她實在不該說這些激怒他的話。
「滾出去!」拋下這句話後,秦少揚轉身背對她,深怕他的怒氣決堤,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