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琉璃 第七章
    奪人心魄的金鈴,伸縮自如的金鏈和布天門中人纏鬥的姿態不像殺人反而像跳著崇拜圖騰時期求神的舞蹈,神秘,妖異,淒厲。

    「我剛才什麼都沒聽到。」現在的少年不是純潔的蘇意憐,不是妖美的鴉……拒絕接受現實,周雪閉上眼睛喃喃說道。

    秋雁眼見周雪的單衣被撕開,露出玉脂般瑩潔的皮膚,她連忙俯下身子整理起周雪的衣領,卻極不小心地,秋雁的長指甲被盤扣糾纏住,在周雪頸下劃破一道血口。

    「對,對不起。」秋雁連忙從懷中掏出粉紅的帕子壓在她傷口上,同時為自己的不小心道著歉。

    「不要緊,因為毒藥對我沒有作用,秋雁。」

    「哎?」

    周雪張開清冷的眸子看著秋雁的手忙腳亂,「剛才鴉餵我的便是至陰至毒的藥丸,所以你下的毒對我根本沒有作用,對中了『水火不容』的毒的我來說,無論所焚的毒香或喝的毒茶或指尖上的毒粉,對我都沒有任何作用。」

    「……小,小姐,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不需要懷疑自己的演技,我只是從不相信郡王府家的人而已,所以伺候著曾逼死過丫環的主人的你的鎮定表現及發現主人並不是傳言中的病弱郡主卻一點也不好奇的表情,不過是加重了那種不相信。」

    慌亂消失,只有周雪能看清的距離,秋雁的臉變成陰冷。「……你早就知道為何還讓我當你的丫環?」

    「堂堂的一個平樂郡主身邊怎麼可能沒有一個梳妝打理的人,比起要自己動手的不便來,被人毒殺不過是小事一樁。」

    秋雁一咬牙,由袖口滑出的匕首衝動地抵在周雪頸間,刀刃青湛湛的,塗的是見血封喉的巨毒。「敢看不起我,若我這一刀猛刺下去的話,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真不明白二夫人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般不顧危險地殺我。」

    「這個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原來真的是二夫人。」對秋雁因說漏了嘴而臉色變得煞白的模樣視而不見,周雪反而有些失望地歎口氣:「原本我還期待著會不會是亦文、亦雅呢,總是叫嚷著讓我消失,卻一直不見動靜,他們什麼時候才會變得不會讓人擔心地心狠手辣啊。」

    從來沒有覺得和周雪的對話會這麼艱難,秋雁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握住毒匕首的手才道:「……你從不好奇二夫人為何殺你嗎?」

    「我從沒興趣探討偏執狂的心理,」周雪冷冷地扯著嘴角笑道:「她讓你帶什麼去覆命,我的眼、舌、耳、手還是心臟?」

    「……全屍。」

    「那麼,」被威脅的女子依舊面無表情,「你已經做好殺害琴尊後所面對的報復了嗎?」

    握刀的手細微地顫抖著。睡在綺心園偏廂的她對夜裡發生的打鬥一清二楚,開始雖有些奇怪周雪會武,但亦想貴族中讓自己的子女隨武師學武以能自保的風氣還是有的。況且周雪對她每日下毒的事毫無所覺,她也便安心呆下了,今次才知周雪對她的小動作全看不在眼裡,明明周雪處在全身癱軟、身中巨毒的絕對下風,是殺了她的最佳時機,但因為周雪和平時無異的冷漠,秋雁反而猶豫不決起來。

    沒錯,現在很容易便可以殺了這個女人領取賞金,但是領取賞金之後呢?想起蘇意憐轉身時看她的冷冷一眼,她不覺打了個冷顫,是誰說蘇意憐是笨蛋的,笨蛋怎麼有那種令人恐懼到骨裡的冷冽眼神,她趕到時正好看到蘇意憐不知為何把如七一腳蹋飛的情景,令她毫不懷疑她只要傷害了周雪絕躲不過蘇意憐的瘋狂報復,但如果不殺周雪,她這幾個月的隱忍等待,又不顧危險地帶著蘇意憐找周雪又算什麼?

    「別殺她。」

    周雪突然看向她身後說道,秋雁心一驚地向後看,但隨即又想是不是周雪的小詭計而又連忙轉過頭,但眼一掃之際她已看清身後真站個人影,再次回過頭時,正看到以前她每次送飯時都會抱怨一通的仿若女孩子的男孩已貼近她身後,垂在身側的手裡拿的是寬兩指,長一尺二寸的刃鋒薄利,通體雪白瑩潔的窄劍,只是和平時一樣漫不經心的表情,靠近她時沒有洩露一絲波動,更別說殺氣了。

    「為什麼不讓我殺她?若她殺了你,喬老大絕對會讓我殉葬的。」

    「她猶豫了。」周雪依舊維持無防備的姿態道,「秋雁,你走吧。作為回報,我不會讓如七去調查你的一切,我們就當從未遇到過。」

    心中不甘比憤怒更甚,她怎會讓人蔑視至此,秋雁握緊匕首,才道:「你……」突聽頭頂細微聲響,只覺手腕一痛,不知周雪用了什麼手法竟把毒匕首奪去,看也不看地向上投去,只聽一聲悶哼,過了一會,才聽到「嘩啦」一聲,有人刮斷樹枝跌落在地上,但隨即黑衣人又一挺身,一瘸一拐地投入黑暗中。

    秋雁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指,這,才是縱橫江湖的尊者的實力……「我……」

    遠處又突然傳來奇怪的震盪聲,這次連周雪都不解地扭頭向樹林上空看去,「趴,趴下。」幾乎變調的大喊令還沒看清發生什麼事的秋雁和如七不加思索地趴倒在地上,只聽一陣巨大的風嘯聲從頭頂滑嘯而去,整整持續了幾秒鐘時間。

    用手臂埋住頭趴在地上的三人,微微抬起眼,令人吃驚異常的畫面就展現在眼前,幾百隻,不,幾千隻長翼大嘴的烏鴉就在東部樹林中飛舞著,細看才知它們是繞著身著明黃色單衣,以金鈴擊出有節奏聲響的少年身邊飛舞。

    「這,這是怎麼回事?」

    從未見過這麼詭異的事情發生,對不瞭解的事情所持的恐懼感站了上風,秋雁渾身發抖地問道。曾記得第一次見到蘇意憐的時候,周雪曾激動地說出「妖男」這個詞,但她當時被蘇意憐的美貌迷惑住而沒放在心上,現在看來卻是真的。

    「如七,江湖上有沒有以馭鳥成名的人?」

    周雪的冷靜安撫了秋雁和如七的慌亂,如七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有。滇南有三癡。花癡肖白衣,音癡唐潛,鳥癡公孫鳥鳥,據說鳥癡可馭百鳥……」

    「那麼有這種情況也並不稀奇了。」不待如七說完,周雪已獨自下了結論。如七歙了歙唇最後還是選擇沉默地閉上嘴,怎麼可能不稀奇,公孫鳥鳥武功不高,卻是憑一身馭鳥術在江湖上佔有一席之地,各大門派傳訊的信鴿有七成之上是向公孫鳥鳥訂購的。公孫鳥鳥多是與鳥溝通,但像這樣一次喚鳥兒幾千隻的情景卻是誰也沒有見過。

    布天門中的人顯然也被這種情景震懾住,長翼大嘴的烏鴉在少年身邊不時親密地輕啄起他的單衣和長髮,但更多的烏鴉是在他身邊崇敬地飛舞著。少年昂起下巴手叉著腰狂笑著:「哈哈哈哈,我差點就忘了我還有這些可愛的孩子們,我最重要的幫手!我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就不奉陪了。」金鏈叮叮噹噹纏在手臂上,少年對干只烏鴉說的是人話而不是鳥語:「因為這些人傷害了琉璃,所以你們不用顧忌地玩吧。」

    話音才落,烏鴉便飛旋了幾下,一窩蜂地向藏在樹後樹梢暗處的布天門徒撲去,而少年已轉過身向周雪奔來。

    「琉璃,我們走吧。」伸手把周雪從地上扯起來,少年理所當然地說道。

    「……到哪裡?」

    「私奔啊。」

    「啊。」有些吃驚於如七驟升的敵意,以至於周雪沒有聽清少年說什麼,「我說鴉……」

    「金烏。」思緒從手中金鏈用力纏住站在周雪身邊像女孩般的男孩的脖子上的殘酷想像中扯離,少年不可一世地糾正著周雪的錯誤,「別把我錯認成鴉那個笨蛋,比起他來,擁有無雙美貌和堅毅性格的我才更適合你。你說我們私奔到哪裡,我一直都想在更廣大的世界中遊歷一番呢。」

    周雪呼吸窒了一窒,臉色空白了許久才變幻不定地道:「……那個,我突然想到還有很多事會因私奔而變得更糟糕,所以我還是決定回去了。」

    「你想讓我強暴你嗎?」

    「啊?」

    「你耍我啊,害得我這麼期待。啊,我明白了,」金烏先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然後充滿殺氣的眼刺向如七,「是這個娘娘腔在誘惑你吧!我就知道,憐和鴉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平時不緊纏著你,一遇到事情就會讓我來收拾爛攤子!如果可能,真想用力地揍他們一頓。」

    「什麼強……你對郡主說話客氣一點!」如七怒瞪向口無遮掩的金烏,「郡主說什麼就是什麼,哪有你置疑的分。況且你不想跟著郡主走的話,隨你自由活動!」

    「滾!」金烏又一踢長腿,而這時如七已早有準備地伸手格擋,金烏收腿,手臂上的金鏈驟然伸展開來,纏住如七的腰身,單手一抖便把他扔了出去。

    這時一抹白影由金烏眼前輕掠過,接住由空中跌掉下的如七。「琉璃!」金烏責怪地大叫道。

    身上只剩下白色單衣的女子冷冷地回過頭:「不管你是誰,別太過分了。」

    金烏張大嘴驚呆住,而後毒蛇般的銳利眼光死盯住周雪,「你,你竟然幫助外人……」氣得發抖的聲音配上咬牙的「咯吱咯吱」聲,讓任何人都不會懷疑他會憤恨地掐斷周雪的脖子,「你若敢拋棄我,你若敢拋棄我,」金烏咆哮著說出威脅,「我就去死!」

    這下換成周雪張大嘴像看怪物一般地看著他!

    「不行,這樣死太沒尊嚴了,我要告官,讓大家都知道你的薄倖而唾棄你,而後我就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跳進碧羅湖,即使你後悔也見不到我了!不,不對,應該是我做鬼也會纏著你,詛咒你永世不能和別人在一起!」金烏鬼氣森森地陰笑著,春夜涼寒的樹林更泛起絲絲冷氣。

    「我,沒說要拋棄你啊。」而且他所說的死法沒一種有尊嚴吧。徹底敗在金烏的被害妄想症下,周雪差點以為自己真是罪人了。「我只是仔細想了一下,」周雪因為面無表情才更顯義正辭嚴,「我的未婚夫是個王爺,若我們私奔的話,他一定不甘心,一個弄不好,南陽郡王的爵位也都會不保,亦文、亦雅有可能貶為庶民,而蘇府的財產也會全部充官,到時你的父母和弟妹全流落街頭,你忍心這樣嗎?」

    「不,不忍心。」金烏低下頭小聲說道,父母和弟妹那麼疼愛他,亦文、亦雅對他也不錯,他怎麼可以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呢?「那我就同你回去吧。」金烏想通了地雙擊一下掌抬起頭認真而堅決地道:「如果要痛苦的話,就讓你未婚夫一個人痛苦好了!」

    ※※※

    紅漆大門被炸得粉碎,庭院內房屋花草就像遭到颶風肆虐一般殘破零落,空氣中還殘留著令人不快的凝窒氣味,遠處一縷灰白色煙塵裊裊升至幽灰的天空中,再往裡走時正好見到蘇意秋陪著兩個衙門內的官吏走過來,他見了金烏驚喜地叫了一聲「大哥」,金烏有些疑惑地停下腳步,皺了眉想了半天才「哦哦」地點了兩次頭,問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生硬的疏離感令蘇意秋愣了一下,仔細看了看金烏的面容,他竟一瞬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意秋?」不耐的語氣叫醒了他的怔忡,蘇意秋有些慌亂地看了一下穿著皂衣的官吏,含糊其詞道:「夜裡有匪徒想搶劫,不過被護衛們趕走了。母親和妹妹都安好,就是有幾個護衛和下人都受了傷。」

    「下人受傷?喬……我的小丫環呢?」

    雖然看不出周雪內心的焦慮,但她的語氣比以往急促許多,官吏湊著月光向她看去,朦朧光線下的女子看起來清美空靈,冰潔尊貴,卻不知為何衣衫不整,髮髻凌亂。再看蘇意秋的大哥也是只穿著單衣的模樣,兩位官吏的神態不覺曖昧起來。見幾人走遠了他們才向蘇意秋打聽道:「看蘇大公子和那女子的模樣,蘇府喜事將近了吧。」

    「啊。」蘇意秋先是不解地挑了下眉,但臉色隨即陰沉下來,「剛才那名女子為平樂郡主,是暫居在蘇府的明王未婚妻。這種毀人名節的話還是少說,若是傳到明王耳中就不得了了。」

    兩名官吏自是聽到過混世太保的厲害,當下臉色一白立刻噤聲。

    蘇意秋神色難看地瞪著周雪幾人離去的方向,不知該用什麼表情表達心中的混亂驚駭。雖然家人都知道大哥身中血咒,有幾個人格相互轉換的事情,但那時候父親都會把大哥帶走,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不是癡兒的蘇意憐,強烈的陌生感和衝擊力幾乎把他的神志擊垮,他,真的無法接受除了蘇意憐之外的其他任何人,即使、即使,一樣的面容和身體!

    「喂!趙晉在哪裡?!」

    用力地踹開半開的大門,金烏大踏步地走進綃綾館前廳,整個廳堂已經變成了療傷休息的場所,傷者大部分是中了輕微的毒,邊坐在地上歇息著邊喝著解毒茶,重傷者躺在地上,身邊也都有人照顧著。視線在大廳內轉了一圈,金烏推開驚喜地圍上來叫著「大少爺」的下人,他被坐在屏風前楠木椅上有著炫妙波詭的鳳眼,紅織絕麗的衣衫,無以倫比存在感的紅衣少年擒住目光。「就是你嗎?」金烏微揚下巴不加思索地朝他走去,也只有這樣的絕妙人物才配當周雪的未婚夫,他的情敵!

    「你找我有什麼事?」

    極度傲慢和不快的聲音由旁邊傳來,金烏愣了一下,用眼角輕睨了一下答話的人,對方正蹲在地上幫一名光頭少年擦拭背上的傷口,動作粗魯得令光頭少年哭喪著臉緊咬牙關忍受著比傷口還疼的痛苦。他仰著一張小臉,偏偏有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一隻眼圈青紫,身子瘦瘦弱弱,皮膚黑黑的,簡直是無法人眼的普通,知道長得昔通也就罷了,偏偏他還橫眉豎眼得讓自己的臉變得更醜。

    金烏嫌惡地皺了一下眉,冷哼一聲道:「閃一邊去,別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地污了我的眼。」

    「你說什麼?」趙晉哪受到過這種輕蔑對待,他把手中沾上污血的布巾猛地摔在地上,捋起袖子站起身凶狠地叫道:「敢對我這樣不敬,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啊。」

    輕輕鬆鬆便避開趙晉擊來的一拳,金烏出腳踢在他小腿骨上,趙晉站不穩立刻摔在地上,抱著差點被踢斷的小腿痛得哀嚎起來。

    看也不看地踩過趙晉的身子,金烏直接走到紅衣少年面前,指向他命令道:「遇上這麼出色的我是你的不幸,很抱歉,你的未婚妻我要定了!」

    ※※※

    一瘸一拐地轉過迴廊,就看見綃林館前廳聚著一群人探頭探腦地往屋裡看,就連趙、錢、孫、李也在其中,喬天師火大地衝上前去朝趙晉的後背用力一拍叫道:「喂,我不是讓你給傷者擦傷餵水嗎,你幹嗎偷懶跑出來!」

    嚇一跳地回過頭,趙晉反射性地先摀住有著青眼圈的一隻眼睛,不甘心地大吼道:「臭女人,我警告你不要再動手動腳哦,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哼!很了不起啊,我可是拖著傷腿領著護衛在附近察看著還有沒有未引發的毒物啊,這樣努力地保護著像你這樣的人,你至少應該抱著我的大腿痛哭流涕地說謝謝吧?」

    「保護王族是你這個地位卑下的人應該做的事情,別說受飭,即使死掉了,你也不該有怨言!」

    「是嗎?」喬天師伸出手臂一把勒住趙晉的脖子,陰惻惻地笑道:「嘿嘿,那我一定先把你『卡嚓』掉才死。」

    「喬?」聽到熟悉的稚嫩聲音,周雪忙回過頭尋找,就看到喬天師在人群外不知在欺負著哪個倒霉鬼,她擠出人群驚喜地叫道:「怨不得我在屋裡找不到你,原來你在這裡。咦,你受傷了?」

    「啊,琉璃。」喬天師抬起頭也是滿臉喜悅,「你回來了,沒受傷吧?」見周雪身子一低地要看她的傷腿,喬連忙單足站立笑道:「只是一點小傷而已,沒關係。對了,大家怎麼全呆在外面,為什麼不進屋裡休息?」連蘇夫人和蘇茵潔也是,不過她們並未同其他人擠成一堆,而是呆在離前廳大門較遠的廊柱旁,透過窗戶向屋內看去,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她記得她去巡察前大家還都在屋內有序地療傷休息,怎麼一回來全變了樣,太奇怪了。

    被喬壓低到胸前的腦袋無法抬高分毫,趙晉只能努力抬眼向上看,在伸手可及的距離內的亭亭玉立的女子,初見竟還以為是個雪徹的玲瓏剔透的人兒,盈盈一握的腰身,柔弱的姿態,彎折如柳的眉,粉嫩的紅唇,白如潤玉的臉頰,不知是不是月光照耀的關係,蒙著紗般的青色,看起來更加古雅美麗神秘。

    即使不依靠華服美飾還是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女子,是只有在夢中才會遇到的完美無瑕,只有這樣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女人啊。

    應該說任何女人都好過壓在他頭上嘀嘀咕咕說個不停的粗暴傢伙。

    「蘇府還未遭襲之前,我讓符九和不殺到後院,只要看到可疑人物便準備隨時放火,結果一個不注意蘇意憐就不見了,我連忙讓秋雁姐姐去找,啊,我看見如七了,秋雁姐姐呢?」

    「半路上就離開了。」

    「……啊。」話語奇妙地頓了一頓,喬天師又接著道:「因為蘇府實在太大了,人多也不好照應,我讓蘇夫人把所有人都叫到綃林館來,哈哈,這就叫大家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更夫敲完三更鼓後,布天門的人就來了,雖然來者毒技高強,但憑我的英勇神武還是把他們逼退……」

    「說真的,一個人獨鬥二十名布天門徒英勇是英勇,就是魯莽了點,幸虧飛紗來早一步把他們嚇退呢。」

    近在耳邊的笑語令喬天師嚇了一跳蹦到周雪身邊,而趙晉趁機擺脫了她的掌控閃入人群中。「你,你幹什麼悄悄貼在我身後說話,很嚇人的你知不知道?」

    驟然出現的女子猶如一彎溫潤清華的明月,連笑容也是溫溫和和的。「作為江湖人一定要隨時隨地保持著警惕心,是你太放鬆了才會被嚇到。」言下之意,和她沒什麼關係。

    周雪的反應卻是吃驚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房內,「盟,盟主,你獨自跑出來了啊。」

    「那當然。」清雅如月的武尊大人微笑著道,「男人之間的問題讓男人自己去解決,我們所能做的只是在旁邊默默地祈禱……無論什麼時候也好,讓他們停止這些愚蠢的形為——至少也該把話聽清楚再動手也不遲吧!」最後的兩句話明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但清雅的武尊大人還是保持形象地微笑未變,看得喬天師都不自覺得感覺到累得齜起牙來。

    「別轉移話題!琉璃,你知不知道我們完全被武尊他們利用了耶。要不才不會布天門的人一點燃藍色煙火,蛇蠍美人就會趕來。他們一定早知道布天門要打綃舞坊的主意才硬要我們準備綃舞坊的繡品,借我們之手對付布天門。」喬天師氣憤難平地一口氣說完,卻發現周雪歪側著頭有些遲鈍地看著她,「怎麼了琉璃,被盟主的卑鄙嚇著了嗎?」

    「不,不是。」周雪緩緩地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奇怪這麼簡單的事情你為何直到結束了才看出玄機來。」

    喬天師愣了一下才聽出周雪說話的意思,她大怒道:「琉璃,你是在說我是笨蛋嗎……」

    餘下的話語被一聲沉悶的巨響吞沒,廳門口聚集的一大群人立刻作鳥獸散,恰好令正對著大門的喬天師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房屋內紅雲大熾,間配以金鈴脆響,身著明黃色單衣的金烏和身著紅衣的蛇蠍美人在翻騰的紅綾和如流星般閃耀的金鏈中騰躍跳縱,光看招式的犀利和翻湧的氣流便知兩人在以命相搏,但華麗的武技仍讓眾人看得目眩神迷,怨不得眾人明知危險還擠在門口觀看。

    「怎麼看都像飛鳥在撲騰撕咬的模樣啊!」

    喬天師喃喃說道。比起蛇蠍美人的華美絕麗來,穿著明黃色單衣的少年更像一隻依靠本能反應的野獸,不,野鳥,看起來異常兇猛狠辣,哪還有蘇意憐生怯的影子,更迥異於鴉的嫵媚。這個人到底是誰?心中不覺會升起這個荒謬的念頭,而後任其擴大成問題。「而且,他們怎麼會打起來的?」

    扭頭看了看低頭以衣袖捂唇的周雪,喬天師問道:「琉璃,你不出手阻止他們嗎?」蛇蠍美人的毒這麼厲害,蘇公子會吃虧的。見周雪沒有答話,喬天師不覺輕輕碰了碰她的肩,又問了一句:「琉璃?」

    周雪晃了晃身子緩緩抬起頭,朝喬天師無力地笑了一下,而後「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吃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倒在地上雙目緊閉、臉色發青、嘴角溢血的周雪,喬天師終於驚懼地大叫起來:「琉璃!」

    ※※※

    喬天師彎下腰剛想扶起周雪,但卻有人猛地撞開她一把抱起周雪道:「琉,琉璃,你怎麼了?」喬天師向前踉蹌幾步,她單手支地才免於差點跌趴在地上的命運,她回頭怒道:「是誰……」突感一陣勁風襲來,她連忙打個滾躲開,「你離琉璃最近,一定是你傷害了她。」被琉璃虛弱的模樣震飛了心魂,身上披著半塊紅綾,手腕纏著半截金鏈的金烏已變成了蠻不講理的野獸,他見喬天師避過了他的勁踢,卻又不死心地抬腳朝地上的喬用力踩去,「你已經沒有活在世上的資格了,去死吧!」

    「你,你瘋了!」喬天師怕反擊會傷了少年懷中的周雪,只能狼狽地在地上滾來滾去閃躲。還沒有打過癮就被金烏割斷紅綾逃出門外的莫飛紗也踏出門來,見到金烏懷中的周雪,微皺了一下眉道:「喂,你如果想讓她死得更快的話就更用力地跳躍吧,一定會加速她血液運行的速度,極快的把毒運送到她的心臟去呢。」

    「你知道琉璃中了毒?你能看得出來?!」金烏立刻停止對喬天師的迫害,煙一般地飄到莫飛紗面前驚喜地問道:「那你一定也知她中的是什麼毒了,快告訴我!」理所當然的語氣根本就忘了他剛才還和莫飛紗為爭奪女人而大打出手的事情,看不出有一絲尷尬不安來。

    「我當然知道,因為那毒就是我下的!」下了「水火不容」的毒引加上每天吃的「焚香」毒藥,雖要受毒發之苦,但這段時間內,她們反而不會被其他毒所蝕害。看周雪發青的臉色,卻像是提前引發了「焚香」之毒,明明應該還剩十幾天時間的。

    「你下的?」金烏臉色驀變,「你竟然對自己的未婚妻下毒,你是不是人了啊!」

    「啊?」莫飛紗疑惑的神情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冒出清澈憨純的氣質,「下毒?我疼她還來不及的,怎會對她下毒!」

    「你耍我啊!」金烏又像一頭暴龍般地咆哮起來,「你剛才才說琉璃身上的毒是你下的,怎麼又翻口不承認?」

    「琉璃是誰?」

    「你未婚妻啊!」指著懷裡的周雪,金烏心不甘情不願地大叫道。

    「……」在金烏和周雪之間來回打量著,莫飛紗臉色變幻不定,最終他才忍無可忍地怒道:「你這傢伙以為這個白慘慘的女人是我未婚妻?」

    「什麼白慘慘,這叫如雪肌膚!」

    「你以為我眼光這麼差啊!同我老婆的美貌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的女人,你以為我會多看她一眼嗎?」莫飛紗飛向人群中把看熱鬧的花非花扯到金烏面前傲然說道:「這個才是我美麗無雙的未婚妻!」

    「的確是雲泥之別。」金烏點點頭同意:「你的未婚妻是泥!」皮膚黃黃的,像營養不良一樣。

    「什,什麼?!你這個娘娘腔敢置疑我老婆的美貌?!」

    「是你這個上挑眼說錯了話才對!」

    莫飛紗和金烏已經不顧羞恥地互相進行人身攻擊起來。

    「你們都給我閉嘴!」無法再看下去的喬天師大聲喝斥道。她拖著傷腿走到兩人面前,先指著金烏大罵道:「你這個傢伙,琉璃中毒了你竟只會想到和別人爭吵,你有沒有想過琉璃有多痛苦啊!還有你!」手指又指向莫飛紗的鼻尖,喬天師咬牙道:「看到中毒的人你不施於援手救助,反而呆在一旁無動於衷,你想讓武尊和你一起丟臉嗎?」見兩人像是瞭解地「哦」了一聲後對視一眼,喬冷哼一聲。終於出了被迫害被下毒的一口怨氣了,好痛快。

    「還有,」這句話是對金烏說的,「琉璃的未婚夫不是這個蛇蠍美人,而是那個身穿青色錦袍,頭戴金冠,長相普通,一臉呆滯的家秋。」如此清晰的指證,令金烏順著她的手指立刻毫不費勁地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趙晉。

    ※※※

    「嘿嘿嘿嘿,你就是趙晉啊!」把趙晉逼到庭院的角落處,金烏手扶著走廊外側的欄杆,把趙晉完全壓在他的陰影之下,「遇上如此出色的我只能是你的不幸,很抱歉,你的未婚妻我要定了。」

    「你,你想怎麼樣。」看到金烏與莫飛紗纏鬥及對待喬天師的無情模樣,趙晉不敢以身犯險地抖聲道:「你,你不准傷害我!要不我會告訴哥哥讓他抄你全家!」

    「傷害?我這麼知書達理的人怎麼會做這種事。」金烏露出森森白牙沒什麼說服力地笑道,手掌輕輕握住紅漆欄杆,只聽「啪嚓」一聲輕響,金烏扯斷一小截欄杆,就在他面前鬆開手指,被握住的圓木變成粉末簌簌而下,趙晉發覺金烏的視線在他的脖子上停留過長時間後,更是嚇得不敢亂動。

    「我只要你和琉璃解除婚約便好了,像你這樣的人還是找個與自己相配的妻子好!」根本不覺得奪人妻子是無恥的行為,金烏沒什麼道德感地說道。

    趙晉的目光透過金烏的肩膀看向中庭,好事者不知從哪裡搬來一張軟榻放在院子裡,讓周雪躺在上面,便於莫飛紗給她去毒療傷。在月光下雙手放在胸前平躺著的少女,聖潔得就如同冰雪女神一般,這樣的女子竟然是他的未婚妻,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我不會解除婚約!」

    「什麼?」

    只要是男人誰會因為兩句威脅便放棄那麼美麗的女子!趙晉鼓足勇氣大聲說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才不會解除婚約!」

    金烏聞言連假笑也不維持了,他以野獸般銳利而凶狠的眼光盯住趙晉,冷聲道:「你想讓我強暴你嗎?」

    「你,你說什麼?」比死亡更恐怖的威脅把趙晉嚇得面如土色,連圍一圈在旁邊看戲的夫人小姐丫環家丁護衛客人都不禁目瞪口呆於金烏的無道德性。

    猛拽住趙晉的衣領向上提,金烏微瞇著冰冷無情的眼對上他惶惶然的大眼:「你竟敢如此不知死活地拒絕我的提議,你也不想想你全身上下有哪一點能配得上琉璃,你有我的一根頭髮絲喜歡琉璃嗎?你知道琉璃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嗎?你這個混蛋竟敢想拆散我們這對彼此喜歡的苦命鴛鴦,你還有沒有人性啊!你執意不解除婚約,善良的琉璃一定不忍心拂逆家人而違心和你結婚的,她一定會因為思念我而天天以淚洗面,最終香消玉殞!而無論憐還是鴉還是我一定都無法忍受活在沒有琉璃的世界上,一定會追隨她而去的!你這個害死我們兩個人的兇手,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放過你嗎?我現在就要強暴你,讓你一輩子都無法和女人結婚!」

    金烏說完便開始撕扯趙晉的衣服,把趙晉嚇得魂不附體地叫道:「救,救命!」錢、孫、李早已混到人群裡當作沒聽到他的聲音。見過金烏那麼兇惡的模樣,誰還敢救他。衣服被撕裂的聲音令趙晉「哇哇」大叫起來,「我,我願意解除婚約,願意解除啊!」緊攥住被撕開的衣領,為了保護自己的貞操,趙晉只得含辱悲泣著同意金烏的條件。

    「但,但是,我的婚禮要怎麼辦?未婚妻是皇太后給我挑選的啊!臨近才解除婚約根本不可能的。皇太后也已經說了,在瓊林苑花宴上要我帶新妃去拜見她老人家,你把我未婚妻搶走,我要怎麼辦?!」

    「那再送還給你一個好了。」

    「哎?」

    說完極不負責任的話後,金烏就近在庭院中的人群中尋找起來,自己的妹妹當然不能嫁給這個沒用的傢伙,母親身邊的四大美婢少一個伺候母親都不成……哦,那個蹲在周雪身邊的小個子丫環嘛,年紀太小了……等等……

    這個總是跟在周雪身邊寸步不離的梳著雙髻環的小個子丫環很得周雪的喜愛,以後一定會成為他和周雪相處的阻礙,現在正是把她清除出去的好機會!金烏微笑著拍了拍趙晉的肩,和藹仁慈地道:「看見琉璃身邊那個可愛的小姑娘沒,和你簡直就是天作之合的絕配啊。」

    直到眾人的眼光都移到她身上,喬天師才遲鈍地知道金烏口中「可愛的小姑娘」竟是自己,她顧不得擦拭琉璃額角虛汗直接蹦了起來,「太,太荒謬了,你們愛來愛去的關我什麼事,幹嗎把我扯進去!」

    「什麼不關你事!婢代主受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反正讓你嫁你就嫁!」金烏不容反駁地決定了喬天師的人生,根本沒想到別人也會反對。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和地位卑下的人成親,皇兄也絕不會同意的!」趙晉用力搖著頭淒厲地叫著,和地位卑下的人湊在一起的恐怖僅決於被男人強暴!

    「大家不用爭吵不休,我有個好主意可以解決所有的事情。」

    莫飛紗只是輕輕的一句話便讓所有人都噤聲,他炫美波詭的眼繞看眾人一圈,除了金烏外,其他人都驚懾於他忘了收斂的邪魅之氣而低下頭。

    「金尊,你是琴尊的朋友,應該可以為了她做一些事情吧。況且可以嫁到富貴之家享受榮華富貴,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呢,只要嫁過去就可獲得金錢、權勢和地位,金尊,你難道不會心動嗎?」

    「唔。」喬天師果真認真思考起來。沒錯,她早就看不慣琉璃竟然要嫁給那個紈褲子弟了。而且她也到了適婚年齡,該是認真對待這種事的時候了。她無法想像自己像琉璃愛上某個人而做出不顧性命的舉動,既然不會愛上任何人的話,那嫁給誰都是一樣吧。況且榮華富貴誰不嚮往呢?她面露微笑地點了點頭,竟然已經想到衣錦還鄉的細節了。

    「而明王想要個身份高貴的妻子,這件事我會為你辦妥呢。我會讓金尊成為連皇太后都不得不承認的兒媳。」對搖著頭一點也不感激他反而用控訴的眼神指責他多事的趙晉,莫飛紗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中的又扭過頭看向金烏,「蘇公子,我會讓你和琴尊順利成婚,為此,我要收取小小的報酬,希望你能同意。」

    金烏和喬天師無異議地同意,趙晉說不出口的反對被忽略,另一當事人還在昏迷不醒中,所以莫飛紗的提議被無條件通過。

    「現在先辦的是退婚,金尊的身份變更和明王的婚事。蘇公子婚服應繡得差不多了吧,就送給金尊好了,不需要太感激我,我偶而也想做做好事。」

    只有一個人不相信他會這麼好心。不過等到她找到機會問莫飛紗時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你問我為何會這樣做嗎?」對自己心愛女子的問話,紅衣少年的語氣中充滿了宿命的悲憫,「你莫忘了平京王是我的父親,他的反叛之心若有一天被揭露出來的話,我們也躲不過被誅連的命運。既然有這樣的機會,讓其他兩位尊者同平京王有互利互惠的聯繫,若平京王的野心真的被發現了,我們也好拉兩個墊背的——四大尊者要死也一起死,這也真是無法抗拒的命運啊。」

    ※※※

    在帛香山房深幽的石徑小道上偶然相遇,但是來到帛香山房並不偶然。被毀的綺心園還在修復當中,仙綾院在布天門來襲中也受了一些損害,於是周雪和蘇意憐就搬到帛香山房內居住,所以這幾天原本寂靜得只有烏鴉棲息的帛香山房熱鬧許多。

    「二哥,你也來找大哥嗎?」看到蘇意秋的出現,已經準備回去的蘇茵潔有些驚訝地問道。

    「嗯,平京王已應莫飛紗的要求前來蘇府,兩人正在綃林館主廳裡討論一些事情,關於酬勞的問題他們需要大哥的意見,所以我過來請大哥過去,你呢?」蘇意秋不太有精神地說道。他這幾天一直都躲在屋裡,想強迫說服自己事到如今所有事惟有接受,但知道大哥有異於常人的人格是一回事,真的要接受的話卻比想像中更困難百倍。說話妖妖媚媚沒一點男子氣概和完全沒道德性的那兩個……兩個傢伙,他根本一點也不想看到!

    比起蘇家的男人來,蘇家女人的接受力明顯強韌許多。蘇茵潔笑著說道:「是娘讓我來的,讓我看看大哥和大嫂的相處情況。」

    「大、大、大,大嫂?」吃驚於妹妹口中吐出的單詞,蘇意秋張口結舌地道:「你,你不要胡亂說話,平,平樂郡主現在還沒同明王解除婚約。」

    「總有一天她會成為我們大嫂的。你知道嗎?娘非常喜歡她哩。我也是,雖然有時聽到她冷冷硬硬的話很生氣,但總是不自覺地想親近她。她身上一定有某些東西是我們不知道的美好,現在雖然不知道,但慢慢相處下來,我們一定會瞭解的。」

    「你和娘別想得那麼簡單,」蘇意秋冷哼一聲,「你以為有女人會接受……不同的大哥嗎?」連他這個做弟弟的都無法接受,別說外人了。

    「二哥,你這就不懂了,你不知道女人的擇偶條件是很挑剔的嗎?最好有孩子般的純真,擁有金山般的錢,更要眼中只有她一人的癡情,大哥這三樣全佔了,被那麼多的愛深愛著,郡主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蘇茵潔條理分明地認真說道,把蘇意秋說得一愣一愣的。「女孩子的心思真可怕,不,我是說周雪真的會同你所想的接受大哥嗎?」

    「當然……不會。」蘇茵潔比剛才更認真地否決道,「孩子般的純真,擁有金山般的錢,更是眼中只有她一人的癡情非但是有向極致發展的癡愚和無道德性,而且更是彼此不相融地分成三個人格,因為我是妹妹所以可以強迫自己慢慢接受,但是外人只會覺得恐怖吧。」

    「你說平樂郡主嫌棄大哥?」

    雖然不贊同郡主和大哥在一起,但郡主有可能嫌棄大哥的事更讓他憤怒。雖然現在還無法接受,但不論變成什麼樣子,蘇意憐還都是他哥哥!

    「也不是那樣說啦……」蘇茵潔支支吾吾地說道:「因為郡主總是面無表情所以弄不清楚她心裡怎麼想……你確定現在就去找大哥嗎?」

    「什麼?」

    「你確定你有心理準備要看郡主和大哥怎麼相處嗎?」

    蘇意秋畏縮了一下,不,他還沒準備好,不論圍繞在周雪身邊的是哪個人格,他都不想看到大哥為情癡狂的模樣。

    「我可以領你偷偷去看,但你發誓一定不要出聲哦。」

    雖然不知為何要偷看,但突然響徹林間的淒厲的「我愛你」的大叫如暴雨一般打熄了他心中好奇的火苗。事實一定比他所能想像的更給人無限的衝擊。

    「不,我不去了,還是你把大哥叫出來吧。」

    他將在以後的日子裡感謝這個決定。

    ※※※

    三月丙申,明王府以疑平樂郡主體弱無法生育子嗣而解除婚約。南陽郡王同意退親。

    四月癸亥,冊封平京王義女喬天師為清樂郡主。同日,賜明王與郡主成婚。

    四月壬午,明王與清樂郡主大婚,婚期三天,賓客過萬,賀禮成山,設宴千席。半城人都去鎖瀾府外的流水席上去喝明王的喜酒,為建康府那一年最令人津津樂道的大事。

    婚禮的奢華熱鬧自是不用說,更引人注目的是新娘子的婚服,金紅色的綢緞上繡制的閃閃發亮的翩飛彩風,羽翼與底色接合處,呈一絲裂痕,近似鏤刻,更顯出飛風欲飛的姿態。自此婚禮後,綃舞坊的婚服訂單如雪花般飛湧,其他繡坊也紛紛效仿,據說這便是蘇州割絲的由來。

    而在眾人不知道的角落處,明王體弱的前未婚妻也在一旁默默觀看著,她根本無法贊同喬如此倉促地決定婚事,但喬卻比她想像中更熱衷期待著這次婚禮,如同辦家家酒的小女孩般,在她眼中改變身份和結婚嫁娶,都只是她從未經歷過的遊戲而已。即使這樣如此不負責任,但她還是希望喬能夠幸福。

    「我以後也會給你這麼盛大的婚禮。」

    站在她旁邊的少年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讓你幸福。」

    「嗯。」

    因為她的幸福是喬所換取,所以她會更加努力。

    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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