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汝心焦如焚的看著手腕上的表。
這個月的全勤獎金恐怕要泡湯了!剛才她所搭的公車在半路上拋錨,偏偏又遇上交通尖鋒時段,她攔不到空計程車,只好又等了另一班公車,這一延遲,再加上塞在路上一動也不動的車潮,眼看打卡時間就快到了。
一下公車,她幾乎是以跑百米的速度往前直衝。
三千塊的全勤獎金對其他上班女孩而言,恐怕是可有可無,但對她而言,卻是筆不小的補貼。多了三千塊,她就可以幫阿弟多買些衣服、玩具了。
因為跑得太猛,完全沒注意到轉角有輛車正在倒車,當她想停住腳步時,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幸虧駕車的人及時踩了煞車,否則……
何夢汝一時冷汗直冒。
「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
她抬起頭,看見有個男人正站在她身邊俯下身關心的凝視著她。
「沒有。」她搖搖頭,勉強站了起來。
「真的沒有?要不要到醫院去檢查一下?」高非仍不放心。
「沒事,」何夢汝對眼前這名中年男子笑了笑。「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她低叫一聲:「哎呀,糟糕了!」
「怎麼了?」高非詫異的。
「沒……沒什麼,」天哪!她的三千元全勤獎金看來是泡湯了。
算了!就算給自己一個小小的懲罰吧,誰要自己走路不小心!
她拍去手掌上的灰塵,很順手地撩了一下垂在兩頰上的髮絲,露出細緻的頸項,也露出了她掛在頸上的玉珮。
高非幾乎傻眼了。
這女孩身上的玉珮,不正是文穎身上的玉珮嗎?
「沒事了,我該走了。」何夢汝看了神色有些不大對勁的高非,他的眼光那麼直接而大膽,令她產生了嫌惡及不悅;真虧剛才她還差點被他那彬彬有禮的態度蒙騙了呢!
「小姐,請留步!」高非忍不住叫住了何夢汝。
「對不起,我趕著上班。」她可不想理會一個陌生男人的搭訕,所以頭也沒回地快步走進「金湯尼」酒店裡。
高非看著她走進去,忍不住思索起來。
這女孩竟是在酒店上班的小姐,那她身上的玉珮又是從何而來的?
不加思索地,他也跟著步入酒店。
「高先生真是稀客啊!」
雖然上一次他和林正雄才來過一次,但是大班可記住了他。
「今天林總怎麼沒來?徐董也沒來?」大班笑咪咪的招呼他:「要不要開個貴賓廳?保證包君滿意。」
「也好。」
大班一見他點頭答應,連忙帶他到貴賓廳。
「有沒有指定的小姐?要喝什麼酒?」
「喝什麼都可以,不過,我想找一個人。」
「找人?找誰?」大班好奇的。
高非沉思了一下。「剛才走進來的那個女孩子。」
大班面露難色。「剛才進來的女孩子可不少。」
高非將何夢汝的模樣大約形容了一下。
「哦,是如夢吧?」大班有些恍然大悟,馬上笑開了臉道:「我馬上去叫她過來,高先生,您還真有眼光,我這就去把如夢帶過來,您稍等一下。」
「如夢!如夢!」大班高八度的聲音讓何夢汝還來不及穿好上班的制服,連忙從更衣室探出了臉。
「吳姊,什麼事?」
「有客人點你的台,動作快一點。」
「知道了。」她淡淡的應了一聲,又回到更衣室,繼續穿衣服。
也許對其他的上班小姐而言,只要有客人點台,莫不展顏歡笑,那表示生意上門了,縱使不出場,也可以拿不少小費。
但對何夢汝而言,她反而不希望有客人點她的台,那表示自己又得戴上面具去逢迎客人;尤其想到一些好色的客人總愛趁機吃豆腐、上下其手,她就有股作嘔的感覺。
「如夢,快一點!」大班竟還沒有離去,她連連的催促令何夢汝無法再逃避。
步出更衣室,大班馬上笑吟吟拉著她的手。「如夢,高先生可是咱們店中的新客人,你得好好招呼他,他可是座金礦,只要抓得住他,我相信你可以馬上飛上枝頭當鳳凰。」
鳳凰?她倒希望自己只是一隻無牽無掛的麻雀。
一進貴賓室,何夢汝馬上認出高非。
「高先生,如夢來了,你們好好聊聊。」大班用手肘輕撞了下還有些回不過神的何夢汝,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記住我剛才的話,吳姊是為你好。」
大班離開後,高非馬上開門見山的說:「如夢小姐,我希望你能讓我看看你身上的玉珮。」
這句話今何夢汝大為詫異。
他怎麼知道她身上有玉珮?
高非看出她心中的疑慮,解釋道:「恕我冒昧,因為剛才在撞倒你時,無意間看到的,這塊玉珮令我感到十分眼熟,所以才會有如此冒昧的要求。」
他的溫文儒雅、彬彬有禮,令何夢汝心中的警戒稍稍的減少了些。
「這塊玉珮對我來說很重要。」她說的是實話,打從那年她撿到了這塊玉珮後,她就一直珍藏在身邊,因為她有種特殊的感覺,這玉珮的主人——也就是那個陌生男孩,有一天也許會再出現的。
這個想法也許有點傻,但是她總是夢想著想再見那男孩一面。
經過這些年,他是否早已忘記曾經有這麼一個女孩的存在?這也是為什麼她會說這玉珮對她很重要,只因那一面之緣已在她心中留下不可抹滅的記憶。
「這玉珮可是你從小就佩帶在身邊的?或者是你的親人送你的?」他實在迫不及待想知道玉珮的由來。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她可不會對一個僅見一次面的人隨便說出玉珮的由來。
「如夢小姐,你別誤會,因為這塊玉珮如果真是我心中所想的那塊玉珮,那它應該是戴在我兒子的身上,而不是出現在你身上。」
「您兒子……」會不會就是那個曾經有一面之緣的男孩?
「如夢小姐,你可以把玉珮借給我看嗎?」他看見何夢汝眼中有著不捨。「它對你很重要,相同的,對我也很重要,因為它不只是屬於我兒子的,更是屬於我兒子母親的。」
他的話在何夢汝心中泛起波瀾,不自覺的將玉珮取下。
「其實它並不屬於我。」何夢汝輕輕一笑。「只不過這麼多年來,它一直跟在我身邊,所以我對它有一份特殊的、難捨的感情。」
高非小心翼翼地審視著由何夢汝手中接過的玉珮。
「你是說這塊玉珮也不是你的?」
何夢汝輕輕點頭,將當年的往事從頭敘述了一遍。「我不知道那個男孩子是否是您的兒子,請您相信,我一直等他回來拿回玉珮,但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一直到我家裡遭了變故為止,他卻不曾再出現過。」
「玉珮的確是我兒子的。」高非十分肯定。「自從文穎去了美國唸書,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回來過,顯然他怕被我責問才不敢告訴我遺失玉珮的事。」他沉思了一會兒,把玉珮遞到何夢汝面前。
何夢汝睜大雙眼,不解的說:「既然是您兒子的,那您何不取回?您不是說它對您很重要?」
「它對我的確很重要,只因它是文穎母親唯一留給文穎的遺物,只是它落在你身上,你又如此珍惜它,也許是它跟你有緣,至於要不要取回,我會慎重考慮的。」
「高先生……」
高非示意她不必多問,何夢汝也沉默了,將玉珮重新戴回自己的頸子上。
「恕我冒昧,你怎麼會到酒店來上班?」他仔細打量眼前的何夢汝。
她的五官細緻美麗,肌膚賽雪,全身散發出的文雅氣質實在無法把她和陪酒女郎聯想在一起。
尤其那雙似潭水玉石晶瑩剔透般的眼睛,似乎有道不盡的心愁。
他在商場打滾了這麼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女人。歡場中的女人,他更是見識過不少,所以他的直覺告訴他,何夢汝不該是在酒店裡討生活的女人。
「高先生,您想知道什麼?又想聽些什麼?」何夢汝唇角泛起一抹酸楚的笑。「在這種場所上班的女孩子用的藉口幾乎是大同小異,這些藉口已成了老套了,只不過在博取客人的同情,我相信您不會喜歡聽的。」
「你剛才提到你家中遭到變故——」
「高先生!」何夢汝端起酒杯打斷他的話。「您花錢是來尋開心的,而不是來聽一些悲慘的故事。我敬您一杯。」
話說完,就要仰頭喝下酒,但高非卻把她手中的酒杯給拿下。
「我今天會來這裡純粹是為了玉珮,並不是為了尋樂而來的,你還是少喝點酒吧!」他把酒杯放回桌上,溫柔地對她笑了笑。「今天你的場子我全包了,早點回去休息,我走了。
他的口氣彷彿是一個父親在對女兒說話。
他當真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要求就離去。
瞬間,一層薄霧浮上何夢汝的眸子,淚水化成珍珠雨,順著臉龐滑落,而高非對她的關懷令她重新想起失去多年的父愛!第一次,她從一個陌生人身上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吳莉萍遠遠的就見到高非的車子駛了過來。
她像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迫不及待地步出自己的房車。
雖然已經四十二歲了,但由於平時注重保養,使她外表看起來不過三十五歲左右。
她曾經離過一次婚,也曾經下定決心不再為任何男人動心,但是高非卻輕易地讓她改變了心意。
他的溫文儒雅、成熟穩重,還有他對感情的執著都令她情不自禁的再度撩動心弦。
雖然清楚高非對死去的妻子仍無法忘懷,但她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句話。
她更相信除了她以外,再沒有一個女人能配得上高非。
「JAKE——」她叫著他的英文名字。
一般人很少會如此稱呼高非,所以光憑這一點,她又略勝一籌。
「莉萍,你怎麼會在這裡?」高非一臉很意外的表情。
「下班後我一直CALL你,但線路一直沒通,我以為你已經回家了,所以特地過來,沒想到你不在。」
「我不在家,你可以到屋子裡面等啊!」他走近她,凝視她半晌。「你CALL我有事嗎?」
「我——」她咬咬唇,「我想和你一塊吃飯。」
「吃飯?為什麼?」
他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要是換成其他男人,她早就掉頭走了,而他——她心中感到一絲的委屈。
愛上一個不解風情的男人,教人如何能不覺得委屈呢?
但即使他是個呆木頭,她還是一樣地愛他。
真的是應驗了「愛情是盲目的」這句話。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她試著點醒他。
「特別的日子?」他蹙起眉心,絞盡腦汁。「什麼特別的日子?為什麼我不知道?」
「今天是——情人節!」她嬌羞地扯了下唇角。
「喔!」
他的反應令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恐怕不只是不解風情而已,而且還是個大白癡!
她告訴他今天是情人節,而他卻只有「喔」一聲。
霎時,她感到既委屈又氣憤。
高非當然不是不解風情,只是無法理解為什麼吳莉萍會把心思全放在他身上;明知道他的愛已隨往事而煙消雲散了,他的心再也起不了任何波瀾,為何她仍是不肯放棄呢?
看見吳莉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他又不忍心去傷害她。
「莉萍,你想去哪裡吃飯?」他就是無法對女人硬下心腸。
「我訂了雅宴的法國餐,我們現在就過去好不好?」她像個小女孩般馬上破涕為笑。
他還能說「不」嗎?
「開我的車還是你的車?」
「隨便。」她無所謂,只要可以和他在一起,她什麼也不在乎。
「那開我的車吧!你的車我叫司機幫你開回家去。」他就是對人如此體貼,才讓她日漸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嗯,一切都依你。」她嫵媚地笑了笑。
其實吳莉萍是個會讓男人為她心動的女人。她有豐富的學識,有女強人的手腕,有良好的家庭背景,她的外型更是風姿綽約,但卻無法讓高非已靜如止水的心湖再起波瀾。
只因在他心底深處,深深地愛著一個女人。
縱使時間流逝,但她依然鮮明地存在他內心深處。
「JAKE,你在想什麼?」吳莉萍打斷他的思緒。
「呃,沒什麼。」他還能想什麼?對她僅存的一絲印象也只能在回憶中尋覓,他彷彿又見到那雙藏有數不盡哀愁的盈盈眼眸……
不!不對!
他驚覺到浮現在腦海中的竟不是「她」的眼眸,而是那個叫「如夢」的女孩的眼眸。
這太不可思議了!
簡直令他感到無比強烈的震撼!他竟會想起如夢,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小」女孩。
這怎麼可以!她的年紀那麼輕,當他的女兒還差不多,他怎麼能有如此不該有的想法?!
「JAKE!」吳莉萍有些不耐煩了。「我們到底去不去吃飯啊?」
「去,當然要去!」他趕緊甩開滿腦混亂的思緒。
如果他要找對象,應該是吳莉萍,而不該是如夢。
高文鳳的屁股像長了刺似地,老是在椅子上坐不安穩,還不時一陣陣地唉聲歎氣。
那一顆心根本也沒放在書本上,一副隨時要沖去接電話的模樣。
林開平當然不是傻瓜,早看得出這個女孩有心事。
「你在等男朋友的電話嗎?」
「啊——」她還魂不守舍的。「你說什麼?」
「我是說,你今天是不是有約會?」他可沒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
「情人節」在這個年齡的小女孩心中,這可是和自己的生日一樣重要。
「沒有!」她原本充滿期盼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還帶著一種令人忍不住想憐惜的表情。
她的神情令林開平一時無法反應過來,是他說錯了什麼嗎?
「今天是情人節,你和你的男朋友沒有約會嗎?」
情人節——這三個字可像針紮在高文鳳心口上,一陣一陣刺痛著她。
「我沒有男朋友!」
這句話並不是林開平第一次聽見的,他猶記第一次聽她如此說,他還以為她在開玩笑,如今看來,她可能真的沒有男朋友,那她到底又是為了誰而坐立不安?心神不寧?
她見他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忍不住再重申一次——
「我真的沒有男朋友!」
「那你在等誰的電話?」
「你怎麼知道我在等電話?」她睜大眼睛。
天哪!他可不是瞎子。
「不解風情的呆子!傻子!」她突然咒罵起來。
她罵的可是——他?
高文鳳讀出林開平的想法。
「我不是罵你,我罵的是高文穎!」她直呼高文穎的名字,而不叫他哥哥。
「你在等你哥哥的電話?」他總以為她是在等男朋友的電話——他突然記起,她把高文穎當成偶像,而且似乎有著超乎正常的崇拜和愛戀。
雖然他只是她的家庭教師,但是他仍有責任導正她的人格思想。
愛戀自己的哥哥,這是不正常的,也許他該找個適當的時機和高非談談才行。
「喂,林開平!」她從不叫他老師,而他也不勉強她。一切隨她高興。
「今天是情人節,你卻跑來幫我上課,你的女朋友難道不會吃醋、生氣嗎?」她好奇的。
「她還在上班,必須很晚才下班。」為什麼每一次在高文鳳面前提起何夢汝,他總是一種冷淡的口吻?連他自己也弄不懂。
「你女朋友做的是什麼工作?為什麼要上晚班,而且還經常要很晚下班?」她好奇的一口氣問完。
林開平臉上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
「我可以拒絕回答嗎?」
高文鳳露出一個極狐疑的眼神。
「為什麼要『拒絕回答』?難不成你女朋友的工作是見不得人的?」她只是隨口胡謅,怎知她話才說完,林開平的臉色已經難看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她也不是一個不會「察顏觀色」的女孩子,連忙把話鋒轉開。
「好啦!不提你女朋友的事,看你這張臉我大概也猜出個七、八分了。」
「你猜到什麼?」他的口氣和臉色一樣令人害怕。
「你一定和你的女朋友吵架了,對不對?」她自以為聰明的。
林開平一聽到她的話,臉色稍微緩和下來。
「瞧!我猜對了是不是?」她抿抿唇低嚷著:「看來我們可真同是『天涯淪落人』。」
林開平沒聽清楚她的話,問:「你說什麼?」
她甩了下頭,嘟著嘴。「沒什麼……林開平!」
「你又有什麼問題了?」他看著她,心中有絲自己也無法理解的縱容。
「你肚子餓不餓?」
經她這一問,他才發現自己為了趕來上課,連晚餐也沒吃。
「我今天沒吃晚餐。」她一臉委屈狀,她的委屈全為了那個人!
「我正好也沒吃,不如我請你去吃飯好不好?」他的話才說完,她眼中又出現了光采。
「你要請我吃飯?那今天是不是不用上課了?」
她眼中的期盼令他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哇!萬歲——」她像個小孩般地跳了起來,一掃剛才的陰霾。
林開平有些沒好氣的搖搖頭。
高文鳳從抽屜抓起了一把車鑰匙拋給他。
「那今晚你就當我的司機吧!」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的身份由家庭老師降至司機?
WHYNOT?
反正高興就好,不是嗎?
他隨著她來到高家的車庫,停在一輛艷紅色的羅密歐跑車旁。
「文鳳,這是你的車?」他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擁有這麼一輛跑車,但是那卻只是「希望」,他知道事實與希望總是有一大段距離。
「是啊!這是我去年生日時,爸送我的。」她聳聳肩,彷彿把這昂貴的跑車視為一份普通的禮物。「走吧!我肚子快餓扁了。」
「你真要讓我開你的車?」雖然無法擁有,但可以開開也挺叫人開心了,但又想到萬一自己不小心讓車子出了什麼問題,那自己又如何賠得起?
「你不是要當我的司機嗎?」
他還是有些掙扎。「我從來沒開過這麼好的車子,所以——」
「拜託!沒開過又怎麼樣?」她毫不以為意的說:「反正車子壞了,我再讓我爸買一輛,我的要求他從不會拒絕的,你就別再婆婆媽媽的,我的肚子在敲鑼抗議了,你到底要不要請我吃飯啊?!」
林開平迅速的點點頭,當他坐進跑車,握著方向盤時,他第一次感覺到有錢的滋味真好!
燭光下帶點微醺的吳莉萍比平常更添加了一絲嫵媚。
那眼波的流轉,那嬌艷欲滴的紅唇,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會怦然心動,即使心如止水的高非,也無法對她的魅力「視而不見」。
「JAKE!」她舉高酒杯。「祝你情人節快樂!」
她的祝福令他莞爾。
一個喪妻的男人,一個沒有情人的男人要如何快樂得起來?!
他不忍掃她的興,也拿起酒杯與她的酒杯輕碰了一下。
「你不祝福我?」她嬌嗔的。
「祝福你!」他果然順著她的要求,卻遭來她頗為埋怨的一眼。
「你真的認為我會快樂得了嗎?」她的埋怨令高非怔愣了一會兒。
「莉萍……」他並非聽不出她話中的涵義,只是——
「JAKE?」她熾熱的眼光令他坐立不安。
「莉萍,你明知道我——」話才說到一半就馬上被她截斷。
「我沒有想要勉強你的意思,我知道我無法取代燕嵐在你心中的地位,但是我對你的付出,難道你真的一點也感覺不到?」
燕嵐是高非的妻子,對於自己一直爭不過一個已死去的人,她心裡實在無法平衡。
「莉萍,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我不值得你這麼對我!」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她死了這條心。
其實他無法接受她,不只是為了燕嵐,更為了——
吳莉萍伸手握住他的手,她知道今天是個好機會,她不會輕易放棄的。
「JAKE,我不要求名分,我只是要你在乎我,難道只是這一點點小小的要求,你也吝於付出?」她的坦白令高非一時措手不及。
「莉萍,我……」此生他的心已給了兩個女人,再也負荷不了另一份感情。
「算了!我不該破壞今天這麼浪漫的氣氛。」她嫣然一笑。「待會兒陪我去跳舞好不好?」她知道有些事是急不得的。
他很想拒絕她,但還是勉強點頭答應。
當不了情人,至少兩人還是朋友的,不是嗎?
林開平沒想到高文鳳會提議去吃意大利菜的。
不是他小氣吝嗇,而是他平時根本沒帶太多的錢在身上。環視充滿異國風情的餐廳,這一餐飯可能會挖空他的荷包。
高文鳳似乎早是識途老馬了,她對著侍者點了一些林開平從未聽過的菜;更令林開平意外的是她居然還會說上一、兩句意大利話,這著實令他太吃驚了。
「這家的意大利菜做得既道地又好吃,老闆和廚師都來自意大利,你嘗過了之後,保證滿意。」高文鳳雙手支著下巴凝視著他說:「你吃過意大利菜嗎?」
林開平有些難堪的搖搖頭。
和何夢汝在一起,他只想多存一點錢好減輕她的負擔,所以他們通常只吃路邊攤,對他們而言,路邊攤就已經是一種享受了。
「林開平,你這個人好奇怪喔!」她一臉欲探人隱私的表情。
「我哪裡奇怪了?」他有些不安的。
「你一點也不像上班族,你知不知道你有點落伍,又有點土。」
「我——」他從不知道自己在高文鳳眼中竟是如此沒有「優點」的人。
「你家裡很窮嗎?」她是個心無城府的女孩,想什麼就說什麼。
「為什麼這樣問?」
「按照正常的算法,你白天上班薪水一定也不少,當我的家庭教師,薪水自然也不低,可是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從來就沒什麼變化,老是這幾套,連我都看膩了,你自己居然還不厭煩!」她直剌剌的批評令林開平臉上頓時一陣冷一陣熱。
他從未為自己添加過新衣,為了何夢汝,他能省則省,但高文鳳的一番話卻令他十分的難堪。
第一次,他發現一個人的外表竟也是如此的「重要」。
幸虧侍者送來了菜,解除了他的尷尬。
「吃吧!我肚子快餓扁了!」高文鳳毫不做作的拿起餐具,逕自吃起盤中的食物。
也許是他肚子真的也餓了,也許是食物的色香味美令他食慾大動,才不一會兒的光景,他們兩個已將桌上的菜餚像蝗蟲過境般地吃得盤底朝天。
「哇!撐死人了!」高文鳳一邊喊一邊又招來侍者。「給我來一客冰品,要果汁原味的。林開平,你要不要也來一客?」
「不要。」他想到自己錢包裡的錢……
「你不用擔心啦!這餐我請客。」高文鳳像會讀心術似地從口袋掏出金卡遞給侍者,然後又加了一句:「給這位先生也來一客冰品。」
侍者點點頭,帶著金卡離去。
「文鳳,不是說好了由我請客的嗎?」林開平看著她,口中如此說,但心中卻因危機解除而暗暗鬆了一口氣。
「改天吧!」這次她沒有說任何讓他下不了台的話,她不著痕跡的體貼令林開平心中有了微微的悸動。
冰品送來了,她像個小孩子般吃得津津有味。
「等一會兒我們去麗晶好不好?」她突然提出要求。「我突然好想跳舞,已經好長的時間都沒去跳舞了。」
「我不會跳舞,我怕會掃你的興。」他沒有拒絕之意。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我可是舞林高手,也許你還可以拜我為師呢!」她仍不改調皮本性,一逮到機會便不忘要佔他便宜。
林開平突然有些蠢蠢欲動,高文鳳帶給他全新不同的感受和何夢汝帶給他的簡直南轅北轍。
和高文鳳在一起,他好像沒有任何壓力。
「不說話就表示你答應了唷!」高文鳳漾著興奮的光采說道:「等一會兒,我一定叫你大開眼界。」
今晚的一切,已經讓他大開眼界了,不是嗎?
何夢汝一直還無法相信,高非真的買了她全場的鐘點,更令她難以置信的是,他真的什麼要求也沒有就走了。
她的好運真是令所有酒店的女孩嫉妒。
「如夢,你怎麼還沒回去?」大班看到她還沒有離開,十分詫異。「是不是在等你的男朋友來接你?」
酒店裡的人都知道林開平是她的男朋友,她也不避諱的點點頭。
「不是我說你,」大班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點了根煙,吞雲吐霧起來。「你長得這麼漂亮,身材又好,要找一個比你男朋友好上千百倍的男人並不難;我知道你一定會認為我太勢利,但這年頭是『錢』在出頭,愛情這東西一點兒也不值錢。你為他守身如玉,那又怎樣?說不定哪天他還是會瞧不起你的。所以你聽我的話,千萬別再死心塌地的守著他。瞧瞧今晚的高先生,雖然年紀大了一點,可是他能給你的卻遠遠超過你男朋友所能給的,你就別再死心眼了,好好抓住眼前的大好機會,聽我的話準錯不了。」
何夢汝知道這是大班的一番好意,但她仍不為所動。
「吳姊,我相信開平不會變心的。」
「你相信?」大班戲謔的冷哼了哼。「你一點也不開竅,男人變心如變天,你根本無法預料。」
「不會,開平不會的。」她對林開平信心十足。
「他現在還不是因為他還沒遇見比你更有吸引力的女孩。這年頭男人不變心,天會下紅雨!聽我一句話,別太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哪天就變成穿腸之憂,叫你痛不欲生!」大班拍拍她的肩道:「我知道你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才會告訴你這些話,你牢牢記住,絕不會吃虧的。」
何夢汝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會嗎?林開平會變心嗎?
她突然好-徨、好-徨……
因為是情人節的關係,麗晶的舞池擠得水洩不通。
吳莉萍喜孜孜地倚在高非懷中,多麼希望這一刻能永遠停駐。
「JAKE,你知不知道今晚我真的好快樂、好快樂?」
高非正不知如何搭腔時,驀然身邊傳來高文鳳的聲音——
「爸,好浪漫喔!」
高非和吳莉萍同時轉過頭,看見高文鳳和林開平。
林開平沒料想到會遇見高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和高非打招呼。
「高伯伯。」他真怕高非會責怪他沒替高文鳳上課,反而帶她來跳舞。
但高非臉上非但沒有責怪的意思,反倒是一副很高興見到他們的表情。
「你們也來跳舞啊!」
吳莉萍見到高文鳳,也是一臉笑盈盈的。
「文鳳,好久不見了。」
「萍姨!」高文鳳對吳莉萍的印象還不錯,也知道吳莉萍對高非的一往情深。
「文鳳,哪天有空,萍姨請你吃個飯好不好?」吳莉萍知道要攻陷高非的心房,也許可以藉助於高文鳳,畢竟高非一向最疼愛這個女兒的。
「好啊!」高文鳳也不想拒絕,她也一直希望當個俏紅娘,替爸爸找個伴;突然,腳尖又傳來一陣劇痛,她忍不住叫了一聲——
「哎唷!」
「對——對不—起!」林開平連忙退後一步,滿臉通紅。
「出了什麼事了?」高非十分好奇。
「爸,他今天不知道踩了我幾次腳了!」高文鳳抬高了被踩髒的鞋,用手拍去沾在上頭的灰塵。
「文鳳,對不起!」林開平緊張地搓著手。
「開平,你不用跟她道歉,她是你的學生,你是老師,這丫頭連尊師重道這點道理也不懂,該受罰。」高非從不因為寵愛而偏袒。
「爸!您搞錯了,現在的我不是學生,剛才林開平已正式拜我為師學跳舞了。」高文鳳不服氣的噘噘嘴。
「你呀!人家給你一點顏色瞧,你就開起染房了!」高非糾正她道:「不管怎樣,開平還是你的老師。」
「高伯伯——」林開平見到高非責備高文鳳,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幸而吳莉萍出聲打圓場。
「JAKE,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你就別管他們。我有點渴了,我們去喝杯飲料。」吳莉萍拍拍高文鳳的肩頭笑說:「文鳳,我知道有一家舶來品店最近進了一批意大利貨,明天你陪我去挑幾件衣服好不好?你的眼光最好,你穿的衣服很有品味,我很欣賞。」
「真的?」小女孩就是小女孩,一被稱讚馬上樂暈了頭。「那明天你打電話給我。」
「好。」吳莉萍挽著高非的手。「JAKE,我們別打擾年輕人了。」
「嗯!」高非看向自己的女兒。「別太晚回家,知道嗎?」
「高伯伯,我會送文鳳回去的。」
「好,有你陪文鳳,我就可以放心了,好好玩個開心。」
高非和吳莉萍一離去,林開平正想鬆了口氣,只見高文鳳還翹著嘴,一臉氣嘟嘟狀。
「文鳳,對不起!」
「算了!誰叫你是我的『老師』呢!」她還在為高非的話而不高興。「以後我們就扯平了,我是你的家庭教師,而你是我的舞蹈老師,地位是相同的。」他以極縱容的口吻說道,「除非你不收我這個笨學生。」
他竟在高文鳳面前扮小丑,只為了博取她的歡心,這——
「好吧,看在你有『自知之明』的份上,我就委屈一點好了。」她慧黠地眨眨眼,唇角揚起一抹無邪的笑。
酒店都已經打烊了,何夢汝卻遲遲未見林開平出現。
她不禁擔心起來,怕他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
「如夢!」大班走了過來。「你男朋友還沒來接你嗎?」
「他可能有事耽擱了。」
大班歎了口氣,輕拍她的肩。「你要記住我的話,男人是靠不住的。」
「吳姊……」她咬咬唇,心如波濤洶湧,十分不是滋味。
「還是我送你回去吧!他可能已經忘記你在等他了!說不定他現在正與某個女孩在大肆慶祝情人節呢!」
情人節?經大班一提醒,何夢汝才恍然驚覺今天是什麼日子。
記得去年的情人節,林開平還帶她到山上看夜景、看星星,所以她相信他不會忘記她正在等他。
一定是有事情耽擱了,說不定現在正在路上……
「吳姊,我再等一下好了,免得開平來見不到我會擔心的。」
「該擔心的人恐怕是你而不是他。」大班語帶雙關的。「不是我愛挑撥離間,實在是我不忍心見你日後傷心。我自己是過來人,男人我見太多了,你太年輕,容易受傷害。」
「吳姊,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相信開平不會變心的。」這句話一出口,卻在她心中掀起了懷疑,一種沒來由的害怕正在泛開。
「好吧!你既然對他這麼有信心,那我也無話可說,我先走了。」
「再見,吳姊。」
「等不到人就早些回家,你一個女孩子家大晚回去會有危險的,知道嗎?」
「我知道,謝謝你,吳姊。」
大班搭上計程車離去了。
何夢汝突然覺得好孤單,大班的話一直在她耳邊纏繞不去。
不!她應該信任開平,不該對他起疑心的。
他應該就快來了,應該就快來了!
「林開平,等一下我們再去PUB喝酒好不好?」高文鳳像匹脫了纏的野馬,意猶未盡。
「太晚了,我怕高伯伯會不高興。」
「哼,少來!」她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才不是怕我爸不高興吧?你是怕你的女朋友知道你一整晚都陪著我,會不高興的,對不對?」
女朋友——天啊!夢汝!
他竟玩得忘記夢汝下班的時間已經過了。
「瞧!被我猜中了吧?」高文鳳瞟了他一眼。「不陪我去就算了,我自個兒去!」她的口氣有些可憐兮兮的。
「文鳳……」
夢汝會不會等不到他,自己先走了呢?
「你想走就趕快走啦!我心情不好,你別再惹我!」高文鳳竟使起小性子。
林開平看了一下手腕的表,離何夢汝下班時間已經足足過了一個半鐘頭了,也許她以為他有事走不開,先行離去了也說不定……
但如果她仍在等他呢?這麼晚了,她一個單身女子……
他正在猶豫,心中搖擺不定時,高文鳳巳結了帳要離去了。
「文鳳!」他連忙拉住她。「你要去哪裡?」
高文鳳不領情地甩開他的手。「去喝酒啊!怎麼,你想陪我去了?」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他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去喝酒。
「我還沒玩夠,我想去喝酒,你不陪我就算了,誰要你多管閒事!」她沒來由的一肚子怒火爆發開來。「走開啦!我才不要你管!」
女人的脾氣變得真是快。
「文鳳,我答應高伯伯照顧你的。」
「拜託喔!」她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你還是去照顧你的女朋友好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誰要你照顧!」
「文鳳!」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發現今天自己對她的容忍度大得不可思議。
「陪我喝一杯,就一杯,我就乖乖的回家好不好?」她竟跟他撒起嬌來。
「只有一杯?你確定?」他心中一直在告訴自己,夢汝也許已經回去了!
「嗯,我保證不會黃牛。」她頑皮地比了個發誓的手勢。
「好吧!」
「OH,YA!」她作了V字的手勢。
街道上幾乎連一個行人也沒有了,來往的車輛也越來越少。
何夢汝的心揪得好緊好緊!
她不明白林開平突然爽約的原因,她並不生氣他爽約,只是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恐懼和緊張令她不禁全身冒起了冷汗,愈等心裡愈不安。
「天啊!千萬別出事情才好,上天保佑他平安無事!」她雙手合十祈禱著。
夜越來越深。
她的心更加的擺盪不安。
高文鳳果然沒食言,喝了一杯酒後就乖乖的讓林開平送回家了。
「快進去休息吧!」他送她到高家的大門口外,把車鑰匙交還給她。
高文鳳沒有反對的點點頭,正當他坐上自己的機車時,高文鳳突然又步出車內,走到他面前,出其不意的在他臉頰上輕吻了一下。
「情人節快樂。」說完又一溜煙地回到跑車內,然後將車子駛進高家。
林開平真的愣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高文鳳會吻他的臉頰,雖然他寧可相信這只是她的頑皮、她的天真、她的惡作劇!
但這一吻……令他內心悸動地久久無法回過神。
叩!叩!叩!
高文鳳呻吟一聲,拉高被子將自己的頭緊緊蒙住。
叩!叩!叩!
天啊:是哪個可惡的傢伙,居然敢擾她清夢?
叩!叩!叩!叩!
敲門聲像在催魂似地一聲急過一聲。
高文鳳整個人彈坐起來,用力的掀起被子,帶著將近一千噸火藥的怒氣衝向門,然後用力的把門打開來。
「該死——」她那即將引爆的火藥,在見到門口的人時,驀地熄滅了。
「太陽曬到屁股了,小丫頭!」高文穎帶著一臉的微笑看著她說。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她用力的眨著眼,像是不肯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還用力的捏了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她慘叫一聲,她才明白自己真的不是在做夢。
「高文穎,你回來了!」她仍像小時候一樣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然後就跳到他的身體上,接著用手緊緊勾住他的腰部。
「嘖!嘖!看來你依然沒有長大,仍和以前一樣淘氣、愛粘人。」高文穎寵溺的點了下她的鼻尖。「小丫頭就是小丫頭!」
「哼!誰說我沒『長大』!」她不服氣的放開他,然後挺起胸。「下次再叫我小丫頭,我會出手揍人的。」
「文鳳!」高非不知何時也來到她面前。「文穎是哥哥,你怎麼說話沒大沒小的!」
「爸,無所謂。」高文穎聳聳肩。
高非卻十分在意,一本正經的對高文鳳說:「文鳳,下次不可以對哥哥這樣子沒大沒小,知道了嗎?」
他一直強調「哥哥」兩個字,而高文鳳最不喜歡的便是這兩個字。
但她不想在高文穎面前頂撞高非,趕緊岔開話題。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才到的。」
她發現他果然還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文穎,坐了這麼久的飛機也夠累的了,你去吃點東西,然後休息一下,有什麼話,等我下班回來再說。
「爸,我不累。」高文穎意味深長的凝視高非。「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國外,未能為您分勞解憂,真是不孝。不過這次我已經決定留在國內,讓您好好休息,安享晚年。」
「文穎!」高非聽了他的話,感到十分窩心。
「你真的不走了?不離開我們了?」高文鳳睜大雙眼。
「不走了!」高文穎肯定的。
「哇!哇!哇!太棒了!」高文鳳高興得又叫又跳。
而高非的眉心卻漸漸的攏聚起來。
他當然也高興高文穎的決定,但是對高文鳳的反應——
林開平還以為是公司的服務台小姐在開玩笑。
但他卻萬萬沒想到何夢汝會到他的公司來找他。
「夢汝,你怎麼來了?」
何夢汝的眼睛帶著黑眼圈,那完全是因為她一夜擔心,輾轉難以成眠而造成的。
「開平!你沒事吧?」
「我很好啊!」他詫異的。「夢汝,你怎麼了?」
他很好?!他竟還問她怎麼了?!
林開平這時才察覺自己的失言。
「夢汝,對不起,昨天晚上——」
「沒關係,你一定有事走不開,我不會生氣的。」她的體貼令他更加慚愧。
「我只是害怕你出了什麼事,現在看見你很好,我就——放心了!」她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寒。
「夢汝,我——」他發現公司服務台的小姐正在對他們指指點點,連忙說道:「現在是上班時間,不方便說話,晚上我們再談好不好?」
她點點頭,有些黯然神傷的轉身離去。
「夢汝!」他不放心的又追了上去。「你千萬別胡思亂想,昨晚我是因為公事而脫不了身,你不要誤會!」
他的解釋不但沒有令何夢汝理清心中的疑雲,反而更加的動盪不安起來。
他並不是個會撒謊的人,但只要他一說假話,眼神就開始閃爍,而他現在——
「沒事,你安心的回去上班。」她不想揭穿他。
「好,晚上我會去接你的。」他似乎沒察覺她的異狀。
大班的話又浮現在何夢汝的耳邊——
男人要變心如同變天一般無法預料!
林開平他——不!她不該對他起疑心,也許他並沒有欺騙她,他真的是為了公事而忘記了他們的約定!
她在反駁自己對林開平的疑慮,只是她的心卻像鐘擺般不停地搖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