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仲騫回飯店梳洗換衣後,立刻又趕回醫院陪薔薇。
正當兩人說說笑笑時,有個男人捧著一大束粉薔薇走進病房。
「武和,你來了,怎麼不先通知我?」薔薇語氣很高興。
「想讓你驚喜呀!」他已注意到一旁的翟仲騫,兩個男人都很大方,互相點點頭致意。
翟仲騫還上前與他握手,「你是薔薇的朋友?」
「不,我叫佟武和,是薔薇的未婚夫。」他笑容滿面的自我介紹。
未婚夫?!
彷彿平地一聲雷,在翟仲騫耳中爆炸,炸得他的笑容僵住。
原來那些花都是未婚夫送的!他他他……他就是那個「寶貝」!
翟仲騫心神恍惚地看著薔薇,難過得感覺好像有一把利刀在他胸口上劃過來劃過去。
「翟先生,謝謝你及時救了薔薇。」佟武和用力握著他的手,以示由衷的謝意。
翟仲騫目光一凜,只覺得佟武和有一雙會笑的眼……哼,賊眼!
情敵在他眼裡都不是好東西。
佟武和轉身握住薔薇的手,無限溫柔的說:「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不過我有工作在身要先走了,過兩天,我的工作告一段落,就可以天天來陪你了。」
薔薇拉拉佟武和的手,「你別太累了,拜拜!」
佟武和定了之後,見翟仲騫不說話,她便閉上眼假寐。
難道她沒有一絲的歉意或不安?也沒有任何的解釋?他氣到快吐血。
向來和顏悅色的翟仲騫,忍不住鐵青著臉咆吼道:「薔薇,你別裝睡,你不解釋一下嗎?」
她捂著耳朵嗔道:「這裡是醫院,你幹什麼吼這麼大聲啊?」
「今天你不說清楚,別想我會放過你。」他的話帶著濃濃威脅意味,一副她若再裝傻肯定會被他剝皮拆骨的狠樣。
薔薇卻聳聳肩,「我說過,你可能不會接受真正的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面如死灰。唉!他在她的心目中到底有沒有份量啊?
「你看,我出身幫派世家,我哥哥們還擺脫不了幫派的習氣和作風,而你是一個講究法治的律師,我們的背景實在太懸殊了。」
「這個我可以體諒、可以尊重、可以忍讓,誰叫我愛你呢?但是我無法忍受你要嫁給別人。」
其實冷家兄弟的做事方法,翟仲騫也許不能認同,但他們也不是十惡不赦的歹徒,要接受他們並不難。
他沮喪的抬起頭,凝視薔薇很久,才艱澀地開口問:「你……你愛不愛他?」
「不愛,我待他如兄弟。」她答得毫不猶豫。
呵,可憐他的一顆心又回到胸膛裡,就像死而復甦般的開始有了跳動,「那你為什麼還跟他訂婚?」
「是我媽幫我訂的婚,當時我並沒有答應。」她依然笑咪咪的,彷彿一切不是問題,樂觀得無可救藥。
翟仲騫抓住她的手,要求道:「那麼,立刻與他解除婚約。」
她聳聳肩,「不是我不解除婚約,而是我媽不肯,佟家也不肯,認為解除婚約有失顏面,所以武和說只好順應情勢了。」
「但那個佟武和也不該掛著『薔薇未婚夫』的牌子四處招搖吧?」想到佟武和光明正大自稱她的未婚夫,他就氣憤填膺。
「這個牌子也不至於辱沒他吧?」薔薇反問。
這小女人倒是很會誤解他的話嘛!
「但是,我看了覺得不舒服啊!」哎,他的情路怎麼會這麼坎坷呢。
「你可能要克服各種困難,因為我媽那關很不好過。」她提醒道。
「不,在這個冬天結束前,我會把事情解決的。」其實,他認為只要薔薇不愛佟武和,事情就好辦多了。
「好啦,算我錯了。」薔薇突然掌心朝上,把手伸向他。
他怔了怔,握住她的手問:「你做什麼?」
「我不該瞞你這件事的,你打我吧!這是我應得的處罰。」難得她的良心發現,主動認錯。
「真的要我打你?」他板著臉十分嚴肅的問。
「對,你打吧!我不會反擊的。」說著,她閉上眼,一副準備挨打的模樣。
他高高的舉起手,說:「好,那我就打嘍——」
她再度閉起雙眼等待他的大手落下,可是,她只感到唇上一熱,迅速被他纏綿地吻住,繼而手臂也緩緩將她抱緊。
老天!如果這也算是處罰的話,那真是個令人心神蕩漾的處罰了。
春意滿室,誰都沒發現冬天的霜雪已經悄然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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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快接近尾聲,翟仲騫期盼著春天的降臨。
出院不久的薔薇,在和翟仲騫一起用餐時,他突然提議道:「我想和你爸媽見個面,好嗎?」
「呃……」她既意外又錯愕,差點被噎到,隨即說:「你要見我爸媽……為什麼?」
「因為我要光明正大的和你交往。」他已經受不了像地下情人般見不得光,他要把「未婚夫」那塊牌子,從佟武和身上卸下來,所以他決定讓自己浮出-面。
不過,薔薇很猶豫,她說:「還是過一陣子吧!」
「為什麼?伯母不准我們交往?」
「不只是這個問題——」她輕歎道:「唉,你不是我媽喜歡的那種型,而且還是最討厭的那種。」
「哦?」他眨眨眼有些不解,「沒想到我這麼討人厭,我是哪裡惹她討厭了?」
薔薇摸摸他的俊臉,「別忘了,我們是幫派世家,行事自有一套幫規法則,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講法律,而你偏偏是個律師。」
「那麼在她的面前,我絕不跟她談法律,等跟她熟了之後,再告訴她法律對她的好處。」
「她很固執,又強悍、霸道,要說服她很難。」
「我不怕。」翟仲騫想想又問:「她喜歡什麼?」
「她喜歡泡茶、喝茶。」
他正經八百的說:「那好,我就跟她討論茶經、茶道。」
「還有,我媽最有興趣的是收藏茶具。」
「那有什麼問題!」他煞有其事地說:「我也愛喝茶,我就跟她坐下來一起聊茶事典故,一起品茶,一起欣賞茶具。」
薔薇想了想,提醒道:「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媽平常很嚴肅的。」
「那不是問題,反正我也不是個輕鬆的人,不過如果她喜歡輕鬆點,那我就來搞笑。」他扮了個鬼臉。
薔薇一怔,哈哈大笑,「這麼想討她歡心啊!」
「唉!誰叫我愛上她女兒呢?」他委屈的皺著眉。
「如果這樣……她還是不喜歡你呢?」
「那我帶你私奔。」
她瞪他一眼,「不行!」
「不行?唉!可見你愛我還不夠深。」他氣餒道。
「不是的,不管我們逃到哪,她都會找得到的,我不想連累你。」看來他沒見識過她母親的厲害,才會把事情想得那麼簡單。
「傻瓜,別這樣想,你害我心都痛了。」他摀住胸口。
「貧嘴。」
他皺眉作痛苦狀,「真的!它在流血,還說為一個女人心痛了好久、好久。」
地又笑起來,他今天真是夠了。
「就這麼決定,你答應我了喔,跟你媽說,有個很帥、很有前途、很有作為,又很愛她女兒的男人要見她。」他親親她臉頰。
真的要讓他見母親嗎?會不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不過,她還是說:「下星期天是我媽四十九歲的生日,我想你就來跟她祝壽。」
「那麼……我見你媽的時候,該怎麼打扮?」
「要穿得威猛神勇一點啊!」
「喔……原來要穿功夫裝啊,我還以為要穿長袍馬褂,然後騙她說我是『茶博士』呢。」他又逗得她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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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為了替冷眉慶生,和平飯店席開一百多桌。
今晚,薔薇穿著一襲黑紗長禮服,背部縷空,她化了點淡妝,更顯明艷照人,一臉笑容既嫵媚又純真,簡直快把在場的男人們電到昏倒。
翟仲騫也不例外,看到都癡迷了,她輕拍他的臉,他才反握住她的小手,愣愣的說:「你……你好美。」
「這還用你說!我先帶你去見爸爸,他很疼我,最好說話了。」薔薇拉著他往二樓的辦公室定。
他們才來到辦公室門外,就聽見裡面傳來這樣的對話——
「他是做什麼的?」一道低沉的聲音問道。
「爸,他是專業人士。」
「什麼專業人士?養雞還是養豬啊?」華飛龍低沉的聲音很不以為然。
「他是個律師,一家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專門打跨海官司。」年輕而冷峻的聲音是冷天仰的。
喔,這是在說他了,門外的翟仲騫格外仔細聆聽。
「噢……」華飛龍的聲音頓了一下,才說:「這可糟了,你媽媽最討厭律師了!那他的家庭狀況呢?」
「他是獨子,和寡母同住,據說相當孝順。」
「是嗎,薔薇怎樣認識他的?」
「就是三年前她和媽吵架後離家,在台灣認識的。」冷火仰回道。
「薔薇真的愛他嗎?」華飛龍又問。
冷風仰嗤笑一聲,「那個傢伙像個書生,中看不中用……薔薇向來喜歡強壯型的男人,應該看不上眼。」
聽到這兒,翟仲騫轉頭瞪著薔薇,她吐吐舌頭,舉起雙手作無辜狀。
「爸別再問了,待會兒你自己來審問他吧。」
「對,一定要嚴格審問!」
這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哥哥,個個臉上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要審我的是你爸爸?」門外的翟仲騫低聲問。
薔薇點點頭。
翟仲騫無語望著天花板,說什麼她爸爸很疼她,很好說話?疼她是千真萬確,很好說話嘛……嘿,才怪!
他們父子都視他為假想敵了。
接著,門內的冷天仰又說:「那小子真好福氣,像薔薇這樣美麗、溫柔、善良的女孩竟然會喜歡上他。」
「奇怪,武和一表人才的,條件也不差,為什麼薔薇不喜歡他呢?」華飛龍無限惋惜。
「對薔薇好的男人豈止千千萬萬,只要她肯給他們機會,他們全都求之不得,爬著來任她挑。」他們越說越不是味道,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沒有資格得到他們的寶貝妹妹。
「我也覺得很奇怪,薔薇到底喜歡他什麼?他哪裡好?」冷火仰聲音充滿疑惑。
那語氣大有這個意味:這人搶走他們的妹妹,非要好好教訓一頓不可。
「不過,你們看薔薇從他身上偷來的『那個』,的確是優良產品。」
偷?!那個?
翟仲騫沒聽懂,狐疑地問:「你偷了我什麼東西?」為什麼他毫無察覺?
薔薇臉頰一紅,結結巴巴地說:「他們、他們不是說你啦!」
然後,她霍地站起來,推門進去,「你們胡說八道什麼?」
四個男人一見到她,立刻噤聲。
薔薇又出去把翟仲騫叫進來,介紹給父親華飛龍,但翟仲騫一怔,臉色沉凜,「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呃?」
「你爸爸姓華,你姓什麼?」真悲哀,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
「哦,我們都是從母姓,我和三個哥哥都是姓冷,有什麼不對嗎?」薔薇反問道。
翟仲騫對自己的反應過頭,不禁啞然失笑。
「小子,你很喜歡薔薇?」華飛龍打量著他。嗯,器宇軒昂、穩重斯文,與薔薇站在一起有如金童玉女,是挺順眼的。
翟仲騫也偷偷觀察著華飛龍,只覺得他面相親善,並不是想像中那種威迫力十足的人,他恭敬地回道:「是的,希望伯父答應讓我們交往。」
華飛龍瞪他一眼,「你能保證百分百讓薔薇幸福快樂,我倒可以考慮看看。」
「伯父,我只是一個凡人,無法將未來的事作百分百保證,但我會竭盡力量讓薔薇幸福快樂。」
嗯,很務實沉穩的傢伙。
華飛龍又問道:「你真的可以接受薔薇特殊的家世背景。」
「伯父,我喜歡的是薔薇,與她的家世背景無關。」
「那麼,你對她將來繼承華仁堂,也會給予支持嗎?」
「呃……」翟仲騫不明白,愣住了。
華飛龍瞪了薔薇一眼,搖搖頭又說:「她母親是黑道華仁堂的大姊大,而薔薇是唯一的繼承人,華仁堂的勢力遍佈中國城的餐館、酒家、風化區的夜總會,以及房地產,所以,不久的將來,你就是華仁堂女老大的男人了。」
啥?!引
一個是執法如山、正氣凜然的律師,一個是未來的幫派女老大,兩人不但身份懸殊,根本就是天敵了!這……身為律師的他,要如何妥協?
翟仲騫忽然覺得頭暈目眩起來,眼前的世界彷彿在旋轉似的,震得他無以回應,半晌之後,他雙眼一亮,「謝謝伯父成全!」
「咦!我答應什麼了嗎?呿!」
「伯父說不久的將來,我就是華仁堂女老大的男人了。」這不是擺明贊成這件婚事嗎?翟仲騫眉開眼笑。
「媽的!就知道跟律師講話要很小心。」冷風仰跺腳。
「誰說答應的?沒有我同意,都不算數!」
門外,一聲吆喝,有個女人走進來,一雙與薔薇相似的大眼,亮晶晶的瞪著翟仲騫。
「你就是那個律師?」她下巴抬得高高的,幾乎是用睥睨一切的目光看人。
「我是翟仲騫,您是……薔薇的姊姊?請問冷伯母呢?」翟仲騫看著這旋風般的女人,心裡已有數。
「我就是你口中的伯母。」冷眉一怔,冷笑道:「你少來這一套。」
「您就是伯母?好年輕啊!」翟仲騫一副死不相信的樣子。
「靠!竟然叫起姊姊來。律師的一張嘴,果然不同凡響。」冷火仰瞪著翟仲騫想打不能打,手癢得不得了。
「可是,你看起來只比薔薇大個七、八歲而已。」翟仲騫發揮律師的三寸不爛之舌。
冷眉又一陣冷笑。想討好她才沒那麼容易哩!
「去你的,你給我減壽嗎?今天是我的生日,還狠狠的給我減了十幾歲?哼!」她反將一軍,叫他招架不住。
這時,薔薇已在沙發上東倒西歪,捧腹大笑。
這女人好過份,不管他死活,放他孤軍奮戰。翟仲騫狠狠瞪著她。
冷眉佔了上風,又問:「聽說你們早已經分手了,你幹麼又回來找薔薇?」
「不是的,我們不算正式分手。」翟仲騫回道。
「薔薇都已經訂婚了,你還是退出吧!」冷眉警告道:「還有,別告訴我說薔薇已經成年、可以自己作主什麼的,她畢竟是華仁堂未來的女老大,怎麼能辱沒了我們家的名聲?」
總而言之,冷眉自有一套幫規家法,別的她才不看在眼裡。
「但要我放棄薔薇,除非我死!」翟仲騫的涵養一流,但態度卻也很強硬。
「什麼?你敢威脅我?」冷眉火大。
「不敢,我只是向您表達我的決心。」翟仲騫沉著氣。
「哎喲,你們都躲在這兒幹麼?客人都在外頭被冷落了。」進來的是拄著枴杖卻健步如飛的奶媽。
華飛龍站起來,對翟仲騫下逐客令,「我們一家還有許多事要商量,你可以先走了。」
翟仲騫知道要想擺平他們抱得美人歸,真的難上加難,他必須以無比毅力奮鬥不懈才行!
這豈非擺明不讓翟仲騫公開,薔薇嗔道:「爸,仲騫又不是外人。」
冷天仰雪上加霜,冷冷地說:「嘿嘿,但也還不算是自己人。」
薔薇駭笑,「大哥,仲騫是自己人,你知道的!」
翟仲騫知道再爭論下去沒好處,便說:「那我先回去了,伯父、伯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