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佳如,快一點,不然你趕不上飛機了。」整個早上范郁欣和郭佳如兩人七手八腳地檢視行李,生怕一個不小心到了機場才發現該帶的東西沒帶到。
「唉,我在快了嘛!」郭佳如急地猛撞頭,心裡飛快地審視著地上的行李。
「計程車來了嗎?」范郁欣跑到陽台上張望樓下。
「郁欣,你一個人真的沒關係?」郭佳如擔心地問。
自從三年前發生那一串官司後,郭佳如根本不曾離開范郁欣獨自遠到外地。
想起當時郁欣的拔刀相助,郭佳如心裡又是一陣又欣又慰的酸楚。
蔡仲得雖然後來未再出面,但派了旗下驍勇善戰的律師群幫她免費處理她的案子,所幸後來還是把官司擺平也揪出那名栽贓者還了她清白,否則她現在根本不可能如此快樂地重新生活,甚至交了男朋友。
當年事件的真相,原來是有位護士心儀一位年輕醫生,而那位醫生卻頻頻向郭佳如表示愛意,就因此為佳如惹來一場風波;醋意橫生的護士設計栽贓給她,目的只想令她難堪受辱而離開醫院。女人的嫉妒心可真是不可小覷呀!
范郁欣笑了笑,邊推她出門。「我沒事的,只要你到日本去和少傑好好地玩,我就高興了,不過可別忘了替我帶禮物回來呀。」她俏皮地眨眨眼,真心希望佳如能夠出去散散心,自從三年前發生那件事以後,她一直將自己封閉起來,直到遇見陳少傑。
陳少傑是百貨業的少東,旗下統領在全世界要城均有分行的「群洋百貨」尤其是位於日本東京的分行最為賺錢,為「群洋百貨」日賺斗金。
佳如和少傑是在醫院裡認識的,還回清白的佳如後來服務於別家醫院,日理萬機的少傑有一次因病住院而認識照顧他的佳如,少傑自此便深深被佳如有著母性光輝的特質給吸引住,出院後便提出了交往的要求,而佳如也答應了。
兩人交往至今也快一年,這中間陳少傑屢次向郭佳如求婚,可是卻都被她拒絕了。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拒絕他,她不是一直很想要有個家嗎?眼前就有個難得的機會,她為什麼會拒絕呢?是因為心理尚未準備好亦或是心裡深處長駐的那一抹根深蒂固的偉岸身影?難道三年前「那個人」的影響還在?她是害怕淪為生孩子的工具,還是害怕愛情的無邏輯性?
她不只一次地問自己愛他嗎?
不的,她一再地告訴自己,她不愛他的,當時會想不開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她只是無法再承受官司訴訟的痛苦才會一時想不開。
只是,若真如此,為什麼他後來沒再出現,會令她覺得有股沉沉的失落感?
當時經醫生檢驗後,她知道當晚他沒碰過她,是不是就因為如此,他才不願意再出面而派旗下的律師幫她打官司?是愧疚還是驚訝讓他不願再見她?
天!她曾經多想再見他一面,無奈她沒那個勇氣再面對他,她害怕他嘲笑她是個弱者,是個生命的逃兵,一個不愛惜自己生命的女人是不夠資格替任何人養兒育女的,這一點,她自己很清楚。
「喂,他是到日本去主持一個會議又不是去玩的。」
「唉呀,沒關係啦,總之他會要你去一定有他的安排,計程車已經在樓下等了,你還是趕緊出門吧,再晚就趕不上飛機了。」范郁欣邊說邊將郭佳如推到門外並且合上門。
郭佳如望著合上的門扉,歎了口氣,說實在的,這趟日本之行著實讓她感到無由地害怕,或許是沒出過遠門吧,另一方面,她一想到此刻遠在日本的男友,她也想到那裡去看看他,不知道這幾日不見,他還好嗎?
她輕歎了一聲,提起行李便往樓下走去,準備開始這一趟異國之旅……
郭佳如一出成田機場便四處張望,果然看見陳少傑親自來接她。
陳少傑高興地迎向她,溫柔地詢問:「累不累?」
「還好。」她笑著應了一聲,台灣飛到日本也不過兩個多小時的時間,累也累不到哪去。
陳少傑一個眼神示意,司機立刻替佳如接過行李。「先去把車子開過來。」
「現在去哪?」佳如邊走邊問。
「先進飯店安頓好,休息一下,晚上我再帶你回去見見我父親。」
「去見伯父?」佳如聞言,駐足驚呼了一聲,她沒料到少傑居然要帶她回家。雖然陳家是台灣商人,但是她曾聽少傑提過他的父親喜歡旅居日本,因此在將整個公司的經營權移交給少傑後便獨自在日本長住了下來。
少傑親暱地摟過佳如的肩,安撫道:「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他老人家知道我今天要帶你回去。」
「可是我還沒準備好。」她緊張的揪著他。
這時車子剛好開了過來,兩人上了車後,少傑將準備好的一大把花束湊到她的面前。「嗯,送你的,漂不漂亮?」
佳如無心欣賞,一顆心全懸在將和陳父會面的事情上,她僵著一張臉收下花,只淡淡地說了聲:「謝謝。」
少傑見她眉頭緊攏,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想見我父親,我也體諒你可能心理上還沒準備好,可是我們總歸要結婚的,這樣逃避下去,行嗎?」他誠懇地望著她,企圖說服她。
她不敢直接迎上他誠摯炙人的眼神,別開臉望向窗外,許久才幽幽地道:「沒錯,我是真的還沒準備好,希望你能再多給我一點時間。」
陳少傑突然兩手握住她的手。「那麼你告訴我,你還需要多久的時間?半年不夠嗎?這半年多來我一直在等你點頭,可是你卻老是以同樣的理由搪塞我,這是為什麼呢?」
她抽回手,淡淡地說:「沒什麼,可能只是還沒做好為人妻母的心理準備。」
陳少傑早已習慣她一向保持距離的淡漠,對於她抽回手一事早已司空見慣,也一直安慰自己,或許她只是心性害羞保守。
他想了想猜測道:「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擔心我父親不接受你?」
「或許吧。」她不置可否,只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
「你放心,我相信他一定會喜歡你的,你是那麼嫻淑大方,我肯定他一定很高興有你這個未來的媳婦。」
郭佳如已不想再多說什麼,只是一徑望向窗外。
「答應我,好嗎?」陳少傑懇求著。
「少傑,我……」她轉過頭來,躁鬱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別說了,答應我,結婚的事我不再逼你,但希望你至少能見一下家父,嗯?」這已經是他最後的底限了。
佳如望著他,知道再推辭就要傷感情,沉默了半晌後才答道:「好吧,我跟你回去。」
「太好了。」少傑高興地抱住她。只要她肯跟他回去,他相信父親一定會贊成的。
在五星級飯店裡稍事休息後,郭佳如忐忑心不安地隨著陳少傑由司機駕車送他們回陳父位於日本的宅子。
過了約半小時的車程,車子停於一棟造型典雅的三層樓洋房前,她本來還以為會看到一棟古色古色的房子,沒想到房子的造型卻較接近於西式洋房。
「回來了?」蒼勁的老人威嚴十足地坐在大廳。
「爸,這就是我常和您提起的佳如。」陳少傑興奮地將郭佳如介紹給他的父親陳*濤。
「伯父您好。」佳如有禮地點點頭。
「是郭小姐,歡迎啊。」陳父嘴上雖這麼說,口氣上卻毫無待客的熱情,佳如輕易地就感受到這點。
陳父故意忽略掉郭佳如有些受傷的眼神,進而對兒子招呼道:「來吧,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們回來。」
三人依序進入氣派講究的餐廳,沒多久,家僕陸續將餐點送上來,一桌子儘是日式的精緻料理。
「郭小姐,聽說你從事護理工作?」陳父忽然問道。
被點到名的佳如嚇了一跳,連忙恭敬地答道:「嗯,是。」
「對呀,爸,佳如她……」陳少傑正要對父親誇耀女友的嫻淑聰慧便被父親的眼神瞪住。
陳少傑閉口之後,陳父才又轉頭對佳如說道:「郭小姐的工作想必是很辛苦的,像少傑這樣的機會不太多吧!」
佳如聞言臉色驟變,她放下筷子冷冷地回道:「伯父是什麼意思,佳如不明白。」
陳父高傲地笑了幾聲,「我的意思是,郭小姐倒挺瞭解把握機會之道……」
「爸!」陳少傑聽不下去,霍然站了起來。
「坐下!」陳父大喝一聲,陳少傑便又被父親的眼神瞪得氣悶不已,忿忿地坐回原位。
「伯父,您究竟想說什麼?」佳如忍著自尊受傷的痛楚,驕傲地抬頭對著咄咄逼人的陳父。「你很聰明,只是用不對地方。」
「伯父的意思是……」
「哈哈,」陳父不屑地笑了聲,「還不明白嗎?你那點心眼我清楚的很,少傑還年輕,看不清人性,所以我才要他將郭小姐請回家裡來談一談。」
「伯父,您的意思是我高攀不上陳家?」
「爸,別說了,如果您不高興我帶佳如回來,那麼我現在就走。」說完,少傑便將佳如一把拉起邁出餐廳。
「給我站住!」陳父也站了起來,喝住兩人。「少傑,你給我留下來。」
佳如抬頭望著身側的男友,以眼神詢問他的反應。
陳少傑猶豫了片刻,心一橫便擁著郭佳如繼續往外走。
陳父一急,也顧不得教養口出惡言:「你這個小妖精休想把我兒子帶走,一個沒人要的孤兒還想飛上枝頭作鳳凰……」
倏地,陳少傑氣憤地轉頭對著父親咆哮道:「夠了,爸,您別再說了,我真不敢相信您會這樣,佳如做了什麼您要這麼不客氣?」語中,少傑除了憤慨的情緒也多了絲哽咽。
「兒呀,我只有你一個兒子,將來我的產業全都是你的,我有責任幫你認清那些覬覦咱們家產、心懷不軌的女人呀!」陳父痛苦地吼著。
「佳如不是這樣的女人!」少傑吼了回去。
他真不敢相信父親會如此對他,雖然母親當年為了錢嫁給父親,後來又和舊情人暗通款曲被父親發現,可是這並不表示每個女人都是這樣啊。
郭佳如忍不住心傷,開口辯駁:「伯父,很遺憾你是這樣看我,但是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對於你們陳家偌大的產業,我可以發誓我從未有非分之想。」她眼中含淚,說得斬釘截鐵。
「你敢說你接近少傑沒有別的企圖?」陳父咄咄逼人的眼神直逼向她。
「沒有,」佳如努力維持著風度,畢竟對方是長輩,縱使對方言詞苛刻對她有所誤解,她也不能失了該有的禮貌。「我從來沒這樣想。」
陳父哈哈大笑。「那麼請問你在三年前的那場官司是怎麼回事?一個會偷竊的護士有什麼人格可言?」
「偷竊?」陳少傑疑惑地望向佳如。
佳如困難地看著他,一時間語塞,天,這件事她因為不願再回想所以從未和他提過,不過他父親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我……」她的腦子一團混亂,血色霎時從她臉上褪去,白得跟張紙一樣。
「講不出話來了?這就表示你承認了,嗯?」陳父似乎不放過她,繼續咄咄逼人。
「這……是真的嗎?」陳少傑疑惑地看著父親又轉頭看向佳如,不確定試探性地問道。
「不!不是我!」佳如心痛地哀叫一聲,她開始激動起來。「那件事不是我的錯,我根本沒有做,是有人栽贓我!栽贓我!」她痛苦地猛搖頭,淚水也在此時奪眶而出。
「哼!我都調查清楚了,你初審敗訴,再上訴是由名律師蔡仲得動員旗下律師群免費替你擺平。哼!免費?這表示什麼?是不是表示他在某方面已經得到他要的『報酬』了?」
「沒……沒有。」佳如顫抖著身子,腦中快速掠過關於三年前所發生的一切,在記憶中有一個人的身影她一直無法忘懷,她永遠無法忘記那個語帶輕佻且要她為他生下一個孩子的男人。
「沒有?有沒有自己心裡清楚。」陳父不屑地揚高一道眉。
「那件事法官已經還我清白,我沒有做,不是我、不是我。」她痛苦地掩面低泣,心中那道傷口因被人毫不預警地掀開而痛苦萬分。
陳少傑扶住郭佳如險些昏厥的身子。「你……」
「少傑……」佳如欣慰地仰視他,扯了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別說了,我們走。」陳少傑二話不說,擁著她就要踏出大門,倏地,陳父向前一步卻不慎摔到在地痛哼出聲。
一旁服侍的日籍女傭連忙過來扶起他,口中喃喃念了一串日文,陳少傑也奔到父親的身邊著急地問道:「爸,你還好嗎?」
陳父倏地握住兒子的手,近乎哀求道:「少傑,聽我說,女人沒一個好東西,爸爸是為了你呀。」
「爸……」陳少傑眉心聚攏,看著父親蒼老無助的模樣,心裡又氣又憐。
一時間,他望著父親,又回頭望望一直抿緊下唇站在原地的佳如,此時此刻他也不知該怎麼辦或說些什麼。
驀然,郭佳如忍著淚水轉身就跑出宅子,陳少傑欲追上去卻被父親拉住。「少傑,由她去。」
陳少傑拂開父親的手,又急又順道:「爸,佳如不是那種有心機的女人,您看錯她了。」
陳父慈愛地望了兒子一眼,兒子的這點心性他難道還會不清楚嗎?只要他有一點損傷,兒子是不會丟下他不管的,這一點,他很清楚……
陳父歎了口氣。「是不是我心裡清楚.我派出去的人查得一清二楚,這個三年前可以用身體交換清白的女人還有什麼品德可言,哼,她後來還裝模作樣尋死尋活,心機可真是深沉呀。」
「爸……」陳少傑頹然無語望著仍敞開的大門,佳如的身影已然消失,他的心揪在一起地疼痛。
佳如……
她一個女孩子這樣亂闖,他真的好擔心呀!
唉!今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真是始料未及。
在日本,她一個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她就這樣跑掉,父親又拉住他不讓他去追,尤其是父親這一摔,他根本就無法丟下父親不管,而父親似乎也知道這是他的弱點,永遠知道以他的弱點控制他……
蔡仲得手上夾著根煙,眼神專注地瞪視著眼前的螢光幕,螢光幕上的數據和資料正快速地轉換中,他就這樣皺著眉專注地瀏覽過一頁又一頁,絲毫沒發現煙已經快燙到手指了,直到螢光幕上出現了一個人名時他才霍然將煙按熄。
賓果!
他得意地往椅背上一靠,高級的牛皮辦公椅隨著他往後靠去的力量向後傾斜了一個弧度,他接著拿起旁邊的一杯威士忌啜了一口,眼光仍然不離螢光幕上的資料。
呵,郭佳如果然在日本。
之前,他已經查到她原先預訂下榻飯店的資料,但奇怪的是才登記住房不到二十四小時她就退了房,而機場又沒有她出境的資料。
於是他又動員了一些「狐蹤機構」的人力,很快地就替他查出陳少傑似乎也不住在陳家,而郭佳如竟也沒和他一道,那麼她究竟上哪去了呢?
他想了又想,才接上「狐蹤機構」的情報網,透過各飯店的住房資料查出她目前下榻之處。他昨天才在一場驚心動魄的槍戰中救了和他同為「狐蹤機構」的「鷹」和范郁欣,三年前為了郭佳如的事范郁欣甚至讓他當眾難堪,這會又碰到她,才又激起他想再見郭佳如一面的念頭。
三年不見,她好嗎?
自從她自殺後,他就不曾出現在她的面前,甚至她的案子他也讓旗下的律師出面處理;其實他曾在深夜裡到醫院去看過她,只是她在熟睡中不知到他來;看著她蒼白的臉後,他就下了一個決心想幫助她解決煩心的事,讓她能夠快樂地重新生活。
呵,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善良他也不知道。這三年中他不斷地問自己,這是在做什麼?一個平凡的小護士竟然讓他變成一位善心人士?
想他居然分文不取地替人辦事,這簡直是個笑話!
為了彌補自己所做的蠢事,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良的男人,什麼道德規範、行善行義,他不吃那一套,他只信有能力的人就是王!
所以該他的他還是要討回來,三年前的帳,他現在就要討回來,而且一分一毫都不少。
三年了,不是嗎?欠得夠久了。
他突地仰頭對著天花板一笑,腦中幻想著再見面時的情景,想著想著,他沒發現自己竟又笑了。
郭佳如,你等著,我一定來找你!
到日本找你履行三年前那個你未履行的合約……
郭佳如一個人無聊地在飯店的房間裡看著日劇,手上的搖控器有一台沒一台地按著,因為全都是日文,她看也看不懂、聽也聽不懂,只能一台跳過一台好打發無聊的異鄉夜晚。
自從前幾日自陳少傑的家中離開後,她立刻回到飯店拿了行李就要回台灣,可是沒想到到了機場才發現已經沒有班機,所以她又提著行李回到市區,隨處找了間飯店就住了下來,後來她想想何必那麼早回台灣,如果現在回去,范郁欣一定會緊張地問東問西。
唉!與其回去面對一連串的質問,不如在日本住幾天算了,一個人度假也是滿好的,尤其在她極需一個人寧靜的空間時。
門鈴聲短暫地響了一聲。
「啊,來了。」郭佳如以為是飯店的侍者送來她剛才所點的客房服務,於是趕快去開門,但就在她開門的一剎那,血色霎時離開了她的臉……
蔡仲得單手倚住門邊,性感的薄唇衝著她一笑。「怎麼呆住了?」
郭佳如突然回過神,連忙退一步欲將門合上,她沒想到敲門的人居然會是他,一時間她亂了方寸,只想將他關在門外,但沒想到他更快一步用腳頂住門讓門無法順利合上。
「怎麼會是你?!」她真的被他突然的出現給震呆了!
三年不見,沒想到再見面居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意外嗎?」他優雅地撥了下額前的垂發,黑如子夜的深瞳正迷濛、性感地望著她,她被他瞧得心裡又是一陣緊縮。
她倒抽了口氣,瞇著眼望著他,三年的時光,他性感依舊,似乎也比以往更迷人,更令人魅惑!
他趁著她發呆的同時,搶了個空大方地閃進她的套房,反手將門又重新關上,郭佳如被他的氣勢一逼,只能退出他的勢力範圍,愣愣地閃至牆角微微顫抖,握緊掌心,抿緊下唇不發一語。
對於這樣突如其來的相遇,她實在太駭然了。
「過來,怕什麼?」蔡仲得自己找了張單人沙發椅坐下,示意她坐到他對面的那一張。
他上下打量著她,三年的時間似乎也讓她出落得更成熟、更有女人味了。
這一點,他很滿意!
郭佳如腳步沒有移動,因為她駭得腳都快軟了,至於為什麼害怕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她該離他遠一點,因為三年來她只瞭解到一件事——他的確是個危險的男人!
蔡仲得見她不動,乾脆委屈自己走了過去,雙手平放在離她耳邊三寸的牆壁上,他甚至放低了身子,闃黑的瞳子興味地盯住了她那雙寫滿了恐懼的杏眼。
「三年不見,你還是那麼膽小?」性感的薄唇,抿著笑意。
過近的距離讓郭佳如更是急得倒抽了口氣屏著息不敢呼吸,好似生怕一個異常的呼吸頻率她就要因而死去。
「看著我。」他凝著一雙深幽的瞳眸凝定她。
「做……做什麼?」她被他身上的氣息擾亂地無法思考,只能抖著聲音小聲問,而大腦像是掛上「今日公休」的字牌。
「知不知道我今天來是為什麼?」他故意很輕很柔地在他耳邊輕問,說話的同時也等於在她耳邊吹氣。
「為什……麼?」她虛弱地問,雙腳好像都快支撐不住她的重量頻頻搖晃。
老天!他究竟為什麼來……她實在不懂!
「要債,你欠我的債。」他含欲的雙眸似兩把地獄之火盯著她,而她的心只能像打鼓般撲通撲通跳得異常劇烈。
「啊?什……什麼債?」她知道他在說什麼,但她不明白的是他是來要錢的還是要……要……那份合約。
「別告訴我你什麼都忘記了,嗯?」蔡仲得邪魅地挑高一道濃眉,嘴角擒著一抹曖昧十足的微笑。
郭佳如覺得手心都在發麻,血液在體內四處亂竄好似己經全部脫離了軌道,但是她還是努力擠出一點最後的勇氣虛弱地道:「如……如果你要錢,那就……給我一點時間,我……我會……盡快籌給你。」她腦筋早就打了死結,一句好好的話被她講得結結巴巴,她實在氣自己沒用。
「錢?」蔡仲得像聽見了什麼笑話般哈哈大笑起來。「天知道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倏地,他臉色一正,深幽的黑瞳正閃閃發光地和她的眼神交會,他一個字一個字徐徐地說:「我說的是——合約,記得嗎?」
「不!」郭佳如虛喘一聲,不知哪來的力氣倏地推開他。
她掩住耳,背脊靠著牆緩慢下滑,最後蹲在地上不住地啜泣,口中喃喃念著:「沒有合約,我不知道什麼合約,我不知道、不知道……」她痛苦地不想再回想三年前的事。
蔡仲得撤出了侵略,優雅地點上一根煙。「當時我的確要你簽下那份文件,你可別告訴我你忘得一乾二淨,我最不喜歡別人欠我,而且要是沒有我的幫忙,你現在可以這麼舒服地躺在日本這度假飯店裡享受嗎?更何況還釣上了一個金龜婿?嗯?」他說得像是施了莫大的恩惠。
蔡仲得也不知道為什麼如此口不擇言地咄咄逼人,但他只要一想到「陳少傑」這個名字,心裡就莫名出了一把火,燒得他怒火翻騰。
當他得知有這號人物的剎那,他就決定要將屬於他的東西要回來!
「你卑鄙!」郭佳如突然抬起頭來怒視他,臉上的淚痕猶在,看起來非常楚楚可憐。「我和他的事不勞你費心。」
說完,她的淚更是撲簌簌掉了下來,她覺得自己好悲,她明明沒有想過要貪陳少傑的一分一毫,但為什麼就是有人不信她?
少傑的爸爸這樣想,現在又多了一個人這樣想,看來她真的是再怎麼解釋都沒有用了。
蔡仲得被她淚眼汪汪的模樣震呆了,他很想衝過去抱住她,好好地疼她,但他又看著她又怒又哀的眼神正控訴著他,他就遲遲無法移動腳步。
她哭什麼?他的出現令她這麼難受嗎?
她的傷心是因為他要她履行合約,還是她放不下「群洋百貨」那個姓陳的小老闆?
他冷笑一聲,搖了搖頭,要真是如此那她真的是太傻了,他的身價光是在歐洲和台灣的幾處別墅還有其他的產業,攏攏總總加加起來也不下數億。
蔡仲得突然有了興致看了看房間的四周,冷冷地說:「這地方不好,難怪我得花些時間才找得到你。」
他這一說,郭佳如才想到,對呀,他是怎麼知道她在這裡的?太匪夷所思了;因為經費有限她才選擇這種小飯店,這一間不起眼的小飯店他是怎麼找到的?
唉!剛才一開門就被他嚇呆了,根本沒時間想到這個問題。
她抹了抹淚水,吶吶地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蔡仲得回頭冷冷地睨了她一眼。「這你不需要知道。」隨即他似乎正在打算著什麼而陷入沉思不再說話。
郭佳如以餘光瞄著他沉思的樣子,覺得一切似乎都好熟悉,這一刻……好似這三年中他們都不曾分開,她望著他的背影怔怔出神,這個背影就是她夢裡的那抹背影,她能說她忘過他嗎?
不,她得承認他一直在她心中佔著一個相當重要的位置……只是他今天的出現實在令人太駭然了,而且還是來跟她要債的。
哈,她不禁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三年了,你為什麼來……」她喉頭哽咽著。
他瞇起眼,算是喃喃自語般,「是呀,三年了,是夠久了……」
她依然戒備地望著他,心頭紛亂如麻,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他總是這樣,在她的生命中來去自如,讓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走吧。」蔡仲得像是做了什麼決定,霍然走向她拉住她的手臂,以不可違抗的語氣說:「跟我走,快。」
郭佳如的力氣大不過他,只能被他硬拖著出了飯店。「你幹什麼,去哪?」
「到我的地方。」他硬將她塞進他黑色寶馬內,根本無視於她的反抗。
「不行,我的東西沒帶走,我……」
「那些我再叫人來拿,」突然他止住不說了,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著她瞧。「還是你在等什麼人?等姓陳的?」
郭佳如被他這樣一激,臉色倏地一沉,為什麼他總是把她看成拜金女郎?少傑的父親不喜歡她那她就離開,她不是已經退到這飯店了嗎?為什麼他還要如此咄咄逼人?難道她被他找到也是她的錯?
「怎麼,被我料中了?」蔡仲得優雅地滑入車內,開了車。
「請你別再提他,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她別開臉,轉頭看向日本夜晚的街頭。
陳父對她的指控猶言在耳,她明白和少傑自是結束一途,但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她的心底反倒是感到輕鬆,絲毫無戀情結束時該有的痛楚?
「是嗎?」蔡仲得挑了挑眉。
「你為什麼不信?」今晚頭一次,她有些惱了。
他看看她,笑了。「你要我信我就信。」
她沉下眼,看著自己置於腿上的手指。「你真的也認為我是看上少傑的身家財產?」
沒想到蔡仲得聳聳肩回道:「不是嗎?」
「你真的這樣想?」她鼻頭酸澀的想哭。
蔡仲得若有似無笑了笑。「我怎麼想無所謂,總之你是我的財產,這一點已是不爭的事實。」
「財產?」她倏地睜圓了眼,轉頭望他。
「別那樣看我,跟著我對你沒什麼壞處。」
「我是一個人,不是財產……」她強迫自己勇敢地宣誓自己的人權,沒想到蔡仲得聽完反倒哈哈大笑。
「但可惜的是我手上有你的賣身契。」
「你……」她啞口無言地低下頭,這年頭還像古代可憐的婦女簽了賣身契的大概也只有她一人吧!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