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佳如一臉迷濛地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類似歐洲風味的雕樑天花板,她呆呆地望了一會,想要坐起,一陣噁心及劇烈的頭疼席捲而來。
「呃……好痛!」她緊瞇著眼,手扶著頭緩緩坐起。
等她意識到這裡不是她的房間時,她忍不住驚叫一聲。「這裡……」宿醉的噁心並沒放過她,一陣暈眩後,她才又驚訝地發現她的腰上正擱著一隻粗壯的臂膀,她更是忍不住驚叫一聲,並且驚慌地將自己整個人由這隻手臂中抽出身來。「啊……放開我!」
她下意識地檢查身上的服裝,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早被人換過,她循著手臂往上看,發現它的主人居然是蔡仲得。
瞬間,關於昨晚的記憶全部都回籠了,她記得吃完浪漫的燭光晚餐後和他一塊回到他住的地方,然後他拿出酒,邊聊邊喝,然後……
然後想不起來了,她痛苦地輕敲自己額際,宿醉的頭疼還是無法稍減分毫。
她又瞥了一眼似乎還在沉睡的男人,打算先悄悄離開再說。
她極小心地打算躡手躡腳離開時,不曉得他什麼時候醒來的,居然由身後將她摟得死緊。「想去哪裡?」他把她壓回床上,以他碩偉的體魄將她箝制在他身下。
她的小臉乍紅乍白,神色慌張地想掙脫他的束縛。「你先放開我。」
他這次倒是如她的願放開了他,撥了撥垂落前額的一小撮髮絲。
她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慌亂的情緒。「我……我們……昨天……」她手足無措地想掩飾心中的尷尬。
他饒富興味看著她一切不安的舉動,俊帥的臉上綻出一抹惡作劇的微笑。「是啊,誠如你想的那樣。」他也不曉得為何要撒這種謊,可是他覺得她臉紅的表情可愛極了,忍不住想逗弄她。果不期然,聽到他的話,她的臉更紅了,呆愣愣地說不出一個字來。
奇怪,她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難不成是因為喝醉了的關係?
尷尬的時刻,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探究他的話有幾分真實性,總不好當著他的臉把棉被掀開,查看是否真有落紅吧?
「你在想什麼?」他以手撐著頭,側躺在一側。
「沒、沒有……」她吶吶地說。
「這下我們的交易應該已經成效了吧?」
郭佳如清如秋水的眼眸無言地瞪向窗外。既然己成事實,她能說不嗎?
「好吧,」他掀開棉被,下了床,她訝異他的身上居然只著一件黑色裡褲。「那我也該去辦事了。」
他全身優美的肌肉線條在她面前一覽無遺,她就這樣呆呆地望著直到他轉過身來,她才驚覺自己大膽的行徑。
「沒看過男人穿衣服?」他好笑地斜睨她,手上正從衣櫃裡取出衣物穿上。
她漲紅著臉撇開本來凝視他的眼。她怎麼會沒看過男人裸身的時候,醫院裡的病人多的是,只是她沒看過如此壯碩優美的體魄罷了。
她決定改變話題。「昨天,昨天是個意外。」話才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舌頭,沒事提那事做什麼?還嫌自己不夠窘嗎?
他逕自打著領結,也不看她一眼,淡淡地說:「隨便,反正我已經決定了,或許我可以讓你當我的情婦。」
「我不要當任何人的情婦。」她清亮的雙瞳已然斂著瑩瑩水光。
他披起西裝,毫無感情地說:「你會,我保證。」
「我要回去。」她不知自己為何心裡感到又酸又痛,只覺想哭。
他淡淡地說:「待會我會派司機來送你回去,你回去後乖乖地在家,我會再打電話給你。」
她悄悄抹去已然滑落的一滴淚珠,覺得他說話的語氣好像說的她是他一夜之歡的應酬話,她忍不住有些心傷,於是哽咽地道:「你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說我不要當任何人的情婦。」身為孤兒的她最希望的就是有一個溫暖的避風港,所以她絕對不願當一個沒名沒份的地下夫人。
「這沒什麼好討論的,我說你會就是會。」他霸道地說。
「你太霸道,大不了大家往後當作不認識就算了,我的案子我自己會再找人幫忙。」她努力地忍著眼淚,不讓它決堤氾濫。
他哼了一聲。「少跟我說那些蠢話,除了我,我不相信還有誰能在你那『有力』的證據上翻得了身。」
「你……」她知道他說的是警方在她置物櫃內搜出贓物的事。
「我的衣服呢?」從剛才她就一直在找她的衣服,可是卻沒看見蹤影。
「別急,待會有人會拿來給你。」其實他早把她的衣服丟了,另外命人去買了幾套回來。
「你要走了?」她看他似乎己打算出門。
「嗯!」他穿戴整齊後,走近她身旁,手指輕輕撫過她柔嫩的臉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我們已經達成協議,我當然得去幫你辦妥這件事。」
她不悅地別開臉,躲避他的碰觸。「我不要當你的情婦。」
「小東西!」他嗤笑。「別要求得太多。」
「我要求的不多。」為什麼要一個家對她而言那麼困難?她真的要太多了嗎?如果不是這場該死的官司,她就不會栽在他手上,也不會白白丟了一顆心!
「那你要什麼?」他對女人一向慷慨。
她想了片刻,緩緩地道:「我要……我要……我要一個家。」這是她每年的生日願望。
「嗯!」他認同地點了點頭。「就某方面來說你是要的不多,但畢竟這是場交易,讓你留在我的身邊也算是嘉賞你的不貪心。」以往的女人,哪個要的不外乎物質享受?就這點而言,她的確夠格陪他一陣。
「你……」她真想一腳踹開眼前這個自大的男人,一堆女人愛他是他的事,雖然她不否認也很喜歡他,可是這並不表示他就可以將她當成物品般擁有。
他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頭龍飛鳳舞大略寫下他們的交易條款,接著遞到她的面前。「對了,這個你先簽了它。」
她顫巍巍地接過紙張,倏地丟到一旁。「我不要簽!」
這種感覺好像在賣身,她不要這樣。
蔡仲得倒抽口氣,瞪著她半晌,「由不得你!」他忽地抓過她的手在紙上草略地簽下她的名字。
「你!」她不可置信地望著紙又望著他,淚水已模糊了雙眼,她不敢相信他竟如此野蠻霸道。
「別瞪了,我走了,回去乖乖等我消息。」他摸摸她的頭後便踏出房門,無視她的眼淚。
他才剛走,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她披上浴袍含著淚打開門,外頭站著一位侍者,手上捧著幾個大小不一的盒子。
還沒等她開口,侍者倒先說話。「這是蔡先生吩咐送來給小姐的,等小姐穿戴完畢後,待會再派車送小姐回去。」
侍者將眾紙盒放在床上。
她看都沒看一眼床上的盒子,直接問:「對不起,請問我昨天穿的衣服呢?」
「蔡先生吩咐丟了。」
「丟了?」她一驚,聲音也拔尖了八度。
意識到自己的激動,她清了清喉嚨。「為什麼丟了?」好好的一件衣服,為什麼丟了?
「蔡先生說小姐穿白色太蒼白,所以吩咐我們另外準備些粉色系的衣服。」侍者恭敬地說。聽完,郭佳如隨便打開其中一個盒子,裡頭躺著一件粉紅色針織套頭毛衣,長毛海的設計看起來價值不菲,啊!對了,她好像在時裝雜誌上有看過這件,定價似乎不便宜。
她歎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事到如今,她也只得穿上他買的衣服才能出門了,但事實上她真不想拿他的東西。
「好吧,我換個衣裳,麻煩你們替我叫輛計程車,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不行,蔡先生吩咐一定要飯店司機送。」
郭佳如本想再說什麼,但看看一臉堅決的侍者,想拒絕的話又吞了回去。
「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那麼,小姐早餐想用些什麼?」
「我不餓,不用麻煩了。」現在她哪有心情吃?
「不,蔡先生吩咐小姐要用完餐才能離開。」
「為什麼?」他為什麼什麼事都要干涉她?只因為他現在認定她是他的女人?
侍者沒答話。
「拜託你別再左一句蔡先生、右一句蔡先生了,他真是個混蛋。」她心煩地忿忿咒罵著。
侍者聽了雖然覺得有意思,但表情上還是不動聲色,她從來沒聽過任何一個女人會這樣咒罵帥氣十足的他,儘管他帶過不少的女人上這。
儘管郭佳如也對蔡仲得迷戀得很,但她知道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是個花心大蘿蔔,而她是一位平凡的小護士,她絕對不會癡心妄想去得到他的愛,她明白若是強求,只怕是傷得更重;那樣危險的男人……
但現在不是她招惹他呀,但他為何一再招惹她,甚至強迫她簽下那只莫名其妙的合約?她只怕就算她贏回了司法上的自由,卻要輸掉心頭上的自由,一顆心這輩子只怕只能心繫一人,無法再自由了……
她幽幽歎了口氣。「那就麻煩你給我杯熱牛奶、兩片土司,另外再給我一片阿思匹靈吧,我頭好痛,麻煩你了。」她客氣地說。經過剛才被蔡仲得一氣,她的頭更痛了。
「好的。」侍者恭敬地退出房去。
郭佳如回到租賃的住處,情同姊妹的好友兼室友范郁欣也早已回到住處,一看見她不在,便焦急地徹夜未眠,生怕她一個想不開做了傻事。
范郁欣本來想在台南老家再待個幾天,可是心裡又放心不下佳如一個人待在屋裡,和她通過電話後,心裡越想越不安心,於是便急急地回到台北,果然看不到她待在家裡,讓她更是擔足了心。
一聽見大門開鎖和門把轉動的聲音,范郁欣便急忙搶開門去,見到門外站著的果然是郭佳如,於是揚高了八度音道:「你去哪了?嚇死我了!」
郭佳如進了門反身把門推合,神情憔悴。「沒什麼,出去走走罷了。」
「胡說,出去走會走一整夜?」她拉著她到沙發上坐下。
郭佳如不語,心裡沉沉重重地只覺全身無力。
「說吧,你到底昨兒一整晚都上哪去了?」范郁欣放柔了聲音安撫道。她看出她的憔悴無力,不想再給她壓力,這件官司訴訟以來,她知道她身心已經受到極度的折磨了。
郭佳如哀淒地望了她一眼,突然問道:「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不是說要在家裡再往幾天?」「就不放心你一個人,所以提早回來了。告訴你,我已經借到快兩百萬,應該足夠先暫時解一下急,其餘的我再另外想辦法,還有……」
「別說了。」郭佳如難過地哭叫一聲,雙手掩面低泣,范郁欣愣了一下止住了未完的話。
「怎麼了?別難過,我們是好姊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呀!」范郁欣體貼地輕拍著她的背,希望能讓她好過些。
「是我欠你太多,我們畢竟不是親姊妹,你這樣對我,此生此世教我怎麼還你這天大的人情債?」郭佳如抖著肩膀不住啜泣。
「佳如,你別這麼說,我們……」
「不,」郭佳如又打斷她的話,她知道她想安慰她,但這樣只會讓她覺得她欠她更多。「你姓范,我姓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跟著孤兒院院長姓郭,我好恨,恨我為什麼沒有家人,生下我的人為什麼又不要我,讓我留在這世上苟延殘喘。」她忍不住任淚水盡情滑落,這一陣子以來她嘗盡別人對她的冷嘲熱諷,甚至鄙視的眼光。為什麼大家都不相信她,全都要用一個「你是小偷」的眼神看她?就因她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因此就認定她一定是手腳不乾淨沒家教的小偷?
連日來的訴訟,她身心俱疲,感覺好累、好累……
天,她真受夠了。
「佳如……」范郁欣只覺鼻頭一陣酸楚,眼淚也在眼眶打轉,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
「什麼都別說了,我好累。」說完,她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淚,起身便回到她的房間。
「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吃飯的時候我再叫你。」她對著她的背影說道。
郭佳如像沒聽到似的立刻合上門,她重重地將自己拋在床上,兩眼無焦、淚眼迷濛地瞪著天花板,就這樣任思緒毫無章法地紊亂糾結,她動也不動就這樣躺了好久、好久。
范郁欣也沒再來敲她的門,只有吃飯時叫了她一下,可是她回說吃不下她也沒強迫她吃,大概是想讓她靜一靜吧。
這個朋友做到這樣,真的沒話說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逝去,轉眼間已經是半夜了。
她略略起身,發現身子因為躺太久而僵硬了,她哀戚地笑了笑,覺得自己好悲哀,她多想要一個家呀,這個時候如果能有個家人該是多好!
郁欣是她的好友更甚至至親家人,為了她的事多日奔波走動,甚至工作也丟了,還為她背負了兩百萬的債務,這份人情教她如何償還啊?
如果她從來沒來過世上,這些事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麼她就不會被人冤枉,甚至拖累郁欣了,是不是這樣呢?她無奈地想著。
媽媽呀,你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上?你為什麼生下我又不要我呢?你是有著怎麼樣的難言之隱寧願將我丟棄?
你是不是也是後悔生下我,才忍心不要我?如果真是如此,我不要活了好不好?可不可以就這樣了結自己,就當沒來過這世上?
突然間,她想起了蔡仲得那張自負的臉,想起他說要她當他的情婦時的表情,這是怎麼樣的一個宿命讓她遇上了他?
是不是她命中活該不能有一個家,老天爺才會安排她和他相遇?是不是她真的不能有名份?不能和自己的孩子相認?不能有著自己的幸福?
好悲哀呀!
她木然地推開房間走至廚房拿了把鋒利的水果刀,然後再將自己鎖進浴室,接著打開了水龍頭讓熱水慢慢地流著,霎時小小的浴室已煙霧瀰漫,沒多久,洗臉台上的鏡子已經蒙上一層霧氣。
她輕輕擦著鏡面,她了無生氣的臉孔出現在鏡子上,她望著自己出神了好一會,直到霧氣又沾上鏡面讓她再度又看不清自己。
她坐在浴缸的邊緣,一手拿著尖銳的水果刀在眼前晃了晃,森冷的刀光令她有股解脫的快感,彷彿那是……上帝的接力引之光……
是她!是她!一定是她偷的……
她無力地笑了笑,第一刀,輕輕劃過另一手的手腕表皮……
真是不得了呀,難怪嘛,孤兒院出身的就是沒有家教……
她是個專職的護士,明白人體的結構,她知道怎麼樣讓自己一刀斃命,但她不想,她看著自己的血正緩緩一滴、一滴地滴入滿水的浴缸中,血滴一進到水中彷彿像是散開的紅花,暈染了整缸的水,也暈染了她曾流過的每一滴淚……
偷病人的戒指,真不要臉!
可不是?聽說她還光明正大地勾引那位新進的張大醫生哩……
她又加深力道劃過一刀,皮肉的疼痛讓她瑟縮了下,她索性閉上眼,狠狠地補上一刀,因著意想不到的疼痛再加上浴室裡瀰漫的霧氣令她感到頭暈目眩,一個不小心,她仰頭一栽跌進浴缸中……
叩叩!
敲門聲急促地響了起來,范郁欣披了件睡袍不放心地起來一探究竟。
佳如怎麼了?怎麼在浴室裡待那麼久?
見裡頭的人沒回應,范郁欣在門外敲得更急了。
「佳如,佳如,你在幹嘛?快回答我,你可別嚇我。」她著急地試圖轉動門把,卻發現門已經被上鎖。
她又急又慌地猛敲著門,急得掉下了眼淚,她有股很不祥的預感,預感佳如會做傻事,這也是她放心不下立刻趕回來的原因,沒想到還是沒能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到了這個地步,她只能祈求她平安無事才好呀。
她立刻找來了銅板和螺絲起子,奮力了好久,浴室的門總算被她破壞了,當她一進到浴室看見滿缸染紅的水時差點暈了過去。
天!這是怎麼回事?
她幾乎被驚嚇得不能呼吸……
她無力地扶住一面牆才不至讓自己暈倒,心臟像被絞毛巾一樣絞在一起,疼得她無法思考、無法立刻做出判斷,等到回過神後,她才邁著不穩顛簸的步伐,顫著手撥了求救電話,而她也終於癱軟坐在地上,不住地發抖。
她沒有勇氣去探佳如的鼻息,她沒有辦法去面對這樣的情況,或許她只是一個路人的話就不會如此失去鎮定,但她是她的好友呀、是她的姊妹呀,教她如何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為什麼?她為什麼這樣想不開?是她做得不夠嗎?她為什麼還不能將她當作至親姊妹看待?
老天爺呀,請保佑佳如她可千萬別出事呀!
范郁欣又慌又亂又難過地祈求眾神保佑;沒多久救護人員已經到了,幾個專護人員三兩下稍事處理過傷口後便將佳如抬進救護車,而她衣服也沒換地就和他們一同到了醫院。
經過了急救,也辦妥了住院手續,一切終於都穩定下來了。此時郭佳如正瞼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范郁欣則是疲憊又擔憂地望著她雙眼緊閉的臉龐。
她難過地盯著她,心裡沉甸甸地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總算是救回來了,不然她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打擊,她的身邊尚無親人好友過逝,這樣的一個生離死別已經超出她所能負擔的情緒負荷。
天,她好怕失去她,好怕、好怕……
經過了整夜的折騰,此時天剛露曉,窗外一片灰濛濛的景色,帶著一股凍人的寒意。
今天是個濕冷的陰天早晨。
接近中午的時候醫生率著護士來巡房了,范郁欣累得趴在床榻旁睡著了。
「小姐,你還好嗎?」巡房的醫生搖著疲倦不已的范郁欣。
她一驚醒,有些六神無主地抬頭四處張望!末了看了醫生一眼才不好意思說:「不好意思,太累了。」
護土開始為郭佳如量體溫、測血壓,記錄一切數據。
「我看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這兒有專業的醫護人員在,你別擔心。」醫生好意地勸著,還不時打量她一身睡袍。
范郁欣被瞧得尷尬地拉了拉領口,不自在地問道:「請問她要緊嗎?為什麼還沒醒?」
醫生看了看手上的病歷表才道:「因為病人情緒明顯不穩,我們院方有給她開了些鎮定劑,所以暫時還不會醒。」
「那麼……」
「你放心,這位小姐的危險期已經過了,不過我倒是建議你得放鬆一下心情,否則可能會換你躺在病床上了。」中年醫師笑道。
「呃……」范郁欣不自在地笑笑,醫生說的對,她起碼得先回去把衣服換掉,尤其昨夜倉卒進醫院,她也得回去替佳如準備些住院的東西才成。
「回去休息吧。」說完,醫師便領著護士離開。
范郁欣隨後也離開醫院回去盥洗。
鈴鈴——
范郁欣接起電話喂了一聲,她梳洗過後正準備到醫院去陪郭佳如。
「郭小姐在嗎?」是李玲打的電話。
「你是?」范郁欣禮貌性地詢問。
「喔,我是她的律師,敝姓李。」
「喔,我知道了,你是李玲小姐,我是郁欣。」她和李玲見過幾次,知道李玲幫了佳如很多忙,她也很感謝她。
「她在嗎?」
「她……」她的口氣頓了一下。「她……現在不在。」她決定還是不要說出她進醫院的事好了。
「她出了什麼事嗎?」李玲聽出她的猶豫。
「呃、沒什麼,」她故作輕鬆。「對了,李小姐,請問佳如的案子現在是不是要準備上訴?」
「是啊,不過這件案子已交給蔡律師去處理了,咦?你不知道嗎?」
「蔡律師?」范郁欣不解地皺了眉頭。「哪一個蔡律師?」奇怪,不是一向都是李玲在處理的嗎?怎麼跑出一個蔡律師,而且還沒聽佳如提起過。
「蔡仲得大律師呀。」李玲信心滿滿地笑著。
「蔡仲得?!」范郁欣一驚。「那個大律師?」她早就聽過他的大名,只是他收費太高,否則她也想過請他接佳如的案子。
以他未嘗敗績的經驗而言,她相信他一定能幫助她們渡過這個難關。
「是啊,你不知道呀?」
「佳如的案子現在轉給蔡律師辦?」她驚訝地問道。
「沒錯,我相信這一次一定能還郭小姐一個清白。」
「那佳如……是怎麼請得動蔡律師的?」范郁欣越想越不對勁。
「這……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在法院裡遇見的,咦?郭小姐沒和你提起這件事嗎?」李玲奇怪地問道。
「我……對了,請問你今天找佳如有什麼事?」她又轉開了話題。
奇怪,佳如和那司法界的奇葩怎麼牽上關係的?
「是這樣子的,剛才蔡律師來過電話,他希望今晚能和郭小姐一道用餐,順便談談案子的細節。」
「今晚?」佳如現在還躺在醫院裡,怎麼可能去?
「是,蔡律師會派車來接她。」李玲笑嘻嘻地說著。
突然間,她有了個念頭,她想代替郭佳如去赴約,一來不僅可以替她去瞭解案子的發展,二來可以和他商量費用的問題,她不願佳如再承受這一切的打擊,也不願他再痛苦地面對這一切。
她要代替她去,替她承擔一切痛苦,佳如已經承受得夠多了!
「好吧,今晚幾點,我轉告她。」
「大約八點吧,請她準備一下。」
「嗯,謝謝。」
「那再見。」
兩人收了線,范郁欣放下手上本來要提去醫院的東西,她腦中飛快地思索著,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總覺得佳如這次想不開和這名蔡仲得大律師好似有著一絲不尋常的牽連。
會是因為他嗎?如果不是這也太巧了吧,佳如的輕生和蔡仲得的出現都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這兩件事情會有什麼牽連呢?
在她南下籌款這段時間內,佳如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唉,不要再想了,反正今晚赴約就知道了。
范郁欣一身盛裝由一輛寶馬車走了出來!這裡是一間高級的法式料理餐廳,隨便一點動輒上萬,出入的多是些名流千金。
侍者親切地為她帶路,禮貌地替她拉開椅子坐下。
蔡仲得已經一派休閒地落坐於她的對面,只是看到來人不是他等的那人時,眉頭輕皺了一下旋及恢復原有的自若神色。
「你是哪位?」他上下打量著范郁欣,有趣地掛上一抹笑。
「我姓范,范郁欣,是郭佳如的好友兼室友,我們情同姊妹,這頓飯她沒辦法出席所以由我代替。」她戒備地盯著他,第一眼,就可令人明白瞭解,這男人帥得危險,絕非什麼善流之輩,她要提高警覺。
「她怎麼了?」蔡仲得猜測著這會不會是她們倆欲擒故縱而耍的一些小花樣,如果是,那麼他真是看錯郭佳如了。
「她怎麼了你先別管,我倒是想先瞭解蔡先生是在什麼情況下接手她的案子?」她暗地裡捏緊手心,強裝鎮定,面對這樣一個司法界精明出名的奇男子,她得更謹慎點才行。
「有必要嗎?」他凝著一雙黑瞳盯著她。「你是以什麼立場來問我?」
范郁欣愣了片刻,「家屬。」她堅定地答道。「以家屬的立場,可以嗎?」她揚起一道秀眉,武裝起自己。
「這可奇了,我不知道她還有家人。」他知道郭佳如是個孤兒,事實上他已經將她成長過程的一切調查得一清二楚了。
「沒錯,我和佳如是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我剛才說了,我們情如姊妹,我一定得來將事情搞清楚,如果有冒犯之處,尚請見諒。」她盡量把話說得圓滿卻又淡然不帶感情。
蔡仲得若有似無地笑了笑,頓了下,問道:「好吧,那麼你今日來是想知道什麼?嗯?」
「我想知道以你這樣一位高高在上的明星律師,怎麼會有空理像我們這樣無財無勢的小老百姓?」她當然清楚佳如沒錢,所以這一點很啟人疑竇。
「沒什麼,只不過我們有過協議罷了。」
「什麼協議?錢嗎?多少?」她立刻搶問。
蔡仲得嗤笑一聲,眼底狂妄之色盡現。「錢?很可惜我不缺,我缺的是一名繼承者,有相同血脈的繼承者。」
「你……你是說?」范郁欣虛弱地問,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血脈?
「沒錯,誠如所想,我要她替我生下一名子嗣。」他搖晃著酒杯裡紅色的液體,性感的唇線宛如地獄的撒旦。
「你……你……」范郁欣突然結巴,腦中亂成一團,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不是孤兒嗎?這正合我的標準,只要孩子一生下來我便要她們分開,」他自信地笑了笑。「當然,我也不會虧待她,官司方面我一定替她擺平,費用方面也不會虧待她。」
「你簡直可惡!」范郁欣忍不住站起身來大叫一聲,拿起酒杯就往他臉上潑去灑得他一臉都是紅酒。
「你……」蔡仲得惡狠狠地盯著他,彷彿要將她碎屍萬斷。
「我什麼?你這卑鄙的小人竟然利用她這個弱點要她替你生下一名見不得人的私生子,你知不知道她多想要有個家?出生沒爹沒娘就已經很可憐了,你竟然這樣打擊她,難怪她會想不開自殺,你真是太可惡了,哼!」說完,范郁欣二話不說就大步離開,根本不管眾人投來的目光。
「站住,」蔡仲得大喝一聲,不確定地問:「你……你剛才說什麼?」
倏地,范郁欣轉過身來對住他,忿忿地揚聲道:「沒錯,她想不開自殺了,所以她今天不能來,怎麼?她如果死了,你是不是就滿意了?」
蔡仲得呆了幾秒,上前拉住她離開餐廳,擺脫了眾人想看戲一般的目光才問道:「她在哪家醫院?」
「哼,這不關你的事。」
他一把拉住她的臂膀將她湊到他的面前,危險地瞇著眼盯著她。「好,你不說我也是會查出來的,不過我奉勸你,激動的小姐,別妄想再拿酒潑我第二次,否則……我保證你會後悔的。」
說完,他用力地放開她便丟下她離開,她急促地吸著氣企圖穩住顫抖的身體,他剛才那樣好嚇人呀,根本不像是個斯文的律師,倒像是個殺手類的人物。
她怕他又折回來便趕緊往另一方向跑去,她覺得他……真是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