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環胸，浮在空中的身體隨著風勢邊蕩邊轉，平伸大展的墨色羽翼和著嘴裡哼著的曲子癌呀揚的舞著節拍。「呵呵呵。」
「再一下再一下，兩個、不不，搞不好三個，就都是我的了，嘻嘻呵呵……」半趴著的身體在空中翻轉，暢笑滿是愉悅。
「琉衣……!」
「……嘖。」一撇嘴角，鼓動翅膀飄飛起身，轉頭，「於嘛?」
「你、你……哇啊啊……」從半空中直衝而下，還沒來得及說話，眼角撇見捧著書的孩童正順著琉衣雙翼投落的陰影往前走向大馬路。「你這種做法是違反規則的……」長手一伸，想也不想的扯住琉衣左翼前端的羽毛往自己的方向扯。
「嗚哇哇哇……」一聲慘叫，身不由己的琉衣就這麼被硬拉著往前跨了一大步。
嘰咿……
尖銳的煞車聲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被由依亞拖抱著的子安掙扎著用自己的腳站到雲上，邊甩著因為不習慣的飛行而覺得暈眩的頭，邊飛快的低垂視線尋視下面人世的狀況。
用力踩下煞車，猛然打滑的方向盤轉近極限，一路刮著刺耳的噪音往旁滑行，終於在幾乎要撞上路中央的安全島前幾步的位置慢慢停住。「媽的……!」
「嗚哇……」
「你這小鬼，走路不長眼啊你!」小島用力一拍方向盤，拉開車門、轉出車外大力甩上。「還敢哭!哭什麼哭!?」大步走向前，單手拎起愣在路邊放聲大哭的孩童，甚至開始前後搖晃。
「好了好了。」跟著追下車，啼笑皆非地看到哭得更大聲的小孩和已經掄起拳頭的小島，搖搖頭，抓住他捏得死緊的串，另一手抱起不停抽噎的孩童，悄聲安慰，「乖乖，沒事吧?有沒有摔到?」
「沒、沒、沒有……」邊抽噎邊搖頭，「人家、人家不是故意的……嗚嗚……」
「什麼叫不是故意的!」從後頭瞪著縮在國分懷裡的小孩，大聲喝罵：「你以為所有的人都應該要讓路給你嗎……」
「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嘛!哇哇哇……」
「小島你也夠了。」回頭睨了他一眼，從口袋掏出手帕擦了擦小孩滿是淚水的臉，「好啦，那個叔叔不是壞人，別怕。」
「嗯、嗯……」乖巧的讓國分將自己的臉擦乾淨，感激的望著面前微笑著看似親切的男人，「謝謝叔叔……」
「嗯。」瞇瞇眼輕笑，點點頭，雙手抱著小孩往上抬高和自己平視，「那，你為什麼要邊走路邊看書呢?」
「我、因為、因為……」小小聲咕噥，「因為是新出的快報……所以……」
「因為這樣就可以不管自己正在走路嗎?」微微勾揚的微笑不變，淡淡亮亮的語氣甚至更加輕柔。
「我……」下意識的吞了口口水，縮縮肩，「我……」
「老師沒有教過你嗎?爸爸媽媽呢?吭?這樣子會造成別人的困擾喲!」
「有、有教過……」更低下頭，囁嚅著開口，「對不起……」
「嗯，知道道歉的孩子是好孩子，可是如果不好好的記起來就是最差勁的、會被所有人討厭得不得了、連朋友都沒有的壞孩子哦……」
「我、我不是壞孩子!」哭喪著臉，邊搖頭又忙不迭的大力點頭，「我以後再也不會邊走路邊看書的，一定會乖乖、乖乖的看路走，我一定會記起來的!」
「嗯嗯，這樣才是乖小孩。」拍拍他頭，彎腰將小孩放在地上，「吶，可以自己回家吧?」
「嗯!謝謝叔叔……」用力點了頭，將有些滑落的書包重又背好，停了下，又轉向一旁滿臉不高興的小島，伸手拉拉他衣角、抬起頭，「叔叔對不起!」
「……算了算了。」扁扁嘴，滿是無奈的對他揮揮手。
「叔叔們再見……」
「……再見……」看著本來差點被自己撞死的小孩一蹦一跳地離開視線，小島深深、深深的歎了口氣，「奇怪……我最近運氣好像滿差的……」
「唔……看來我應該去申請暫時調職……」聳聳肩，國分一拍小島的肩，「再站下去會有漂亮的交通課姐姐過來接我們回去哦!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去。開車的是我。」翻眼一瞪，撇撇嘴，跟著走回車子，跳上駕駛座。「喂，還回不回署裡?」
「回去做什麼?」斜睨了眼，國分輕聳聳肩，「都幾點了。還不如回家睡覺。」
「回家啊……」稍頓，輕吸了口氣，「陪我去喝酒吧?」
歪歪頭望著小島其實滿足沉鬱的神情，默默點了頭，「OK。」
★ ★ ★
「還好沒事……」重重吁了口氣，望著兩人又坐回車上、發動，「真是好險……」
「是好險，只差一點點我今年的考績就完蛋了……」吁了口氣，由依亞輕輕拍了拍自己胸口，食、中指交疊在胸前畫了個十字，一臉欣慰的笑。
「由、依、亞……!」從旁揪住由依亞那頭燦目的金髮，向不用力一扯。「你這是什麼意思!?那是我的耶、我的!」
「哇哇哇……」一聲慘叫，不敢用力扯回自己的頭髮，痛出淚水的眼狠狠扭向琉衣的方向。「你你你做什麼……」
「這是我要問的吧?」冷冷睨著由依亞的視線陰陰沉沉，隨手往下一指發動了車緩緩駛離的小島和國分，嗤笑，「身為天使，你竟然直接干涉凡人的生死，你足覺得存在太久很無聊是吧!」
「你還敢說我……?」睜大一雙燦藍的眸，由依亞瞪著琉衣的神情餘怒猶存，「直接干涉凡人生死的是你吧?你以為我沒看到你在偷偷煽動那個小孩子，還故意飛在他頭上擋住他的視線?沒記錯的話，就算是惡魔律法都不容許這種事哦……對了，那個小孩的守護天使呢?嗯?不會是被你趕走了吧?」
「喂喂喂，你少把你們那邊的失職推到我這裡來，我可沒犯法哦!那個小鬼的守護天使自己不知道跑去哪裡偷懶了，我剛好看到，不推一把多對不起我主撒旦。」一甩頭，艷艷墨發隨著蕩划水瀲似的光，「再加上那個早該掛點的小島新司，如果再多一個國分憐一我今年的積點一定暴增……都是你!現在全沒了!」握起串凌空揮舞，「我相你是有什麼仇……從以前到現在你都在破壞我的生意……還有我看上那麼久的、哼哼哼哼哼哼……」
「我破壞……你給我搞清楚，要不是你老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你們公司的名聲也不會這麼差!」輕輕冷哼，抬腕一撥自己如若滿月流蕩的發，滿是譏諷的綻出微笑，「我看啊，要不是您琉衣大人是天生的惡魔，還好死不死和你們老闆有那麼一丁點血緣關係，大概早被你們老闆開除了吧!還留到現在咧!丟臉丟臉丟、臉……」
「由依亞-傑爾-費提勒!」咬牙切齒的低吼，緊握起拳不怒反笑，「你現在說的是誰，啊?」伸掌平舉，兩掌相對的中心慢慢集中氣流形成急速轉動的漩渦，扯裂四周的空氣成沉而凝重的氣團。「你這個最普通的一級天使，是這樣子對為魔界第一伯爵的我……洛瑟提勒-琉衣-撒旦說話的嗎?原來天界現在容許這種無視傳統規章的事發生是嗎?」淺淺冷笑，蒼藍薄唇淡淡開合艷麗似冰。「別以為現在有和平條約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我看你是還沒見識過惡魔之所以為惡魔的原因!」
「由、由依亞……他好像很生氣……」小心翼翼地扯著由依亞的衣袖，子安湊近他耳邊低語。
「嗯嗯……」一臉贊同地飛快點頭，跟著小心翼翼地放低音量。「雖然看外表不覺得怎麼樣，不過他真的是魔界第一世家的公子，如果他發狠要打，別說我了，七大天使長大概都擋不住。」嘀咕著，拉住子安手臂偷偷摸摸地往後退。「所以，這時候就只能以智慧取勝。」
「啊?不是打不過人家怎麼取勝?」身不由己的讓由依亞扯著小小步往後縮，偷眼覷著氣旋正中央的琉衣，老實說那份捲動天地的狂裂實在有種異樣的美麗。
「誰說要打了?」鄙夷地瞪了子安一眼，伸出手臂，一把抱住子安的腰，振舞雙翼沖天而起。「祖先有云：『來日方長』。現在當然是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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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由依亞，等等等一下……我頭好痛……」縮著肩抱緊用力揮動翅膀的由依亞，放聲大喊。「由由由依依依亞亞亞亞……」
「啊?」放慢了速度，低頭看了看縮成一團地子安，「呃呃，對不起對不起。」摟著子安往下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記你大概不習慣……」呵呵乾笑，扶著子安幫他站好。
「還好吧?」
「嗯，沒關係的。有點昏就是了……」抓抓頭，對一臉無辜的由依亞擠出淡笑，「對了，我們就這樣逃走沒關係嗎?」不放心的回頭觀望，遠方的天空似乎閃爍著藍銀交錯的光彩，異樣明亮。吞了口口水，小小聲的問：「那個……琉衣大人……好像、咳，還在生氣……」
「你不必叫他大人啦!」扁了扁嘴，往光芒閃亮的方向瞪了一眼，「不用理他，他不管怎麼說都活了那麼久了，自己知道分寸啦!我要是沒跑掉，他反而面子掛不住，到時想不打都不行。」
「活了很久……」子安疑惑的眨眨眼，「那位琉衣先生，看起來最多也不過十七、八歲吧?」
「那只是看起來啦!」輕一聳肩，將自己微亂的發全攏到左肩，指尖凌空劃過雲端，這次拈出一把精巧的細梳。「我們又不是人，你眼見的形貌並不完全是真實的。當然啦!真實與否暫且是建立在人類的標準上，否則就太麻煩了。」抓著梳子輕柔整理起自己那肩細柔的金髮，嘀咕，「可惡……我就知道，一飛快吹風就打結……下次一定要記得帶安全帽……」
「呃……呃……」有趣的看著邊梳頭邊抱怨的由依亞，露出好奇的表情，「那麼……可以請問，那位琉衣先生……究竟活了多久呢?」
「唔……好像是惡魔紀年，皇歷六一七年琉衣就存在了吧!換算成西元大概是……唔唔……大概是西元前蘭一二八年。是說我其實搞不太清楚惡魔紀年到底是怎麼算，不過應該不會差太多啦!」
「西、西元前三一二八年……!?」
「嗯，應該差不多是那個時候吧!」無視子安的大驚小怪，抓著發尾輕輕梳開叫在一起的結。「所以才說他只有看起來年輕嘛!是說……」由依亞撇了撇嘴，「要不是他自己提起我都快忘了，平常只看他那種惡劣個性，哪想得到他其實是名門子弟，還第一伯爵咧，和他們老闆的認真嚴肅一點都不像!呸呸呸……」
「由、由依亞先生……」看著由依亞半吐舌尖一臉嫌惡的神情，再望望他身後大張著的、潔白耀金的羽翼，子安只覺得自己頭上不受控制的滑落數滴冷汗。
「叫我由依亞吧!」微笑，這次倒是優雅而和平。略一偏頭看了看下方，對著某個點努努嘴角，「話說回來，你那個小島前輩真的很倒楣耶……」
「啊?」立刻湊近去看，小島和國分正在自己和由依亞的正下方，開著車似乎正要往鬧區前進。
「不知道為什麼……小島居然沒有守護天使耶……」有些疑惑的歪著頭，皺起眉，「唔……咦……國分也沒有……」
「什麼守護天使啊?」
「基本上來說，每個人都有一位守護天使，在必要的時候守護天使可以出面保護自己守護的人。」停頓了下，低頭仔細望著小島，「像剛才琉衣也說了，天使是不能直接干涉凡人的生死的，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提醒』。我們可以偷偷地提醒凡人往那個方向可能會出事。
做這種事可能有不好的後果。我們可以提醒凡人的善念。」
「喔……」瞭解的點點頭，旋又皺起眉，「不對啊，那剛才琉衣……」
「世事是相對的嘛!就像我們被允許提醒凡人的善念，惡魔們也可以提醒凡人的惡念，偏偏惡念又常常冒出來的比善念快……」輕輕扁起嘴，微暗下的神情帶著難以分辨的哀傷，輕吸了口氣一恍又眨起笑，「所以，你那時的行為真的是很出人意料的呢!」
「呃……是說那個、衝去阻止犯人那件事嗎……」訥訥的笑起。抓了抓頭，「只是直覺就……」
「是本能吧……連我都阻止不及……」抿了抿唇，小聲叨念。
「啊?」
「沒、沒什麼。」瞇著眼笑，「對了，那個小島……唔……」又掏出PDA，快速按了幾個鍵，「耶……」
眨著眼看向由依亞訝然的神情，緊張的抓住他手，「怎麼怎麼?」
「小島新司的守護天使已經調走了……」漂亮的藍眸用力眨、再眨，疑惑的又按了幾個鍵，「真的耶……好像是因為他注定要死．人手不是所以……咳，已經把天使調走了……」
「有、有沒有搞錯!?」瞪大眼，捉著由依亞手臂開始搖晃，「那國分前輩呢?為什麼他也沒有守護天使?」
「呃……這就不知道了。得查。」聳聳肩，將PDA收回雲中。「唔……對了，剛才被打斷的話題，來來，我們繼續吧!」咧出大大的微笑，不知從哪又拎出之前那本型錄，「現在成為天使好處多多，來，還有這個方案……」
「你不用說了。」堅決而冷靜地打斷由依亞才開始的宣導，專注盯著他，「如果我成為天使也可以當某個人的守護天使嗎?」
「當然當然……」搖頭晃腦，將型錄隨手一扔，不知又從哪裡摸出一本寫著《你也可以成為一流的守護天使》的精裝小書，「只要有天使的資格就可以了。當然啦，如果先通過一點基本的測試就更……"
「那我決定當天使了。」再次打斷，用力一點頭，伸手一指下方的小島，神情堅定，「我自願當他的守護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