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見冷天麟欲言又止的看著他,朱煜忍不住好奇道:「怎麼了?」
冷天麟吶吶地問:「你對霜兒是什麼樣的看法?」
之前還不理她,但昨夜又跟她抱在一塊,這……真教他一個頭兩個大,完全不懂師兄在想什麼。
「不就是個傻娃兒羅。」
「啊?」傻娃兒?
「怎麼了?我的天麟好師弟吃醋了嗎?」見他一臉疑惑,再加上昨夜涼亭外那道熟悉的腳步聲,朱煜便明白他已在無意間聽見他和霜兒所說的話。
「才不是,我只是沒料到你原來是這樣的人。」冷天麟垮下了臉。
霜兒,表哥對不起你,讓你認識了他,還對他許下一輩子的諾言。
「怎樣的人?」
「有戀……呃,只喜愛孩童的人。」
「呵呵呵,天麟,這真是個嚴重的誤解啊!我哪兒愛孩童了,事實上,我愛的人是你,來吧!別再抗拒我了,我的好師弟。」朱煜作勢欲摟住他。
「去死吧你!」冷天麟狠狠的推開這個不正經的傢伙,氣呼呼的離開。
朱煜搖了搖頭。唉!師弟的脾氣越來越火爆了,真不是個好現象。
「煜大哥。」
聽到一道柔軟的童音叫喚著他,朱煜微微一震,立刻轉過身來。
「霜兒。」
「我要回家了。」慕容霜淡淡地微笑著。
「喔。」朱煜面無表情地應道。
「這個給你,你可要吃掉它喔!」
朱煜接過她手上的木盒時,訝然地看到她細白的手上有幾處燙傷,還有些微淤傷。
他不發一語地看著她的手。這娃兒又干了傻事。
慕容霜微笑道:「我們會再見面的。」
「這麼篤定?」
「當然。」她勾起自信的笑。
「你要是失約,我可不理你。」到時再哭,他才沒那麼好心哄她。
「放心,我的路只有一條,如果還迷路,不就很傻嗎?」
「你本來就傻。」不知道他的身份便跟他定了約,知道他的身份後還不退縮的人能不傻嗎?
「是——我走了。」
慕容霜轉身便往大門口走去。
朱煜快步走向前,彎下腰抱住她,沙啞地道:「我喜歡重承諾的人,別忘了。」
「我知道。」慕容霜抱住他的手,側過頭對他甜甜的笑了一下。
他點頭,鬆開手,目送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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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煜走到涼亭坐了下來,打開霜兒給他的那只盒子。
見盒子裡是塊月餅,餅皮上是一隻搗藥的玉免,他頓時啞然失笑。
呵!是要他吃了它,還是吃了她這隻小兔子?真是小孩子的心思喲!
他拿起月餅吃了一口,立時皺起眉喃喃地道:「好甜。」
霎時,一隻大手將月餅搶了過去。
冷天麟吃了一口,評論道:「不會啊,甜度剛剛好。師兄,這並不太甜。」
真奇怪,師兄平時吃得比這還甜,怎麼會說這月餅甜呢?
朱煜見狀,風眼立時嬌羞地睇他一眼,扭捏地道:「這塊月餅其實是有典故的,若跟心上人同吃一塊,這輩子就能永不分離,相愛一世。我原本還想著該怎麼教你吃呢,沒料到你竟明白我的心,立即吃了下去,天麟,你果然對我並非毫無情意。」
聞言,冷天麟黑著臉,把那塊月餅丟還給他,然後朝旁邊的池子狂吐。
朱煜見著他的反應,登時露出邪笑,睞了他一眼。
呵!敢搶我的餅,教你吐也要把它吐出來。
翌年
夜晚,冷天麟穿著夜行衣潛入宮中,手上拿著一隻盒子。
「師兄,這是小表妹托我拿來給你的。」
趴在窗旁的朱煜緩緩轉過頭來。「拿過來吧。」
冷天麟走到他身旁坐下,將盒子遞給他,抬頭看向朱煜原本注視著的地方,不解地道:「你什麼時候變得愛賞月了?以前從沒見過你抬頭看過月亮。」
「無聊羅。」朱煜漫不經心的答道,緩緩打開盒子。
裡頭依舊是個有著玉兔搗藥圖案的月餅,但這回餅上多了張紙條,上面寫著——
我派吳剛送月餅來,要吃喔!
見到她所寫的打趣話,朱煜忍不住大笑。「哈哈哈……」
天麟是吳剛?那他豈不是嫦娥?
這下吳剛、嫦娥和玉兔都有了,是不是?呵,真是個孩子。
看到朱煜如此開心地大笑,冷天麟十分訝異,在他的印象中,從沒見過師兄咧開嘴大笑過,這真是難得。
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小表妹到底送給你什麼?讓你笑成這樣。」
朱煜快速的將紙條收入懷裡,然後伸長手把那只盒子遞給他看,「不就是月餅?」
看到月餅也笑成那樣,看來他在宮裡真的很無聊。「你不是從不吃月餅嗎?一年前怎麼開始吃起來了?」
後來想想去年那晚師兄所說的渾話,他才明白師兄是要他把吃下肚的月餅吐出來。
唉!那時候的他怎麼會蠢到相信師兄的那些話?
「將就點吃羅!怎麼,你不高興我愛吃嗎?怕我吃光你最愛的月餅?那正好,這兒有一堆,你幫我吃光它。」
朱煜比著桌上堆得甚高的月餅,挑眉看他。
「不,你愛吃就好,別逼我吃。」
自從認識他後,他每年中秋前後都得狂塞許多月餅,早吃到反胃了,哪是愛吃。
「這還差不多。」朱煜吃著慕容霜做的月餅,抬頭望著月亮,不再說話。
冷天麟直覺有異,細細觀察了一下桌上的那盤月餅。「這些月餅你一個都沒動過,為何先吃小表妹的?」
這兩人該不會真的有什麼吧?
但他們只見過幾次面而已,不是嗎?只有去年的中秋夜,他們才單獨在一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麼快許諾,那麼快……相愛?這不可能吧?
「囉嗦!再吵,我就把那些月餅塞進你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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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身穿龍袍,面容比過去更形成熟俊美的朱煜坐在御書房裡,一臉正經地聽著臣子嘮叨。
周丞相輕捻著白色的長鬚,動著他乾癟的唇,向眼前的君王勸說道:「皇上已二十五歲,是該認真考慮大婚了,後宮不能沒有母儀天下的皇后啊。先皇若天上有知,必定贊同老臣所言……」
這死老頭在他繼位後的這三年裡天天嘮叨個沒完,老是要他大婚,說什麼一國之君更該盡早完成終身大事。
朱煜深深覺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句話簡直是周丞相的座右銘,他正經八百的假面具快被這老頭一日又一日鍥而不捨的努力劈出了一條裂縫。
過了半晌,朱煜見他越說越帶勁,還有些口沫飛射到他的臉上,而他卻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忍不住開口打斷他的話。
「咳咳,朕知道了,關於丞相所言,朕會好好斟酌的。」
「這……不是臣不尊重皇上,但皇上每次都回臣這句話,似乎從沒認真考慮過大婚這件事。」
很好,這老頭敢對他回嘴了?
接下來,周丞相又是長篇大論。
「皇上,一國之君若沒有……」
有完沒完啊!
他每天都要花上一個時辰聽這些廢話,又不能拒絕,一旦跟他說朕另有要事,他就一副要去自盡的表情;跟他說朕不想聽,要他換別的說,他又會以「你這個昏君」的責備眼神打量他。
很好,既然老頭子這麼不怕死,那麼他就成全他。
周丞相突然看到皇上神色黯然,滿臉憂愁,於是住了嘴。
他關心地問道:「皇上龍體不適?要傳御醫嗎?」
「不,朕是聽了丞相所說的話,忽然有感而發。」
「有感而發?」
朱煜幽幽地長歎一口氣,模樣憔悴不已。「是啊,朕就跟丞相說說心事吧。」
一聽皇上要跟他說心事,周丞相趕緊豎起耳朵仔細地聆聽。
「唉,你知道嗎?朕不是不想大婚,而是朕愛上的人娶了別人,朕又不能強娶了他,為此十分痛苦啊。」
愛上的人娶了別人,又不能強娶他?
周丞相撫著長及胸前的白鬚,不解地皺著眉頭。
等等,那個他……該不會是男的吧!
這下糟了,他怎麼面對先皇,怎麼面對列祖列宗,怎麼面對天下的臣民?
他能向人說出皇上不想大婚的理由嗎?
見周丞相慌亂的神情,朱煜的眼神透著些許快意的光芒。
呵呵!他要再接再厲,讓這個老傢伙以後再也不敢來煩他。
「可惜啊,我們肌膚相親了十幾載,最後還是被迫分離。」他那充滿愁緒的臉龐緊緊捉住周丞相的視線。
嚇!肌膚相親?
「而他跟朕的關係又很密切,我倆是姻親。」
姻親?
既是斷袖之痺又是亂倫,天啊!
「唉!朕原本跟他結束了,但現今又忍不住與他藕斷絲連。」
天啊,舊情復燃……
「皇、皇、皇上三、三思啊!」
「丞相肯安慰我嗎?肯幫助我忘了他嗎?」朱煜帶著哀怨的鳳眼妖媚地朝他勾了一下。
「當然肯。」周丞相一頓,驚訝自己竟然順口答應了皇上,又急忙搖頭,「不不不,我說錯了。」
朱煜嬌聲道:「是肯還是不肯?你說清楚嘛。」
「這……」要他怎麼說呢?
臣子安慰皇上是理所當然,但只怕皇上要的安慰是另外一種啊!
「不說就是答應羅,好,今夜朕在寢宮等你。」
寢宮?周丞相驚喘了一下。「不,臣是說……」
這時,一道通報聲傳入御書房。
「皇太后駕到。」
朱煜一聽,立時收起臉上的表情,正經地對周丞相道:「關於丞相方才說的事,朕會向皇太后稟報的。」
見皇上變臉速度之快,周丞相呆呆地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接著,朱煜迅速地走到門口。「兒臣向母后請安。」
「老臣叩見皇太后。」
「都平身吧。」
「謝母后。」
「謝皇太后。」
「皇上方才和丞相談些什麼?」
「母后,是關於兒臣的大婚。」
「大婚?也對,以皇上的年紀是時候了。」
周丞相趕緊道:「啟稟皇太后,老臣認為,應盡快派人挑選適宜的女子入宮。」
「嗯,在諸王眾臣之女中挑選年滿十八歲的女子入宮即可,如此也不會過於勞師動眾。」
「母后,兒臣覺得一國之母應以賢良淑德,琴棋書畫皆精通的女子為首要,全天下十五歲以上的千金小姐都是可以考慮的對象。」
十五歲?年紀太輕了吧!周丞相訝異地看向皇上。
皇太后思索道:「是這樣嗎?丞相,你認為呢?」
周丞相不著痕跡地再看皇上一眼,只見皇上暗地裡又邪邪地對他拋媚眼,讓他的心緊縮了一下,差點渾身不能動彈。
「咳咳!臣認為皇上的話沒錯。」年輕就年輕吧,只要皇上肯大婚,不打他主意就好。
「那麼皇上大婚之事就交由丞相去辦,好好挑選出未來的皇后。」
「臣遵旨。」
夜晚,朱煜一個人悄悄來到空曠處,將信鴿放出去。
看著信鴿飛遠,他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渴望。
它能飛出這兒真好。
呵!他也能走,但走不了,只能讓人來陪他。
現不是該實現承諾的時候了,傻娃兒。
之後,他轉移視線,目光中瞬間充滿柔情,深深地凝視著天空中那輪高掛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