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幽微的燈光,床上沉睡的人兒面容依稀可辨;披在枕上的長髮閃著淡淡的光,小巧的鼻頭在光潔的臉頰上印上一道彎彎的灰影,很柔、很美…嚴至昊立在床邊看著她。看她安然無恙的睡容,他一顆懸在心上的大石總算落了地。
週末午後那一聲帶淚的「大哥,我好想你」讓他聽得心都糾成一團了;汪洋萬里的隔閡,更讓他有力不從心的憾恨。推掉那事成之後的慶功酒會,他連夜搭機返國,足足比原定的歸期早了十八個小時。
現在是午夜兩點,一路的風塵與奔波,早在看見她安詳睡臉時,一掃而空。
他發誓,他真的只是想親親她的臉頰以慰相思之苦而已,然而,那不聽指揮的雙手和唇舌,卻擅自行動而逾越了界限。
「大哥……」唐儂似疑問、似驚喜地叫了一句。
「乖,等一下再說。」積蓄六天的能量全在今夜給引燃,那熾烈的爆發非一時一刻能熄的。
也因為火勢的猛烈,他只能全心全意地投入滅火的行動中,無暇它顧。
要聊天?明天多的是時間,現在免談……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主不早朝。
如果他夠昏庸,這兩句白居易的詩句會是他目前最佳的寫照。
明亮的曙光穿過雕花玻璃窗,四散成點點的彩光,滿室飛舞。映照在指著七點半的鐘面上,格外刺眼。
習慣早起的他早已醒來多時,一夜的纏綿廝磨不僅解了他的相思之苦,也-飽了他的生理需求;此時的他,幸福滿足得只願時光就此停留。
可惜,他雖非平凡人,卻也是人。
「阿儂,該起床上學了。」
「幾點了?」她倦板,雙眼仍緊閉著不願睜開,含糊的聲音有濃濃的睡意。
「七點半了。還是今天請假,等一下我幫你打電話?」
看她睏倦的臉色,他頗為自責、心疼,卻也十分滿足。
「不要了,我想去上學。」她忽然睜開雙眼,打起精神來。
別開玩笑了,叫她整天待在家,然後可能要陪嚴夫人喝上一整天的「選媳茶會」,她寧可黑著眼眶去面對那些令她頭痛的三角函數、畢氏定理。
「那再躺幾分鐘好了。」他一半是不捨得她的勞累,一半是自己不捨得起床。
「我還是現在起來的好,否則,再躺下去了我可能就起不來了。」她抓起被坐著,無神的大眼睛四下搜尋著昨夜不知被拋到何處的衣物。
「那就別起來嘛!」依舊賴在床上的嚴至昊雙手抱過她貼貼在身旁。
「不行,上課快遲到了……」她終於在床角瞄到了自己的內衣褲,才要起身,卻見嚴至昊的雙手緊抱著她不放,她明白了,於是又順從地躺在他的身旁。
「好吧。」
她的順從反倒是讓他內疚了。她已經累慘了,只為了他的衝動,她還是無怨地配合他。她的善解人意,讓他自覺是個貪得無厭的大淫魔般的可恥。
雖然,緊急煞車是件不人道的事,但是,他辦到了。
「好了,上學去吧!」他率先起床,並且快速地將全身衣物穿妥。
「啊……你不是……我以為……」他的動作讓唐儂以為是自己會錯意了,因此,羞恥的念頭讓她雙頰緋紅。
「是,我是你想的那樣,如果可能,我還想三天三夜別下床。但是,你很累了,不是嗎?」他為她穿上內衣,扣上內衣背扣,然後,該摸的地方也趁機毫不遺漏地再摸一次。
「嗯。」她低頭承認。
「待會兒樓下見。」
梳洗更衣後,唐儂已恢復了大半的精神,走到樓下聞到廚房飄出的香味,她才覺得飢腸轆轆。這些天來因為心情不太好,所以一直胃口欠佳;如今心情愉快,胃口也就跟著大開。
因為肚子餓,也因為趕時間,等嚴至昊下樓時她已吃飽要出門了。
「少爺,你幾時回來的?」李管家一見嚴至昊出現,她驚訝地問。
「今天早上。」
「我不知少爺你已經回來日方長……」李管家遲疑地看看嚴至昊,再看向廚房的方向。
她不知道嚴至昊在家,所以沒有準備他的早餐,但是,唐儂上學的時間也快到了。雖然嚴至昊才是主人,但是,和主人最疼愛的人相比,她一時拿不定主意何者為先、何者為後。
「你送阿儂去上學吧,我自己會找東西吃,別管我。」嚴至昊替她下決定。
「呃,好。」李管家接到指令後,為了趕時間,她馬上小跑步到車庫開車。
「路上小心。」嚴至昊送她出門,那依依不捨的神情猶如生離死別。
習慣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一時之間要自己打理出一份早餐還真困難。冰箱中雖然有滿滿的蔬果魚貝,但是沒有一樣是他能處理的。
坐在桌前吃著簡單的吐司牛奶,他突然想到,其實他和阿儂還滿相像的,兩人在生活料理上都算是低能的,別說是煎蛋炒菜這種高難度的工作;即使是基本的掃地、擦桌椅恐怕她也不會,而他差不多也是如此。
「至昊!你怎麼在這裡?」嚴夫人看見此時應該還在美國的嚴至昊竟然在廚房出現,她像見鬼般地驚叫,一隻手還搗著心口壓驚。
「媽!你幾時回來的?」嚴至昊也是同樣的反應,只不過他鎮定了一點,只露出了幾許驚訝的神色而已。
「我回來六天了──哦!到美到美國根本沒想到要去看我們喔!我都回來這麼多天了,你居然不知道。」想到這點,她有點自怨自艾的。
「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
「連打個電話也沒時間嗎?虧我還這麼不辭辛勞地一回來至今連著五天,天天為你物色媳婦人選,你居然連想都不曾想過我們。
「媳婦人選?媽,你不喜歡阿儂嗎?」嚴至昊發覺事情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妙。
「喜歡啊,每一個人都很喜歡她。」
「什麼每一個人?」
「你這做兒子的都不明白為娘的辛苦。你真以為我是回來玩的,天天都閒閒沒事做嗎?這些天來可忙死我了,每天都有兩、三個約會,接連著喝茶、吃飯的,都快撐死我了,還要不厭其煩地向人家解釋你沒包養女人的事。幸好,小儂也很乖巧,每天陪著當見證,否則我還真是百口莫辯,什麼也辦不成了。這下好了,既然你提早回來了,橫豎今天你沒安排工作,閒著也是閒著,你就趁今天見見那些我中意的人選吧。」
嚴家一脈單傳,打從嚴至昊二十歲起,嚴家老太爺就巴望著抱曾孫,如今一、二、三、四……八個年頭過去了,別說孫子,連媳婦的影子也沒有,教她這個當媽的怎能不著急呢?
「媽,你幾時回美國?」他臉都垮下來了。媽要找媳婦人選也就算了,居然還拉著阿儂作陪,難怪阿儂會在電話中哭了。
「你這不孝子,竟然要趕我回去。我怎麼這麼命苦,生你這個兒子有什麼用?人家小楓每次見了我,總還是親親熱熱的,就只有你這個親生兒子會嫌我煩。」她也知道兒子不喜歡相親這種把戲,但是,她就是替他著急嘛!何況,只是相親而已,又不是要他馬上娶人家,他幹嘛一副唾棄的表情?
「媽,你有去看過楓子了嗎?」他打斷母親的惺惺作態。
當她的兒子二十幾年了,他會不瞭解自己母親的招數嗎?如果現在不轉移話題而任她抱怨下去,她是三個小時也說不完的。她會從他的單身、不能承歡膝下,直抱怨至他長得太帥、錢賺得太多……反正,只要是有關他的一切,都是缺點。
「我哪有空?每天忙著幫你──」
「那你今天和我一起去公司,找她聊聊天好嗎?」
「也好,去看看那可愛又貼心的乾女兒,總比看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兒子來得好。」嚴夫人嘴裡猶是抱怨不停。
沒辦法!這輩子沒能生個女兒來打扮寵愛,幾乎是她今生最大的遺憾。
「小楓有男朋友了嗎?你們兩個也真奇怪,一個沒有男朋友、一個沒有女朋友,兩人又那麼要好,何不就湊成一對算了。」
嚴至昊對這種無意義的話題,一向都以「嗯」、「是」、「再說」來回應,所以,一路上只見嚴夫人比手劃腳、口沫橫飛地唱著獨腳戲。
***
「乾媽,幾時回來的?你好可怕喔,竟然愈來愈漂亮耶!」劉楓應召而來,一進門就很謅媚地大聲嚷嚷。
其實劉楓的說法並沒有太狗腿,實在是嚴夫人的外表太離譜了。也不知道是天生麗質,還是後天保養得當,一個五十二歲的中年婦女居然像個三十五歲左右的成熟美女。
「你當我是妖怪不成?哪有人愈來愈漂亮的。」嘴裡輕罵著.心中可是樂得很。只要是女人,美麗永遠是一種目標,無關年齡老少。
「如果能像你這樣,我也要當妖怪。」
「去!瞧你這張嘴甜的!對了,小楓有男朋友了嗎?」嚴夫人照例是一見面就關心一番。
劉楓笑笑,沒回答。
「唉!你們兩個怎麼都是一個樣,都不會體諒一下老人家的心情?我幫至昊找媳婦,他不但不領情,還要趕我回美國咧!」
「幹嘛找媳婦?你家裡不是一個現成的嗎?難道你不喜歡阿儂?」劉楓心中一驚。是呀,當初和嚴至昊談唐儂的事時,她竟忘了考慮嚴家父母。如今……「小儂不是你的表妹嗎?連你也和我開這種玩笑,難怪外人都認定至昊在家裡包養了女人。如果那些小姐們沒有看到小儂穿國中制服的樣子,她們也會當真以為小儂是至昊包養的女人了。」
「什麼小姐?」
「我回來六天了,這幾天我都忙著替至昊物色一些理想的結婚人選,為了澄清傳聞,我都盡可能約她們在家中喝茶,好讓她們親眼看看阿儂,省得我說破了嘴也沒人信嘛。」嚴夫人自覺勞苦功高卻讓兒子不領情,因此,她說得委屈極了。
「噢!天啊!」
劉楓差點昏倒。
「小楓,你怎麼了?幹嘛天啊地的。」
「乾媽,難怪老大要趕你回美國。要是換了別人啊,大概會把你打包給UPS快遞回去,還可省下頭等艙的機票錢咧!」UPS是國際的航空快遞,以送貨快速聞名。
「怎麼連你也這麼說?難道我做錯了什麼嗎?」
劉楓攤在沙發上無力地一笑,她用下巴指一指嚴至昊,示意他自己說明。
「媽,阿儂就是你未來的媳婦,那你說自己做錯了什麼?」嚴至昊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要不是肇事者是自己的親娘,什麼國際快遞,想得美咧!他會乾脆一手把她丟到太平洋要她自己游泳回去。
「別拿小儂當借口,她才十四歲而已。」
先入為主的觀念讓一向精明的嚴夫人想歪了方向。
「她十六歲了。」他嚴肅地更正。
「那也是個孩子。」
「我可以等。」只不過是形式上的一個婚禮,過兩年再舉行並無大礙。他說得理所當然。
「怎麼等?一面養她在家裡,一面在外找女人上床?」嚴夫人義正辭嚴地質問。
他一聽母親的質問,一時語塞無法回話。他如何告訴母親,他根本不必在外頭找女人發-?
「沒話說了吧?幸好你只是在唬弄我,要是你真的這樣做,我不打你一頓才怪。」雖然兒子是她生的,但是,這種不負責的行徑一向為她所痛恨。
「他不是沒話說,他是不敢說。乾媽,你這種正義凜然的大義滅親個性,他是怕你真會到警察局去舉發他誘姦未成年少女。」劉楓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個是不瞭解狀況地瞎說;一個是不願明說地打迷糊仗,兩人夾纏不清地搞了半天,問題又繞回到了原點。
「誘姦未成年少女?你……」嚴夫人看看嚴至昊再看看劉楓,突然,她大驚失色地拿起手機就按。
「乾媽,你不會真的要報警吧?」劉楓手忙腳亂地先搶下嚴夫人撥了一半的手機。
「小楓,你說的是真的?至昊和小儂已經有夫妻之實了?」嚴夫人鄭重地再問一次。
劉楓只是笑笑,嚴至吳則是斬釘截鐵地點點頭。
「那我要叫救護車,我怕至昊會殺了我,因為──下午我又約了兩個女孩在家喝茶。」
嚴夫人剛才是要取消下午的約會。如今,電話也不必打了。因為,嚴至顯一副鐵青的臉色實在嚇人,她決定走為上策──溜之大吉也。
***
下午八點半,正是交通最忙亂的時刻,嚴至昊開著黑色房車在如龍的車陣中急速穿梭。他的心就像他的車速一樣,又急又亂。
十分鐘前,母親打了一通沒頭沒尾的電話到辦公室找他──「至昊!快回來,家裡有天大的事發生了!」
兩句話結束一通電話,任憑他如何心急地追問,只有「嘟嘟」的斷線聲回應。
他撥電話回去,家裡的電話竟然占線,連阿儂的手機也正巧沒開。
好不容易穿出市區,一路奔馳,最後在門廊前還發出一聲又長又急的緊急煞車聲。他下車後連車門也來不及關,便直奔人內。
「發生什麼事了?」難得嚴至昊有這種十萬火急的慌亂,嚴夫人直看著還呆立在門口的他,詫異地問。
一屋子的安詳和樂。嚴夫人和唐儂坐在沙發上閒聊,茶几上的糕點水果一看即知是飯前的點心。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呢?當他一路飛馳,搶了兩個黃燈、闖過一個紅燈回到家後,打電話報訊的人居然還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他雖然氣結,但是,看她們都安然無恙卻也安下了心。
「媽,你不是說有『天大的事』嗎?」他加重那天大的事的語氣,表明他受騙上當後心中的不爽。
「對對對,兒子,你快點來。」嚴夫人眉開眼笑地招手。
他依言前進,不過卻是走向唐儂的那一邊。
「媽沒再要你陪著去喝茶吧?」他問唐儂,眼睛卻又看了母親一眼。
「當然沒有,我們去了另一個地方。」嚴夫人接口。
「你又帶她去哪裡了?」他不悅地問。他不相信母親會是一個「死不悔改」的人,今天早上他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喂,兒子,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是你媽耶,難道我還會害你嗎?」她忘了今天之前的錯誤,因此,她說得理直氣壯。
「難說。」
他很不給面子地表示懷疑。
「你還懷疑我?哼!不領情就算了。小儂,既然至昊怪我,那我們就別告訴他今天醫生說的話。」嚴夫人幾乎是用幸災樂禍的口氣說。
「阿儂,你怎麼了?」他直接問唐儂。
「我……我……」唐儂只是臉紅不敢說。
「別說。」
嚴夫人笑得很得意。
唐儂原本就難以啟齒,如今嚴夫人這個未來的婆婆又阻止,她更加不敢開口。她乾脆低垂著頭避開兩人的視線壓力。
「媽!別拿阿儂的健康開玩笑,你們不會平白無故去看醫生吧?」
「我們就是閒閒沒事做才去醫院逛逛的.怎樣?」嚴夫人無視於他的焦急,儂舊不說。
有個童心未泯的母親不知是幸或不幸?嚴至昊瞪了母親一眼,放棄和嘴。
「既然沒什麼重要的事,那我們上樓去。」嚴至昊牽起唐儂作勢要走。
自己的母親,他還有不瞭解的嗎?他愈是急著想知道,她就愈是故意吊胃口不說;他若是沒耐性和她瞎扯,乾脆不問了,她反倒是忍不住地一定要說給他聽。每次都這樣,他屢試不爽。
「慢著!」
嚴夫人見狀,急著攔下他們。
『有事嗎?」
嚴至昊假意地問。
「你真的不想知道今天小儂去醫院的事?」嚴夫人也奸詐,故意提醒他是「小儂去醫院」。
「你這個惡婆婆攔著不讓她說,我只好上樓去拷問她嘍。」嚴至昊拉著唐儂就跑,故意不去看他母親那一瞼想說又不甘心的嘔氣樣。
「慢點!慢點!小儂有孕在身,你小心一點行不行呀?」看兩人風也似的飛奔上樓,嚴夫人一著急也顧不得自己的堅持,「天大的事」就脫口而出了。
有孕在身!嚴至昊一驚之下,一腳踩空,整個人差點撲倒在樓梯上。
「阿儂……」
嚴至吳小心地求證。
唐儂含羞地輕輕點頭。
嚴至昊如遭電極般地呆立著。
「大哥,你不願意有小孩嗎?」看他呆如木雞的反應,唐儂問得小心翼翼。如果大哥不想要有小孩,那她……「當然願意!」嚴至昊鄭重地聲明。
他牽著她的手,緩緩地步下樓梯。
「至昊,快告訴我小儂家的父母是誰?家住何處?我明天就提親去。」嚴夫人秉持著打鐵趁熱的效率辦事。
「別急,我先找楓子來一趟。」嚴至昊一邊撥電話一邊回答。
「請胡師父和大姐一起來。」
唐儂提醒他。
「要找小楓當媒婆嗎?她太年輕了,有一些禮數怕她不周全……」嚴夫人腦筋動個不停,嘴巴也沒歇著。不過,沒人理她。
「楓子,阿依懷孕了,你和胡利現在到我家一趟,拜。」三言兩語簡單扼要地將喜訊和難題都傳遞給劉楓知道。
「為什麼急著要小楓來?」
嚴夫人不明白。
「因為有些事需要她幫忙。」
「你不會只知道小依是小楓的表妹,其餘的都一概不知吧?」
「這有原因的。」他開始擔心等一下謎底揭曉時,他母親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了。
「能有什麼原因?一定是你美色當前色-薰心,一時把持不住品德,沒節操地把人家給拐了!小儂來,坐在媽媽的旁邊,至昊不是個好人,我們別理他。」
「伯母……」
「叫媽。」
「大哥不是壞人,他沒有拐我。」唐儂說時紅了整臉。
「你看,到這種時候了,小儂還替你說話,你慚愧不慚愧呀!人家一個純潔小美人對上你這個花花公子,難道還是她拐你不成?」
「媽,別鬧了行不行?」這是什麼媽呀!別人的母親在媳婦面前莫不盡力粉飾兒子的不是,即使是只超級大淫蟲也能美化成一個絕世-情男,可瞧瞧他這個媽?唉!
「我只不過實話實說嘛。」嚴夫人不滿地嘀咕一句。
一時之間,客廳裡三人相對無言,氣氛有尷尬、有詫異……幸好,劉楓和胡利火速地趕到了。
劉楓以她一向熱力十足的精神,打散一室的沉悶──「乾媽,恭喜你要當祖母了。」劉楓一進門照例是一個中氣十足的問候。
她只對嚴夫人恭喜,至於嚴至昊,他的喜悅之中包含著一個很大的難題,他該是憂喜參半,「恭喜」就暫時免了。
「小楓,這位先生是誰?」嚴夫人對劉楓身旁的胡利很好奇。
「他叫胡利,我的同居人。」
她直言無諱。
「你不是說沒有男朋友,也不打算結婚嗎?」嚴夫人說時一臉受傷樣。
「乾媽,別忙著傷心。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們也不打算結婚,他就純粹是個同居人而已。」
「為什麼不結婚?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帥的男人耶!「文質彬彬』、『玉樹臨風』這兩句形容詞簡直就是專為他創造的。這種帥哥光是擺在家裡看著也舒服。」嚴夫人看得讚不絕口。
「呵呵,胡利是個男人又不是小白臉,我還把他供在桌上膜拜咧。」
「總之,這種男人把他據為己有,準沒錯啦!」嚴夫人以貌取人地出主意。
「是,乾媽。不過,我們今天來不是來討論我和胡利的終身大事吧?」劉楓提醒一句。
「對喔!小楓,為什麼小儂懷孕了,至昊第一個要通知的人是你?」
「因為我是她的監護人呀。」
「你是她的監護人?那她的父母家人呢?」
「這個嘛……」劉楓、胡利、嚴至昊、唐儂四人互看一眼。
然後,就從劉楓的細說從頭、唐儂的適時補述,再加胡利的神通做見證,以及嚴至昊不時的點頭當結論,一個「唐儂的故事」就說清楚、講明白了。
嚴夫人從頭到尾就只能一愣一愣地聽著,因為他們講得很詳細,她也就沒有發問的機會。直到故事講完,她依舊不發一語,陷入沉思當中……「媽?」
「乾媽?」
嚴至昊和劉楓心中都是忐忑不安,畢竟,這件事太不尋常了。
嚴夫人回過神來,一雙眼睛難得地充滿著精明睿智,她──掃視過眾人。
「我不管──」嚴夫人鄭重開口,不過,她只說了三個字就停頓了。等眾人做足了擔驚受怕的表情之後,她才繼續說:「不管小儂是大理人還是山頂洞人,只要能生下孩子的都是好女人。我都接受。」
「謝謝!」嚴至昊和劉楓都很感激。至於唐儂這個當事人,也只有臉紅微笑的分了。
「那孩子的戶口怎麼辦?」嚴夫人也想到了這個惱人的現實問題。
「我已收集好資料了,在加勒比海有個小國……」嚴至昊提出解決辦法。
「叫什麼斯的,是不是?那種有錢就能行遍天下的國家,買個身份只是件小事。我馬上去辦!」嚴夫人自告奮勇地便要打包回美國。
「乾媽,那就麻煩你了。祝你一路順風啊!」對著即知即行的嚴夫人背影,劉楓道再見。
「老大,雙喜臨門,恭喜啊!」
愛情的濃淡和時間的長短無關,只和是否真心相關。一個為了逃避婚姻的古代女子,卻在現代只用了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就心甘情願地當了婚姻的俘虜。
愛情,真是害人的東西。
***
相較於嚴至昊和唐儂的乾柴烈火、速戰速成,劉楓和胡利之間算是文火慢燉、細水長流了。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恰恰足夠將一個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熬成一種生活上的習慣、生命中的依賴。
她對胡利,從最初時的視為鬼魅、排拒、恐懼、相應不理,漸漸地,習慣成自然,習慣到視若無睹的地步。然而,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胡利已變成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
雖然,嘴裡嘀咕著他的千百種壞處,心中卻早已認定他是今生的唯一。
鶴發配童顏又如何?她深信胡利會愛她一輩子的。她就是要氣死那些妖嬈性感的美女們,怎樣?一個又老又醜的阿婆居然會有一個年輕體壯、俊帥絕倫的老公,而且,還愛她愛得無怨無悔、死心塌地的,嫉妒嗎?去撞牆吧,高傲的美女們!
劉楓又偷空來到小公園「查勤」。
這可以用「物以類聚」來形容嗎?每次看到胡利,他這個帥哥的身邊一定會有美女相伴。劉楓有點醋意地感-著。
咦?這美女還有點眼熟耶……她雖然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是.美女總教人難忘嘛!尤其是這種絕世級的。如果她沒記錯,這個美女就是上次算命算到一半被她打斷的那一個。
看來她和她八字犯沖哦!人家說「一次是巧合,兩次就是故意了」,為免被誤會她是故意打擾,她只有躲在樹後等她走人了。
劉楓像抓奸般地躲躲藏藏,閃身在一叢扶桑花後,這是離胡利最近的隱密地點。
「月王,你真的忍心拋棄我們嗎?」溫柔的女聲,哀怨地問。
月王?這什麼跟什麼?現在是在唱哪一幕戲啊?
劉楓滿頭霧水之餘,也打起精神要偷聽個明白。
敢情這兩人是舊識,還關係匪淺咧!拋棄?多曖昧的用詞啊!
「銀雪,別這樣,你們還是可以來看我啊。」
『那不一樣。難道我們幾百年的情誼比不上這短短的三年嗎?」
「這是不一樣的感情,不能相提並論。你和日、星、辰,都是我最珍惜的朋友,而劉楓卻是我願意用一輩子去陪伴她的愛人。」
「那個醜女有什麼好?值得你如此對她。」銀雪幾乎是用吼的高聲說出。
「我也不知道她哪裡好,但是我就是愛她。」胡利平靜地說。
愛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囚為愛了,所以愛了。
「我要殺了她!」冷冷的聲音帶著陰冷的恨意。
「銀雪!我勸你最好不要有這種念頭。你想我會任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嗎?你要先考慮清楚,我的反擊,你承受得起嗎?」胡利依舊是淡淡的語氣,但是,警告和威嚇的力道不僅不減,還更令人寒毛直豎。
「月王,你……你傻瓜、你白-啦!為了一個丑不啦嘰的凡人,你競要放棄苦修一千多年的道行,陪著那醜女一起老死?我們即使想看你,也只有一百年不到的時間了!哇……」
銀雪使狠過後,居然毫無預警地號吮大哭起來。她少說也有幾百歲的年紀了,竟然像個孩子般地說哭就哭。
「胡利,她說的是真的嗎?」劉楓由扶桑花後走出,臉上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蒼白。
「你什麼時候來的,娘子?」胡利難得地出現慌亂的神色。
他的耳力和自力都是超人一等的靈敏,劉楓的接近他原本是不該沒發現的,只怪他和銀雪談得太用心了,以至於忘了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了。
「當然都是真的!」銀雪一見她立即止住眼淚,馬上又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為什麼?」劉楓眼淚一滴滴地滑下,終成一長串的淚河。她顫抖地問。
她不知道,原來胡利愛她是要犧牲那麼多……她何德何能?以前她還常指責他的長生不老,如今……「因為他破了童子身。」銀雪搶先回話。
「童子身?」劉楓不解地問。童子身?好「武俠」的說法,她一時聽不明白。
「月王說要和你成親,還要生一窩的小狐狸!他若是沒有破了童子身,又怎麼生小孩?」銀雪恨恨地說。
「胡利,原來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原本還想,萬一我們真的結婚了,等我皺紋滿面、齒搖發禿時,我打算在你臉上劃個幾刀,再打瘸你一條腿,好來『匹配』我的,沒想到……情況比我想的還要嚴重,我怎能讓你為了我而老死呢?」她哀傷地說。原來他們還是不可能的……「我是心甘情願的。換作是你,難道你不是?」胡利擦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微笑著說。
「你這沒良心的醜八怪!月王是我們狐族裡的第一美男子,他娶你這種又醜又平凡的女人已經夠委屈了,你居然還想劃花他的臉、打瘸他的腿,你有毛病是不是?」銀雪暴跳如雷地怒罵。
其實,要破壞劉楓和胡利的婚事是很容易的,可惜銀雪不懂,不懂劉楓吃軟不吃硬的脾氣。
如果,銀雪能強調胡利以後的悲涼-慘,不用她逼,劉楓就會自行退讓。可惜銀雪不懂。
原本劉楓還沉浸在哀傷之中,但是,胡利問了「難道你不肯「一句,竟教她心口一悸……是了,如果換作是她,她也願意為胡利這樣做。沒有什麼犧牲不犧牲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啊!
豁然開朗的心境讓她恢復了伶牙俐齒的本性!一向不服輸的她,豈容他人再三地罵她醜?他人愈是覺得她不配,她愈是要反其道而行,好讓那些人氣死!
「你才有毛病咧!我和胡利結了婚,他就是我的老公,我愛在他臉上刻只烏龜、畫條毛蟲的,你管得著嗎?還有,告訴你這個原始人一個常識,現代人生小孩不一定要破童子功才可以,人工取精聽過嗎?」劉楓故意抱著胡利的腰,展示她的所有權。
「真的?月王和你成親之後依然可以保有他的貞操?」銀雪興奮之中還是帶著懷疑。
「拜-,什麼貞操!說得我好像是什麼淫娃蕩婦一樣,難道我還能霸王硬上弓不成?人工取精是真有那麼一回事,可惜我們用不著。」劉楓很正經地說。
「為什麼你們用不著?」銀雪縱是冰雪聰明,然而,千年後的科技她還是摸不到邊。
「這個人工取精嘛……第一,男人的那傢伙疲軟不振,不能用。第二,那傢伙勉強可用,但是,精蟲數量稀少或品質不良,不好用;我看胡利不像是那種中看不中用的人,所以,我們用不著。再者,胡利說要陪我到老死,他是仙,不能說話不算話;更何況……我原本就嫉妒死胡利的美貌,為了達到讓他變老變醜的目的,我勢必要使出渾身的騷勁來迷惑他,天天在床上操他,讓他操勞過度,這樣才老得快。所以,很抱歉。」劉楓頂著道貌岸然的面孔,卻說出一大堆氣死人的鬼話。
「你耍我!」銀雪聽明白了劉楓的本意,她一臉殺氣,右手也隨即揚起,蓄勢待發。
「銀雪,回去吧!」胡利伸手攔下她。
「月王!這種粗俗的女人不值得你這樣做的!」
「你不會懂的。今天我如果放棄了劉楓,縱使我再活上一萬年,也不過是多受一萬年的相思之苦罷了。不要再勸我了,你回去吧,等我要結婚時,我會通知你們的。」胡利將劉楓攬在胸前,明白地表示他的決定。
「不必通知我了!我不想知道!」銀雪冷冷地說完。
一肚子無處可發的怒氣全讓她一掌拍向扶桑花叢。
劉楓望著破碎一地的扶桑花葉呆呆出神。
「怎麼了?」胡利拉著她在青石椅上坐下。
「胡利,我們真的會生出一窩的小狐狸嗎?」這個問題她原本就懷疑很久了,如今銀雪也這樣說。這會是真的嗎?她很擔心。
「你後悔了?」
劉楓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看著遠方的藍天白雲出神。
胡利也不打擾她,只是靜靜地在一旁陪著。
「還好,我有朋友是婦產科醫生。」想了半天,劉楓卻說出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有關係嗎?」胡利不懂,她的未來和她的朋友是什麼職業相干嗎?
「當然有。如果怕生出小狐狸,就可以找她做結-手術;如果生了小狐狸,怕人家知道,就可以請她到府接生,以免消息外漏上了頭條新聞啊。」劉楓將自己的心想明白之後,輕鬆地說。
「別擔心。」胡利感動得擁著她。
為了愛他,她可以不生,甚至原意冒著生下一窩「怪物」的風險,這教他如何不感動?
天地悠悠,任它世道多艱,有此相知相惜、相愛相守的伴侶,此生不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