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灣,艷陽高照。
傅萍瞇起眼望著海面,任由午後的陽光照在肌膚上,雖然被曬得有些昏頭暈腦,但她還是歡迎這種稍嫌毒辣的陽光。
深藍的海水舞動的波浪折射著陽光,粼粼閃爍,這麼美的風景,真該有人一同欣賞思緒轉至此,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習慣性地掃瞄著四周,幾秒後略略失望的垂下眼。
不願承認,她是在期待塗釋天的出現。自從知道他大師級的身份後,傅萍心頭便有個疙瘩,總覺得他的存在像曇花一現,很快就會離開她,回到屬於他的絢麗世界。尤其在瞧見他與一位美麗女子約會後,她變得失魂落魄,加上近來他鮮少光臨攝影棚,她更是恍惚得緊。
原來那天在醫院裡,他說的「想瞭解她」真的只是單純的想瞭解她,而她卻……唉!
她不該喜歡上他好看的笑容,害得自己現在患得患失的。
「小萍,你又在發呆了。」傅萍趕緊轉身,看見梅姊包容的微笑,心底一陣愧疚,「對不起,我馬上去做事。」
「別忙、別忙!」梅姊叫住她,「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
「喔。」放下心,她的視線又投向深藍大海。
梅姊滿臉不解地打量著她,「海有這麼好看嗎?」
「好、好看。」傅萍笑得心虛,其實她只是盯著海面發呆而已。
「梅姊也覺得看海很平靜嗎?」梅姊瞇起眼望著茫茫大海一會兒,然後聳聳肩,「我是不知道什麼叫平靜啦,不過看你這幾天失魂落魄的,我懷疑這海有你說的這麼好。」
「我沒有……」傅萍臉頰紅通通,不知是太陽曬的,還是因為心事被揭穿。
「好啦、好啦,你說沒有就沒有。」梅姊不以為意的揮揮手,「大太陽的,你起碼也戴頂帽子,一張臉被曬得黑漆漆的還能看嗎?」
「我有擦防曬乳。」她露出孩子氣的笑容,「而且曬太陽滿舒服的。」
「舒服個頭!」梅姊沒好氣的睨她一眼,「待會中暑你就知道。去棚內倒茶,Karen吵著要喝冷飲,順便自己也喝一杯。」
「喔。」傅萍摸摸鼻子,不以為意的走向陰涼的臨時攝影棚,同事幾個月,她早摸熟梅姊刀子口豆腐心的個性。
基本上,她相當滿意這份助理工作,除了成就感外,還能三不五時因工作出外景,工作兼娛樂,可算得上一舉兩得。不過沒有一份工作是十全十美的,雖然大部分時間她過得如魚得水,但偶爾也會遭遇挫折,例如……
「傅大小姐,你終於肯出現了。」
尖銳高亢的女聲讓傅萍不由得縮縮肩膀。
「對不起。」
「有時間對不起,還不快去拿冷飲,我要喝檸檬紅茶。」盛氣凌人的Karen把傅萍當作傭人使喚。「現在的助理怎這麼混,工作懶散又不會看人臉色,天曉得是怎麼應徵進來的。」
「我馬上去。」傅萍好脾氣的任由Karen叨念。工作久了,接觸人面漸廣,她更能包容某些自視甚高的模特兒,也練成一副對壞臉色視而不見,對壞口氣聽而不聞的好膽色。忍,就是她給自己的工作箴言。
打開冰桶,她拿出冰涼的檸檬紅茶,倒進美麗的水晶杯裡,再加入少許的果糖。艷麗的Karen不但重視舞台上的光鮮,對於生活品味也特別講究,非透明的水晶杯不用,非大吉嶺紅茶沖泡的檸檬紅茶不喝,非豐年果糖……嗯,會胖!
天馬行空的想法讓傅萍忍不住竊笑。
她端著十二杯冰檸檬紅茶,逐一發給棚內的女模特兒們。
「Karen姊,飲料好了。」她端著杯子,乖乖站在正在上妝的Karen身旁,靜待吩咐。
「放桌上。」由於化妝師正在幫Karen上眼影,她閉著眼不耐煩地擺擺手。
「喔。」傅萍望著凌亂且擺滿雜物的小桌子,拿起化妝師用來補充粉餅的蜜粉盒,頗為艱辛的放到較高的箱子上,再將水晶杯放在空出來的位置上。
「Karen姊,你還有事要交代嗎?」正在上口紅的Karen睨了她一眼,施恩般地揮揮手。
「那我先走了。」謝主隆恩!
傅萍離開後,化妝師也大功告成。
「Karen,快來換衣服,要來不及了!」梅姊呼喚道。
Karen優雅地喝了口檸檬紅茶,才滿足地前去更衣。五分鐘後,她小碎步的走回桌旁,略略著急地張望。
「絲巾呢……」她抬起頭,看見箱子邊緣垂著一角淺藍絲布,驚喜道:「在這裡!」
她伸手一拉,跟著拉下壓住絲巾另一角的盒狀物!
「啊……」淒厲的尖叫聲馬上傳遍攝影棚。
Karen邊跳邊搖著身體,卻不敢伸手拍打畫著精緻濃妝的臉龐,白色的粉末隨著她的跳動紛紛落下。
她憤怒的指著地上的蜜粉盒,幾近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是誰?誰把蜜粉盒放在箱頂?誰?」
她洩恨地踐踏著蜜粉盒,滿心狂燒的怒火卻難以消減。「出來!有膽就給我出來,敢作就要敢當!哪個王八蛋陷害我,卻縮頭縮尾不敢出來!」
「哎呀,怎麼會這樣?」梅姊走近一看,直歎糟糕地攏起眉心。「就要開拍了,居然出這種烏龍。」週遭的女模特兒們發出同情的安慰,但某些人卻懷著看好戲的心情,只能怪Karen平時做人有點失敗。
人牆外的傅萍白著一張臉,不安恐懼地看著因自己大意而惹出來的禍。
「到底是誰?趕快給我滾出來!」Karen不放棄的狂吼,誓死找出兇手。
認罪吧!傅萍的良知鞭打著自己,她正要舉高手!
驀然,一隻黝黑的大掌包住她的手,她倒抽口氣,視線往上移,隨即睜大眼。
是他!
塗釋天的男性氣息籠罩著她,璀璨發亮的黑眸正對著她瞪大的眼珠,「在這種情況下自首,似乎不是個好主意。」她眨眨眼,反應遲鈍地瞄了眼人群中暴跳如雷的Karen,「可是……」
「別擔心。」塗釋天望著身旁的好友,露出狡猾的笑容,「他會解決。」鄭安邦歎了口氣,「是的。」只歎交友不慎。
傅萍不安的眼神在他們之間轉了轉,前方再度傳來的怒吼讓她本能的躲到他身邊尋求庇護。
「傅萍……給我死出來!」「跟我走?」他的淺笑似有安定人心的效果,情不自禁地,她點點頭。
☆☆☆兩人小跑步踏上熱燙的沙地,塗釋天拉著傅萍躲進一旁稀稀落落的樹蔭裡。
「呼……呼呼……」傅萍氣喘吁吁,跑得有些腳軟。
「要不要坐下?」他倒是很快恢復氣息。
她搖搖頭,感覺呼吸漸漸平穩。「謝謝你。」
「謝我?」他興味地挑高眉,「我可是鼓勵你畏罪潛逃。」她飛快地抬頭,小臉上明顯掛著不安和愧疚。
「不過我喜歡做壞事的快感。」塗釋天朝她擠擠眼。她真是可愛,每個動作、眼神都直接反應出內心想法,毫無嬌飾,讓他不禁愛上這種坦白的感覺。
傅萍粉臉飄起淡淡紅暈,嘴角無法遏止地泛開笑容。憶起方才Karen的歇斯底里,她唇邊的笑容更加擴大。糟糕,她似乎太壞心了……
塗釋天靜靜凝視她的笑靨,不敢驚擾眼前的美景。近來雖然忙著醫院的事,卻常在每個短暫休息或是入睡前,想起她甜甜羞怯的笑容。今早好不容易將手邊工作告一段落,他立刻衝動地趕來這裡,只為了見她一面。
不過,他這傻氣的舉止倒是取悅了一旁看好戲的鄭安邦。
「你最近在忙什麼?」禁不住沉默,傅萍率先開口。
她偷覷他一眼,意外看見他黑眸隱含笑意,雙頰不禁微微發燙。「我不是要打探你的隱私,只是、只是這個星期你都沒出現在攝影棚——」她突然住嘴,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透露得太多了。
塗釋天眼中閃過光芒,嘴角的微笑稍稍透露他的得意。
「這星期我都在醫院——」
「為什麼?你生病了嗎?」傅萍頓時忘了顧忌,焦急地打量他全身,最後視線轉回他臉上,一顆心懸得老高。
他卻因她著急的口氣彎起嘴角,「我很好,你別擔心。院方希望我替他們更新簡介,所以我才會待在醫院,做些準備工作。」
「這樣呀。」她鬆了口氣。
「你會擔心我嗎?」
「我……」她瞥他一眼,看見他高深莫測的笑容,臉頰微微一熱,好似為自己的大驚小怪難為情。
「我當然會擔心,因為……」她看見他黑瞳中閃過欣喜和滿意,心中發糗,不肯再說下去了。
塗釋天愉悅地笑著。真是容易害羞的女孩,不過他有足夠耐心等待這朵小白花慢慢綻放,現在她會擔心他,說不定沒多久就會喜歡上他。
「我近期內會很忙,可能無法常來攝影棚看你……」他笑看她睜大眼,粉臉暈染春色,「和其他工作人員。」其他工作人員……傅萍眨眨眼,好一會才知道自己誤會了,更洶湧的紅潮襲上她的雙頰,她簡直像顆熟透的番茄。
塗釋天伸手撫上她的臉頰,讓她身體一僵。「你臉好紅,很熱嗎?」他眼底笑意湧現,心想自己絕對有當壞人的天分。
「不、不會。」被他碰觸的地方簡直要燒焦了。
穩住點,傅萍!摸摸臉頰,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他只是關心你,不會對你有非分之想!對,他們只是朋友,何況他已經有個美麗的女朋友——一想到這,傅萍的心微微扯痛,發燙的臉頰也漸漸降溫了。
「你以後是不是都會待在醫院裡?」或者跟女朋友在一起?
「醫院或是家中,我家裡有個工作室。」「喔。」他女朋友一定對他家很熟,說不定常常跑去找他。
塗釋天微瞇起眼,沒聽漏她口氣中的失望。
「其實準備工作都差不多了,只是我還缺個助理幫我整理資料。」
「嗯……」她低著頭,語氣意興闌珊。他女朋友看起來那麼能幹,似乎什麼事都難不倒她的樣子,她一定會幫他——
「你願意幫我嗎?」
「她當然會幫……什麼?」傅萍猛然抬頭,臉上有著詫異和掩飾不住的驚喜。「你是說我嗎?」見他黑瞳閃爍熠亮,神情溫柔含笑,她的心跳不禁加速,頓時口乾舌燥,話說得結結巴巴:「可、可是我不曾做過,而且……」
「你會打字嗎?」她眨眨眼,點點頭。
「那就夠了。而且我希望借用你獨特的鑒賞能力,幫我篩選合適的照片。」他口氣嚴肅,卻戲謔地朝她眨眨眼,「這次你不需要跑到美國,只要下班後撥一個小時給我。」
「好……」她心底冒出喜悅的泡泡,但腦海忽然閃過某個念頭,讓才揚起的嘴角瞬間垮了下來。「等等,你……女朋友會不會不高興?」「女朋友?」塗釋天傻住了,他什麼時候冒出個女朋友,他怎麼不知道?這妮子難道不知道他正打著她的主意,根本不可能會去注意其他女人!
「嗯。」她垂下眼睫,感覺掌心因緊張而發汗。
「為什麼會這麼問?」傅萍咬咬唇,從他語氣聽不出他是喜是怒,內心更是志怎不安。難道他沒有女朋友?
那個美麗的女子真的不是他女朋友?
「我、我只是好奇。」「如果答案是肯定,你還會願意幫我嗎?」她心一沉,難過地搖搖頭,「你不怕你女朋友吃醋?〕「不可能。」她飛快抬眼,看見他眼睛含笑,粉頰因尷尬而微微發紅,那句為什麼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因為我根本役有女朋友。」他黑眸裡閃過狡黠光芒。
「真的嗎?」傅萍星眸發亮,有點不敢置信。
他真的沒有女朋友!奇怪地,她居然覺得釋然又……歡喜!
塗釋天將她的竊喜看得一清二楚,為她的歡喜而歡喜,到底她對他不是全然無意,但他也不忘逗弄她,「你真這麼希望我有女朋友?」「我……」她粉臉飛上一片紅雲。
他笑笑,決定放過她。
「走吧,我們去避暑,這裡太熱了。」他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引領她邁開腳步。
傅萍小臉更紅,低頭看著他們留在沙灘上的腳印,好似情人般貼近相依,為此,紅唇不禁彎得好高。
☆☆☆下班時分,傅萍走出大樓,轉頭尋找熟悉的身影。
「小萍!」塗釋天透過降下的車窗,對著不遠處的人影揮手。
聽見呼喚,她朝黑色吉普車走去。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看著他溫柔含笑的眼神,傅萍微笑搖搖頭,「我不餓,三點半才吃午餐。」他聞言稍稍擰眉,看來他得提醒安邦多注意時間,不要一工作起來就不吃不喝,連帶拖累身旁的工作夥伴。
「你呢?餓不餓?我可以陪你去吃飯。」一句簡單關懷就讓塗釋天的心情瞬間轉好。
「我還好。」他將車子駛進車陣。「既然我們都不餓,不如先到我家,我把我們在白沙灣照的照片洗出來了。」
她眼睛一亮,不忘禮貌地問:「會不會打擾到你家人?」「不會,他們都不在家。」也因為這樣,他才大膽帶傅萍回家,他可不想讓母親或是其他家人打擾他們相處的時間。
不久後,黑色及普車駛進塗家的車庫,塗釋天和傅萍經由庭院走向屋子。
「汪、汪!」一頭灰毛大狗朝他們疾速飛奔而來。
塗釋天聽見傅萍的驚呼,本能反應地擋在她身前。「別怕,米果不會咬人。」身高足有半個成人高的哈士奇跑至他們面前,興奮地直搖尾巴,壯碩的身軀動來動去。
「米果,回屋子去。」
「嗚……」大狗偏偏頭,不解主人為何不像以往拍拍他的頭,和他一起玩。
「好可愛!」傅萍從他背後探出頭,對上米果烏黑圓亮的雙眼,不禁朝它一笑。
「你不怕?」他失笑看著她探頭探腦,發現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不怕。」她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它為什麼叫米果?〕「汪!汪!」大狗聽見自己的名字,高興地猛搖尾巴。
「呵呵……」她摸摸不怕生的狗,笑聲連連。
塗釋天微笑看著她們嬉戲,似乎挺高興她喜歡動物。
「靜竹取的,那陣子她迷上米果,整天逼小狗吃米果。」傅萍想像那幅畫面,不禁笑彎了眼。「結果呢?米果喜歡吃米果嗎?」似乎聽懂她的話,米果低嗚一聲。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可憐的米果。」她蹲下身,安撫地摸摸大狗的頭。
米果撒嬌地舔舔她的臉,引來她的驚呼與笑聲。
塗釋天有些吃味地看著米果偷吃心上人的豆腐,又有些感歎狗兒似乎比主人更受歡迎,他甚至希望能與此刻窩在傅萍懷中的米果交換身份,而不是在一旁跟一隻遲鈍的狗爭風吃醋。
傅萍的臉頰因嘻笑而嫣紅,水汪汪的眼睛祈求地看著他,「我可以再和米果玩一會兒嗎?」毋需再多的懇求,他馬上臣服那雙水眸之下。
「當然,待會你自己進來。」他決定不留下來吃米果的乾醋。
「嗯。」她分心地應聲,沒看見塗釋天自嘲的搖頭,更沒注意他的離去。
當梁玉回家時,看到的便是一人一狗和樂融融的情景,她詫異地挑挑細緻的秀眉,走近庭院裡那名陌生的女子。
「咳、咳!」
傅萍聞聲轉頭,看見一位高雅美麗的中年婦女,慌忙地站起身,「你好,我是釋天的朋友,傅萍。」釋天!梁玉眼底閃過精光,嘴角的笑容擴大。
「你好,我是釋天的媽媽。」「伯母,你好,對不起在這個時前前來打擾。」傅萍露出靦腆的笑容,安撫地拍拍猛舔她掌心的米果。
「嗚……」米果略略沮喪地趴下。
原來那孩子喜歡溫柔的女孩,梁玉心想。
「不會,我們很歡迎客人。如果你不嫌棄,就叫我塗媽媽吧。」梁玉露出頗具深意的笑容。
傅萍臉紅了紅,順從地喊了聲:「塗媽媽。」梁玉笑瞇了眼,對這文靜害羞的女孩越看越喜愛。
「媽!」塗釋天從窗口看見母親和傅萍在交談,馬上緊張的衝下樓。
梁玉睨了眼緊張兮兮的兒子,忍不住開口損他,「別擔心,媽不會吃了你的女朋友。」「我們不是……」傅萍瞬間羞紅了臉。
「媽!」塗釋天則是無奈地低喊。
梁玉笑咪咪地看著眼前的這對小兒女,「小萍,留下來吃飯吧。」
「塗媽媽,不用麻煩了……」塗媽媽?塗釋天驚訝地挑眉,好笑地看著母親。媽的意圖也太明顯了。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我常常一個人吃晚餐,說有多孤獨就有多孤獨,今天多了個伴,高興都來不及了,哪會覺得麻煩。〕塗釋天聰明地不戳破母親的謊言。事實上,父親和弟妹們天天輪流回家陪母親吃飯,只不過今天醫院有個重要的飯局,他們必須一同參加。
梁玉果然猜中傅萍心軟的個性,就見她眼底浮起不捨。「好,我陪塗媽媽一起吃飯。」
「乖!」梁玉喜悅地拍拍她的肩膀。「你再和米果多玩一會兒,梁媽媽先去梳洗一下。釋天,幫媽媽把東西提進來。」
「嗯。」塗釋天伸手接過母親手上的提袋,知道母親有話要私下說。
待他們走離傅萍一段距離後,梁玉要笑不笑地睨著兒子,「她就是那條Tiffany項鏈的主人?」
「嗯。」
「還沒送出去?」塗釋天沒料到母親有此一問,頗感狼狽地點點頭。
梁玉笑得快意,難得能看見這孩子尷尬的模樣。
「我想陳玉婷應該沒希望了吧?」
「她原本就不該抱希望。」她的笑容不變,似乎早猜出兒子會說出這種無情的話。
「媽還挺喜歡這個女孩。」塗釋天笑看母親,「你沒意見?」「你又何時聽過別人的意見?」梁玉淡淡反問。
他只是笑著,輕輕地摟了摟母親,知道母親瞭解他。
☆☆☆傅萍輕哼著歌,忙著將廠商送來的春季新裝分類掛好,替明天某少女雜誌的拍攝做準備。
Rebecca走近她身旁,好奇地多看她幾眼,「小萍,最近心情很好?」傅萍一頓,不解地抬頭,「有嗎?」她心情一向都不錯呀。
「有,不信你自己看看。」Rebecca將她的頭轉向鏡子,「你看,笑容滿面。」
鏡中反射出一張蘋果臉蛋,亮晶晶的水眸,彎彎的紅唇,在在說明主人心情正好。
「嗯……」傅萍似乎也被考倒了。「大概是我最近都沒作惡夢吧。」
「真的是這樣嗎?」Rebecca狐疑地瞧了瞧好友,肩膀曖昧地推推她,「不是因為談戀愛嗎?」
「你、你胡說什麼?」傅萍漲紅臉。
「真的沒有?」Rebecca擺明不信,表情促狹,「那天天接送你上下班的黑色吉普車的主人是誰呀?」還裝傻!
傅萍頓時氣軟,小臉紅通通,卻固執地搖頭不語。
「不說?」Rebecca瞇起眼,正打算逼問時,手機響起適時解救傅萍一條小命。
她看著螢幕上頭的號碼,媚眼頓時轉亮,「抱歉,我男朋友。」傅萍鬆了口氣,透過鏡子偷看角落裡正興高采烈講著電話的Rebecca.好友臉上熟悉的甜蜜表情,她似乎也曾在自個兒房間的鏡子裡看見過,難道真如Rebeeea所言,她在談戀愛?
這項發現駭住傅萍,因為才想到「戀愛」兩個字,她腦海中馬上浮出塗釋天的臉孔。
天,莫非她真的喜歡他?
塗釋天溫柔體貼,細心有禮,知道她對男性的莫名恐懼,總是能顧及到她的情緒,又能輕易化解她的緊張。此外他還很幽默健談,除了專業知識外,對其他領域的學識也涉獵不少,和他聊天總是不冷場。
說實話,她真的很欣賞塗釋天,也很享受他的陪伴。如果這樣一位優秀的男子能常伴身側,她想任何女子都會感到幸福快樂的。思緒轉到這,傅萍的心反而落實了。她喜歡塗釋天,不是朋友般的情誼,而是屬於男女間互相吸引的動心。
但她確定自己心意後,問題也隨之而來-她要如何確定對方的心意呢?
由於塗釋天行為君子,言語從未超出朋友界線,她根本無法得知他的想法。即使偶爾逗弄她,也是語意曖昧、高深莫測,教人難以猜出他真正心意……
「小萍?小萍?」Rebecca早已結束和男友的熱線,一回頭卻見傅萍在發呆。
「嗯?」傅萍回過神。
「你在發什麼呆?」
「我、我……」她掙扎地看著好友,「我有一點疑問。」
「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幫你解決。」Rebecca豪爽地拍拍胸口。
傅萍舔舔發乾的唇瓣,「如果你喜歡一個人,我是說如果,你要如何確定……確定對方也喜歡你?」Rebecca眼底閃過精光,紅唇微勾,「這簡單,只需要個小動作。」
「什麼動作?」傅萍眨眨眼,大有佩服之意。
什麼動作這麼厲害?她倒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
「接吻。」
「接吻?」傅萍失聲大叫。
「對,接吻、親嘴、打啵、相濡以沫!」無視好友微微扭曲的表情,Rebecca高興地侃侃而談,「當你的理智無法做出判斷,你就只能相信你的身體。舉例來說,人家說戀愛中的女人會變美,那是因為當雌性動物遇見心儀的雄性動物,為了達成求偶的目的,體內的女性賀爾蒙自動大量分泌,讓身體保持在最佳狀態,以便吸引對方的青睞,這是種本能。當然,雄性動物為了傳宗接代、延續種族,也會有某些外在表現,譬如會開屏的孔雀是公的,生得漂亮又勇猛的獅子是公的。戀愛中的男性雖不像女性會變美,卻同樣也會有某些動情特徵——」
「你是在幫我上生物課嗎?」傅萍瞪著神色自若的Rebecca,感到有點無力。
Rebecca歎口氣,遇上不受教的學生,只好拿出最大的耐性。「我再說簡單點,你剛剛不是有聽見我在講電話?你有沒有發現我的聲音高了幾度,多了點撒嬌的成分?!」傅萍回想方纔的情景,同意地點點頭,「沒錯。」
「這就對了。像這種行為就是下意識的動作,或者是說某種特定機制,在遇見某些人或某些事,這行為本能就會表現出來。」傅萍心有所感,眼睛不由得一亮,「這是不是像在鏡子裡看見臉上的笑容,卻不知道自己為何而笑?」
「孺子可教也!」Rebecca滿意地點點頭。
「當你喜歡一個人,身體會誠實的反應這種情緒。」
「那何種徵兆才算是——」
「喜歡?」Rebecca笑看她點頭。「呼吸加快、血壓上升、頭暈目眩,身體緊繃卻軟弱無力。」
傅萍微微皺眉,喃喃自語,「聽起來很糟……」
「還有高度亢奮及……」Rebecca表情頑皮,湊向傅萍耳朵,低聲說了幾個字。
「Rebeeea!」傅萍臉頰燒紅,又氣又羞地瞪著好友,「你少唬我!」
「美麗善良的Rebecca是不會唬人的。」
傅萍拿好友的自信沒轍,「就算你說得對,我又要如何跟對方接吻?」光想到和塗釋天接吻她就臉紅心跳,更何況要主動出擊呢?
我?!
Rebecca聽出她的語病,壞心地偷偷笑了。「這也不難,只要對方一不注意,你就將嘴嘟過去,相信我,沒有男人可以拒絕得了。」這不等於廢話!
傅萍大翻白眼,沒有男人招架得了主動送上門的女人,她不就永遠無法知道塗釋天是否喜歡她,那……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