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贏了。」石磊說。
會議室內一片沉默,幾乎教人窒息。
「沒事的話,我先走一步。」
「等一下。」她叫住了半起身的他。
石磊挑一挑眉毛,並沒有馬上再坐回去。
「請等一下。」可言再說一遍。
「還有事?」
「沒有。」咦?這樣說他豈不是會馬上走掉。「呃,還有一點點。」
「什麼?」他繃著一張臉問,總算坐了回去。
「田曉語目前怎樣?」
他愣了一下。「我沒有聽錯吧?你是在問我……」
「我在你眼中,真是如此冷酷的女人?」他的言下之意令可言好受傷。「我終究是女人,當然會關她,關她的處境。」
「即使已想盡辦法幫傷害她的人脫了罪?」石磊不忘譏諷,「你關心的方式可真特別。」
可言忍不住回嘴,「你又普通得到哪裡去,石磊,這麼憤世接俗,難道正常?」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不,不能如此殘忍,一再碰觸他的痛處。
「算了」
「算了?」他撤嘴道:「覺得理虧,所以不敢說、說不出口了?方可言,其實你消息的來源,我不問也猜得到是誰,他那樣做,不怕違反自己的職業道德嗎?或是為了討女友歡心,什麼事都可以做?」
可言聽了氣著推開椅子站起來。「他不是我的男友,你不要亂加臆測。」
「果然是那無德醫師造的謠。」
聽石磊這樣說,可言才發現自己剛剛失言,那樣講不等於「此地無銀三百兩」,自己把宋溪明白白送上門,承認他便是消息來源。
「你好卑鄙。」她低聲說。
「是嗎?我倒覺得自己只是比較老練。」
「對。」可言幾乎是衝口而出,「和你、和田曉語、甚至是和你那個設計師女友相比,我是夠無真的了。」
石磊突然衝到她的面前說:「這事只關係到我們兩人,你不必施別人下水。」
「別人?」可言冷哼道:「原來這才是你所謂的律師風範,必須冷酷無情,把所有的人都算是外人。」
「你憑什麼論斷我介石磊逼近她道:「你根本不瞭解我,不是嗎?到底憑什麼論斷我?」
可言在這個時候做了一件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的事,她突然踮起腳尖,說了句:「就憑這個。」然後便主動吻上他在眼前不斷擴大,並且成為自己目光焦點的雙唇。
好柔軟呀!和他犀利的言辭完全不同,雖有剎那的猶豫,但可言也幾乎同時決定此時此刻,就此時此刻她要依本能行事。
這……石磊不曉得自己該做何反應,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無法思考,但是……或許這一刻他最不需要的,便是思考、僅是理性……
發現自己已經從被吻轉為吻她的石磊腦中一片空白,只想好好的親吻她。
他的雙手環上她的纖腰,由松而緊,終於將她整個人納入懷中,舌尖探出,挑開她的唇瓣,緩緩探入,再誘導她與自己唇舌交纏,吻得如饑如渴。
「晤——」可言輕哼,「嗯。」與他糾纏著,輾轉著,一點點驚愕,一點點羞澀,加上莫大的喜悅,以及無限的溫存,整個身子軟綿綿,腦袋輕飄飄,完全癱倒在他的胸前。
許久以後,他們兩人的雙唇才分開,但他的雙臂卻沒有鬆開半分。
「石磊,我……」抬頭才觸及他便注的眼神,可言就說不下去了,本能的退縮。
「別走。」他鎖緊她的纖腰。
「什麼?」她只得把臉埋在他的頸側。
「剛才都那麼勇敢了,現在才想躲,不嫌遲了些。」
被他這麼一說,她更加羞不可抑,偏偏他又不肯放手,可言真不曉得該如何才是。
「我……」最後她只能說:「放開我。」
「真的?」石磊的感覺卻正甜蜜,雖然還有些模糊、有些混飩,但他卻無法否認,可言帶給他的是前所未有的強烈感受。
「我不會向你道歉的。」她突然抬頭,同時紅著臉說。
「為什麼?」嘴裡這樣問,表情卻不像真的想要答案,甚至空出右手來,用指尖摩拳她紅灩灩的雙唇。
「不要。」她輕喃著,也不是真拒絕。
「為什麼?」
「這裡是我們事務所的會議室呀!」
石磊忍不住笑出聲來,同時再度接緊了她。「天啊!你真是個大驚奇。」
「這是褒還是貶?」
「是褒、是貶?」他倒著頭想了會兒。「以後你自己慢慢發掘好了,等你更加瞭解我一些,我想你就能界定這是褒,還是貶了。」
「我們還有以後?」她再度衝口而出。
「咦?」他露出驚訝的表情。「你不打算負責?想親完了就走?」
現在可言已經想不起來剛剛怎麼有勇氣主動吻他了,而這恐怕將會成為她落在他手中一輩子的把柄吧!
「你會一直拿這笑我嗎?」
石磊馬上執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有勇氣解了我們兩人之圍的人是你,我為什麼要取笑你?」
「解圍?你是說—…」她滿期盼,卻又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
「是」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字,但可言聽懂了,高興之餘,仍有一絲的憂慮。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石磊又說了。
「什麼?」
「你在想我真花,和你所聽到、所以為的完全不同。」
「我沒——」想想又分明是,便住了口。
「有關於這一點,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慢慢說給你聽。」
「什麼事?」
「今晚陪我吃飯。」
「就這樣?」
「其他的——」他俯下頭來,在她唇邊低語。「我們可以晚餐時慢慢再聊。」
*****
結果他們不只那天晚上一起用餐,接下來的每一天晚上,他們兩人幾乎都一起用餐,可言也才發現他真是個美食家,哪裡有好吃的,他幾乎都知道。
「呼!」這一晚回到石磊的住處,可言吁出一口氣道:「我不行了。」
「這樣說,也不怕別人聽了會誤會。」他兩手分按沙發兩邊,朝癱坐在裡頭的她俯下身來。
「是你自己想歪了,我說不行,是指肚子不行了,再這樣吃下去,我不變成個大胖子才怪。」
「你再增加十公斤都還不賺胖。」他說:「起來。」自己坐下來後,再把她抱坐在他的腿上。「這樣有沒有輕鬆一些?」
「好哇!十公斤,原來你安的是這種心。」
「什麼?」
「把我喂胖,好有理由嫌棄我的 「嫌棄你?」他說:「我為什麼要賺棄你?嫌棄你後要做什麼?」
「好去愛別的女人。」
石磊聞言愣住。
著他這樣,可言有些懊惱,卻不後悔,畢竟這是他們遲早要面對的問題。
「你這麼不相信我?」僵持片刻後,石磊有些苦澀的問。
「我……我很愛你,」可言望著他說:「或許你會覺得莫名其妙,事實上,我自己起先也覺得匪夷所思,我怎麼會愛上你?你既狂妄又無禮,自以為是又冥頑固執,我怎麼會愛上你?你甚至是我的對頭律師,比起你,跟溪明談戀愛要容易、輕鬆得多。」
「但是愛情沒有道理可循,你就是愛上我了,不是宋溪明,而是我,正如我愛的也是你,不是芝璇。」
「真的?」她相信在某一方面,他們兩人其實一樣羞澀,所以並沒有就」他愛她」王個字窮追猛打,「為什麼不是林小姐,我甚至聽說你們連婚期都決定了。」
「不,」石磊立刻否認,「我們之間從來沒有論及婚嫁,至少在我的記憶中沒有,這是誰告訴你的?」
可言說了,並強調,「是林小姐親口跟她說的。」
「可言,你相信我嗎?」石磊問道。
但可言卻說了句讓他摸不著頭緒的話,「謝天謝地。」
「什麼?」石磊不懂。
「我說謝天謝地,謝謝你先想到我們之間的互信,而不是急於控訴林小姐撒謊。」
「這很重要?」
「這很最重要。」可言表示,「因為那象徵你內心底層的溫柔。」
石磊被打動了,扣緊她說:「傻女孩。」
可言依著他,做了個堪稱重大的決定。「都過去了。」
「嗯?」他沒聽清楚。
「我說你過去的情事,」她的眼神清澈,口齒清晰。「都過去了,你不必說,我也不會再問。」
「包括我的……前未婚妻?」他眼中的陰鬱幾乎淹沒了可言,令她疼不已。
「噢,石磊。」她捧住他的臉,與他額頭相抵。「這世上為何要有這麼多令人難過的事!」
他忍不住吻上她的唇,但止於蜻蜓點水,再往下說:「或許是為了讓我們更加珍惜歡樂的時光,更加懂得把握現下、此刻。」
他好像說得不多,但可言一顆心卻完全放了下來,豁然開朗。
原來還是有些在意的,這發現令她驚訝,但也讓她暗自莞爾,或許這樣才是正常的女人吧!會吃醋,同時懂得適可而止。
「只有一件事。」她對石磊說。
「什麼?」他故做驚訝狀。「還有?我以為你冰雪聰明,什麼都明白了。」
「我冰雪聰明?」可言笑了開來。「這是哪個年代的形容詞,拜託,不要因為如此洩漏了你的年齡,好不好?」
「嫌我老?」他露出猙獰狀。
可言跳起來在屋內邊躲邊跑邊笑。「哇!有人生氣要打人羅!」
「對,誰叫你嫌我老,馬上讓你看看我的體力和耐力。」
可言與他笑著、鬧著,最後終於因為一個並不是真的想躲.一個卻是真的想追而雙雙撲倒在長沙發上,她的長髮散落成一片,如張情網。
「我愛你。」
突然聽他這麼說,可言得住了,完完全全的愣住,連笑容都凍在臉上。
「我愛你。」於是石磊再說一遍。
笑容漸漸淡去,換上感動的淚光隱隱。
「很難相信嗎?」他問她。
可言趕緊搖頭,一搖再搖。
「那為什麼是這種表情?」他輕撫她的臉說。
「因為高興!這是高興的表情!很難看嗎?」
「不,很美。」
「我或許沒有辦法拿到一百分,但我會努力,」可言向他、也跟自己保證:「拚命的努力,不但愛現在的你,也愛你體內那個受了創傷的小男孩。」
石磊沒有再多言,馬上俯下頭來親吻她,從她的額頭。
眉間一路婉蜒而下,到雙額、耳後、頸項,彷彿刻意掠過雙後,好讓她藉著嬌吟表達中的激動與歡喜。
或許他們最投契的地方,就在於彼此都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便能意相通吧!
*****
「這個案子結了?」盛學文問她。
「嗯,結了。」可言說。
「聽說你還受了傷?」
「小傷。
他臉上的笑意加深。「聽說受傷的還不只你一個人。」
「盛先生!」原來他在開自己玩笑,虧自己還傻傻的有問必答。
「看來放你假是放對了,只是我又聽說…-」
可言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他繼續說。「怎麼不說了?」
「可言,你知道我一向把你們當朋友、當夥伴,而不只是員工。」盛學文意在言外。
但可言明白了。『』我知道你聽說什麼了。」
「什麼?」
「林芝璇,是不是?」
「你知道她?」
可言點點頭。
「也知道他們的關係。」
她再點點頭。
「我不反對勇敢追求所愛。」
「但擔心我會受傷。」她幫他接下去。
盛學文笑歎,「我喜歡聰明的人。」
「你可以放,我不是石磊的另一艘船,雖然未來的事情難說難料,但目前至少我敢肯定,他的交往對像只有我。」
「自信的女人果然美麗。」
可言笑道:「盛先生,盛太太知道你的嘴巴越來越甜了。」
「真是那樣,她也是頭號受惠者。」盛學文根本不知道提到妻子時,他臉上的表情有多麼溫柔。「 對了,案子的實情?」
「我的當事人是清白的,田曉語身上的傷不關他的事,事實上,我還懷疑連哲賢受的傷都是她下的重手,是她的傑作。」
「有這樣的事?」
可言注意到了他微妙的表情變化。「盛先生,你似乎不意外?」
「不,我只是見怪不怪,在這行持久了,就是會有這個職業病。」他沉吟了半晌,原本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不過最後只對可言說:「恭喜你,又解決了一件案子了,大家繼續努力,你也該下班了。」
的確已到了下班時間,可言正準備退出他的辦公室時,突然想到,「盛先生今天要加班?」
「不,我向來反對工作佔用家庭時間,更何況現在之俊的身子不像從前,我只是還有一、兩件小事,想查一下資料。」
「那我先下班了。」可言告退。
「好。」但在她走到門口時,盛學文卻又叫住了她,「可言。
她轉過身來,以眼神相詢。
「我總覺得那個田曉語不單純,你讓她告不成朱哲賢,小心她找你麻煩,最近你出入家裡和事務所,千萬要留意。」
總覺得他想太多了,但可言還是接受了老闆的好意。
「我會留神。」
「今晚有沒有人接你下班?」
「盛先生,天色還早哩!」可言差點想問他是不是因為太太懷孕的關係,變得對所有女性的安全都敏感起來。「而且石磊也有事要忙,不過你放心,我們約好了吃晚餐,之後他也一定會把我送進家門,自己才回去。」
「那就好。」嘴上雖這樣說,但為什麼裡頭仍隱隱覺得不安?
田曉語?總覺得自己聽過這個名字,不是現在、這一次,而是從前接觸過,但究竟在什麼時候、哪一個地點、因為什麼事而聽過呢?
盛學文突然有些焦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