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所人全聚在膳堂內,為戰戒洗塵。忙碌進出的僕傭們穿梭在膳堂和廚房之間,端菜、盛飯、擺碗筷,一旁戰家總管並吆喝著大家動作快些,不一會兒,僕人們很快的服侍所有人人座。
一桌子的人包括洗塵宴的主角戰戒、主人師悖卿、戰戢,還有申屠列,而鑄月也被邀來人座。
「咦?這位是……」就座後,戰戒臉疑惑的看著鑄月。並詢問師悖卿。
師悖卿順著戰戒的眼光看去。才恍然大悟忘了跟他介紹。於是她站起身朗聲回答,「七爺,這位是鑄月,替戢兒治傷的大夫。」
「哦,原來是名震江湖的鑄月。」戰戒若有所思的看著對方。
他早聽說戰戢舊疾復發,只是沒料到為戰戢治病的竟是人人畏懼的殺手鑄月,江湖盛傳鑄月一手殺人,一手救人,行事要看心情,不知為何鑄月肯為戰戢治傷?
鑄月並無多大反應,也不太想理會戰戒。
「七爺,一趟回來可累壞了吧?」師悖卿見場面有些尷尬,乾笑一聲,轉移了話題。
「不會,回到家裡都休息好…會兒了,哪裡還會累。倒是戢兒,你的身子怎麼樣?我聽說你病了,所以才趕著回來,還好吧?」戰戒一臉關心的看著身旁的戰戢。
「謝七堂伯關心,侄兒目前已無大礙,多虧鑄月大夫和大家的照顧,才能好得這麼快。」戰戢朗笑回答,心思卻飄至始終冷凝不語的鑄月身上。
她向來不太搭理人,但是他卻發現她彷彿對七堂伯有著難以形容的排斥。似乎完全不願與七堂伯打交道。
「呵呵,沒有大礙就好。你還沒娶妻為戰家生個一兒半女,哪能這麼快就追隨你爹去?下次小心點,好好照顧自己,別再讓大夥兒操心了。」戰戒朗笑兩聲,以長輩的身份訓誡他。
可是一桌子的人在聽見「你爹」,這兩個字時,臉色全微微一變。原本江湖兒女豪氣萬千,不該有所禁忌,但唯獨有關戰撼天之事例外,人人心中都有結,特別是戰戢和師悖卿,只怕終其一生也放不開。
「是。」戰戢收斂起笑容,心中微微的抽痛,但還是回應了戰戒的話。
一時之間,膳堂充斥著怪異沉悶的氣氛。
身為女主人的師悖卿沉默了一會兒後,收起思念丈夫的心情,揚起笑容招呼
道。「大家用膳吧!再不吃,菜都涼了。」
「是啊。快吃飯,別拘謹。」戰戒也恍然明白自己的失言,順水推舟的附和著她的話。
於是在他的領頭下,眾人才拿起碗筷夾菜,但始終沒人開口,沉靜的氣氛完全破壞了洗塵宴應有的熱鬧。
「七爺,您打算何時回戰家享福啊?」申屠列好奇的問著。
「是啊,七爺!您是該留在這兒享清福了。」師悖卿也有同感,畢竟七爺年紀不輕了。
「提這個做什麼?我上回就說過在沒找到值得信賴的人接掌以前,我是不會放手的,若城內沒鐵可打,那我可罪過了。」戰戒仍如往常婉拒。
「七堂伯,您不如出個條件,我替您找人,好讓您早日放心,早點享福。」戰戢也跟著出言相勸。
「你們一個個是怎麼回事?認為我年紀大了不中用嗎?還是怕我掌權會叛亂。」戰戒有些火了,他年紀是大了點。但可不代表他不行啊!
「不是的,您別誤會,大家是怕您累著了,再說您在外頭一這麼奔波,已經誤了您的婚姻大事。怎好讓您連享清福的機會都沒有?」師悖卿愧疚的說。
戰戒年已五十,卻始終沒有娶妻,按他的說法是怕誤了姑娘家的青春,因為他長年在外,何必讓人為他守活寡,不如不娶,他也才能安心為兵器城做事。
「我明白,只是我閒不下來,還沒有享福的打算,你們也就別再提了吧。」戰戒擺明了不願再談這個話題。
大家看了心裡也明白,就不再勸說。
「對了,忘了問您,這趟回來您要留多久?」師悖卿突然想起。
「嗯,大概會住一個月吧。這陣子城裡的鐵礦夠用,我想多留一陣子。」戰戒思考了一會兒才如此答道。
大夥兒笑了笑。以往他都是只住三、四天而已。難得回來就打算停留一個月。著實令人高興。
「大家快吃吧。話說了這麼多,酒菜都沒動到,豈不對不起張廚子?」戰戒看著滿桌酒菜,卻因為說話而吃得不盡興,因此便招呼大夥兒動筷子,自個兒也高興的多喝了幾杯酒。
一場洗塵宴至此才算高潮,飲酒吃菜、互相乾杯,不亦樂乎,唯獨鑄月始終沒有笑容,但除了戰戢之外,並無人注意到。
◇ ◇ ◇
次日清晨,鑄月一如往常的早起,推開門才向外走了幾步。便遇見戰戒。
「大夫,您早啊,」他爽朗的打著招呼。
他可是特地來等鑄月的。
不過,鑄月當作沒看見,筆直的往外走著。她可沒興趣和一個老頭對話。
戰戒見她沒搭理他,硬是追了上去將她擋下來,原本剛烈的脾氣已要發作,但他卻強壓下來,陪著笑臉。
「我看,大夫不妨喊我一聲七爺就好,我聽得慣的。」
江湖上的人全叫他七爺,哪裡還會不習慣?不習慣的是她。且他攔下她肯定有目的,而她討厭有人懷有目的接近她。
「先別急著走,我只是想問問戢兒的傷如何而已。」戰戒道出他攔人的目的。
鑄月只是看了他一眼,並不太相信他的說法,他大可直接問戰戢或師悖卿,何必大清早在她們外攔她,這不擺明了他另有意圖嗎?
「請問他的傷還要治多久?」是他留在戰家一個月的理由,他要知道戰戢要多久才能治越。
鑄月沒有回答。
「那麼他的傷目前好了幾分?」戰戒不死心的追問,他就不信鑄月真敢不告訴他。「我是戢兒的堂伯,難道沒資格知道。」他猶如一座大山擋在鑄月身前,強勢地要得到答案。
鑄月是個威武不能屈的人,面對他的壓迫,她依舊一如往常般淡漠、冷靜。
「走開。」這是她對戰戒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你……」他為之氣結,卻也莫可奈何,因為鑄月看起來要比他更不高興干百倍。
她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將腰上不離身的劍架上戰戒的脖子。她不介意血染戰家,反正她本就是個陰晴不定之人。
「啊。」一名婢女僮見這一幕驚叫出聲,當場嚇只在地。
這一聲尖叫引來其他僕人,人人見到這副景象莫不倒抽一口氣。
「哼!」她冷哼一聲,削下戰戒一塊衣角,才將劍收回劍鞘,大步離去。對於僕人們的驚懼視若無睹。
她原是要出城去採藥草,誰料到大清早就遇上這等事,讓她感到相當不悅,沒想到路過庭院時,又被坐在樹上的戰戢叫住。
「月,要出去嗎?」
戰戢對鑄月始終是討好的,再加上他如此親密的稱呼,在一旁的申屠列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瞪了戰戢一眼,傳達噁心的感覺。可是戰戢的心思都在鑄月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哼,」延續剛才的不悅,鑄月對他嗤了一磬。
「咦,你在生氣呀!昨晚有誰吵了你嗎?」戰戢擺時了偏心,連他娘生氣都不曾被他如此問過,更何祝別人,可獨獨對鑄月例外。
鑄月原想回答吵她的是戰戒。而且是大清早,但在瞥見申屠列後,便決定不說。
戰戢注意到她的反應,伸出手肘推了推申屠列,明白的叫他離開。
可是他們兩人一來一往到底在說啥謎語,申屠列看得一頭霧水,更別提要他明白戰戢推他到底是代表啥意思了。
戰戢看鑄月已有不耐煩的眼神,連忙在申屠列耳邊小聲說。「你先走吧。」
「我?」申屠列感到很莫名其妙,覺得他的地位在鑄月來戰家後不停的下降,就快要成為惹人厭的傢伙。
戰戢點點頭,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鑄月,看得眼睛都要凸出來了。
等到申屠列一離去,鑄月便躍上樹,她想聽戰戢說說話,讓自己不悅的心情平靜一點。
「說吧,怎麼了?」向來料事如神的他首次無法預測發生了何事。
「戰七。」鑄月不知戰戒的本名,聽大家全喊他七爺,而她不屑稱他為「爺」。因此就乾脆這麼稱呼。
「七堂伯,他去找你嗎?」戰戢仍未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不說了。」鑄月懶得重述一次,反正僕人之間傳來傳去。事遲早會傳到他耳裡
「啊?」他原本要開始享受她的低沉嗓音,沒想到竟然只有三個字,而且明白的表示她不想說了。他方纔還想,難得她心情不好,而且有意找他說話,大好機會怎能放過,結果又是一場空。
戰戢一歎,伸手抓住她的雙肩讓她面向他。「真的不說。」他很想知道呢。
鑄月看了他一會兒,還是搖搖頭,不知為何。每日見到他後,她沉重的心情總是會變得好些,而且越來越習慣他私下對她拉手搭肩的動作。
「可是你分明心情不好。」戰戢指出這個事實。
如果她不肯說,那他就沒理由偷偷趁她稍微不小心防時將她摟人懷裡,讓她靠在他心口上,唉,那可是一大損失。
鑄月想,反正最後還是她佔上風,說了似乎有告狀的嫌疑,而且戰戢也不能如何?於是她再次回頭。
戰戢的手仍然不安分,未經充許已從她的肩上伸至背後,悄悄的拉近兩人的距離,眼看又快要得逞。讓鑄月靠人他的懷中,無奈他們家的僕人又來,棒打鴛鴦。
「啊,城主、大夫,你們。」一名老僕人清早過來打掃庭院,無意間抬頭看了一眼城主曬太陽的大樹,卻驚見這讓人尖叫的一幕。
戰戢暗暗哀號一聲。開始懷疑家中是不是請了太多僕人,不然怎麼會被打斷?天曉得他就要如願以償了耶,竟功虧一晝。
而鑄月被老僕一嚇,才發現自己和戰攤越靠越近,幾乎如同鴛鴦交頸了,難怪老僕會驚叫,當場她只覺得羞憤,暫且不論別人當她是男是女,如此的動作都是不合宜的,她真不明白自已何時失了魂,竟沒注意到這一點。
「月……」戰戢對鑄月輕喊一聲。他知道糟了,她肯定會為此三天三夜不理他。
被他這一喊,鑄月更覺羞憤難當。輕功施飛天而去,迅速離開兩人的視線。
戰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飛走,完全莫可奈何,但心中的怨氣和怒氣又不能對老僕發洩,只好積在心中,他此刻真點一種心頭的人被冷水澆熄的鬱悶。
◇ ◇ ◇
一直到日落才回來,入夜後,她點著微微的燭光,坐在桌旁看著醫書。
夜靜人寂,她所住的院落平常不會有人在入夜後進來,因為人人都怕她著一個不悅,伸手出劍便會要人命,所以大家很懂得明哲保身,但今夜卻例外。
「叩,」一顆石子乘風而來,擊中了窗欞,發出聲響。
鑄月抬頭看了窗外一眼,並沒有起身追出去。
來者若要她的命,就不會用石子,反之,用石子的目的是引她出去,而她並不考慮回應這種邀請。
「叩、叩。」又有兩顆石子擊窗,這次射破窗子,掉了進來。
鑄月仍無意搭理,心想反正不會有什麼好事,何必要去?
但對方不肯死心,一顆石子再次有力的破窗而來,在她面前滅了燭火,說明了非要她出去不可。
鑄月放下手中的醫書,起身推開房門。她倒要瞧瞧是何方神聖,分明有求而來,卻又故意挑釁。
她才開了門,便見月光下一抹黑影自拱門處消失,刻意要讓她追上去。但是她卻故意以行走的方式,一步一步往外走。
她不怕會跟丟,既然對方有意要她跟上,那麼她走得再慢,對方也會注意讓她能夠跟上,絕不會輕易讓她放棄,不然得不償失的可是對方而不是她。
踏著月光,鑄月大搖大擺的自戰家大門走出,戰家的奴僕全不敢說些什麼,因此她相當順利的離開,一路隨著對方走到兵器城的後山。
那裡空無一人,倒是有幾棵果樹。昏黃的月光。徐徐的微風,是個挺不錯的地方,她想往後夜時裡無聊,倒可至此處乘涼,亦不怕有人打擾。
鑄月在那裡吹了一會兒晚風。引她出來的人始終沒有現身。
她望了望四周,並沒有什麼發現。於是她也不多等,旋身就要離去。
忽然間,她聽見有物破風而來,迅速的「咚」一聲。人果樹的樹幹斷了。
來人射的是一把小刀,刀柄上纏了張白紙。
濤月走向前,抽下白紙,任著刀留在樹中而置之不理此人相當聰明,兵器城出產的小刀不計其數,各家各戶都有,根本就無從查起,就算刀留在樹上,也不會引人注意,大夥兒會當是小孩兒在練射劍未取下的。
她打開白紙,內有一行黑字。
黃金百兩,取戰戢性命。
有人想要戰戢的命,鑄月看完後嚇了一跳。這人請她殺戰戢,而代價是黃金百兩,究竟是何人出手如此大方呢?
她再次看了看紙條後,想也不想便撕碎它,任它隨風飛散,表示她不接受,然後轉身下山回戰家。
來人似乎沒弄清她的性格,沒錯。只要有人出錢買命,她是會接,而且也未曾不接過,因為那些人通常有令人可恨之處,她可以一口應允而不反悔。
但是,戰戢的情況例外。戰戢目前的身份是她手中的病人,而她的規矩是病若未越則不殺。
鑄月甩開心中複雜的情緒。那人要戰戢的命,她現在是不可能答應的,至少得等到他病越,屆時或許她會看在黃金百兩的份上多作考慮也說不定。
她手中的病人得等到病越才有權被殺,尋常人是動不得她的病人的。
◇ ◇ ◇
七日的酷刑總算結束了,戰戢看看自己似乎黑了點,再看看受盡牽連的申屠列,黑得更徹底了。但這一點也不影響他的好心情,因為他清晨才剛梳洗好,鑄月就來看他。
他當然是樂得想飛上天去,不過此刻不行,因為她正在替他把脈。
鑄月診過脈後,便取出一根金針劃破他的小指。
申屠列嚇了一跳,原本是要衝上去,但他腦中很快浮起上次她警告他的話,才勉強壓下這股衝動,讓自已站在原地不要動。
鑄月看了戰戢一眼,點了下頭,逕自收起金針。
「你好得差不多了,再休息一陣子就可以開始練功。」血的顏色殷紅,表示內傷已痊越。休息一陣子,吃點藥,等補足氣血後,他想做什麼都可以。她暗忖著。
「哦。」戰戢以帶些失望的語氣回應一聲。如果他痊越了,那她會繼續留在戰家嗎?一想到這裡,就讓他覺得心情低劣。
「你怎麼了?」鑄月收好金針,抬頭望見原本笑容滿面的他變成愁眉苦臉。一時太過訝異而詢問出。
戰戢彆扭的搖搖頭。他才不會笨到直接說,搞不好說出來後她會提早氣跑,那他可就很菟枉,所以現在要趕緊想另一個理由來解釋自己的愁眉苦臉,再說這是鑄月第一吹主動關心他。不要大拿喬,免得她以後不理他。
在一旁的申屠列感到不對勁,看著戰戢和鑄月之間有一股濃濃的暖昧味道,不禁令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而且雙腳也不自覺的放輕,悄悄的往門邊移動。
鑄月見到戰戢搖頭後,心底冒出許多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麼。總之就是不太舒服,有些掛不住面子,也有點生氣,還有一些莫名的擔心。
此時,戰戢突然看見自己小指上的血。靈機一動,二話不說便把手伸至她面前。
鑄月愣愣的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那不過是個小傷口,流了點血,他舉至她面前是抱怨會病嗎?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會,但是真有那麼痛嗎?她感到相當疑惑。
「這是你弄的,你要負責。」戰戢幾乎是在耍賴,這小傷口又死不了人,他卻小題大做,只差沒有嚷嚷得人盡皆知。
語畢,他更惡劣的將小指推至鑄月唇邊,意圖相當明顯。
申屠列看著這一幕,直覺不斷反胃,雖然早膳還沒吃,但他卻覺得想吐,真是太噁心了,兩個大男人這樣。可惡!可怕,他原本還不太柏信那些流言。沒想到他竟會親眼目睹,天啊!他跟在戢身旁這麼久。從來不知道戢是這種人,幸好當初戢沒有看上他,不然他豈不對不起爹娘。幸好爹娘把他生得又黑又壯,才沒引起戢的興趣。
但是,他看不下去了。
申屠列奪門而出,酸意直湧上喉嚨,在門外吐了起來。
鑄月和戰戢沒注意到他,雖然有聽到一些聲音,不過誰也沒去注意。
她看著唇邊戰戢帶血的小指,差點張口替他把血吸出來,但是她沒有拉下他的手。用拇指和食指從他小指的兩旁壓下,擠出血後,隨手用袖子擦掉,再從藥箱中取出金創粉替他擦上。
戰戢瞪著擦上藥的手指,覺得相當不滿意。對著她喊道:「你真沒良心,這樣草草了事。」
鑄月被他指責後,一把抓過他的手,再從藥箱中找出一條乾淨的紗布,纏在他手抬上,繫了緊緊的綁了個結,然後便不再理他。
戰戢再次看著小指,不過多了條紗布。連得到一點憐惜也沒有,他暗自為自己可憐的小指抱屈,可是人家已經處理兩次了,再把手伸出去,鑄月可能會乾脆拿刀剁了它比較快,看情況只好放棄了。
「算了,走吧,去用早膳申屠列。」咦,申屠列何時出去了。他怎麼沒注意到?大概是申屠列太有心了,把這兒留給他和鑄月,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他心裡在想什麼申屠列都知道。
這時鑄月背起藥箱要走,戰戢一看,連忙喊住她。
「嘻嘻,一塊兒去用早膳吧。」然後他也不等她同意。逕自搭住她的肩,像兄弟似的和她並肩走出去。
鑄月原想甩掉他的手,但是他把一半的重量靠到她身上,彷彿很虛弱的樣子,她只好任由他去。
走過長廊,一路遇上許多僕人。大家全是一副驚慌的模樣,持他們走過去之後,又開始竊竊私語。不用聽,她也明白他們之間在傳什麼。不過既然戰戢不在意,她也用不著撇清,反正再過一陣子她就要離開這兒了。
進人膳堂,戰戢故意拉著鑄月坐在他旁邊。然後慇勤的替她盛粥、夾菜,還不斷噓寒問暖,弄得滿桌子的人全渾身不對勁。
師悖卿看不下去,出聲喝止,「戢兒!」
「娘,您也要來點醬爪嗎?」戰戢剛巧夾一塊醬瓜放人鑄月的碗裡,師悖卿一出聲,他便如此問道。
他哪裡會不知道娘何以喊他?他是裝傻,故意的讓所有人都以為鑄月是男子,但他很明白她不是,而且窈窕淑女,君子好述,他是在替娘找媳婦。
「你一個堂堂男子,這樣對他噓寒問暖的成何體統?」戰戒也看不下去了,大清早看見這種畫面實在很傷眼。
「七堂伯,您這麼說就太無情了。月那麼費心為我療傷,我當然要好好對待她,噓寒問暖也沒錯啊!」戰戢說得理直氣壯,而且在說話的同時,他放下碗筷的右手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搭上鑄月的肩膀。
「你……」戰戒一看為之氣結。
而其他人也全呆楞在一旁,師悖卿更是如遭青天霹靂般震驚。
天,她兒子怎會有如此特殊的癖好?是不是她太忽略兒子的需求。才會變成這樣?
「你們別誤會,我和月根本沒怎麼樣嘛?」戰戢的表情十分認真,可是他的手卻從鑄月的肩上向下滑至她的鐵腰。
鑄月原本是想完全不理睬他們,可是戰戢太過分了,在大庭廣眾之下竟摟住她的腰。
她沒讓他得逞太久,一口吃完碗中的粥,拉下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打算遠離這是非之地。
這時一名滿臉驚慌的僕人自外面衝了進來,彷彿看見什麼可怕的事似的。
「夫人、城主、七爺。外面。外面有……」僕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怎麼了?說清楚。」滿桌子只剩戰戒的神智還算清醒,一見僕人說得斷斷續續,立即出聲讓他鎮定下來。
「是,外面有一個小姑娘帶著一隻黑色狐狸進來,說是要找鑄月大夫。」僕人一口氣把話說完.身子仍然不停的抖著。他們住在城裡,何時見過一這等嚇人的畫面。
「狐狸?」眾人驚叫。有人拿狐狸當寵物嗎?
這時只見鑄月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她知道,世上只有一個女娃身邊會跟著一隻白腳的黑狐。
◇ ◇ ◇
「藥兒。」鑄月先行來至大廳,未踏入前便先出聲喊人。
「月。」被喚作莫兒的女娃一臉純真的笑容,看見她後便衝上主抱住她,而那只白腳的黑狐也低嘶兩聲,在她們兩人身旁打轉。
一行人隨後來到大廳,看著這一幕,只差沒嚇得眼珠子掉出來。
「這小姑娘是。」戰戒疑惑的問。
他這朗聲的問,大夥兒都聽見了,也一同等著鑄月的答案,豈知這一問似乎惹惱了藥兒,甚至她身旁那只黑狐也不帶善意的朝著他狂啤。
「哼,月,別告訴他,我討厭他。」藥兒看人向來很準,能讓她討厭的人必有可惡之處。
鑄月寵溺的摸摸她的頭,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問道」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鑄月一言下之意是問藥兒是否經過師父的同意才出門。」
藥兒是閻無命與華懷恩唯一的女兒,說來算是她的師妹,自小身體不好,因此所有人都寵著藥兒,而藥兒此次突然出現在這裡一定有問題。
只見藥兒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鑄月無可奈何,若是藥兒不肯說,她再怎麼通問也沒用,自小疼藥兒到大,她明白藥兒軟硬不吃的個性。
「既然你們認識。那麼就住下來吧。」師悖卿見率兒生得可愛,忍不住出口相留,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那麼可愛的女娃,想留下來多疼疼。
「謝謝您。」鑄月難得向人道謝。
「我讓人整理間客房,好讓她住得舒服些。」師悖卿面露慈光。目不轉睛的看著藥兒嬌巴的小臉。
「不用,我和月住一間就成。」藥兒開口拒絕。
「呃?」一男一女同住一個屋簷下,這樣好嗎?師悖卿皺眉息忖。
「好,沒問題。」一直站在一旁的戰戢突然出聲作主,反正兩個姑娘住一間房相互有個明應,又能順了佳人的意,何樂而不為?
此話一出,所有人均看向戰戢,剛剛他還一副非鑄月不愛的模樣,怎麼現在突然答應了?難道他真的完全不在意?或者真是大家誤會他了?
藥兒扭頭看了戰戢一眼,之後眼帶挑釁的問鑄月,「他是你的病人?」
她也是一身醫術。但並無功夫,因為父母見她自小體弱沒讓她學武,又怕她出意外,才在她身旁養了只通人性的狐狸保護她。
鑄月點頭,她知道要兒已看出端倪。瞞也瞞不住,因為藥兒的醫術比她更好。甚至旁觀即可得知病情。
「你玩他?」藥兒驚訝的發現這一點。若依月的醫術,那傢伙早該活蹦亂跳了,哪裡還需要別人扶著?所以月定是月在玩弄他。
藥兒再一瞄看見了申屠列,玉手一指,又問。「你連他也玩?」她在他身上看見「吸收日月精華」的記號,雖然比另一個要輕些,卻逃不過她的法眼。
鑄月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看著她不說一句話。
被點到名的戰戢和申屠列全是一臉茫然,完全不懂他們何時被鑄月玩了。
「喳喳,有問題哦。」藥兒像抓到什麼小辮子似的嘲笑鑄月。
「走吧,我帶你回房。」她伸手勾住藥兒。完全不理其他人,便向外走去。
「狐兒,走了。」藥兒朗聲叫回仍帶著敵意在戰戒身旁齜牙咧嘴的黑狐。
一桌人如同看戲似的,注視著這樣荒唐的一幕。
這一個清晨還真是刺激,驚人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讓戰家所有的人訝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