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語,水空流,年年拼得為花愁。
啪啦啪啦的聲音猛然響起,將午後的寧靜擊得粉碎。無數鴿子盤旋飛翔,在湛藍天空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白痕來。羽毛飄落,和著紛紛散落的桃花花瓣,越發顯得純白無暇。如下了一場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格外漂亮。
站在千尺游絲之下的白衣公子伸出手來,鴿子們便紛紛降落,落在他手上身上,親暱地啄著他烏黑披散到膝的長髮、白皙如瓷的臉頰,引得他發出一連串「格格」的歡快笑聲。站在他身旁不遠處的黑衣少年,冷酷俊美的容顏上雖然還是毫無表情,但是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卻閃動著寵溺的光芒。
白衣少年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注視,回頭微微一笑,單純可愛,又帶著少年特有的羞澀,看得讓人心中一蕩,久久難以平復。不自覺地伸出手來,黑衣少年向白衣少年敞開懷抱,無言地邀請著。嘻嘻一笑、微微臉紅,白衣少年奔入他的懷中,緊緊抱住。
羽毛、桃花飛旋而下,為相互擁抱的兩個人營造出一幕絕美的幻境。兩人兩兩相望,千言萬語盡在其中……
「你們兩個夠了沒有啊啊啊啊啊!」
從屋子裡出來的丁梨慳,雙手狠命抓著全身上下湧出來的雞皮疙瘩,一臉受不了地看著拜帖之交,在滿是飛花羽毛等等少女情懷的地方,做著讓人想不想歪都困難的事!
「拜託你們!算我拜託你們!求求你們不要不分時間地點場所的就在那裡抱來抱去!」
隨後而出的尹天昭,輕輕抬手用袖子遮住秀美臉上的訕笑,優哉游哉地在那裡作壁上觀,看著「鬼公子」龍墨煙沖丁梨慳怒目而視,而一身白衣的「劍公子」白熙苒則是不解地笑著,一點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脾氣。
「你們都是男人吧?都是江湖上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吧?不要在那裡那麼粘來粘去,你儂我儂!小的時候也就算了,都長得這麼大了,都已經是可以成家立室的人了,就不要做這些讓人誤會的事情!啊啊啊啊啊……每次看到你們這個樣子我就雞皮疙瘩直起,拜託你們饒了我吧!」
「為什麼你一定要讓我們分開呢?為什麼一定要我們不要抱呢?明明以前是你教我們,如果喜歡對方就撲過去親親抱抱的啊……梨慳你好奇怪。」
嘟起嘴巴,白衣公子白熙苒不明白朋友的反覆無常。
丁梨慳差點沒有一頭撞死在牆壁上!天呀地呀,這是什麼和什麼?!難道說所有的錯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嗎?!
「熙苒!我說的『喜歡』不是你那個『喜歡』,而是比你那個『喜歡』更強烈的『喜歡』!到了那個時候,你一定會沉迷於我說的那個『喜歡』中,一定會覺得你現在的『喜歡』只是單純的依賴以及習慣!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說的是哪種『喜歡』?!」
「……」
誰明白,誰就是天才!
丁梨慳雙手抓頭,走來走去,最後立定面對恍然不解的白熙苒,以及和他抱成一團的龍墨煙,大吼出聲:「總之,你們就是不許這樣!遲早有一天,你會找到和你相伴一生的人!墨煙他不適合!」
龍墨煙劍眉一挑,冰冷殺氣立刻席捲而來。白熙苒看看他,又看看一邊氣得臉色通紅、呼吸帶喘的丁梨慳,委屈地丟下巨型石塊來。
「可是,我只喜歡墨煙一個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的……」
一句話就讓龍墨煙冷氣變熱氣,而丁梨慳口吐白沫、上下跳躍。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我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吵死了!」
一伸手將癢粉撒到丁梨慳喋喋不休的大嘴上,看著同伴鬼哭狼嚎又死命狂笑的淒慘德行,尹天昭直接走到卿卿我我的兩人面前。手伸到白熙苒的長髮邊,原本棲息在他肩膀上的鴿子彷彿察覺面前人兒的危險,扇動翅膀「撲楞撲楞」地飛上了半空。
「嘖!」龍墨煙伸手抱住白熙苒,一瞬間就消失在他面前,再出現時就是遠在百米之外的柳樹下了。
看著他防備的神情,尹天昭冷冷一笑,語氣嘲諷。
「我還沒有心思捉弄你的寶貝,你也不用那麼戒備地看著我。如果我想下毒,你們是怎麼躲也躲不過去的。」
似乎有雷光在兩人之間翻騰跳躍,中間還夾了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白癡!掀起簾子,從屋中走出的黃衣人兒無奈地歎氣,一雙比秋水還要清澈的眸子中蘊藏的卻是滿滿的笑意。他這一出現,彷彿晨光劈裂了黑暗,一瞬間將大地的迤邐、春天的嫵媚照亮。身如楊柳、發似飛瀑、面若桃花、雙眸翦翦、一垂頭一擺手、一顰一笑,都帶著不屬於人間的溫柔。
懷抱著永不離身的古琴,他慢慢走到雷光閃動的兩人之間,伸手而起,原本逃走的鴿子似乎也被他的美貌所迷惑一般,一隻接一隻地飛了下來。
「流風,為什麼要我們離開京城向南方走?你發現了什麼?」尹天昭挑眉,看著麗人睿智的眼,明白這個直覺敏銳、看事犀利的人絕對知道了什麼。
「琴公子」聞人流風微微一笑,燦若春花,也不否認。
「我剛剛接到了消息,說是『離宮』宮主『暗帝』展天情離開了老巢,反而跑到相隔甚遠的江南水鄉那邊去……」
「『離宮』宮主啊……」
尹天昭看著聞人流風似乎透露了什麼秘密的笑容,憑著腦中過目不忘所囤積下來的資料,慢慢說出那人的底細,「『離宮』是近年內湧起的組織,在五年之內迅速成長,轉眼間已經成為可以控制整個黑道的強大力量。其中『離宮』宮主展天情,為了得到《七乾十坤》,不惜殺害自己師傅,為了得到莫大勢力,不惜殘殺無數無辜的人,創建了『離宮』。和兩年前成為武林盟主的『天尊』蕭逐紅的『玄天宮』相互對立,繼天罡之後,這男子成為惟一可以和白道勢力對抗的人……前兩天還在京城折騰,這兩天又跑去江南……知道他們追蹤火離而去,但是沒想到連那麼厲害的大人物都趕過去了……八成搶奪紅衣女子這命令也是他下的……不過你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這個嘛……」聞人流風淺淺一笑,似乎蘊藏了無限的秘密,「雖然不是很清楚原因,但是大概也可以猜到一點。詳細情況紫瑤更清楚。不過從我這邊得來的消息,雖然有趣,卻是無法證實的流言……」
「流言?」
「嗯……據說他的師傅並沒有死……而他一直在擄劫紅衣女子,也是為了引他師傅出來!」
「啊?」這一下可真是出乎意料。
「事實上呢,應該是說怎麼殺都殺不死吧……」
尹天昭眉頭皺起,算是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就連一邊的白熙苒,都拉著龍墨煙走到他們身邊,好奇地追問:「什麼?什麼怎麼殺都殺不死?流風,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聞人流風溫柔一笑,看著他純真的大眼,「紫瑤已經趕赴江南去了,在那裡應該可以遇到展天情。而被擄走的火離,應該也可以見到。」
被下了「千日醉」而喪失功力的孔火離被陌生人擄走,他們將計就計引「離宮」之人出了京城,解了六扇門的危機。而且這一箭雙鵰的計策,不光可以搶回火離,還可以趁機打擊「離宮」。至於劫持火離的黑衣人,則看情節輕重再處理。所以他們一路跟著「離宮」的人,悠悠閒閒地下江南來。
眉毛一挑,總算是摸清楚這個說話一向七轉十八彎的傢伙所要表達的意思,尹天昭下了最正確的結論——
「反正無論如何,到了江南一切都有了結果,而所有的謎題也將全部解開……」
江南,桃似火,柳如煙。
昨夜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雨點碧水,蕩漾湖面,漾起的是一腔愁緒、一綹情思。向畫舫外看去,只見一片銀線拉成的雨絲,半遮半掩住了這如畫江山,只留下朦朦朧朧一片悵然。
心情不錯,但是卻帶著憂鬱而懶散的感覺。穿著藏青色衣服的男子,依在畫舫欄杆上,看著外面被雨水浸透的柳枝,心中,卻想起別的事情來。好久都沒有見到故人了,前不久驚鴻一瞥,還來不及說上幾句話,她就逃離開來。說是不想傷害她那是假的,畢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難免要付出一點代價來。
自嘲地微笑,他知道自己付出的代價太大太大,但是卻容不得後悔。
伸出手,接住外面不停滴落的水珠,任其慢慢柔柔地流過自己雪白的肌膚,流淌進繡龍盤鳳的袖子中,是冰樣的涼,但這涼遠遠不及心中的冷。
「宮主,還要守在這裡嗎?」
「……」
身後護衛恭敬的言語喚回了他的精神,淡淡一瞥,看向手中稍瞬即逝的水珠,展天情心中一片空白。到如今還在懼怕著那個自己犯罪的地方,雖然敢說出笑出當初的罪孽,但是再次面對,還是很難很難……
「自從燈月小姐進去以後已經過了七天了,還不見他們出來,不如……」
眉頭擰住,琉璃色的眸子中寒光一閃,展天情自然想起七天前的事情來。如往年一樣來到過去隱藏記憶最深的地方,追蹤紅衣女子。等到襲擊畫舫時,卻沒想到遇到了自己多年未見的師妹……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自己永遠不能進入的「桃花源」……
一定要等她出來,她掌握著也許能見到那個人的關鍵。而她身邊跟隨的紅衣女子,有著一雙好漂亮、宛如烈火的眸子,也確實是最好的誘餌。
伸手看向手背中央,那上面有著淡淡的一圈烙印,是當初笑得溫柔的師傅,親手為自己加上的封印。這永生永世他都不能再次踏入「桃花源」半步,他手上的封印和「桃花源」口的「七乾十坤陣」相互呼應,只要稍有動作就足以毀滅他全身。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
閉上眼,沉浸在自己一瞬間變得陰暗的心境裡。頓了頓,他沒有說話,僅僅是手微微揮動,就讓他人住了嘴。
這個天下,一直都追自己追得太緊太緊……
而自己,卻迷失在不應該有的情感裡,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追求,現在卻只差一步了……
風兒吹起繫在畫舫前的風鈴,口丁鈴叮鈴格外動聽。細細的雨絲打在臉上,稍微清醒過來,一雙妙目波光流轉,這才看清楚不知道什麼時候畫舫靠近了岸,而岸上站著一個人。
水光漣灩,照得那人身上的紫衫或明或暗,隱隱透出別樣的色彩來。看不清那人的臉,一把江南淡竹撐起的淡紫色傘面上,色彩斑斕的兩隻蝴蝶橫臥、牡丹花怒放,呈現出一派奢華亮麗。
風揚起,夾著濛濛細雨,吹得那人長過膝未結起的髮絲絲縷縷、飛揚飄蕩,帶起的是一色的風情如畫。
突然間,輕輕柔柔的聲音響起,敲動驚艷的心弦。
「這位公子,可否讓我上去躲雨?」
傘向上抬起,露出少年似笑非笑的容顏,比一般人清秀,但也不算是美人,只是眉間眼角的霸氣稍盛。但是讓男子心中一凜的,卻是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盈滿了無盡的春色,一如岸邊那邊煙柳火桃,顧盼之間靈動過人,似乎可以看穿一切,媚惑眾人。襯著他紫色的長衫以及雨中顯得格外單薄的身子,引人疼惜。這不知名的少年,居然有著極端的清雅,又有著相反的妖媚,融合一體,矛盾又引人。
記憶中,似乎也見過同樣的氣質,這少年和心中埋葬最深的影子出乎意料地相合,所以男子作了平常絕對不會作的決定。
「……你上來吧。」
小几上幾碟江南小菜,一壺梨花酒。
蒼白手指摸上面前蒼翠剔透的翡翠杯,少年露齒微微一笑,這一笑居然格外稚氣,「紅袖織綾誇柿葉,青旗沽酒趁梨花……最愛這些許透著芬芳、讓人心曠神怡的梨花酒了,尤其是用這翠玉杯來飲,更見風雅。」
不說話,只是有些怔忡於面前少年的天真,展天情端起酒杯,紅艷如桃花的唇瓣在杯沿輕輕一抿,酒不醉人人自醉。
「看兄台的裝束氣質不似江南這邊的人啊,兄台來這邊是遊山玩水,還是……找人?」少年微笑開口,一雙眼睛看過來,依然稚氣,但是卻讓展天情手中的筷子稍微停頓。
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探索的目光看過去,少年微笑以對,不是太天真不知道其中的波濤洶湧,就是太深沉到閱人無數的自己會看錯。男子靜靜地挾了一筷青菜,慢慢吞嚥下去才緩緩回答:「……你也不像這裡的人,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少年好笑地反問,「我還以為我像這邊的人呢,畢竟我母親是江南這邊出名的美女,這麼說我還是像父親多一點啊……」
頓了頓,眸中光芒浮動,一瞬間居然讓展天情有了一種迷離之感。這少年的眼睛像極了記憶中那個人的眸子。當時自己手持匕首沒入他胸膛中,才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自己一直沒有注意到的眼眸。千言萬語蘊藏其中,是雲霞的變幻多端,是青山的綿延迤邐,是山河的開闊壯麗,也是柳的妖、桃的火、梨的傲、冰的冷、水的柔……
他有一雙如冰如火媚惑眾生的眸子,在自己夢中一直徘徊相見。
「我來江南,是為了找一個人啊,」少年微笑著,居然有一種神秘飄忽的感覺傳了過來,「與其說找一個人,還不如說是找一隻不可能存在的動物……我聽說他有一段時間居住在這附近,所以才特地從大漠趕了過來,辛苦極了呢。」
不可能存在的動物……住在這附近?!
眼神犀利起來,這一句話點破了他心中薄薄的屏障,讓一切都明朗了起來。這少年,莫非也是和自己一樣……
「我知道他沒有死,因為他還沒有完成他的心願。況且就算他被人貫穿心臟都不可能死,因為你的師傅,我要找的人,是一隻修煉了萬年的九尾狐啊!」
少年微笑起來,已經不是初見的單純,卻是機心暗布。
知道對方來者不善,展天情表面不動不驚,心中卻詫異到了極點。
怎麼回事?!他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知道這個連水燈月都不知道的秘密?師傅他不是凡塵中人,那救了自己、教自己武功、笑得分外溫柔的人和自己是完全不一樣的怪物啊……
少年笑得更是開懷,就在笑得最甜最艷的時候,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碟菜瓶杯一躍而起,向著對面的男子激射而出。
「宮主!」
「不要過來!」
看到不對勁才趕來的護衛們剛一靠近,就被展天情厲聲喝止。蒼白如月的手指劃了個半圓,那些夾帶著虎虎風聲的東西就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少年輕輕「哦」了一聲,手腕翻動,身上的紫衣突然膨脹起來,從寬大的袖子中突然飛出七條亮紫,劃破混亂,殺到他的眼前。
紫綢旋轉翻騰,在少年的操縱下宛若七條蛟龍,從各個不同方位席捲過來,纏上了展天情的手臂、腳踝、大腿、腰身、胸口,不肯放開。展天情卻也不慌亂,只是伸出手指彈動一下,發出清脆響聲,那些灌注了內力的紫綢就「啪」的一聲齊齊斷開。
紫衣少年「咦」了一聲,甩手就拋棄了那些斷裂的絲綢,而從抖動的袖口中卻又飛出七條,盤旋飛舞。只聽到有什麼東西叮噹叮噹地響著,或者是撞到柱子上發出的金屬樂音,隨著紫色身影的不停舞動,藏藍色的身影不停移動,連續發出,和著畫舫上的風鈴,奏出一曲蕩人心魄的合鳴。
由掌到爪,展天情從畫舫頂上飛撲而下,直直衝向綢緞包裹中央的少年。少年「呀」了一聲,眼看這招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了,卻只聽到「叮鈴」一聲響起,情況劇變。
手中沒有切到血肉之感,卻是滑膩膩、軟綿綿、涼冰冰的,男子低頭一看,只見到手中一條斷開的紫綾,末端繫著一個金鈴,在手中叮噹作響。
「唉呀,好危險呢!看來還是不應該單獨來對付你啊!」
聲音從背後傳來,回過頭去,卻只見髮絲飛揚中少年吐著舌頭俏皮的臉。下意識地一個手肘擊去,卻感到擊了個空。紫色身影飄忽向後,輕飄飄的宛若飛絮,沒有一點重量。少年長髮飛舞,張揚在清秀的臉上,幾乎讓那雙瀲灩動人的眸子隱藏不見。
而舉起的那只蒼白的手中,卻拿著一塊寶玉,五色蝴蝶鸞絛相系,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正是展天情腰間佩的那一塊。
少年足尖一點,身形飄忽,飛出畫舫外的同時,手上輕輕一抄,那把紫色紙傘就應手而來。風吹動他紫色的袖子,宛若兩片蝴蝶的羽翼,正和他傘面上的蝴蝶相映成趣。只見他連續幾個跳躍,點起水面波瀾,在外面尚未停歇的雨中,和遠處的迷離春色守昆而為一。
遠遠的,傳來那道清清脆脆、卻充滿了調笑以及挑釁的聲音。
「離宮』宮主,『暗帝』展天情,我們後會有期!」
捏緊了手中的絲綢,也捏緊了上面繫著的金鈴,他猛地一揮手,將前來第一個靠近他的下屬劈死。鮮血飛揚,和著一瞬間變得肅殺的春雨,是驚心動魄的憤怒。
畫肪裡已經是一塌糊塗,被那樣強勁的內力比拚所波及,完好的東西可以說完全沒有。冷著一張絕美的容顏,琉璃色的眸子盈滿憤怒。腳下是流淌的鮮血雨水以及灑落的梨花酒,也是一地的蕭瑟和淒涼。
「宮主……」
手下戰戰兢兢地呼喚著他,展天情皺皺眉頭,不想讓更多的心煩和不悅充溢心裡,於是一個拔身,也隨著紫衣少年消失在雨幕裡,只留下可憐的手下收拾殘局。
毫無目的地飛掠著,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心中蓄亂一團,展天情心中最不堪回首的記憶隨著那紫衣少年的出現而全面甦醒。
眼中是一片淒迷的春色,垂柳依依,游絲千丈;桃花燦爛,落英繽紛。記憶中曾經度過一生中最甜蜜也是最痛苦時光的「桃花源」,依稀就在前方。
身形輕輕飄落而下,落在繁雜的花瓣上。雨打紅濕,點點滴滴,宛如離人淚。仰起頭來,看向天上不停落下的雨水,感覺萬千針芒刺入心中,好痛好痛……
現在還記得他摸著自己頭頂溫柔的手,還記得他穿著白衣飄飄若仙的樣子,還記得那雙波光流轉的嫵媚眸子,還記得他笑著看匕首插入胸膛時候的艷麗……
師傅……
師傅……
為什麼要讓我承受這麼大的罪孽?
為什麼要讓我背負這麼大的痛苦?
為什麼要背叛我,欺騙燈月?
仰著頭,感覺到雨水的冰冷和眼淚的熾熱,閉上眼,不想去看這桃花飄落時光流轉。一定要得到「桃花源」裡那樣東西,要不然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將白費!有了那個東西,再加上自己和水燈月搶來的女子,就可以見到師傅了!
那個逼迫自己背叛、冷酷無情卻溫柔無比的師傅!
為了心願不顧一切的師傅……
他靜靜地站在越下越大的雨裡,接受著上天的眼淚,洗滌著身上所背負的罪孽。
一雙手輕輕撥開面前的緋紅花枝,靈動的眸子看著他如此痛苦不堪的神情,若有所思。紫色衣衫瀟灑地劃了一道弧線,輕盈的身子飛離這天地的緋紅,逐漸消失在一片雨絲中。
手中緊緊握著那塊寶玉,紫衣公子心中充滿了對未知事物的期待與興奮。
呵呵,看來事情還不光是天昭說的那樣,似乎還另有隱情。像男子卻是女子的黑衣人,代替富家小姐被搶走的火離,卦象上顯示的「水難」和「男難」,傳說中不屬於這個世間的狐仙,而那黑衣人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帝」卻是狐仙的弟子!好錯綜複雜的關係,卻又顯得如此條理分明!
總之,命運的所有絲線都掌握在那只傳說中的萬年九尾狐手中,而事情也越來越好玩了……
紫衣公子,哦,不!應該是「狐公子」司紫瑤終於找到了傳說中「桃花源」的入口,同時剩下的幾位公子也已經在趕赴江南的路上,那麼接下來就到了解決一切事物的時機了!
目光移向手中的寶玉,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剛才那男子些微受驚的表情。琉璃色眸子在那一瞬間閃閃發亮,彷彿人偶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的新鮮感,讓他的心瘋狂地跳動,難以控制。不明白那是什麼,也懶得去搭理,司紫瑤身形飛掠,向著目的地奔去。
身後,桃花招展而開,癡癡地看著林中人悲傷落淚,卻奈何好花無語,流水無情,深情無法傾訴。
好景不斷流逝,人無可奈何,花也無可奈何。
追憶往事,卻是如此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