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失樓台,月迷津渡。
三月初九,京都市集。
日當正午,艷陽高照,才不過初春,火辣辣的陽光就讓人消受不了。但是儘管如此,京城這繁華之地還是人聲鼎沸,好不熱鬧。酒樓之上,人們把酒言歡,作詩對賦;街市之中,小販叫賣,人影穿梭,熙來攘往。
只是人們、哦,不,應該是眾多姑娘們紅著臉頰,看向那邊不遠處攤子前或坐或站的公子,紛紛議論著那些風神俊朗的少年們,究竟是哪家的子弟。
只要看他們身上價值不菲、顏色各異的長衫,以及腰間懸掛的玉飾,還有言談舉止之間的風流,自然不難判定他們的出身高貴。
就在少女懷春、脈脈含情之際,只見「天下第一神算」的攤子上,坐著的那一位拍桌而起。
「開什麼玩笑?!」
一把抓住面前礙眼的衣襟,紅衣公子的怒吼傳遍了街市的每一個角落。一張生氣勃勃的漂亮臉蛋上,燃燒的是囂張的火焰。一紙黃簽從張開的白皙手掌中飄然墜落,上面的蠅頭小字引起周圍兩人的注意。
離他最近的藍衣公子輕輕一撈便手到擒來,清雅的面容上劍眉一挑,丹鳳眼中充滿了戲謔的笑意。
「北斗第七星化氣曰耗,五行屬癸水主情神,且本為陰性內含陽性為動星。重感情但心理變化多不穩定,易流於孤獨及造成家庭或社會紛爭,喜助人之惡或破壞別人之感情,有虐待性及突破性,但腦筋聰明,反應靈活,有創造性及開創之大不畏精神,喜冒險犯難之精神……火離,原來你是『破軍』那顆大凶星啊,不錯不錯,很適合。」
「適合你個頭!」
他不說還好,一說就只能讓紅衣少年孔火離更加火大。一拳打向身邊一直和自己作對的「毒公子」,順手就搶走他手上的簽,立刻撕了個粉碎!
「唉呀唉呀,說得也是,確實很像呢!看看現在火離對待天昭的態度就知道了。」
一身青衣、倜儻風流的少年笑得一臉勾魂攝魄,惹得周圍懷春少女小聲尖叫,紛紛臉紅不已。他表面同情,實際上眸子裡跳動的光芒可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和身邊的「毒公子」尹天昭一唱一和地欺負性子火爆的孔火離,可是飯後最佳的娛樂!
將所有的心事都放在臉上,只要輕輕一激就氣得蹦蹦跳,這種個性加上如此可愛的相貌,實在是……太可愛了!
「嗯,我想想,如果記得沒錯的話,『破軍』個性恩怨分明,對愛憎的表現比較明顯,個性強烈,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性急而好奇心強,但是缺乏耐性,故常有半途而廢的事情。因為你的變動性大,常有孤注一擲的舉動,所以命運時常趨向大成功或大失敗的極端……對於自己看不順眼的事情,經常有去破壞他的衝動……簡直就是和你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啊。」
憑著過目不忘的本事,尹天昭逐句將簽上所言背了出來,刻意上下起伏、抑揚頓挫的語氣,配合上他輕蔑的表情,更是讓孔火離怒氣宛如滔滔江水,洶湧不絕!
「我討厭你!今天不殺了你這死毒蟲,我不姓孔!」
一甩手,將背上背著的包裹拆下來,用力一抖,一連串「嘩啦嘩啦」的金屬聲幾乎震穿了眾人的耳膜。而一直站在他身邊終於抓住機會逃跑的算命先生,欣喜若狂地轉身向後逃竄,卻不料那包裹一晃,直直擊向他的後腦,立刻兩眼一翻,轟隆倒地!
才懶得理會那毫無關係的甲乙丙丁,孔火離全副精神全都集中在對面的「毒公子」身上。燦爛陽光下,比火焰還要鮮紅的奇形武器散發著詭異的光芒,那種奇異的壓迫感讓人透不過氣來。
開始對這朝氣蓬勃的紅衣公子還有好感的姑娘們,看到他如此凶神惡煞,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深怕這烈火衝破了禁錮,燒上身來。
「哼哼!我說的是事實!你還想否認嗎?你那一點就著的性子還真是隨時發作,別人忍你我可不忍!誰怕誰啊?」
尹天昭冷冷一笑,隱藏在清麗儒雅外貌下,比蛇還毒的個性完全爆發!猛地一拉身上藏青色的外衫,一連串「乒裡匡啷」的聲音響起,原來那長衫之內也另有乾坤。只看他一件衣服之上居然密密麻麻地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瓶子,裡面裝的是什麼,鬼才知道!
「你們兩個……」
感覺到額頭隱隱作痛,丁梨慳算是佩服死了這兩個寶貝。慢慢走到兩隻伸長了脖子的鬥雞中間,揮手將聚集的烏雲打開,提醒他們目前最迫切需要做的事。
「你們兩個忘記不要生事了嗎?難道你們忘了我們今天一定要離開京城的嗎?我已經是耐著性子陪你們在這裡卜卦算命了,你們砸了人家的攤子不算,居然還要打架?!難道你們那麼想去接那麼棘手的案子?你們!我說你們!從春節打到歲末,盡想著打架來著,一天不打皮癢癢是不是?」
冷冷哼了一聲,尹天昭抬起頭來,傲氣逼人,「讓我不打可以,但是要這小子先向我道歉!」
孔火離還來不及回吼,丁梨慳就一把拉過他的胳膊,手疾眼快地將他即將發出喧天大吼的嘴巴緊緊堵了起來。
「天昭!事不宜遲,我們快點走吧!」
一把拖住他的胳膊,完全罔顧想要掙扎但是又怕傷害他的孔火離的意志,丁梨慳不由分說拖住就走。尹天昭冷冷一笑,揮揮袖子,一片青色粉末飄然而出,悉數落在動彈不得的紅衣公子身上,而又順手拍拍丁梨慳的肩膀,顯然動了什麼手腳。
「你……」
只來得及蹦出一個字,孔火離雙目一翻,就此昏厥過去。看著他突然喪失意識的熟悉遭遇,丁梨慳歎了一口氣,對這原因心知肚明。看了看旁邊清秀面貌上挑起的陰險笑容,喃喃低語著眾所周知的秘密——
「還是『千日醉』嗎?」
少年的語氣充滿了同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讓人覺得那是再明顯不過的調侃。丁梨慳無奈地看看懷中昏睡過去的臉頰,看著他臉上濃眉緊鎖的憤怒,對於他被同樣的招數擺平不下三十次表示深切同情。
「他也只適合這種對付女人的迷藥而已……」頓了頓,深邃的眸子依稀飄過當初黃簽上最後一句收尾,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看到他的異樣神情,丁梨慳不由詫異起來。,
「怎麼了?天昭?你發現了什麼?」
「嗯?哦……不……」只是頓了頓,然後尹天昭冷冷地說出自己那一瞬間閃過的、不必要的擔憂,「只是記得那張簽紙上最後一行寫著,他最近好像有……難……」
「難?」
「嗯……很詭異的難……」
「詭異?」能讓那個一向思維邏輯異於常人的「毒公子」說出這兩個字來,想必絕對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丁梨慳詫異地揚起眉毛,催促地看向一邊露出深思表情的同伴,就等著他說出來。
「我只瞟了一眼,好像上面寫的是『水難』……」
水難?
他們可是在京城啊,離最近的河啊江啊的,就算是快馬加鞭,最起碼得趕個三天兩夜的路程。這水難如何而起?雖然他們是打算逃離京城,但是目標可是大漠,風吹黃沙滿天飛的大漠耶!那裡極度缺水,想「難」也「難」不起來!
「還有一個讓我怎麼想都覺得恐怖的難……嗯,一想起來就渾身發抖,算了!我還是不說了!」
尹天昭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用力甩頭,似乎要將什麼不好的回憶刪去。看他這副樣子,丁梨慳本來就很旺盛的好奇心就更加氾濫,也顧不得他們現在多麼引人注目,也忘了此番逃離京城的原因,他一把抓住同伴的衣服,死命追問下文。
「天昭!你到底看見了什麼啊?快點告訴我!」
「現在不是說這個問題時候吧?你忘記我們的目的了嗎?」
丹鳳眼斜斜一挑,尹天昭成功地轉移了話題,也達到了自己逃避問題的目的。
丁梨慳正待反駁,卻聽到身後一陣馬蹄疾響,人們驚呼聲傳來,回頭一看,正是最不想見到卻又不得不見到的男人,京城六扇門中的高手——「鐵尺震山河」李響。
「糟了!事不宜遲!快溜!」
這下子還顧得上什麼占卜問卦的事?!先開溜才是首要任務!如果被那個牛皮糖一樣的麻煩傢伙糾纏上,這幾個月都別想逍遙了!
身體絕對比大腦先行動!等到想這麼多的時候,身子已經飛掠出人群之外,丁梨慳懷抱著昏迷的孔火離,躍上城樓,居高臨下地看著追兵在那裡團團亂轉,卻奈何不了他分毫。
只要逃離京城,就出了那不能殺不能剁不能不給面子的男人的勢力範圍,只要他們三個順利出了京城……咦?
這才遲鈍地發現,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丁公子!你快下來吧,尹公子已經答應到我們六扇門做客了,你不會不去吧?」
下面洪鐘一樣的聲音震得屋上的瓦片「辟里啪啦」響成一片,丁梨慳腳底一滑,差點跌倒。勉強扶住腳下的屋簷,懊惱的眸子瞅向正下方不得不與京城名捕「勾肩搭背」的「毒公子」,丁梨慳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幾個耳光!
真是的!只顧著自己逃命,卻忘了天昭不會任何武功的事實,結果自己施展輕功跑得飛快,卻害得他還沒邁出腳就被捕頭抓住。看看李響手上特製的皮革手套,想必是怕了尹天昭身上的毒……想得還真是周到,也顯示出這絕對是蓄謀已久的陰謀詭計!
不過,天昭也強到讓人完全忘了他不會任何武功,事實上,他比他們六個在某種程度上要強上好多……
所以……
心虛地看向下方的不利情勢,丁梨慳目光閃爍。
反正這件事大家誰做都一樣……
既然這樣的話……
「我勸你想都不要想。」
丹鳳眼閃爍著陰險的光芒,尹天昭語氣森寒,輕而易舉就猜到對方腦子裡到底想些什麼東西,「剛才給火離下『千日醉』的時候,我順手在你身上下了『追魂奪魄三日散』,除了我天下沒有人可以解開。如果你拋下我一個人面對這個爛攤子,過了三日我們幾個就可以為你送終了!」
暈倒!
丁梨慳一個腳步不穩,爽快地從屋簷上跌了下來。一陣「轟隆」聲過後,被硝煙嗆得不斷咳嗽的人憤怒地大吼:「天昭!你居然在我身上下了這麼厲害的毒?!你對朋友還下這麼重的手?!太過分了!」
「一開始就拋下我的人有什麼資格這麼說?」尹天昭挑起嘴角,目光冰冷,居高臨下地看著完全居於劣勢的同伴,揚手招呼身後的爪牙上前,「把他綁起來,帶走!」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看著一眾逐漸靠過來的彪形大漢們,還坐在瓦礫堆中的丁梨慳,想逃沒法逃、想躲沒法躲、想動手也沒法動手,到了最後只能任由那些練過鐵砂掌、金剛指的人架了起來,拋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背,被迫前往這一輩子都不想進去的……衙門!
尹天昭冷冷「哼」了一聲,在李響恭敬的扶持下翻身上了馬背,心中清楚地知道,這絕對是麻煩的開始,而所有事件的起因……
目光跳過愁眉苦臉的丁梨慳,直接落在好命昏迷的孔火離身上,自然而然地將所有的罪過算在他頭上。要不是他在臨出城時被算命師傅拉住批八字,也不會發生這一連串的事,也不會耽誤了時間,這麼倒霉沒有逃出城!
哼哼!居然害我如此辛苦,這筆賬,我不找你仔細算清楚,我的姓就倒著寫!
一拉韁繩,馬兒嘶鳴,以尹天昭為首,眾人浩浩蕩蕩地往六扇門行進。
只見他一身青衣,容顏秀麗清美,如青竹之傲、菊花之淡、清泉之冽,好一個不染世間塵埃的神仙中人。這樣的公子自然少見,而他的同伴也是人中龍鳳,惹得眾人紛紛側目。他們一路上招搖過市,算是讓這京城的黎民百姓們也見識了武林七公子的風采。
一時間,街市之上更是人聲鼎沸,人們爭著搶著看這六扇門中的嬌客,熱鬧程度更甚廟會。
也因此,誰都沒有發現,人頭攢動中,一雙陰狠的眸子惡狠狠地看著他們,蘊藏著無限殺機……
京城,六扇門。
自古以來,天子寶座就是眾家盜匪、叛黨、野心人士虎視眈眈的目標,所以圍繞著權力、慾望、財富所引起的紛爭層出不窮,只見其多不見其少。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人們明爭暗奪、爾虞我詐,所使用的手段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繁雜,如果沒有維持治安的人出現,那不出三日京都勢必崩潰。
所以,六扇門是不可缺少,也是不可忽視的存在。而最近二十年內最有名的高手,姓李名響,一把鐵尺不知道打散了多少陰謀詭計,驅逐了多少邪魔歪道,號稱是比京城城樓還要堅固的存在,如今卻陷入了尷尬的局面。
這也就是不得不求助於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七公子」的原因。
「說起來,發生這種事情的話,人們不是應該害怕嗎?為什麼大家還是照常逛街看熱鬧?」不解地看著對面和「英雄」形象一點也拉不上關係的李大捕頭,丁梨慳拿起一塊千層酥,來慰勞自己可憐的肚子。
「這只能說明衙門實在是太厲害了。」輕輕呷了一口極品碧螺春,尹天昭閉目養神,拒絕干擾,「畢竟這種足以讓人們人心混亂、秩序破壞的事情,如果宣揚出去只可能亂上加亂,到時候處理起來就更加麻煩,而且可能會讓那些人混水摸魚,做下更大的案子。惟一讓我想不明白的就是,『離宮』這種黑道上數一數二的勢力,為什麼會做這麼不入流的事情呢?專門搶劫紅衣、個性暴躁、專找名字中和『紅』字有關的女子,還真是古怪……」
「可是這確實不關我們的事情啊……為什麼我們要放棄去大漠找紫瑤玩的事情,卻還在這京城耽擱呢?真是……都是天昭你不會武功……都是天昭你……」
丁梨慳不滿地挑起眉毛,情緒消沉到了極點。眼看就要到手的「自由」就這麼輕易飛了,如果不是尹天昭,他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
尹天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冷入骨,讓一旁伺候的六扇門高手冷不丁地打了好幾個寒顫,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好幾步。說時遲那時快,彷彿信號一般,丁梨慳猛地臉色發青,「騰」的一聲站起身來,急匆匆地向後堂奔去。眾人還來不及回過神來,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一片花紅柳綠中。
「不要緊,他只是吃得太多了,我稍微給了他點藥幫他清理腸胃而已。」
尹天昭溫柔一笑,卻比剛才還要讓人害怕。這邊聽著他說下毒的事實,那邊就聽到丁梨慳的叫罵,就連李響都覺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膽顫心驚地想了想不知道什麼時候遭受暗算的「情公子」,再看看這邊悠閒喝茶的「毒公子」,眾人再次後退,一直退到挨著了牆根,無處可退的地步才停止了移動。
人家說「武林七公子」多麼厲害,果然名不虛傳!連其中不會武功的人都這麼下手於無形,看來其他幾個絕對錯不了就是了!
「這個……尹公子……」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李響拚命扯動臉上的肌肉,真不知道應該拿這個煞星怎麼辦,「那個……能不能請您幫忙抓住那些人……」
尹天昭眉一挑,丹鳳眼中波光粼粼,說不出的嫵媚動人,但是嘴巴裡吐出來的話,卻讓人忍不住撞牆自殺。
「人家說京城六扇門高手如雲,看來也不過爾爾,連那些虛有其表的小嘍囉都抓不住,還想著抓主犯?看來不被那些盜賊土匪、烏合之眾耍得團團轉才怪。這樣子還想在天子腳下混,小心哪天死無全屍!還不如趁早收拾東西回家種白薯!沒用,真是沒用到了極點,身為衙門中人,江湖也混過了,大場面也見過了,居然還任由那些渣滓逍遙?你們都是每天混著玩的嗎?還真是白養了你們這些米蟲,真是全天下人們的不幸啊……」
「你這個——」
自殺還不如謀殺!全體捕頭怒目而視,紛紛捲袖露膀,步步逼近。
尹天昭微微一笑,輕輕一揮袖子,一陣青色煙霧騰起,瞬間籠罩滿堂。眾人身子一軟,前後搖晃,「撲通」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滿意地看看周圍被「千日醉」迷倒的眾人,尹天昭得意一笑,慢慢踱步到遭受池魚之殃的李響身旁,蹲下身子,看向他又驚又怒又恐懼的眸子,「如何?想憑你們幾個就想欺負我,道行還差得遠呢。一開始之所以乖乖地和你們走,一方面是流風的面子,另一方面就是你居然卑鄙地捏在我的命門上威脅我!本來想把你們整得人仰馬翻才過癮,不過看在這件事情很好玩的分上,我就原諒你了……」
「你……到底……」不明白這個外貌清秀,但是骨子裡是壞蛋的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李響只感覺到他的眼皮不停跳動,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沒什麼……」尹天昭笑容燦爛,燦爛得讓好不容易和茅房分離的丁梨慳,再次跑向茅房那邊避難。
果然!天昭那個壞坯子腦子裡又在算計什麼了!如果不想遭殃的話,就只有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越遠越好!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後院傳來一陣「乒裡匡啷」砸碎東西的聲音,男人憤怒的吆喝聲以及暗器刀劍相互招呼的聲音,最後尖銳的女性尖叫響起,喊叫的內容更是讓人更加慌亂!
「糟了!快來人啊!救人啊!我家小姐被搶走了!」
什麼?!
所有人均一驚,首先第一個反應就是爬起來去救人。但是胳膊剛撐起來一半,就爽快地倒地,再也爬不上來。原因無他,就是那個邊喝茶邊吃點心的藍衣公子下的「千日醉」,讓所有人都陷入如此尷尬的場面。
「公子!尹公子!你快點去救徐家小姐啊!那個離宮即將下手的徐蓮紅、住在後院躲風頭的那位小姐,被人搶走了!快點!」一眾想動都動不了的男人們雙眼冒火,看著那邊悠閒翹著二郎腿喝茶的「毒公子」,真不知道應該死命讓他幫忙,還是上去海踹兩腳!
「我都不知道六扇門裡都喜歡金屋藏嬌啊。」滿是大男人的地方突然冒出了「小姐」這號毫不相關的人物,自然讓人意外。尹天昭慢條斯裡地喝著茶,一點都沒有起來搭救的意思,不光如此,「梨慳,你也不要去。」
「怎麼可能不去?!」
丁梨慳這一輩子最重視的就是在異性面前溫柔體貼出風頭,如此可以讓美人傾心的絕妙機會,怎麼可能如此輕易放過?他足尖一點,身體如大鳥凌空,輕巧地飛了上去,穩穩落在向前飛掠的黑衣人面前,擋了個正著。
對方一身黑衣,身材高挑,在這夕陽西下的黃昏時分,只要隱藏在樹的陰影裡,還真是看不清楚。不過他也沒有意思隱藏自己的身份,肩上人兒衣紅似火、耀眼奪目,絲毫沒有加以隱藏的意思。這黑衣人好大的膽子、好高的本領,居然在這無數江湖邪道高手認栽的地方公然搶劫,搶的還是身份如此敏感的人物。
他黑巾蒙面,一雙眸子精光閃閃,冷冰冰地看著面前擋路的瀟灑公子,一動不動。
僅僅是站著就散發著不可小視的殺氣和壓力,那種氣魄不是一般人可以表現出來的。
是個不錯的勁敵呢。
丁梨慳舔舔嘴唇,感覺到一顆心因為這好久沒有遇到的絕佳獵物而跳動不已。手指下意識地摸向腰間暗藏的皮囊,感覺到挑戰的快感衝擊著全身上下。
風兒呼嘯而過,吹動著兩個人身上的衣擺,這種極致的動,更顯得兩個人不動如山。周圍樹葉沙沙作響,被狂風刮散的綠葉飛舞著捲動著,落上他們的肩、他們的身、他們的臉,藏在黑衣人肩上小姐的紅衣中,鮮麗到讓人目眩神迷。
就在丁梨慳被這種絕色的艷驚了一驚、呆了一呆之時,黑衣人動了,快、捷、無、倫!
雙指並起,黑衣人身法快如鬼魅,一晃眼間已經從三丈外的對面來到丁梨慳的面前。這種距離怎麼發暗器?做夢也想不到他的功夫居然強到這個地步,丁梨慳只能倉皇躲閃,避開他右手雙指發來的攻擊。
哪知這招居然為虛,黑衣人一晃之下,只是為了讓丁梨慳躲閃,好讓出前方的路,所以他這一避一讓,黑衣人帶起一道流光,從旁竄出。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身體扭動,手指卻向相反方向探出,如靈蛇出穴,襲了過來。他本來就擅長暗器,手上的功夫自然不弱,而黑衣人也太過輕敵,沒想到他居然還有辦法反抗,一個疏忽,轉過頭去已經為時已晚!
黑巾飄落,昭示著夜幕的深沉與黑暗。
夕陽完全被吞噬在天邊的地平線裡,月光朦朧下,倉皇轉頭中,丁梨慳只來得及看清那雙在夜幕中依然閃閃發亮的眸子,似浩瀚無盡的海洋,又如一望無際的暗夜,超越年齡的成熟與冷然,湮滅一切。
心,猛地跳了一下,被那如鬼如魅的眸子迷惑一般,丁梨慳呆呆地看著黑衣人抱著一團紅衣,向下一縱,逃之天天。直到他想起來那紅衣飄然中露出的小姐容顏,才吃驚地大聲尖叫起來。
「呀!是火離!」
下方不得不被迫陪看「好戲」的眾人也都瞪大了雙眼,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只有尹天昭依然執著於面前的碧螺春上,微微淺笑,蘊藏著玄機無數。
「果然……那張簽上說的是對的……」
「火離他遭受的是『水難』,以及……『男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