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定離手、買定離手」一聲吆喝自圍成一圈的人群中傳出,乍聽之下還以為是來到哪個賭場,那嗓音雖嫩,倒還頗有架式。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在大樹下聚起賭來,氣氛高昂且熱烈。
作莊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鼻樑挺直,一臉古靈精怪,就是身子單薄了些,瘦巴巴的像風吹了就會飛了似的。
地上放了個破碗,前面擺了兩顆石頭一大一小,四周已經有人下了注,不過都是一些銅板而已。
還有幾個人手上捏著銅板猶豫不決,不知該押哪個好。作莊的少年不耐煩的催促道:「決定了沒有?別拖拖拉拉的,不下注的話還有別人在等呢!」
其中一個較壯的少年終於下定了決心,「我押小……不……我押大好了。」把手上的幾個銅板全數放至大石頭前。接著,一群人屏氣凝神地等待結果。
作莊的少年一笑,掀起蓋在破碗上的蓋子,「二、三、五點小,吃大賠小。」
這一下子,有的欣喜有的歎氣,那個改變心意的少年氣得直跺腳,「唉!早知道就押小,現在怎麼辦,所有的錢都賠光了。」
在他旁邊的一個小孩子說:「哥,我早就叫你不要押大的嘛!偏偏你就要,這下好了,如果被娘知道了,不痛打我們一頓才怪。」
做哥哥的聽得有些惱火,怒斥道:「你什麼時候叫我不要押大的,我怎麼沒聽到?老是放馬後炮有什麼用!錢還不是全輸光了!」
作莊的少年這時跳出來打圓場,「好啦!好啦!沒錢下次再來玩就是,兩兄弟何必為這種小事吵架。」
哥哥恨恨的說道:「這小鬼每次都這樣,輸了就全都賴在我頭上,贏的時候怎麼從來不說句話?」
弟弟馬上反唇相譏,「你什麼時候贏過啦?」
哥哥聞言氣得伸出乎來想教訓他一番,誰知弟弟一說完話馬上抱頭逃命去,嘴裡還不斷大聲求助:「救命啊!打死人啦!救命啊!」
兩兄弟當場追逐起來,弟弟身子小步伐也小,可是動作靈活,雖然好幾次險些讓哥哥捉到,卻又叫他給逃開去。
其他孩子被這兩兄弟鬧得也受到波及,紛紛吵鬧了起來。
「哎唷!是誰踩了我的腳。」
「小豆子,你幹嘛撞我?」
「是小石頭先撞倒我,我才會去碰到你的嘛!」
「誰說的,還不是你故意跌到我這邊來,還怪我?」
「你做賊的喊捉賊。」
「你才含血噴人咧!」
一群人鬧得不可開交,七嘴八舌吵鬧個不休,搞得聽的人都頭疼起來。
作莊的少年忍無可忍,大聲怒斥:「全部閉嘴,有什麼好吵的?」
「小寶,是哥哥先打我的。」
「我哪有打你,是你先惹火我的,我才會忍不住出手。」
「小寶,你要幫我!」
「小寶,我剛剛贏的錢可得算數。」
***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呼喚聲,「老大、老二,你們跑哪兒去了,一整個下午都不見人影。」一位婦人自遠處走來,一看到這裡有一堆孩子聚集,馬上快步行來。
「好啊!原來你們這一群小鬼躲起來賭博。小寶,又是你帶頭的是不是?我非得告訴你老爹,叫他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年紀輕輕的就學大人賭錢,你不要命了你……」
一群人見她走了過來,連忙七手八腳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銅錢,個個落荒而逃,像老鼠見了貓似的。
名喚小寶的少年也急忙拾起骰子,連贏來的錢都叫人給拿了精光,他也無暇顧及,就這樣一群人作鳥獸散,各自逃命去了。
婦人的手腳也挺快的,這麼多人當中,一把揪住了她要找的人,一手捏著一人的耳朵大聲數落。「好呀!你們這兩個小鬼,叫你們幫忙做點事死也不肯,竟然溜到這兒來,還學人家賭博,回去不打得你們屁股開花才怪。」原來被抓住的人,是剛才那對吵架的兄弟。
「娘,輕點,好痛。」老大大呼小叫地求饒,還沒挨棍子就先叫起痛來。
「是啊!再揪下去我的耳朵就要掉了。」小的也不甘示弱的喊叫。
「你也知道痛嗎?」婦人更加使勁。
「娘,有話好好說,這個樣子真的很難看,人家看到會笑我的。」
「你也知道丟臉?我回去非好好教訓你們,讓你們三天三夜都不敢出門。」
婦人一手揪著一個,母子三人的叫囂聲、哀求聲、斥罵聲此起彼落,越走越遠,拐個彎兒就不見人影了。
小寶見他們三個人離去,這才從樹後探出頭來,放心的吁口長氣,頓時輕鬆許多。
他抬頭望望天色,時候不早了,得趕緊回家,不然回去晚了老爹又要罵人了。
剛剛聚集在一起的那些孩子,都是住在附近街坊的鄰居,從小一塊長大,打鬧吵架總是免不了的。由於父母要幹活兒,沒有時間照顧孩子,因此這些小孩常常成群結黨想些新玩意兒。
有時候他們會學大人玩起賭博遊戲,父母們若知道了頂多加以責打,也無法管得太多,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好好教育孩子。
小寶的爹聽說是位秀才,在這一帶開了間私塾,頗受鄰居們的敬重。只可惜小寶的娘親早逝,他爹身體又不好,所以從小就沒有人管教。
小寶天資聰穎,又在他爹的陶冶下讀了好些文章,所以附近的孩子經常由他帶頭搗亂,好幾次都讓人上門投訴,被他爹罰了幾次,但頑皮的性子卻一點兒也沒改,他爹也拿他無可奈何。
小寶快步行走,再慢的話,就要伸手不見五指,摸黑回家了。
「還是抄近路吧!爹還等著我回去燒飯呢!」想到要讓疲累的父親餓著肚子,他心頭就湧上一絲愧疚,他隨即轉向小巷子抄近路,步伐邁得更快了。
這些巷子不但窄小,還烏漆抹黑的,幸好今晚的月色還算明亮,他的瞻子也夠大,才敢一個人獨自穿越這些巷子。他估計抄近路約可省下近一半的路程,所以再過幾條巷子就可以到家了。
但他只顧著前方,沒注意腳下,等到他發覺有異的時候,人早就不曉得踩著什麼東西摔了一跤。
小寶跌了個狗吃屎,屁股和膝蓋都撞傷了,他一邊揉著痛處,一邊暗罵:「王八蛋,是誰把東西丟到路中間來的,一點良心都沒有,今天幸虧是我,要是跌死了人怎麼辦?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做的好事,非給他好看不可。」
他摸索著站起身來,幸好沒有什麼大礙,除了一些擦傷之外,應該沒事。小寶正準備拍拍屁股走人時,突然發覺手上有點濕濕黏黏的。
小寶皺起眉頭,以為是剛才跌倒時沾上了髒東西,後來才感到不對勁。因為他的週遭隱隱有股血腥味,他將手湊近鼻邊一聞,頓時嚇了一大跳,沒錯!他手上沾的東西是血。
小寶大驚,這才想起剛剛踢到的東西,好像軟軟的,可別……別讓他碰上了死人才好。
他蹲下身來,藉著月光,摸索著地面,盼望事情不是如他所想像的那樣。
可惜世事總未能盡如人心。
由於巷子兩旁屋簷高聳,遮蔽了不少月光,他端詳了好一會兒才看出那的確是個人,而且渾身鮮血淋漓,看樣子大概凶多吉少,他手上的血就是從他身上沾來的。
小寶顫著手去探他的鼻息,他碰過很多事情,自認為膽子也頗大,可是就是沒碰過死人,雖然他不一定死了,但是四周黑鴉鴉一片,連狗也沒半隻,自然叫他心驚膽跳。
過了半晌,他提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這人還有呼吸,不過很微弱,再不施救恐怕就來不及了。
他站起身,正想找人來幫忙時,卻被地上的人抓住了手臂。
「你是誰?」聲音雖然微弱,然而他的力氣卻奇大無比,差點把他的臂膀拉脫臼了。「我……是路過的人,正想……救你。放手啦!你抓得我好痛。」
男人盯著他,雙眸黑白分明,在黑暗中竟然分外晶亮。「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跟他們一夥兒的?」他稍微放鬆手勁,但仍緊抓著他。
「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想要我幫忙就算了,但你也別害我,你抓得我臂膀都受傷了,要是你有個萬一,我以後找誰賠去?」
「你剛才轉身要走,是想幹什麼?」男人沈聲問道。
「我去找人幫忙啊!不然你這麼重,我怎麼抱得動你?」
他定定的看了小寶好一會兒,才鬆開被他箝制的手臂,這短短幾句對話,已令他劇烈喘息,可見他傷得不輕。
小寶揉揉剛剛被捏的地方,心中直犯嘀咕: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連幫個忙都會倒大楣。
可是看他的樣子,又不免關心地問道:「喂!你還好吧!還是我去找人來幫你,你塊頭大,我一個人是搬不動你的。」小寶正轉身想去找人幫忙,卻被他一手扯住衣服。
「不……行……」他喘息道:「傷我的人……還在找尋我的行蹤,你一出去……就會被他們發現,到時候連我也保不了你。」
「那怎麼辦?」小寶聞言一時慌得手足無措,直嚷嚷:「你流了這麼多血,再不止血包-就來不及了。」
最後,小寶盤算了一下,自己的家離這裡並不算太遠,撐一下也許到的了。
他立即下了決定,說道:「我帶你回我家,量他們一時之間也難以找到。」隨即又遲疑道:「可是……你那麼重,我一個人恐怕搬不動你。你站得起來嗎?」
男人咬咬牙,回道:「站不起來也得站,總好過在這裡等死。」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動作就得快一點,你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
男子吃力的站起身來,小寶連忙向前扶住他,卻沾了一身的血,看來怵目驚心。
小寶一手提著他的臂膀,一手環住他的腰,這個男人的身材比他高大許多,如果他自己不能動,他一個人也著實搬不動他。
「還可以嗎?」小寶擔心的問。遠處隱約傳來喝斥聲,看來追捕他的人就在附近,不趕緊離開的話,他們的行蹤可能就暴露了。
他吃力的點點頭,在小寶的扶持下一步一步的跨出去,然而每步都像有千斤重似的,沒幾步,他額頭上的汗水已如雨般的滴落下來,令人都快分不清是血是汗了。
小寶用手時頂頂他的腰,說道:「喂!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而遭人追殺,可別讓我糊里糊塗救錯了人,才在後侮莫及。」
男人被他這麼一撞,痛得臉都皺成一團,幾乎快要呻吟出聲,但最後他還是忍住。他一字一句的慢慢說:「別胡亂碰來碰去的,你扯痛我的傷口了。」
原來他腰際有道刀傷,深可見骨,小寶一時不察,這麼一撞剛好撞在他的傷口上。
小寶被他痛苦的表情嚇了一跳,這才醒悟自己碰著了他的傷口。「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還痛不痛?」
「不痛!一點也不痛。」他咬牙道。
小寶一臉不以為然的看著他,扯動傷口任誰也不會舒服到哪兒去的,這個人還睜著眼睛說瞎話,真是固執到極點了。
小寶抬起頭辨別方向,低聲道:「我家就快到了,你忍著點,可別在這個時候掛掉,要不然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殺人的嫌疑。」
男人聞言笑了起來,邊笑邊咳的說:「瞧你才十三、四歲,這些話從哪裡學來的?小孩子說大人話。」
小寶聽了有些懊惱,不滿的回道:「我已經十六歲了,誰還是毛頭小子,你別太看輕我。」
男人一聽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端詳起他的臉。他猜他十三歲是依據他的身材和嗓音來判斷,他的身子既瘦弱,嗓音也清嫩,沒想到他竟然已經十六歲了。
此時月光明亮,他的眼力又好,所以在夜晚之中,他還是可以清楚地看清他的臉。這孩子的五官細緻,看起來很是俊秀,如果不是他一身粗布粗衣,還有他說話的口氣,他幾乎要以為他是個女孩子了。
小寶見那個男人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他也如法炮製,要跟他比一比到底誰能堅持到底。
男人一看他如珠似玉的星眸眨也不眨的盯著他,心中一動,慌忙地別過頭去,「你幹什麼直盯著我瞧,還不快點趕路?」
這一剎那之間,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異樣的情愫,這是他活到現在,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因此對他的衝擊也格外的強烈。
小寶喃喃抱怨:「是你先看我的,怎麼還反過來罵人,我救你當真是一點兒好處也沒有,不但撈不到甜頭,還得被你當作僮僕一樣使喚,真是太不公平了。」
男子聽了啼笑皆非,卻覺得他今天的行徑真是反常。他的個性不善與人交際,因此沈默的時候居多,沒想到今天竟然遇上了這個奇怪的少年。
說他奇怪可能言過其實,因為他的打扮和言談舉止,和常人並沒有什麼兩樣。特殊的是他的氣質,親切可信,自然而然會有想和他親近的衝動。他的臉上總是帶著笑意,雙眸既溫柔又常骨祿祿的亂轉,就像是鄰家調皮的小弟弟般,令人捨不得責罵。
「喂!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喂』、『喂』的叫個不停吧!」小寶好奇的問道。
「凌飛揚。」他強忍著痛苦回答。
身上的五臟六腑每走一步就好像快要移位似的,幾道傷口更是熱辣辣的發疼,要不是藉著那小鬼的聲音轉移了注意力,他懷疑自己是否還能若無其事、神智清醒,他連走動一步都快不能忍受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容小蠻,不過大家都叫我小寶。啊……我家到了。」
小寶停在一戶尋常人家前,伸手推開門,轉身過來扶住他。「小心,這裡有門檻,當心點兒走。」
凌飛揚使盡力氣,提起重逾千斤的步伐邁進。他身上所受之傷甚重,若不是求生意志極強,恐怕他早就倒下了,現在既然已來到目的地,他的身子像似支撐到了極限,再也忍受不住的就要癱倒。
在一旁攙扶的小寶急得大叫:「喂!你可別現在昏倒啊!你要是倒在這裡誰抬你進去呀?」
凌飛揚勉力支持住身體,由小寶攙著跨進大門。
一進門,他便高聲大喊:「老爹,有人受傷了,快來幫忙啊!快救命吶!」
屋內這時傳來喝斥聲:「什麼事情在這裡鬼叫鬼叫的?」
一個中年人步出廳門,「小寶,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他的樣貌清朗,有斯文之氣,且步履輕健,毫無衰老之態。
中年人看到眼前的情況微微皺眉,問道:「怎麼帶了個人回來,還全身髒兮兮的?你跑哪兒去了?」他竟對凌飛揚傷重的情況視若無睹。
小寶著急的說:「爹,你先別問,他傷得很重,快幫他療傷吧!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
老爹上下打量了凌飛揚一眼。
「他是誰?你從哪兒帶回來的?」老爹絲毫不理會凌飛揚的傷勢,反而追問起他的來歷。
小寶有些惱火的嚷嚷,「爹,救人要緊,您問這麼多幹啥?他真的傷得很重,再不施救就來不及了。」
老爹沈吟了一會,見凌飛揚眉目間溫文爾雅,不似宵小人物,反覆間遲疑良久,才點頭應允。
爺兒倆一人一邊帶他進門,把他安置在床上,小寶忍不住小聲咕噥:「性命攸關之際還拖拖拉拉的,要是丟了一條命,看你怎麼辦?」
老爹不耐煩的道:「你嘴巴張張闔闔的在嘀咕些什麼?還不快去端熱水和拿毛巾來。」
「喔!」小寶領命,忙不迭的將熱水和毛巾拿過來,心中念道:就會罵我,剛才見死不救的,不知道是哪個人。想歸想,卻怎麼也不敢說出口,不然經史子集又有得他抄了。
老爹一刻也沒浪費,馬上動手脫掉凌飛揚身上的衣服。
他身上共有六處傷口,三道是輕傷,沒什麼大礙,另外三道分別在後背、脅下和腰際,尤以腰際的傷口最為嚴重,深可見骨。
老爹在動手時並不細心,一下子就撕開黏在傷口上的衣服。因為已過了一段時間,傷口上的血和著衣料凝結成塊,撕開衣服的痛楚更勝百倍。
小寶正奇怪怎沒有聽到他喊痛,偷空覷了他一眼,才發覺凌飛揚早巳痛得暈過去了。
***
等到他醒來時,天已大亮。
早晨的陽光穿過窗欞,像千萬金點灑在床上,耳邊不知哪裡傳來的讀書聲,幼童稚嫩的嗓音清清脆脆的,說不出的好聽。
凌飛揚只覺心中祥和喜樂,在這樣的環境中很難產生什麼歹念來,彷彿任何的不敬,都是一種褻瀆。
他這才想起昨天夜裡的事。
摸摸傷處,都已包-完畢、傷口不覺疼痛,反而有股清涼的感覺,他心中不禁納悶,不知道小寶的父親到底是什麼來歷。這分明是用上好的金創藥來敷傷口,通常是行走江湖,或常在外保鑣、奔波的人才有,小寶的父親身上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凌飛揚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不去想它,反正也不干他的事,他不想再多費心神。
凌飛揚吃力的起身下床,準備向這家人道謝後就告辭。誰知小寶卻在這個時候走進來,見他一足下地,連忙跑過來阻止。
「你幹什麼?傷口才包-好,就急著下床,當心傷口又裂開了。」小寶不由分說的硬是要他躺下,幫他蓋上被子。
「是你幫我包-的?」凌飛揚問道,聲音有些粗啞無力,顯然昨夜的折騰還未使他恢復過來。
「是我爹,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要是我來的話,恐怕你到現在都還躺在門外進不來呢。」小寶一邊說話,一邊端給他一碗粥。「喏!喝碗粥吧!你有傷在身,只能吃些清淡的。很燙,慢些喝。」
凌飛揚接過來,啟口問道:「令尊呢?我想向他當面道謝。」
「我爹在學堂那,待會就過來了。」看到凌飛揚臉色雖蒼白,但精神頗佳,顯然復原的情況良好。
「學堂?你爹是私塾的夫子?」
「是啊!他教附近的學童識字、唸書。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凌飛揚搖搖頭,「沒有,只是看他的樣子不像。」
他腦中浮起昨晚的印象,他的外貌、氣質,都很難將他與學堂夫子聯想在一起,這可能就是所謂「人不可貌相」吧。
小寶露齒一笑,「很多人都這麼說,可是從我有記憶以來,他就是在教書了,我也想像不出他不教書時是什麼模樣。」
他齒若編貝,笑顏燦然,凌飛揚心頭一驚慌忙別過頭去,不知怎地,他竟心跳加快,呼吸也有些急促。
「你昨晚痛昏了過去,所以沒有看到傷勢。你那個樣子可真嚇人!皮肉和衣服都黏在一起了,要把它撕開的時候,你的身體一直抽搐,還好你昏過去了,要是還醒著,包準不痛死你才怪。」
小寶接過他的空碗,倒了一杯水給他,接著說道:「爹說還好你的身子骨本就強健,不過至少也得休養一個月才會收口。而且這個月內還不能過分勞動、飲食也要有所忌口。」
凌飛揚試探的問道:「令尊怎會有這等本事?他的外表斯文,看不出他還有這一手。」他的確是對小寶的父親有些好奇。
小寶不疑有他的回道:「我也不知道,他什麼都會一點,懂些大夫的本事也不足為奇。」小寶接著又好奇的問道:「昨天追殺你的是什麼人吶?看你全身傷得這麼重,你們之間一定有很大的仇恨。」
凌飛揚只是淡淡回道:「不過是同行的人眼紅,看不順眼罷了。」
他輕描淡寫的,沒有說出他其實是天下四大勢力的一方霸主。
所謂「南閣--凌霄閣」、「北莊--易水山莊」、「東島--滄浪島」、「西樓--樓外樓」,指的是現今天下依其方位分佈四方的四大勢力。
「凌霄閣」是江南一帶勢力強大的綠林組織;「易水山莊」則富甲天下,就算是皇帝也沒有他們富有,他們所經營的生意遍佈天下。
至於「滄浪島」,乃是位於東海上的一個小島,控制黃海、東海等航線,沿海的船隊、養殖場、養珠場全歸他們所有。
「樓外樓」則是令人聞之喪膽的殺手組織,只要是他們接下的生意,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件失敗過,但卻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就因如此更增加了他們的神秘性。
而他,凌飛揚,正是統率易水山莊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轄下近百名高手的北方霸主。
原本他只是單純的巡視易水山莊分佈在北方的分支而已,這是每年他身為龍首的義務,一來看看下屬經營的情況,二來與弟兄們聯絡感情。
以往幾次從來沒有出過差錯,順遂之下,他便有些大意。此次出外他便沒有要人護送,一路上也嚴禁各分支洩露他的行蹤,這才著了一些邪門歪道的道。若不是遇上小寶父子,他在這個跟頭栽了恐怕就再也起不來了。
他們不過是一般尋常老百姓,江湖上這些打打殺殺的事,還是不要讓他們知道比較好,免得為他們徒惹麻煩。
「對了,這幾天你最好別外出,我怕我的對頭還在搜尋我的下落,要是讓他們碰上你就麻煩了。」
小寶不服的說道:「我才不怕,我只是個尋常老百姓,平日奉公守法的,他們能對我怎麼樣?」
凌飛揚啜了一口茶才開口:「別大意!這些江湖惡徒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凌小哥說的沒錯。小寶,這幾日你別出去惹事生非!」正說話間,老爹進了門。對小寶不服氣的神情視而不見,伸手探視凌飛揚復原的情形。
一會兒,他才點頭道:「不愧是年輕人,體力恢復得快,才隔這麼一天,精神就回復不少。」神情淡漠,看樣子並不怎麼關心他的傷勢。
凌飛揚抱串道謝:「多謝老丈救命大恩!」
老爹捋鬚淡淡回道:「老夫慕容青,你也不必謝我,我是看在小寶的份上才伸援手的,等你傷好了,咱們各走各路,再不相干。」
「爹--」小寶不滿的叫道。
他爹的性子就是這樣,對誰都愛理不理的。
老爹對小寶沈下臉,吩咐道:「這幾天別出門去惹事,要是讓我發現你偷溜出去,我就打斷你的狗腿。」話落轉身出門。
容小蠻看著慕容青的背影遠去,才伸伸舌頭說:「不好意思!我爹的脾氣就是這樣,你別見怪。」
凌飛揚搖搖頭,表示不會。
容小蠻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了,飯做好了我再來叫你。」收拾好碗筷也步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