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浪雲和駱苡華處在一家PUB裡最隱蔽的一個角落。
「我真不懂她。」聽完駱苡華的敘述,展浪雲冒出這句話。
「不愛鮮花、珠寶,只愛把東西整理得有條不紊。
天啊!這女人實際得像個男人。」
「偏她就是個女人。浪雲,幫幫忙吧,我到底該怎麼追她?」駱苡華真是沒轍了。
看他苦惱的樣子,展浪雲有些猶豫地開口。
「苡華,有些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可是不說我不痛快,這事我會幫你,純粹是看在朋友情份上。其實,說實話,」他小心地看了駱苡華一眼。「我並不相信你的感情。」
駱苡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的,就是你的什麼愛上她、為她而生之類的話。我怎麼樣就是沒辦法相信,我覺得你只是處在一種狂熱狀態,也許你明天又會告訴我,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玩笑。」
駱苡華並不怪他,他只是歎口氣,說道:「我要怎麼解釋自己的感情呢?我不會怪你,也不會生氣;可是,浪雲,是誰規定我一定得愛世俗認定的美人?你該瞭解我的,有些事倩,我自有我的想法和執著。江凱晴的事,或許就是如此。」拍拍他的肩,駱苡華又說,「現在我不勉強你瞭解,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聰明的展浪雲,怎會不明白他在暗示什麼,他嘿嘿怪笑。
「那種事,你自己去體驗好了,我可還想好好玩個幾年。愛情,」他擺擺手。「滾邊去吧!」
「別說這些了。」駱苡華拉回原題。「浪雲,你到底有什麼法子沒有?」
「說老實話,」他靠向沙發。「沒有。」
「沒有!?」駱苡華十分震驚。
眼前的男人可是號稱女性殺手的展浪雲,連他都說沒辦法,那他與江凱晴之間,豈不真是沒希望了。
「其實追女人靠禮物,那是三流的作法,真正厲害的,靠得全是自己的魅力。」像要證明自己所言不假,他對著偷瞄他們許久的一桌女客,輕輕的、若有似無的一笑。
展浪雲的這一笑,勾得一桌女客興奮得漲紅臉,好似,就要當場昏倒一般。
「這我試過了。」駱苡華瞄了那桌女客一眼,單純的好奇卻引來讚歎連連。「這方式對任何女人都有效,就是對她沒用。」駱苡華近似賭氣地說,「當我對她笑時,我的笑就只是笑;當我對她說話時,我的聲音就只是聲音,勾不起她一絲別的感覺。」
這真不公平。
駱苡華忍不住這麼想,反過來,江凱晴的笑卻讓他全身發軟,她的聲音則讓他留戀不捨,恨不得它日日夜夜在耳邊呢喃。
「這就是問題所在,」展浪雲手指一彈,興奮地說,「她對你沒感覺嘛!」
「大哥,這就是我的問題呀!」駱苡華直起身。「我要她對我有感覺。」
「沒辦法了。」他放棄地說,「從明天開始,送花、送珠寶,送一切你能送的,一流手段不行,我看你只好試試三流的了。」
「她說過不喜歡了。」駱苡華聞言反對。
「試試嘛!」他端起酒,輕吸一口。「有些女人嘴上說的是一回事,表現出來的又是一回事,嘴上說不喜歡,說不定是暗示你表示呢!」
看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展浪雲又補充一句:「這是就我的經驗來看,我當然不是在暗示江凱晴是那種女人。」
「對了,別呆呆地把自己名字附上去,如果她真討厭這樣的追求,你可就真的萬劫不復了。」展浪雲附上一句提醒。
「浪雲。」
「幹嘛?」
「我覺得你好像很高興,而且是太高興了點。」駱苡華懷疑地看著他。「你不會挑在這時候玩我吧!」
「怎麼會!」展浪雲一臉無辜。「我是替你高興,第一次追求女人,要不要叫你媽今晚煮紅豆飯慶祝呀?」
「去你的!」
☆ ☆ ☆
近十點了,駱苡華離開PUB,而展浪雲呢?正和他編號一八二的「獵物」廝殺中。
驅車前往他惟一知道的一間珠寶店,駱苡華要替江凱晴挑些禮物。
就算江凱晴現在不肯接受,他也可以留著呀;留到他們結婚後,他天天煩她,天天磨她,總會讓她心甘情願收下的。
想著想著,目的地已在眼前。
小而精緻的店面,有個美麗的店名——玫園。
他才將車停好,玫園里長發的女主人已經自動打開店門,笑盈盈地迎在門邊。
「玫姨。」他親密地擁抱她。
「你今天來,是單純找玫姨聊天呢?還是終於想到要光顧玫姨的生意了。」看不出年紀的古典美人照以往一般笑說。
「當然是來光顧玫姨的生意嘍。」駱苡華倒是有不同的回答。
「真的?」玫姨走進櫃檯。「該不會你媽生日。咦?不對呀,若姊的生日才剛過——」
「別猜啦。玫姨,這禮物是要送給一個女人的,一個特殊的,將會在我生命中佔一席之地的女人。」駱苡華明說。
「終於出現了!」玫姨像個孩子似的拍手。「那麼今天要挑的,該不是求婚用的——」
「不,是追求用的。」駱苡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這可好玩了。」玫姨用著與外表不太符合的活潑語調說道。「等追到了可得帶來給我看看。」
「當然。」
「要玫姨幫你挑嗎?」玫姨打開櫃內的小燈,原本璀璨的珠寶更是爭相閃成一片。
「不了。」他看著絨布上的珠寶,江凱晴適合什麼呢?應該是一種特殊的、有她獨特味道的——
「琥珀。」他突然出聲,視線膠著在一整套的琥珀首飾上。
耳環、項練、戒指,雖說是白銀與琥珀的組合,但白銀用得極為不明顯,彷彿是要突顯琥珀的神秘魅力似的。
「你的眼光倒真不錯。這套首飾沒別的名字,就叫琥珀。是玫姨相熟的一個設計師特別做的,本來說是不賣,不過後來設計師的靈感跑了,他不想睹物思人,便托我賣了它。」
「我就要這套。」駱苡華根本沒有仔細聽玫姨的解釋,他的心思全在江凱晴身上。帶上這整套首飾的江凱晴會是什麼樣,他的腦中已經開始想像、模擬不休了。
「玫姨,我要這套首飾在明天早上十點送進駱邦貿易,收件人是江凱晴小姐,不用寫上我的名字,不過要附上一句——」
他在紙上寫著駱邦的地址,江凱晴的名字,以及簡簡單單的一句——它讓我想到你。
「你不親手交給她嗎?」玫姨疑惑地問。
「不,我想看看她的反應。」
☆ ☆ ☆
就為了想看她的反應,駱苡華特意在早上九點整到公司,在打卡室攔劫了江凱晴,要她送咖啡到貴賓室。
坐在沙發裡,駱苡華幻想著婚後的美景。
陽光溫暖地照著房間的地上,悄悄地灑在床上。
他所愛的女子輕輕搖醒他,溫柔地問他早餐要吃些什麼?
「咖啡和你。」
他一定會這麼回答。
又或者由他送上咖啡和自己,給他的女人一頓美妙、饜足的早餐。
「我不喝咖啡。」
江凱晴送上咖啡,對他的詢問這麼回答。
於是駱苡華的夢在還未實現前就面臨破碎的境地,不過他安慰自己,換成茶、午奶或果汁都可以的,只要搭配的是他——
一大早便問她喝不喝咖啡,江凱晴在誠實回答之餘,免不了覺得這個上司真的有些怪;尤其是他的表情,像是很難過又像是很高興似的,讓江凱晴忍不住覺得她有個怪怪的上司。
要自己別再把精神放在早餐上,駱苡華打開檔案櫃,將昨天的資料取出。
眼光才落到資料上,他就知道有問題了。將資料放到桌上,他拿著最上層的賬冊遞到江凱晴眼前。
雖有些不明所以,江凱晴還是把視線移向眼前的資料;此時,她才發現,那讓人起疑的八十萬支出不見了,很不可思議,但卻是真的。
就好像昨天和今天,他們看得是兩本不一樣的賬冊似的。
腦中靈光一閃,江凱晴看向駱苡華。
「沒錯。」他伸出手,像要揉向江凱晴的頭頂,卻又在最後一秒收回。
這也夠江凱晴膽戰心驚了,她不自覺地移動自己的身子,本能地要離他遠一些。
雖然心臟在一剎那緊縮得發疼,駱苡華卻只是皺緊眉,主動將自己的身子移開些。
「賬冊被換過了。」他讓自己正常地開口。
「為什麼?」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調賬冊來,主謀者來不及換上檯面上用的賬冊,至於為什麼敢現在換,我想大概有兩個原因。」
「一個,大概是想賭我們還未看過賬冊;另一個,或許是想賭我們的反應。」江凱晴十分聰明地接道。
「沒錯,若我們沒有發現,他自然可以放心;若我們將這件事鬧開來,他也可以早作防備。」駱苡華看著桌面上的資料說道。
「江小姐,」他抬起頭。「現在你知道駱邦有什麼問題了,也大約可猜到我們會有什麼麻煩。若你想退出,我不會阻止,甚至我可以安排你到另一間公司。」
她想她應該退出,這事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可以到另一問公司,繼續躲在一個不明顯的角落,繼續過她平凡自得的日子。
這是她的夢想,她的目標,她的人生準則。但是,她竟然斬釘截鐵回道:「我要繼續做下去。」
「你確定?」
「我做事絕不半途而廢,副董。」原來如此,江凱晴心裡的另一個自己頻頻點頭,原來是為了這個原因。
憋在胸口的一口氣總算可以吐出,駱苡華高興一笑,伸出手,說:「這麼說來,我們是夥伴了。」
江凱晴有些遲疑地伸出手。
「不,你是上司,我是下屬。」她還是有她的堅持。
看到她伸出手來,駱苡華反倒縮了回去。「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在發抖。」
她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
她不喜歡陌生人接觸到自己,但在職場裡,握手是一種禮貌,是一種不管怎麼樣都無法避開的禮貌,所以她只有勉強自己。
時間久了,連她自己都忘了勉強伸出的手是顫抖的;事實上,也沒人在乎。
但如今——
看著駱苡華,她的心有一點點的躍動,浮浮的。
她把手擱在胸前,覺得今天的心不知怎麼的,跳得有些快。
「既然我是上司,你是下屬,那麼你便得聽我的命令。」絲毫沒感覺到她的心情,駱苡華嚴肅地說。「今後跟我相處,你什麼都可以對我說,不想我碰你,不喜歡我的意見,可以,只要你說出來。」
他不喜歡兩人之間無形的距離,像是遙遠的見不到岸邊的距離,只要能多靠近她一些,再靠近她一些,哪怕是極微薄的進展,他都願意努力。
「但——」她好像有些話要抗議,可是輕鬆的心情讓她不願找任何藉口;她要收回之前的話,副董一點也不怪,他很好,他是她所見過最體貼的上司了。
駱苡華要是知道自己的一番情意全成了體貼的話,不知他心裡的苦又要增加多少了。
「不准反駁。」低下頭,他翻弄著桌上的文件,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江凱晴服從的噤聲不語。
「你心裡有什麼懷疑的人選嗎?你在這畢竟工作了不少年。」駱苡華問道。
「六年了,從我大學畢業至今。」
那麼她約略是二十七、八歲,駱苡華忙在心裡記下。
「要說懷疑的人,第一個應該是陳經理。」她仔細思考著。「能自由進入貴賓室,又握有檔案櫃鑰匙的,就只有陳經理、業務部王經理和秘書室楊室長三人。
這三人中又以陳經理嫌疑最大,王經理不過是只哈巴狗,而楊室長,」她搖搖頭。 「她絕不可能。」
「為什麼?」他聽得入迷。
「楊室長都已經是當奶奶的人了,她不可能,也沒有理由做這種事。」
「那麼陳經理就是我們的頭號嫌疑犯了。」駱苡華下結論。
「嗯!」江凱晴點點頭。「我曾聽說陳經理的辦公室有個秘密抽屜,或許證據就藏在那裡。」
「秘密抽屜?」這引起駱苡華的興趣。「今晚有空嗎?」
「當然。」完全沒有對這句邀請起疑,江凱晴答道。
「八點如何?」
「我去接你?」
「太麻煩了,我們約在公司對面的聖堤亞——」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兩人的討論,駱苡華拿起桌上的文件,佯裝閱讀,江凱晴則起身,走向門邊。
打開門扉,映入眼簾的是頭號嫌疑犯——陳經理。
「江小姐!」小鬍子有些不高興地說,「你有訪客。」
「我?」面對著適才討論的主角,江凱晴有些緊張。
「江凱晴小姐嗎?」小鬍子身後的男人有禮但據傲地開口。
「是。」看著眼前高大的灰髮男子,她有些閃神。
灰髮男子拍拍手,像變魔術似的,他身後又出現三名身著淺色西裝的年輕男子。
將小鬍子擠到一旁,三名男子在江凱晴跟前排成一列,然後動作整齊地打開手上玫瑰雕飾的銀盒。
黃與銀交相輝映,江凱晴眨眨眼,這才看清盒子裡的東西——
由左至右,依序是耳環、項鏈以及戒指,同樣的琥珀與銀的搭配,看得出是同一套首飾。
「這——」她的眉微微皺起。
灰髮男子遞上一張粉色卡片,江凱晴瞄一眼,卡片上只有簡單幾個字:它讓我想到你,以及署名為神秘愛慕者的字樣。
「先生,」江凱晴將卡片遞回。「恐怕你們是認錯人了。」
「你是江凱晴小組嗎?」
「我是,但我不該是收這份禮物的人,我的週遭沒人會這麼大手筆也沒人會這麼無 ——」她把那個「聊」
字吞了回去。
「我們是依照客戶指示送禮的。」江凱晴的反應讓他有些不悅,從頭至尾,她只看了那套首飾一眼,如此華貴而美麗的東西,在她眼中卻好像成了普通的石頭,引不起她絲毫興趣。
「那好,你們就退還給那位客戶吧。」江凱晴明白地說。「若這套禮物是送給我的,坦白說,它只造成我的困擾,若它不是,那位先生也不會蒙受任何損失不是嗎?」
灰髮男子還想發言,但像看到什麼指示,他只點頭,再拍拍手,招回三名年輕男子,再十分有禮地彎腰行禮後,便離開了。
小鬍子一直到這時候才有機會開口說話,他看著江凱晴,說道:「江小姐——」
「陳經理,」駱苡華卻不打算給他多嘴的機會。「請讓我們繼續工作好嗎?」
「是、是。」再不敢多說,小鬍子連連彎腰之餘,還主動將門帶上。
江凱晴回座,不知為什麼,她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尷尬。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駱苡華沒頭沒腦地說。
豎起耳朵,江凱晴答道:「沒有。」
「辟哩啪啦的。」他接著說。
「我沒聽到,」她疑惑地傾著頭。「是什麼樣的聲音?」
「心碎的聲音。」他喃喃低說。
「什麼?」她沒聽清楚。
「我只是想,那送禮的人知道你的反應一定很難過。」駱苡華提起精神說道。
「是嗎?一個不認識的人,我需要負擔他的情緒嗎?」她有些不以為然。
駱苡華的耳朵卻自動解讀為——他難過關我屁事。
「那個人難過是我的錯嗎?我不認識他呀!我應該……我應該有拒絕的權利才是。」 江凱晴也在自言自語。
明知不該怪她,但駱苡華的心裡有小小的怨,不過因為他是恢復力超強的人,再加上原本就覺得江凱晴應該不會收下,所以,沒多久他又恢復正常了。
「為什麼會認為是不認識的人送的,說不定是你未婚夫的心意。」他有點酸。
「不可能,」江凱晴笑了。「他不是那種人。」曾壬晏送她珠寶?除非天地異變。
那種人是哪種人?庸俗的人?無聊的人?駱苡華揣測著。
反正他既庸俗又無聊,唉!瞧他成了多沒自信的人。
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心境轉折,江凱晴想著今晚的事。副董真是挑了個好時間,原本為曾壬晏留下今晚,怎麼知道他臨時有事,而副董挑在這時候,正好讓她省去重排計劃表的時間。
「我看今天就這樣吧。」駱苡華也沒精神討論了。
「記得,今晚八點。」
動手收拾桌上的資料,她點點頭,才問道:「這些東西呢?」
「擱著吧,反正也不重要了。」
☆ ☆ ☆
七點四十分。駱苡華提早到了。
他看看四周,聖堤亞是間氣氛不錯的咖啡館,再加上正是晚餐時分,所以一間不小的店,倒有八分滿的人潮。
暈黃的燈光,藉由植物分隔的座位,親切又識相的服務生,再加上溫柔的古典音樂,這是間適合情侶約會的地方。
看看四周的客人,他有些羨慕。要到什麼時候,他與江凱晴才能這樣親密地坐在一塊談笑調情呢?
恐怕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吧;直到現在,她還是稱他副董,他多希望能聽到她喚他的名,溫柔的、多情的——
「苡華……」
就是這樣子!凱晴若能——
「苡華!」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撩人地搭在駱苡華的肩上,低低的、軟膩的聲音喚著他。
這已經足夠讓駱苡華清醒了。
「曉彤?」
眼前的女人高挑而美麗,細緻的五官,姣好的身材,最難得的是渾身的性感氣息,薰人欲醉。
張曉彤,他的前——不知第幾任女友。
「好久不見。」她的手摩挲著椅背,嗓音充滿低啞而性感的暗示。「你在等人嗎?」
「是的。」回答得有些不留情面。
「那我不打擾你了,」識相地收回手,她知道今晚沒有機會。「也許我們可以約個時間敘敘?」
「也許。」他回答得不置可否。
目送著這充滿風情的女人回座,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愛上的是這樣的女人就好了,大家都明白遊戲規則,那麼這樣的愛情一定會比較輕鬆,可是——江凱晴可以嗎?
他再看看表,七點五十八分。
只有江凱晴可以勾起他這樣的心情,興奮、迫不及待——
七點五十九分整。
江凱晴推開聖堤亞的雕花木門,一樣是一絲不苟的短髮,深色的套裝,很公事化的打扮。
駱苡華舉起手,臉上帶著笑。
「副董。」她低聲招呼,主動在駱苡華對面落坐。
「江小姐。」嗚!他厭惡這個稱呼。
「副董有任何計劃嗎?」她點了杯果汁後出聲詢問。
「進駱邦倒不是難事,只是要進經理室——」
「我的辨識磁卡只能打開業務部,要打開經理室,除非有陳經理的磁卡,要不然就得從保全公司控制。」
江凱晴說道。
沉吟了半晌,他拿出小鬍子交給他的磁卡。
「這卡片可以打開貴賓室,說不定也可以打開經理室。」
「這是陳經理交給你的嗎?」得到肯定的頷首,江凱晴接著說,「這說不定是陳經理的附卡,為以防萬一,經理級以上的辨識磁卡都是一式兩份的。」
「好,」駱苡華拿起賬單。「我們現在就去試試。」
「副董,」江凱晴跟著起身,拿出幾枚銅板放在桌上,「這是果汁的錢。」
從來不曾讓同行的女伴付過錢,駱苡華克制著將銅板塞回她手上的衝動,只苦笑著拿起收下,前去付賬。
離開聖堤亞,兩人步行至駱邦貿易。駱苡華要江凱晴背對著警衛室,自己走向張望不休的警衛。
「副……副董?」認出向他行來的男人,老王結結巴巴地喊。在這當了二十五年的警衛,他從沒這麼近距離地看過這些大人物。
「你叫?」駱苡華十分和善地問。
「副董叫我老王就行了。」他沒想到大人物一點也不驕傲。
「老王,我想拜託你一件事。那位女士,」他指指江凱晴,卻又在老王好奇探首時,移動身子擋住他的視線。「是我的一位好友,我們很久不見了,想好好的敘敘舊,可是我這位朋友的丈夫是個醋罈子,為免他誤會,我們又正好在這附近遇到,所以便想借借貴賓室……你不會不通融吧?」
他怎麼敢,說來駱邦是他家的,他要把駱邦當旅館或飯店,旁人怎敢說話。
「怎麼會呢?副董,」老王伸手按了大門的控制鈕。
「我懂得,你放心,我會把貴賓室的監視器關掉。」說完還曖昧一笑。
監視器?他怎麼忘了這回事。
「最好把頂樓的監視器全關掉。」他故意回他一個男人的眼神。
「是、是,我懂的。」老王按下另一個按鈕後,給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笑。
「謝謝你,老王,你不會在警衛室待太久的。」駱苡華笑笑,走向江凱晴。
「是,謝謝副董。」老王聞言興奮得起立鞠躬,這下陞遷有望了。
用自己一八O公分高的身子擋住江凱晴,他低聲說道:「小心別讓警衛看到你的臉。」
對於副董和警衛間的交談,她有些好奇,但並沒有開口詢問,只是小心地迴避警衛的視線,走進駱邦。
微微的小燈讓大廳不致完全昏暗,駱苡華與江凱晴搭上電梯,其間,兩人靜默無聲。
終於到達頂樓,兩人對視一眼後,走向經理室。
駱苡華拿出辨識磁卡,再掏出筆型手電筒,深吸口氣,將卡湊向門邊。
「等等。」江凱晴阻止他,雖然燈光微弱,她還是能看出眼前厚重的大門是虛掩的。
「門沒鎖。」說著,她推開門。
如此輕易,兩人反倒不敢貿然入內。
駱苡華打開手電筒的開關,小心、仔細地照著室內。
像是沒什麼問題,駱苡華率先走進,待跟進的江凱晴虛掩上門後,室內便只剩那一豆燈光。
駱苡華走向辦公桌,而江凱晴則摸索著牆壁。通常牆上懸掛的畫後,不是都隱藏著小小的保險櫃嗎?
「找到了嗎?」搜完辦公桌卻一無所獲,駱苡華壓低聲音問道。
江凱晴搖搖頭,這才想到駱苡華或許看不見,便開口說道:「沒有。」
「怎麼會呢?」他敲敲桌面,還有什麼地方是可以藏東西的?
休息室!
腦中突然進出這三個字,他用手電筒照照江凱晴,再照照通往休息室的木門。
旋開門把,簡單的設計讓他有些失望,小小的房間內只有一張床、一套小沙發,以及一般的擺飾,實在看不出哪兒能藏東西。
正當他想放棄時,經理室卻突然傳來說話聲。
駱苡華看著突然僵直的江凱晴,再沒時間顧慮她的感受,只來得及伸手一扯,將兩人塞進那顯然不大的彈簧床下。
才剛扯好床單,休息室的門就被打開,床下緊貼的兩人只聽得出略帶高亢的男聲。
是陳經理小鬍子。
「我不能再做下去了。」小鬍子的聲音焦躁不安。
「為什麼?」滑膩的女聲。
「為什麼?!因為總公司已經在調查這件事,因為我有妻有子,因為我不想身敗名裂!」小鬍子愈說愈激昂。
「那麼,你就一點也不在乎我嗎?你說愛我、疼我,都是假的嗎?」一絲哀怨、一絲哭意,再加上一點兒委屈,正好把男人的心抓得死死的。
「怎麼會呢?」小鬍子歎口氣,「如果我不愛你,我不會挪用公款,如果我不愛你,我怎麼會深夜和你在這……」
語聲漸低,只餘微微的喘息及聲響飄蕩在空氣裡。
「……你騙我!」女人的聲音帶了點喘,混合著濃濃的嬌意,教人聽了全身發麻酥軟。
「我怎麼敢?」 ——
的,不知小鬍子在幹嘛?
「還……還說不敢,」女聲呻吟著,「你不是說不再做下去了嗎?」 ——
的聲音停止了。
「前前後後,我已經給了你一千六百萬,」小鬍子的聲音開始嚴肅起來。「趁現在還能遮掩,我——」
話聲突然停止,小鬍子突然發出一陣呻吟,像是遭到極大的折磨,又像是正品嚐著人世的極樂。
「……我說過了,」女人的聲音有些混濁。「我要兩千萬,沒有兩千萬你就得不到我。」
小鬍子呻吟得更大聲了,伴隨著一陣教人聽得臉紅心跳的聲音,不久,終於只剩厚重的喘息。
「……你不想得到我嗎?」女聲如巧克力般的濃膩而甜美。「想想你為什麼做這些?只剩四百萬,你怎麼捨得放棄?也不想想我為了你……」
語聲漸弱,只有一層又一層、曖昧般的誘惑融在空氣裡。
「我會做,」小鬍子像終於拾回了力氣。「我會給你兩千萬,然後,我要得到你,我非得到你不可。」聲音微弱,但其中的愛慾如饑似渴。
「還剩四百萬,等湊到時……你知道怎麼聯絡我。」
女人的聲音維持著一貫的低柔。
之後,便是開門關門的聲響。
駱苡華正想伸手撩開床單,卻又聽到一聲歎息。
那原本停在半空中的手,緩緩地揭開床單。
駱苡華率先從底下爬出,再將江凱晴拉回。
空氣中充斥著淡而怪異的味道,而甫自床底爬出的兩人,卻尷尬得無法看對方一眼。
「咳!江小姐,」總不能讓兩人這樣乾耗下去,駱苡華清清喉嚨,開口:「這…… 這件事我們算是人證,我會提報總公司指派專門人員處理,所以……所以這賬冊,我們也可以不必找了。」
「是嗎?」江凱晴臉上的紅潮一直不受控制地泛起。
「是。今晚要謝謝你的幫忙。既然現在已經沒事了,我們還是走吧。」說完,駱苡華也不等她有什麼反應,便率先走出房門。
江凱晴一路無語地跟在他身後,離開了公司,在沒有與他告別的情況下,獨自坐公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