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假期過完,馬上就是新年假期,校園裡紅紅綠綠的裝飾仍然囂張的給人們不務正業的藉口。
整個星期天,我興奮地守護著那株小植物。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實在太刺激了些。絕對要好好照顧她。
不知道是不是太興奮的緣故,我一大早就到了學校,寒風中看到那些招搖的裝飾品,心情出奇的好,因為離上課時間還早的緣故,我又來到了九樓的陽台處。
喔!呂維剛!
「早啊,帥哥!」寒風中,帥氣不減的他正斜靠在陽台邊上,一派的從容不迫,一臉的悠然自得。
「你也在這裡。」
「又不是只有你可以早起。」
「是是是。」
「聖誕假期過得充實愉快吧!?」
「托您洪福!」
「喔!這麼客氣?」
我把大概的經過說了一些。
「嗯!有你的,真是個裝醬油的黑瓶子啊!」半晌,他托著下巴,半開玩笑地說。
真想扁這傢伙。
「可是小萍……」我還是有點擔心。
「放心,那傢伙的心臟特強,不是你這種小角色可以傷害得了的。」
「那倒是。」我頷首。
「喂!帥哥。」
「如何?」
「有件事你應該知道。」
「什麼?」我望著遠方的雲霧,依然沉溺在沾沾自喜當中。
「我昨天看到杜雲磊出現在沈荷家附近。」
「你說什麼?」
「正確說來,他應該是去找沈荷的沒錯。」
「啊?」
「我看見他按門鈴,然後門就開了。」
「什麼?」我的心跳脫了軌,亂震一通。
「很有趣吧?」呂維剛眨了下右眼。
去你的。心裡面七上八下。杜雲磊……找沈荷幹嘛?攤牌?重修舊好?他會不會傷害沈荷?
「然後呢?然後發生什麼事?」
呂維剛聳聳肩,「不知道!」
「我看見杜雲磊,就識相地走啦。」
「你……」
「難不成學你一樣大鬧嗎?這種事也只有你宋大俠做得出來。」
「我……」我想起聖誕夜的晚上,面紅耳赤了起來。
突然覺得怪怪的。
「喂!」
「幹嘛?」
「你一個人跑到沈荷家幹嘛?」
「吃醋啦?」
「說!」
他又聳了聳肩:「不予置評。」
好傢伙。我忽然迷惑了起來,呂維剛,有著超齡的智慧跟風度,也多虧他,我跟沈荷才有了前日的發展。但是,他從來就沒有說明過對沈荷的興趣動機為何。
難不成……我腦中有個不好的想法,暗叫一聲。
「幹嘛?眼珠子轉啊轉,在想什麼計謀?」
「不予置評。」我回敬他。
「至少我已經告訴你這個消息羅,如何?早餐你請吧!」
「是是是。」
我像個太監,恭敬地跟他離開九樓的陽台。或許,那裡已經不是可以釐清思緒的地方。相反的,那裡是製造混亂的所在。
「嗯?」
「還有件事情,」我的心臟用力震了一下。這個呂維剛,比呂又萍更為厲害,我不安地忖著。
「你上網嗎?」
「偶爾逛逛BBS。」我還以為什麼事呢,稍稍鬆了口氣。
「學校的嗎?」
「是啊。」
「看不看小說版?」
「從不。」
「等一我帶你去看個有趣的東西。」
「啊?」
「我直覺地認為,跟沈荷有關。」
「什麼?」我的天啊,又來了。
根本沒辦法好好吃東西,一顆心就是無法安定下來,可惡的老呂卻是津津有味,好不容易等他吃完。
「走吧。」我催促著他。
「可是要上課了……」
「不去了。」
「哦,竟然宋大俠也會蹺課,陳老會傷心的喔!」
「囉唆!」
「惱羞成怒啊?」
「走不走啊你?」
「是是是。」
我押解著他到了計算機中心,偏偏運氣極差,一樓、五樓、六樓都在上課,學校真是過份。
「上課去吧。」呂帥一副嘲諷的模樣。
「不?」我拖著他走,「後門那裡有一家網吧。」
「有你的啊。」
總算找到了電腦,連了線,進了學校的網站。
「到小說版。」
我依老呂之言行事。
小說版裡充斥著許多同學們自創作品,讓人眼花撩亂。
「這個!」呂帥指了指螢幕。
那是一個題名「教授之死」的小說,已經到了三十集。作者代號Furies,暱稱卻是「迷迭香」我愣住了。
「慢慢欣賞啊!」老呂拍拍我的肩膀,自己到旁邊坐下上網去了。
我立即閱讀起來,驚訝無比。
那是我熟悉的故事,方霞學姐告訴我的故事。
沈荷的故事。
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內情。
教授跟女孩為鄰居,雖然年齡差了許多,卻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教授如此完美,喜歡瓊瑤小說,喜歡香草植物,溫文儒雅,像極了瓊瑤筆下的男主角。迷迭香跟著教授一起種下了九重葛,教授還替女孩取了迷迭香的英文名字,照顧她,疼她,女孩在九重葛前向教授告白。
迷迭香的父親是退休的大學老教授,年紀大了,極為欣賞教授,用著自己的人脈,栽培教授自大學至研究所,甚至推薦服完兵役的他進入大學任教。
然而迷迭香卻發現教授變了,迷迭香在教授的房間裡發現許多的色情光碟、錄影帶,而教授辯稱那是正常男人的正常興趣。
許多無言可疑的電話,還有莫名其妙的網路騷擾,教授只答「不知道」,而迷迭香自始至終都相信著教授。
然後猥瑣照片透過網路,到了迷迭香的眼前。迷迭香一直不敢相信,說服自己那是合成的惡作劇,最後教授告訴他,那是情慾而已。迷迭香雖然痛苦,還是原諒了教授,因為她相信多年愛情才是真實的。
騷擾卻接踵而來。對方甚至知道迷迭香的電話地址,不斷送上各類照片和信件,迷迭香發現,教授並沒有停止這種行為,是真正的偽君子。
質問教授的迷迭香,只得到一個回答:「那分手吧。」
教授拋下了迷迭香,去了國外,不多久,和另一個女人墜入愛河。
故事到了這裡暫停。
我的心裡百感交集,這分明,是沈荷跟杜雲磊之間的恩怨。
「有趣吧?」老呂又湊過來。「這故事裡對於教授的描述特別詳細。年齡、外型,還有開的車,完全和杜雲磊吻合。」
「至於迷迭香,自然不是小萍羅!」
「……」
「還有,」他指著作者的代號「你知道嗎?」
在希臘神話裡代表的是復仇女神們。」
「她們醜陋無比,嫉惡如仇,對於犯罪者不分青紅皂白,追殺到底。最厲害的就是以紫杉的劇毒抽打被害者,致死才止。」
「這個迷迭香,以『教授之死』為名,不知道想幹嘛?」
我發著呆。這個故事貼在學校的站上,自然引起許多本校同學注意,許多回應文章紛紛猜測著故事裡的教授是誰,更有人已經暗指杜雲磊。
這個迷迭香,除了沈荷,還能是誰?
走出網吧,腦袋裡混沌不明,困頓莫名。
「宋仔……不說話?」
「無話可說。」
「昱豪老弟!」一陣響亮的叫聲傳來,回頭一看,正是方霞學姐朝我們走來。
「學姐……」看到我畢恭畢敬的模樣,呂帥也點頭示禮。
「昱豪老弟!」學姐走過來……好像又更胖了……
「你知道了嗎?」她看見老呂,有些顧忌,把我拉到一旁,低聲地說:「你有看到BBS上的故事嗎?」
我點了點頭。
「那……好像是……」
「是沈荷吧!」呂帥回話,把我們嚇了一跳。
「你……」 「學姐,他是我的好朋友,沈荷的事,他都猜到了,也是他叫我去看那篇小說的。」
學姐仔細端詳他。半天,她點了點頭:「這個人看起來倒是比你可靠得多。」
可惡,學姐也以貌取人。
「我很擔心沈荷。」學姐說。
「我原本以為她是重傷過度,沒想到……她是想要報復。你知道Furies的意思嗎?」
我點點頭,指著老呂「他告訴過我」奇怪,怎麼大家都知道?
學姐再次看著呂維剛,滿意地點了點頭。
「而且,迷迭香是……」
「沈荷的英文名字。」我搶答,這次換呂帥跟學姐驚訝地看著我。
「了不起。」呂帥說。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啊?」學姐問呂帥。
「也是最近期中考完閒閒逛BBS,無意發現的。」呂帥回答「這故事,也是最近才突然一貼就是十幾集。」
學姐又點了點頭。
「我也擔心沈荷。」我說。
「這樣不去,也許會鬧大。」呂帥說。
「這個故事現在在繫上已經很轟動了。」
「我怎麼都知道。」
「當然你除外,你除了沈荷,還會注意什麼?」呂帥像是洞察了我的心事,調侃地說。
學姐再次點了點頭。
我真像個傻瓜一樣(反正本來一直都是)。
「那怎麼辦?」我問。
「我要去找沈荷談談。」學姐說,換呂帥點了點頭。
「我們一起去吧!」呂帥搭著我的肩膀說。
「就這麼辦。」
我們在校園裡穿梭著,可是小小的校園裡並沒有沈荷的蹤影。
「會不會根本沒來?」
「那我們去她家好了。」
「學姐也來嗎?」
「好!」
學姐坐上老呂的車,兩人一路上有說有聊,我有些不是滋味。
孤獨的路程在半個小時後結束,我們又來到橘色大門前。
「我倒是沒有來過呢!」學姐說。
此時,一輛深藍色的克萊斯勒開了過來,我們閃避一旁。
車門打開,杜雲磊下了車。
眾人面面相覷。
杜雲磊倒是神色自若的樣子,和平常一樣,高傲地走到我們面前。
「同學們好啊!」老呂早已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
「你到這裡幹嘛?」學姐冷冷地問。
「嘿,你是在審問我嗎?小霞妹妹,許久不見,你倒是更為有份量啦!」學姐生氣地別過頭去。
看著我們三人激動的眼神,老杜卻很是鎮靜。
「我找沈荷有點事,失陪啦。」
他旁若無人地走到門鈴前,連續按了兩下門鈴,門居然就開了,比芝麻開門還管用。
我們目瞪口呆。
杜雲磊挺起身子,從容地走進大門去。
「這下我們全成傻瓜了。」老呂說。
此時,我抬起頭,發現沈荷正站在窗前,隔著紗窗,蒼白的臉孔像個幽魂,她看著我,面露微笑,伸出手揮了揮,然後消失,我揉揉眼睛,完全不知道看到的是不是幻影。
剛剛,我看到的究竟是沈荷,還是復仇女神?
我沮喪地回家,老呂倒是很體貼地替我送學姐回家去。他們示意我先不要有動作。
這個情形看來,沈荷跟杜雲磊,是在談判吧??
回到家,小妹在客廳裡興致勃勃地翻閱著一堆文宣簡介。
「這麼有興趣在做啥?」
「你不會自己看啊?」
我隨手撿起一張簡介。
杜蘭朵公主。
「這是啥?」
「自……己……看。」
「拜託……」我故意要鬧她:「我看不懂啦!」
「唉唷!」其實妹妹很是喜歡將自己的喜好介紹給他人的,尤其是我這個老哥。
「這是意大利歌劇,杜蘭朵公主,要來台灣舉辦公演。」
「喔……」義大利歌劇會比歌仔戲好聽嗎?
「這個故事最特別的是,作者故意以中國為故事背景。」
「哦?」
「而且特別將中國的『茉莉花』編進合唱裡呢!」
「那故事是什麼?」我聽到這裡,慢慢有了點興趣。
「講一個美麗至極的中國公主杜蘭朵,為了報復祖先被外族擄去之仇,立誓向所有的外族王子復仇。」
「她以她的美貌作餌,讓許多外族王子來求婚。但是必須答對她的三個問題。」
「答不出來會怎樣?」
「人頭落地。」
「她這麼狠……」
「沒有錯。」
「然後呢?」
「一個流落到中國的王子愛上了杜蘭朵,向她的試題挑戰。」
「那他也是人頭落地吧?」
「不……告……訴……你!」妹妹做了個鬼臉。「自己去查!」
「你怎麼懂這麼多?」我好奇,這小鬼居然會對意大利歌劇也有興趣?太誇張了吧。
「我要去看啊!自然先得作些功課吧。」
「誰會陪你去?老媽?」我真的懷疑。
「拜託……我要跟荷姐姐去!」
「誰是荷姐姐?」
「我小五的家庭教師啊……你又沒見過。」雪芬升上小五時,不知道為什麼功課一落千丈,那時我忙於大學聯考,是爸媽請了個住在附近的大學生作她的家教,等小妹恢復正常後,就沒再繼續請家教了。
「哦……你們還有聯絡啊,真難得!」
「嗯……沒有啊……她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好久沒有她的消息,是最近我放學遇到她,才知道她又回來了,我們才繼續聯絡的啊。」
「出事?她有沒有告訴你出什麼事?」
「她什麼都沒說……我跟她聊到這個歌劇,她就答應要陪我去。」
「這麼奇怪的好人,住附近?叫什麼名字啊?」
「沈荷。」
「沈荷!?」
「是啊,幹嘛?」妹妹一臉迷惑地望著我。
「沈荷是你的家教?」
「對啊,」妹妹沒有察覺到我的異狀,「她是很溫柔的老師喔……對我好好……歌劇也是她教我聽的……可是……現在的她跟以前好像……不太一樣。」
「怎樣不一樣?」我著急地追問。
「好像……好像變得比較冷淡……也比較哀傷。」
那是沈荷沒錯。
「你問這麼多幹嘛?」妹妹想起什麼似的:「你該不會有什麼企圖吧?」
我推了推她的頭:「正是!」
「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
「什麼?」
「怎樣?」
「才不要……你會嚇到荷姐姐!還會睡著!」
「好啦!我保證不會!求你啦!」
妹妹歪著頭想了會。
「好!那你去買票!」
「成交!」
「那麻煩前二十排以內。」
「喂……」
「不要拉倒!」
「遵……命!」我牙癢癢的。
十二月三十一號的晚上,當沈荷看到我尾隨妹妹出現時,似乎沒有太大的驚訝。
妹妹則咕噥著:「今晚有熱鬧可看了。」
不過沈荷似乎早知道我會來,連問都沒有問一句。
「沈荷……原來你是我妹妹的家教?」
「曾經是。」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麼?」
「我是雪芬的哥哥。」
「你上次班游指給我看你們家的時候。」
「那你怎麼沒說?」
「有必要嗎?」
她還是很冷淡的。
為了這出歌劇,我將這個月的零用錢全卯上了(事實上也是因為便宜的票早就賣完了),我們一邊進入戲劇院,我的心一邊在淌血。
位置在第十三排,離舞台並沒有很近,但是可以隱約的看到演員的表情。我事先吩咐妹妹,萬一我睡著了一定要叫醒我。
七點四十分,歌劇正式開幕。
因為在台灣演出,所以請台灣人設計舞台服裝。受限於舞台太小,用木板搭的紫禁城太有點小家子氣的感覺,而演員的化妝跟造型,讓我想起了歌仔戲裡的扮相。
(飾演王子的傢伙也太吧了吧,將戲服撐得鼓鼓的)沒出息的王子,國破家亡,不思復國,居然沉迷女色,對杜蘭朵一見鍾情。
杜蘭朵的造型倒很是美麗,瘦瘦的身體居然有著極為嚇人的高音,不過妝太濃了,看不清她的容貌。
原來王子還有個深愛他的婢女柳兒,處處替他擔心著想,只為了王子曾經對她展露的微笑。
飾演柳兒一角的是個年輕的華裔女高音,纖細而漂亮,也因此讓我聽得更專心了些。
但是王子一心被公主的美貌所迷,不聽父親、柳兒的勸阻,也無視才剛剛掛上的外族王子首級。自信能答對謎題,得到公主芳心。
柳兒得不到應有的回應。我悄悄地想起了小萍;杜蘭朵,則跟沈荷有許多相似之處.
因為仇恨,冷酷無情。
而我,則可以不要臉的自以為是王子吧?
公主所出的三道謎題,王子輕易地一一解開(很奇怪,那死的一堆王子都是白癡嗎?」眾人歡欣不已,但公主卻極不願意,王子於是對公主出了一個題目,只要公主在日出前答出王子的姓名,王子就任憑她處置(真是神經病)。
第三幕一開始,是男主角的獨唱。小妹告訴我這是這劇裡最有名的一首「公主徹夜未眠」。
「……誰都不准睡……只為了要找出我的名字……但當眾星退去,公主將會成為我的……我將得到勝利!」我吃力地在黑暗中對照著中文歌詞,好個拽傢伙。
但柳兒和王子的父親被公主抓去了,柳兒為了保護主人,忍受嚴刑逼供,辱罵公主的殘酷不懂愛情,最後自刎而死。
眾人退下,王子強吻了冷酷的公主(好樣的),並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將決定權交到她手上。
當黎明來臨,公主告訴父皇:「他的名字……是愛!」兩人攜手接受眾人的祝福。
歌劇在大合唱和如雷的掌聲中落幕,我看見一旁的小妹已經哭得感動不已,而沈荷,在黑暗中,表情卻是木然的。
「沈荷,你覺不覺得,你很像杜蘭朵。」我悄悄地問她。
「是嗎?」
「是的。」
「那又怎樣?」
「沒怎樣……」
「別天真了!少把歌劇的情節套用在現實生活中,難不成,你還自以為是王子?」
「不不不……不敢!」一語中的。
她的心,恐怕比杜蘭朵還要冷。
當我再見到小萍時,她還是我一直認識的她,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她第一眼看到我的反應就是上前重重地拍我一下,大叫:「早啊,帥哥!」
呂維剛則永遠沉穩地在一旁微笑。
我將新年假期的經歷告知他們。
「哦……原來你們注定是要認識的。」小萍怔怔地說。
「服氣了吧。」呂維剛撞了撞她的肩膀。
小萍沒有說話。
「難怪我一直覺得沈荷像某種故事裡的人物,原來是杜蘭朵。」呂帥微笑。
「笑,你明白啊?」我不甘地回頂他,我才不相信老呂的興趣已經涉獵到歌劇。
「不服氣啊,這可是很有名的歌劇啊!」
小萍早巳走開,一副不想理我們的樣子,跑去跟沈荷聊天去了。
「小萍沒事吧?」我低聲問。
「其實,我跟她又去了PuB一次,而這次……醉的是她。」呂帥苦笑。
「是嗎?」我感到有點內疚。
「那麼,你的歌劇作戰成功了嗎?」老呂立即轉移話題。
「唉……歌劇對她一點功效都沒有,她還直嫌男高音是整場敗筆呢,我猜這歌劇她早就聽膩了,早知道就不白花錢了。妹妹在,也沒機會問她小說的事。」
呂帥點點頭:「我想也是。搞不好她還暗笑你的招數太爛,居然把妹妹也當作工具。」
「喂!」
「……我只是就事論事。」
「那麼,你有何高見啊?」
「不如……今晚我們來個老套但是很有用的攻勢如何?」
「我們?」我懷疑地看著他,他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不希罕就算了。」
「不會不會……敬請指教!」
但是我的心裡面有一種奇怪的預感。
晚上將近十時,我跟老呂出現在沈荷家樓下。
「好像來闖空門似的。」我嘀咕。
他指著三樓一扇亮燈窗戶:「那一定是沈荷的房間。」
「你怎麼知道?」
他聳聳肩,微笑不答。這恐怖的傢伙。
他拿起一顆石頭,對準窗戶,丟了過去。那力道不大不小,不偏不倚,正中目標,發出清脆的一聲響,然後,又扔出第二顆,依然準確無比。
「喂,你該不會常用這招吧?」
「秘密!」
「去你的。」這傢伙大概認為自己把妹的本事是職業的吧。
一會兒,一臉疑懼的沈荷開了窗,望了過來,呂帥則很不要臉地裝可愛似的向她揮手,她看清楚是我們,愣了一下。
「你們……」
「我們睡不著,就只想著來找你,可否賞光?」真的是很老套的招數。還有,幹嘛加個「我們」?我瞪著他。
她又愣住了。過了會,「你們等會,我下來。」我目瞪口呆,老呂則笑容可掬:「如何,我說很有用吧!」
真的假的啊?
五分鐘後,沈荷真的下來了。她的表情,沒有憤怒……事實上也沒有特別的表情。
「沒驚動到你家人吧?」我心虛地問。
「什麼事?」她問我。
「我說啦……睡不著,心裡面就想到美麗的沈荷啦!」嘿……這呂維剛。
可是沈荷笑了。但凡女人哪 個不愛聽好話?
「少來,說,你們哪只是狼,那只是狽?」
「好啦,其實是老宋想找你談談杜雲磊的事。」沈荷聞言瞪了過來,挖勒,我何其無辜,卻百口莫辯。
「那天,我們都看到他來找你了。」開門見山拖人下水的老呂還繼續著。
「我們?」
「包括方霞學姐。」
「來這裡幹嘛?」
「是關於一篇網路小說。」
她又笑了,卻是充滿嘲諷的笑容。
「哦,那麼,請問,跟你們有關嗎?」
「身為朋友,我有義務關心你。」我忍不住了,卻說出更為老套的台詞來。
「沒錯!身為同學,也不想看到不可收拾的結果。」老呂接話。
「是嗎?」她笑笑:「什麼結果?」
「柳兒和外族王子的結果。」我脫口說出,這次換老呂瞪著我。
沈荷的臉色沉了下來。「你們這麼晚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這麼晚來,當然是為了追你啊。」老呂說得這麼明白,一時把我嚇得目瞪口呆。
「你……」沈荷也說不出話來。
「而你心裡面仍然放著些東西,阻礙我們追你。」他還繼續。
「所以,我們總要先把事情解決了,才能好好追你啊。」
「你們!」沈荷一時氣結,卻又答不上話,居然把目光狠狠地瞪到我這邊來。
「……別看他……話是我說的。」老呂擋在我面前,繼續挑釁地說。
我的冷汗又冒了出來。這個老呂,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沈荷看著我們兩個,點了點頭。
「那麼,你們打算怎麼樣解決我心裡的東西?」
「……」
「說不出話來了?」
「其實很好解決。」
「哦,是什麼?」
「放……下……屠……刀……」老呂一個字一個字說。
「屠刀?什麼屠刀?」沈荷口氣變了,但是強做鎮定。
「我猜……」呂帥轉過頭來,他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嚴肅。「杜雲磊一定是來找你談判的。』
沈荷沒有說話。
「你的小說,肯定是預謀吧,這麼多的字,一定寫了許久……或許,是你這些年來的結晶?」
沈荷依然鐵著臉,我則突然想起我在沈荷家看到的筆記型電腦。
「我猜,你一直都在等待這個機會,等待杜雲磊回國,給杜雲磊一個難看!」
「因此,杜雲磊才會一直來找你,你現在有逼迫他的籌碼了。」
「你沉寂了這麼久,就是想要在這時候一次報復回來。」
老呂一口氣說了許多,我瞠目結舌。
我忽然恍然大悟似的:「沈荷,這是真的嗎?」
沈荷看看我,又看著老呂:「我知道你很精明,沒想到你也很有編劇的潛力。」
老呂微笑。我有一點害怕,我開始懷疑老呂,像個私家偵探,觀察推理得這麼詳細,目的何在?
「那麼,我說得對嗎?」任何時候他的微笑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或許……」沈荷也笑笑:「但是,我要再說一次,這跟你們無關。」我想,任何微笑可能對沈荷都是無效的。她的表情祥和,卻帶著威嚴。
我偷偷地想著,或許沈荷已經練到杜雲磊那種地步了,喜怒的轉換很是快速。
「我也許可以把你們當作朋友,但我對於朋友的要求,就是不要干預我的事。」
說到這裡,她特別看過來,「這個,我已經跟你說過了。」
我慚愧地低下頭。
「但是……」老呂還想說話,但被沈荷制止了。
「好啦,晚了,我要睡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狼狽兄弟。」
她說完,逕自進屋去了。
我看著老呂:「……福爾摩斯,你還說這個方法很有效?」
「至少她沒有否認我說的話。」老呂撞了我一下。
「是是是……現在怎麼辦?」
老呂在夜色下沉思著「沈荷……沈荷……應該是『沉荷』吧?」
「什麼?」
「她是一朵沉在池底的荷花,被仇恨的池水淹沒,充滿了後悔還有遺憾……」
「還有恨。」我喃喃地說。我想起在念中學時,學校裡有一荷花池,四季荷花都開著,剛開始役注意,久了,那裡也成為我最喜歡的地方。荷花雖然可以整年開著,但總有花謝的時候,每次看到荷花謝去,沉在水底時,我都有一種愛莫能助的憂傷感,想到這裡,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你有信心,讓她浮出水面嗎?」老呂看著我,眼神銳利。
我歎了口氣:「至少我們已經勸過她了。」
「我們?是我吧?」老呂沒好氣地吐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