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峻一坐在一家叫作「叢林」的咖啡館等待高墨,他已經遲到二十分鐘了。看著四周名副其實的大小盆栽和花草,他真服了高墨怎麼會找上這種地方來談事情。他一向不是個浪漫的人。
回台灣已經五天了!芷倩每天都待在醫院陪著宋矩方,幾乎不再到公司處理事務。她希望宋矩方醒來時,自己正守在他的身邊。
紅方巾的木桌上擺著一隻水瓶,裡面插著一朵鬱金香,淡紫的花朵配上鮮綠的枝葉,讓他想起了芷倩那張美麗聰慧的臉。他不知道香港之行會有這種結果。原以為自己是不會變上任何女人的,沒想到他會遇上了芷倩,又愛上了她。
要是讓「-之流」的那票人知道這件事,不吱吱喳喳地轟鬧到台灣來糗他才怪!
但是,目前芷倩正處在一個盲點上,有許多事情尚待澄清,他知道在疑團沒有解開之前,她是不會跟他走的。當然;他會緊盯著她、保護她,他對這整個事件的答案同樣好奇不已。雖然他對於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猜出了七、八成,但他還需要證據來證實自己的推測,他遲早要結束這個無聊的殺人遊戲。
一團人影無聲地靠近他,峻一警覺地抬起頭,手已經反射性地探進左腋下的槍套。
「是我!」高墨姍姍來遲,衝著他古怪地笑著。
「你遲到了。」峻一雙手放下,又恢復氣定神閒的坐姿。
高墨聳聳肩,滑進座位,將手中的資料放在他面前,臉上還是掛著「發現新大陸」般的詭異笑容。
「我說你別笑得和高硯一樣賊,行不行?」他瞟了高墨一眼,那揚起的弧線礙眼極了。
「嘿!當高硯告訴我他贏了賭注的時候,你無法想像我有多吃驚。」高墨咭咭她笑著。
「等我痛扁高硯之後,你同樣無法想像我幫你除掉一個混球老弟的快樂有多麼教人吃驚。」峻一一點也不像是在威脅。
「別這樣!他雖然愛胡鬧,但是他幫你弄到一塊珍寶,不是嗎?」
珍寶?是的,芷倩是他的珍寶,但可不是高硯幫的忙。
餚到他冷硬的嘴角微微放鬆,高墨終於瞭解他老弟所言不假,冰刀真的找到他的「刀鞘」了。
「言歸正傳吧!你托我查的事,幾乎都查清楚了。」
「如何?」峻一啜了一口茶水,目光變得暗沉。
「葉寶華的出身亦非尋常,她是電器業大亨揚日企業老闆葉昭陽的獨生女,二十二歲時就和宋矩方訂了婚約。根據我的調查,早年的恆久珠寶也有過財務危機,是揚日企業出面幫忙,才脫離破產的危險。可能是基於這個理由,兩家才決定結為親家。」
峻一邊看著資料,邊聽高墨解釋。
「宋矩方當年是有名的珠寶鑒賞家,才貌出眾,器宇軒昂,身邊常圍繞許多愛慕者,但他的風流韻事卻從未阻撓葉寶華嫁他的決心。或許她對宋矩方是來真的吧!總之,雖然宋矩方躲到香港去避婚,但終究敵不過家庭的力量,被逼回家完婚。」
「他就是在那段時間遇見喬萱而陷入熱戀的?」峻一把玩著杯中的吸管,沉吟了片刻才問。
「是的。那段期間他和喬萱的戀情在香港的確鬧得風風雨啊,而且聽說宋矩方曾經想在香港與喬萱公證結婚,後來卻不了了之。」高墨點上了煙,碩偉的身軀靠向椅背。
「我在想,宋矩方怎麼會乖乖地放棄喬萱回台灣結婚,甚至喬萱死時,他都沒有出面,這其中大有文章。」峻一又繼續翻看資料。
「黑道介入!」高墨輕輕地吐了一口煙。
「黑道?」峻一條地抬頭。是的,有沒有可能喬萱的死和芷情的受擊是相關的?
「你一定猜不到,早期的賀古集團背後有著強大的黑道勢力,叫作『尹賀幫』,現任賀古總裁趙世元的老爸趙昆是黑街混出來的大流氓,他所率領的尹賀幫曾是北台灣黑道的霸主,尤其在大台北一帶,簡直是雄霸一方,不可一世。賀古集團除了靠上一代奠下的良好根基外,到了趙昆更把黑道的勢力引入,讓賀古的勢力不斷擴充,才有現在的規模。」
「哦?是個『黑金家族』嘛!你是要告訴我,當年喬萱的死和賀古集團有關?」他抬眼看著高墨。高墨是他認識的人裡,最擅長搜集資料的了。說實在的,他覺得高舉和老四靜羽倒很相配,無奈兩個專長雷同的人竟不來電,真是怪事!大概是同行相忌吧!
「是的!是賀古派出的人把喬萱給宰了。」
「為什麼他們要-進這淌渾水裡?」
「因為葉寶華的親生父親是趙昆。」
「什麼?」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高墨的話讓他大吃一驚。
「葉寶華的母親曾是趙昆的情婦,她嫁給葉昭揚時已懷了身孕。」
峻一挑起眉。「你怎麼找得到這些秘辛的?這種事不可能會見報。」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在兩家的傭人和司機身上探探,就多少知道了片段。你也知道,主人的奇情韻事是下人們口中的餘興,要套出點話來還不容易?」高墨一副「易如反掌」兼「自鳴得意」的表情。
「是,你厲害!」他順手給了高舉一頂高帽子。
「客氣!不過,倒不是真的那麼行,而是湊巧有個兄弟在趙世元的手下待過,才被我撈了個便宜。」
「接下去!」
「葉寶華從小就和趙家走得很近,或許是她母親刻意的安排吧,她似乎很早就『認租歸宗』了。」
「她那糊塗的老爸不知情?」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總之,葉寶華等於是趙家的人,而她的婚姻有危機,她親生老爸哪有不出面的道理?所以我可以肯定,喬萱的死是趙昆派人動的手腳,他是在幫他女兒出氣。」
「是嗎?那麼宋矩方顯然是不知道內情了,不然,他不會不顧一切地要把芷倩嫁進趙家。」峻一覺得還有疑點,但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或許宋矩方多少知道賀古的背景,所以他認為他們有能力保護他的女兒。」
「可是,這樣算起來,趙勻該是芷倩的表哥……」。
「沒有血緣關係的。這種親上加親的安排,一定是宋矩方夫婦都樂意見到的。」高墨彈了彈手上的煙。
的確,這也有可能!但是,到底是誰要除掉芷倩呢?當然不會是賀古集團,他們都知道她即將成為趙勻的妻子,不可能會動她。那麼,還會有誰對她的死活如此關切?
「你對葉寶華這個女人有什麼看法?」峻一轉念間想起了芷倩的話,她曾經說過,她母親一直很荏弱,而且對她十分疏離。
「她在宋家一直很少出門,像是隱居了起來似的,要查她的事倒很困難。不過,聽說她每星期會固定到山上的一間小廟參佛兩天,似乎是個虔誠的佛教徒。」
「佛教徒?」峻一沉吟了一會兒,又將高墨提供的資料流覽一遍。
目前掌握的線索都不是非常有利,畢竟這些資料尚不足以歸納出明顯的結論。他想知逍誰才是那個幕後的危險人物。
高墨站了起來,笑著說:「我的任務算完成了吧?如果沒事,我要先走了。」
「高墨,宋矩方陷入昏迷之後,葉寶華有沒有去探望過他?」峻一叫住了他。
高墨思索了一會兒,「只有兩次。聽說她的身體不好,每次她的司機載她去醫院不久,羅擎熙就會親自送她回家。」
羅肇熙和宋家的關係似乎非比尋常。峻一暗忖。
「好吧!你有事去忙吧——」他話聲未落,一個秀氣的年輕男子已走到他們的桌旁,盯著高墨直笑,可把他笑糊塗了,
誰知高墨也笑著攏著那個男人朝他努努嘴。「這是我的朋友苓苓。苓苓,他就是冰刀。」
「哇!真是久仰大名了!你好,我是叢林的老闆,也是高墨的朋友鄭苓苓。」薄短髮、寬筒牛仔褲、大襯衫,略顯娟秀的臉蛋及低柔的嗓音瞪明瞭她的性別。
女的?峻一沒想到自己會看走了眼,這個與高墨狀似親暱的人原來是個女的!幸好,他還以為這個好兄弟也染上了性別錯亂的怪癖哩!
「你好。」峻一冷漠地點點頭。
「好了!我走了,有事再聯絡。」高墨朝他擺擺手,偕同鄭苓苓走向吧檯。那一雙儷影彷如兩個男人並行,讓人看了備覺怪異。
峻一暗覺好笑,高家兄弟的品味還真是驚人!
起身離開了叢林,他有了看手上的表,該去醫院接芷倩了。於是他走到路旁,正想招來一輛出租車,忽聽得身後響起一陣騷動,回頭一看,數十公尺外一輛黑色轎車正以超高速向他衝來,巨大的引擎聲在巷道中激起驚慌。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車牌,利用車子接近的數秒間拔槍、射擊。防彈玻璃彈開了子彈,車子直撞向他的腹部——
峻一輕巧俐落地躍開,回身再補兩槍,命中輪胎,只見那輛車歪斜地衝上人行道,撞上消防栓,噴出了一大道水柱。他毫不遲疑地奔向前去,想揪住車裡的人。車門乍然推開,衝出兩名大漢,朝他開了好幾槍,他連續幾個後空翻,躲掉了子彈,卻也來不及攔下那兩名歹徒,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上了另一輛接應的車後消失了蹤跡。
他拍拍身上的灰塵,冷眼直視著拋錨在路邊的車,心思飛快地轉著。
很明顯的,有人要殺他。
會是誰?和芷倩有關嗎?會是同一個人嗎?
他會查清楚的。不管是誰,一旦威脅了「-之流」的人,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芷倩在病房裡等不到峻一,坐在大門口旁的草地上發呆。這幾天她有種不好的預感,眼皮直跳,她害怕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整日情緒都低落到極點。
一個長長的影子靠近她,她警覺地抬頭,看見了兩眼跳著火苗的趙勻,他正雙手叉腰,大剌剌地矗立在她面前。
芷倩暗自歎了一口氣,他是她最不想遇到的人!從香港回台灣後,她就不願再勉強自己去「巴結」賀古集團,只要有一絲機會,她根本不會再考慮嫁給趙勻。
「你在躲我?為什麼?」他一看見她,心中就有氣。打了許多通電話她都不回,去她家找她也不見,擺明了是不再甩他了。他還在奇怪發生了什麼事,他的手下就來跟他報告,說是看見她和保鏢在街頭相擁,這股鳥氣他怎能忍得下?她膽敢給他綠帽子戴,簡直是活膩了!
「我累了,請你別來煩我。」她淡漠地回答,轉頭看著天邊不遠處的夕陽。
「你累了?該不會是被你的日本男人玩累的吧?」他語意惡毒,猙獰的臉像一頭猛獸。
「趙勻,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堂堂賀古集團的少爺,怎麼也吐出這種話來?」她也不弱。
趙勻狂怒地上前扯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拉起,狠狠地斥道:「臭婊子!在我面前一副聖女樣,誰知道你早已被多少男人玩過了!還不讓我碰你,你他媽的少在那兒自命清高。說!你和你的日本保鏢是不是有一腿了?嗯?」
她不屑地輕一聲,掙脫他的箝制說道:「憑你也想動我?別作你的春秋大夢了!你管我愛跟誰有一腿,反正不會是跟你,死心吧!我們之間完了,別再想利用金錢來逼我就範,我的事你再也管不著了。」
「去你媽的!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需要我時就利用我,不需要時就想把我一腳踢開?告訴你,門都沒有!我今天用綁的也要把你綁回去。」他向前跨一大步。
芷倩驚愕地連退兩步,低聲喊道:「這裡那麼多人,我勸你別胡來!」
「人多又如何?對我而言都是垃圾!來吧,你是要乖乖跟我上車,還是要我用強的?」他醜陋的笑臉在她眼前放大。
「你想活命就安分點,我的保鏢就快來了,他不會輕易繞過你的。」她心中焦急地呼叫著峻一的名字,希望他能快點出現。
「別指望你的保鏢先生了,現在,恐怕他已經走在黃泉路上了。」趙勺不懷好意地笑著。
「你說什麼?」一陣恐懼驀地攫住她。
「走吧!你再拖延只是浪費時間而已,你的王子是不會來救你了。」
「你對他做了什麼事?」她強自鎮定。
「你說呢?他竟敢玩我的女人,未免太大膽了。不斷了他一條腿,我就不姓趙!」
「太過分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女人!」她大喊。這個嘔心的人渣!當初她怎麼會答應要嫁給他?爸爸又怎麼忍心要她嫁給他?
「等我玩夠了你,你再大聲叫吧!現在省省你的力氣,等上了床再使出來吧!」他向停在路旁的車子招招手,車上立刻走下三個壯漢。
該死的混球!她咬牙暗篤,環顧四周尋找峻一的蹤影。他從不遲到的,但現在她開始怕他是否真的遭了趙勻的毒手。
趙勻的三個手下已經伸手探向她,芷倩轉身要逃,硬是被抓住了雙手,一陣拳打腳踢,她的初級防身術立刻被打垮,人已經被拉扯到車旁,眼看就要被壓進後車座——
「放開她!」一個極端冰冷的嗓音在趙勻的耳後響起,他想轉身,一雙手卻被條地擒住,痛得他哇哇大叫。
峻一冷凝的臉孔散發著霜氣,兩道利眼像冰刀般要射入那三人的心臟。他們紛紛吞了一口口水,看著趙勻不敢妄動。
「峻一!」芷倩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沒事!
「你們還杵在那兒幹什麼?揍他!」趙勻氣得大喊。
那三人才跨出一步,一把槍不知何時已對準了趙勻的太陽穴,而且上了膛。
「找死的話就過來。」峻一的表情高深莫測,但絕不是遲疑。
趙勻也被嚇住了。這是個冷血的人,他沒有溫度的殺氣從槍上直傳到自己的脈搏,幾乎要凍死自己。
「芷倩!」峻一示意她來到他身邊,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砍昏了那三二個大漢,然後又把槍指著趙勻,湊上去盯著他嚇呆了的臉,嗤之以鼻地道:「宋芷情是我冰刀的女人,誰敢動她,我就要誰的命。聽明白了嗎?」
「你……你敢與尹賀幫為敵,你……有種!」趙勻聲音發顫,沒有多少喝阻力量。
「若你的弟兄們有不滿的地方,叫他們來找冰刀,我樂意奉陪。」
他說完,手上使勁一砍,趙勻當場痛得暈過去,無力地倒在車旁。
峻一收好槍,拉著芷情的手穿過了馬路,攔了一輛車離開現場。
「他沒事吧?」她回頭瞄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四個大男人。
「小小的教訓,死不了。」峻一冷冷地爬梳一下垂在前額的頭髮。「你呢?你還好嗎?」
芷倩吁了一口氣,靠在他的肩膀上,搖搖頭。幸好他趕來了!否則她不知道齬齪的趙勻會如何處置她。想起他口出的穢言,她不禁起了一絲戰慄。
「這幾天你別離開我的視線。」他伸手擁緊了她。
她知道,只有在峻一的懷裡她才真的安全。
「你剛剛遭到襲擊了嗎?」她仰著頭看他。
「嗯。本來我以為是那個要殺你的人派來的,看來只是趙勻的手下而已。」
「你有沒有受傷?」她伸手摸了摸他光滑的下巴,擔心地問。
「我沒事!」峻一抓住她的手,低頭輕吻著她的額頭。
「我最近老是有不好的預感,心裡毛毛的,我真怕會出事情。」
「別亂想!」他輕拍她,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高墨查到的事。
「爸爸可能不會醒來了。後天還要做一次切除手術,但醫生說癌細胞已經侵入了內臟,沒有多少希望了。」淚水滑下了她的臉龐。
峻一靜靜地看著車窗外的街景,無法接口。
「他為什麼要瞞著我所有的事?我一點都弄不明白,他有什麼目的?我是他的女兒啊!他有事為何不找我商量呢?為什麼?」芷情喃喃地訴說著。
「或許有些事你不知道反而比較好些。」
「可是我覺得目前的狀況對白己一點都不好!我好像是一隻站在實驗室裡任人宰制的兔子,傻傻地等著被解剖……」
「我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傷害的。等事情告一個段落,我要帶你一起回日本,離開這個鬼地方。」他在承諾,這輩子他只要她!
芷倩無言地笑了。
跟著他?她從來沒想過會愛上一個日本人,而且還是個保鏢。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他能帶自己走得遠遠的,不再回來!然而,現在她還有一件事沒有解決,她一定要親自查出那個一直躲在黑暗中的人。
她有種直覺,那個人就快現身了!
子夜時分,「海妖之淚」靜靜地躺在保險室的玻璃櫃中。芷倩打開了燈,明亮的光束照映在一顆水滴狀的藍色彩鑽上,那就是價值一億多元台幣的頂級寶鑽。它的來歷成謎,被喻為邪物,但有許多人仍爭相一睹它的風采,甚至不顧一切想擁有它。
她靜靜地欣賞它綻放的璀璨光澤和純淨的湛藍,那有如海洋的精華被剽竊得來,一種不該在人間出現的美麗正隱隱閃著魔咒的色彩,企圖蟲感人心,造成紛爭。
峻一終於明白「海妖之淚」之所以耀眼非凡的原因了。看過它的人,再外行也會被其瑰麗的絢爛所震懾。
入夜之後,他本來是要伴著芷倩回醒石居的,但芷情突然要他一起到恆久的保險室看看「海妖之淚」,他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不過還是陪著她來到這裡。
一走進保險室,他立刻就看出宋矩方為了這顆天下至寶所耗費的心力。十公尺見方的小斗室都是經過特殊防盜設計的銅牆鐵壁,每一面牆的厚度一定超過五十公分,外加精鋼熔鑄,而且整個房間是一體成型,除了大門,沒有漏洞。
四面牆上還有特製的櫥櫃,裡頭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寶石珍品,但最重要的,是獨自放置在房間正中央、玻璃立櫃中的主角——「海妖之淚」。
「這就是我們家的『傳家之寶』。」芷倩忍不住嘲弄地笑了。宋家三代下來,到她算是根絕了。宋矩方只有她一個女兒,沒有兒子來繼承香火,這傳家之寶誰來傳承?
「的確讓人愛不釋手。」峻一走近玻璃櫃,緊盯著那塊「妖石」。
「宋家並不因擁有它而富貴綿延,爺爺那一代曾經發生過財務危機,傳到爸爸手中,它已經奪走了宋家三代男主人的命了。」她想起外界對它的傳聞。
「那是迷信!」他向來不相信怪力亂神,「-之流」的人只相信實際。
「我本來也不相信,但是現在我開始相信了。」
峻一走到她身邊,輕觸著她的唇,「我寧願相信奇跡。」
他傾身吻她,深情地擁住她。能遇上她是他生命中的奇跡。
久久,她抬頭望著他柔和的眼神,搖搖頭說:「我們宋家一定是被詛咒了。峻一,我要你回日本去。」
他瞇起眼睛,雙手扶著她的肩,「為什麼?」
「你跟在我身邊太危險了。那個人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我愈來愈清楚地相信,他的目標不只是『海妖之淚』,還包括我!」她煩亂地伸手摀住臉。
「那我離開你,你不是更危險?」
「反正他只是要對付我,我不要你做無謂的犧牲,大不了,把我的命給他……」
「不許說這種話!」峻一條地抱住她,他不會讓她離開他身邊的。「你是我的人,我冰刀要保護的人從沒有出過差錯,別太小看我的力量。」
「我是怕……萬一……萬一那個人是我認識,而我又不能讓你傷害他,到時候你一定會左右為難,我不要你扯進來……」她對心中模糊的答案有著萬分的恐懼。
「當我決定到台灣當你的保鏢開始,我就和你扯上了。讓我們兩人就此糾纏一輩子吧!」
他狂熱的吻像要吞噬芷倩似的,細細碎碎地落在她的臉上。他伸手拉開她上衣的拉煉,絲質洋裝緩緩地滑落在地毯上,她潔白如瓷的肌膚在燈光下散發著誘人的光彩。他抱起她,將她平放地毯上,綿密的吻落在她幾近全裸的玲瓏身段上,他要她在他懷裡融化,他要感受她的存在。
「峻一……」她輕喚他的名字,渴望他的擁抱,就像他渴望她一樣強烈。
「我愛你!」他在她耳邊呢喃著,雙手在她全身引燃一團烈火。他褪下自己的衣物,緊緊貼著她,把她帶離這個紛擾的世界,直奔夢與美的國度……
平息了激情之後,他們穿好衣服,並肩坐在地毯上,芷情溫馴地靠在他的胸前,聽他說著他查到的一些事。
「我媽原來是賀古集團的人?」她非常驚訝。這種事委實令人匪疑所思。
「基本上她可以說是趙世元的妹妹,也是趙勻的姑姑。」
「那我不等於被安排嫁給自己的表哥?太荒唐了!」她站起來,有點不能接受。
「你們沒有血緣關係。」
「我知道,可是我爸爸應該不會為了某種親上加親的鬼理由而要我嫁給趙勻吧?」
「我和高墨推敲的結果,是你爸爸相信賀古集團應該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媳婦,不會讓你受到莫名的狙擊。」
「或許他是這個意思,但我現在知道了是賀古的人殺了喬萱,又怎麼還能答應這個愚蠢的決定?」
「你應該說你有了我,怎麼還能嫁給那個混蛋。」峻一覷了她一眼。
「是是是!」她笑著又撲進他的懷裡。
「我本來以為狙擊你和殺喬萱的是同一個人。」他沉思地握緊芷倩的手。
「為什麼你會這麼以為?」
「直覺吧!」他的眼睛蒙上一層煙霧,輕攏她的髮絲,「芷倩,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如果你爸爸和你出了事,誰會是『海妖之淚』的擁有人?」這個問題是他推敲整個事件的關鍵。
她被他的問題震住了,像是在陰霾的信道中點亮一盞明燈。
「我媽,葉寶華。」話才說出口,她便發現這個揣測太離譜了。「不!你不會是這個意思……」她搖晃著頭。
「這只是猜測。」他拍拍她的肩,安撫道:「你一直告訴我你媽媽對你的冷淡疏遠,我在想,她到底知不知道你是喬萱的女兒?」
「這……」是的,她看不出媽媽對她的態度到底是個性使然,還是另有囚素?
「記不記得你家的電話遭到竊聽?你停在車庫的車子竟會被動手腳?我們一直懷疑狙殺你的人就在你身邊。」
「這是不可能的!」她眼中閃著痛苦,他的每一個疑點都指向一個人——葉寶華。「我媽媽柔弱纖細,她雖冷淡,但對我還是很關心的。」
冥冥之中,她知道自己的堅持全是自欺欺人,她腦中被封閉的回憶全是葉寶華憎惡的眼神。
「這些先不予置評。最重要的是,我這兩天要去調查羅肇熙,你先住到高墨家,沒事不要出門。」
「為什麼要調查羅律師?」她覺得奇怪。
「先別問,到時你就知道了。這幾天你就住高墨那兒……」
「這樣好嗎?」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待在醒石居。」他的直覺一向很準,尤其是在面對敵人的時候。
「你認為羅律師有問題嗎?」芷倩愈來愈害怕,到目前為止,她已經沒有可信賴的親人了。
「還不能確定,但是我得弄清楚。走吧,先回去休息,太晚了。」
他們站了起來,整理好儀容,芷倩突然走向「海妖之淚」,關掉保全防盜系統,打開玻璃罩,把它拿出來仔細端詳。
「你要做什麼?」他奇怪地問。
「我要製造一點驚慌。」她把「海妖之淚」放進一隻小絨盒,塞進皮包裡。
峻一挑高劍眉,靜靜地盯著她。
「會不會太危險了?」把貴重之物帶在身邊,他擔心她會更危險。
「放心,沒有人會知道的。」她笑了。要逼出元兇,只有下狠招。雖然她對事實的真相感到害怕,但實在不想再玩遊戲了。
讓一切都攤開來吧!秘密藏得太久,只會吞蝕人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