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鳳凰殿。
君昭陽坐在白玉欄杆上,從這座以沉香為柱、琉璃為瓦的華麗宮殿望出去,只見玉苑瓊樓,朱欄迴環,一隻栩栩欲飛的石鳳凰矗立在開滿荷花的宣華池上。
她眼神空洞淒茫,淚濕的眼眸飄忽地望著池中那座鳳凰石雕,一顆心像刀刻般的痛。
曾是日思夜想的人,突然間變成了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這種焚心的痛,像火燒,卻又好冷好冷,她好似墮入萬層冰窖,可心頭卻又有一把烈火在狠狠地煎熬。
「你打算在那兒坐多久?」一聲輕笑自她背後響起,「當心一個坐不穩,栽下池子去。」
一聽到這個低魅幽沉的聲音,君昭陽渾身汗毛直豎,全身肌膚都緊繃了起來。
她緩緩回過頭去,只見鳳翔皇子斜斜倚在紫檀椅中,神情悠閒慵懶地瞧著她。不知他進來多久了。
望著他那俊麗非凡,宛如天人的面容,君昭陽只覺心頭抽痛得幾乎沒法兒呼吸。
是恨!她終於明白了,原來由愛轉成的恨意竟會這般濃烈深沉——所有曾經有過的綺思與愛戀,突然之間都變成了一種深沉的屈辱與憎恨:對於這個人,她不能愛,只能恨!
恨到想要他死,恨到想要同他一起死——她無限傷痛,神智盡失,心中升起最猛烈的恨意,雙目盡露殺機。
「如果你現在手中有刀,是不是想一刀刺進我的心窩?」望著君昭陽殺機畢露的眼,鳳翔皇子滿不在乎地笑了,「你想殺我,可以!就怕你殺了我以後,永遠報不了殺父之仇!」
「你就是我的殺父仇人,殺了你,我就能報仇!」君昭陽咬牙切齒地道,情滅愛泯之後,所剩下的就只有恨——恨之入骨,無可轉圜,不是他死,便是她亡!
鳳翔皇子搖頭,嘖嘖笑道:「女人翻起臉來果然如同翻書一般,方才在櫻花林中還柔情似水地依偎在我懷中,可現在卻一副恨不得剝我皮、喝我血的凶狠樣……昭陽啊昭陽,你當真忍心殺我?」
君昭陽眼中閃出烈火,恨恨地道:「給我一把刀,你就能知道我究竟忍不忍心!」
「哈,我當然知道你忍心,這世上的女人,也惟有你,會這般對待我鳳凰兒!」鳳翔皇子嘴角微微上揚,臉上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輕佻模樣,似笑非笑地埋怨道。「昭陽,你是個不解風情的無情人兒呀!」
他竟敢?竟敢在坦承是她的殺父仇人之後,還這般苦無其事的調戲她?
君昭陽氣得全身顫抖,怒不可遏地跳起來,反手欲摑他一記耳光。
鳳翔皇子毫不費力地擒住了她使勁揮來的纖細手腕,順勢用力一帶,讓她蹌跌入他懷中。
「你始終學不乖,這是你第二次想甩我耳光了。」他輕咬住她細緻小巧的耳垂低笑道,「我教你個乖,女人要對付男人有許多方法,你可以撩撥男人為你欲生欲死,也可以魅惑男人臣服在你腳下,但永遠不要想在力氣上勝過男人。使蠻力是最愚蠢的方法。你應該是個聰明的女人啊,怎麼老是做一些蠢事呢?」
君昭陽瘋狂地在他懷中掙扎著,像一隻被捕捉的、奮力掙扎的垂死蝴蝶。
「不要碰我!」她嘶聲叫喊。刻骨的仇恨,讓他的每一個碰觸都成為難以忍受的恥辱!她拼了命地掙扎,狂喊道,「放開我,你這個殺人兇手,放開我!」
鳳翔皇子深邃的魅眼驀然罩上了一層寒霜般的冷光。
「看來你確實不夠聰明,到現在還想不明白!」他鬆開對君昭陽的鉗制,冷笑道,「誰是你真正的殺父仇人?你進宮來又是為了要殺誰?就算你能殺了我,卻放過真正的主謀者,那便算是報了仇嗎?」
君昭陽狼狽退開,喘息著,仇恨燃紅了她明媚燦亮的眼。
「雖然泓帝是殺我阿爹的主使者,可你卻是動手的人!」她咬牙道,「我要殺泓帝,也要殺你!」
「殺了我,你就永遠殺不了泓帝!」鳳翔皇子搖頭,彷彿在嗤笑她的癡昧,「你想想清楚啊,昭陽,在這皇官之中,只有我能幫你;我可以幫你逃出宮去保住性命,也可以幫你留在宮中,讓你找機會刺殺泓帝!」
他嘴角漾出一絲笑意,濃光流轉的魅瞳中有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雍容神色。對君昭陽,他勢在必得,也太有把握,她絕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你想報仇,就一定得留在宮中,才能有機會接近泓帝、殺了泓帝;而如果你不想報仇,只想保住性命出宮,那我也可以幫你逃出宮去。宮中守衛森嚴,處處是搜查與捉拿『刺客』的禁衛軍,沒我的幫忙與掩護,你只要一走出這座鳳凰殿,肯定是立刻被捕的命運!」
他斜睨君昭陽,冷笑道:「而你如果被捕,只怕不是『砍頭』就能簡單了事地——像你如此美麗的女人,泓帝豈會放過?對於凌虐女人,他有太多泯滅人性的手段,到時絕對是整治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君昭陽打了一個寒噤,渾身戰慄起來——是啊,她怎麼從未想過被捕的後果?想起泓帝那張殘酷淫暴、縱慾過度的色臉,她只覺手腳冰冷,噁心反胃,一股欲嘔的酸味兒竄上喉嚨。
鳳翔皇子氣定神閒地捧起放置在几上的碧螺春,慢慢啜飲著:「如果你只是想殺我為父報仇呢,我勸你必須好好想一想能不能得手。昭陽,太過衝動是絕對成不了大事的——想做大事就要能忍,一切計劃周詳之後,再等待最適當的時機,謀定而後動!」
他斜睨向君昭陽,眼中儘是嘲弄的笑意:「瞧你現在這副想殺人的模樣,把自己復仇的意圖堂而皇之地昭顯在臉上,你說你的仇人有沒有可能坐著等你來殺?!現在的你——殺不了我,殺不了泓帝,還為自己惹來了殺身之禍,這就是你魯莽行事的後果啊!你難道還沒受到教訓?」
君昭陽漸漸冷靜下來,仔細思索著他的話,當澎湃洶湧的怒意及憎恨在胸口緩緩沉澱下來之後,她開始思考自己所面臨的處境。
他說得對,現在的她,不但報不了仇,還可能白白賠上一條命;而她,不能就這麼死,不甘心就這麼死,在沒有手刃仇人之前,她絕對不願合眼瞑目!
沉澱下來的恨意沒有冷卻,反而在靈魂裡積澱得更深……她眉眼轉冷,只覺以前的君昭陽正在死去,而一個新的、滿懷恨意的君昭陽正在重生。
她要報仇,雖然她還不知道該如何做,可她知道她絕不能死,也絕不能出宮會!而鳳翔皇子說得對,在這宮中,惟一能幫她的人,就是他!
「你明知我是君之謙的女兒,為什麼還願意幫我這個『叛賊之女』?」她驀然綻開一抹冷艷絕寒的笑容,卻又燦麗嬌媚,美得教人無法抗拒,「你可知我想殺的人不只有泓帝,還有你?如果我真能殺了泓帝,下一個要殺的人便是你——即使如此,你也願意幫我嗎?」
溫言軟語地將狠絕無情的話說得宛如款款情語,甜蜜得讓人明知是陷阱,也要情不自禁地落入這銷魂的迷障裡——君昭陽深知,美麗婉媚,便是女人最大的武器。
鳳翔皇子挑眉一笑,眼中閃過激賞的光芒:「看來你學得很快啊,我就知道你夠聰明!當力不能敵時,懂得善用自己本身所擁有的優勢去迷惑對手,才是最有效而致命的制敵之道!」他懶懶地道,「不過昭陽啊,你可能沒聽清楚我的話,我方才說的是——在這皇官之中,只有我『能』幫你,『可以』幫你,但我並沒說『願意』幫你啊!」
他分明是在耍她!君昭陽整個身子猛彈而起,一股熊熊烈火竄上胸口,她再也掛不住和他虛與委蛇的溫婉面具,怒不可抑地顫著手指指向他,咬牙道:「你這般耍弄我,很好玩嗎?你到底想怎樣?不願意幫我就把我交出去啊,何必這樣要著我玩?」
鳳翔皇子搖頭,嘖嘖歎道:「昭陽,你又沉不住氣了!把你交出去?我如何捨得。」
他彎起如魅鳳眼,露出一朵迷人的笑容:「我也沒說『不願意』幫你啊,可如何要我『願意』幫你?就全看你自己嘍!」
君昭陽心頭煩躁,勉強抑下滿腔怒火,她告訴自己,與這個邪魅如魔卻又狡猾似狐的男人交手,不冷靜下來就絕對只有被他耍得團團轉的份兒。她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你不用再跟我顧左右而言他,你到底想怎樣?索性就乾乾脆脆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吧!」
「昭陽啊,既然你要我直說,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鳳翔皇子擊掌,邪魅的眼兒源向她,「一個女人要如何讓一個男人『願意』幫忙?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明白才是。我是個男人,而只要是個男人.就絕對抗拒不了你那美麗的身子,只要你能夠『服侍』得讓我滿意了,我自然就『願意』幫你嘍!」
君昭陽倒抽一口冷氣,全身僵住了,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喉,只能不斷不斷地吸氣!
她將拳頭握得死緊,腦中亂成一團,簡直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知道他要她,從在揚州瘦西湖相見開始,他就從沒掩飾過想要她的慾望——可她真的不敢相信他竟會如此要求她!
他是她的殺父仇人啊!他怎能要求她將身子交給一個殺了她親爹的男人?不不不,她寧可死,也絕不委身事仇!
鳳翔皇子輕笑著將她握得死緊的拳頭攏入自己的大掌之中。
「可憐啊,拳頭兒攥得這麼緊,當心傷到手掌心兒了。」掰開她緊握的纖指,他輕吻她的指尖,柔聲卻又滿含嘲弄地笑道,「昭陽,你應該知道這世上沒有便宜事兒,想讓人家幫你,就得付出代價去換!我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想讓我幫忙,你就得付出讓我滿意的代價才行啊!」
君昭陽奪回手,從緊咬的牙關迸出話來:「你做夢!我寧可死,也絕不會把身子給你!」
「那就隨便你嘍!我鳳凰兒絕不強迫女人,也從不需要強迫女人做她不願做的事!」鳳翔皇子懶懶起身,邪邪笑道,「不過你拒絕得太快,可能沒有用那顆美麗的小腦袋好好想清楚後果,我怕你待會兒可能會後悔莫及……這樣吧,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如果你的答案還是『不』,那就請你自行走出鳳凰殿,至於到時是生是死,會不會被禁衛軍逮到,那就聽天由命,看你自己的運氣吧!」
他轉身走出這座華麗的暖閣,掀簾出去時,突然又停下了腳步,彎彎的鳳眼中閃爍著戲謔而難測的光彩。
「還有啊,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要我鳳凰兒幫忙的『代價』非常非常昂貴,絕不是你那美麗的身子就可以抵償。想讓我要你的身子,你就必須先得到我的信任才行;否則和一個想殺我,滿心都是仇恨的女人上床,我不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君昭陽腦中已經全亂了,沒力氣再去思考他話中的深意,只能呆呆地問道:「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是想要我的身子嗎?」
「我自然要你的身子,可是你得設法先讓我信任你。男人在床上時是最脆弱的,我絕不會傻到拿自己的性命去交換一時的歡愉!」鳳翔皇子輕笑道,「你可以恨我,不遺餘力地來恨我,也可以想盡辦法報仇——可如果想得到我的信任,那便拿心來換!因為女人只有在付出真心時,才不會動手去害她的男人!」
說完之後,轉身瀟灑飄逸地離去,留下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君昭陽!
他不但要她的人,還要她的心?她惹到的,究竟是一個怎樣邪魅可怕的魔鬼啊?而她又是怎麼把自己陷入這進退兩難的境地裡去呢?
整個屋子裡,似乎還飄散著鳳翔皇子隱隱的威脅軟語——他要她的心!
他是她的殺父仇人,竟還敢開口要她的人、她的心?諷刺的是,她已被逼到絕路,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了——想活命、想報仇的話,她必需求他幫她……
而這世上,惟一能幫她的人——竟是他!
她柔弱而乏力地軟軟伏倒在地,只覺六神無主,脆弱而疲憊,禁不住淒淒楚楚的啜泣起來!
淚如泉湧呵,她哭得哽哽咽咽,怎麼樣也無法止住淚水。
她覺得自己彷彿是墮入了黑不見底的深淵之中,前無岸,後無涯,兩頭俱是迷途,老天爺是存心不給她路走了!
在絕望而淒楚的無奈之中,她哭乏了、哭累了,一股冷峻而決裂的意念突然從心中緩緩升起,她捉住了那朦朧而堅決的念頭,她知道自己不甘心就這樣認輸!
她要報仇——不管付出任何代價,她一定要活著報仇!她絕對要設法殺掉泓帝,為中-百姓除害!
至於鳳翔皇子……她抹去淚水,淒淒冷冷地笑了起來。
她絕不放過他!就算墮入阿鼻地獄,她也絕對要拉他同墜,絕不教他稱心如意的將她玩弄於股掌之上!
☆ ☆ ☆
鳳翔皇子走出暖閣,走上橫架在宣華地上的曲廊回橋,卻見一個黑衣身影直挺挺地跪在回橋之上,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歎了口氣,似惱非惱地笑道:「不棄,你非要這般陰魂不散嗎?我不是告訴過你,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樣動不動便跪,是要折本宮的壽嗎?」
「六皇爺是天子之命,注定要受百姓跪拜;將來等六皇爺登上大寶之位,天下人都要跪伏在六皇爺腳下!」荊不棄沉聲道,「可在大業未成之前,請六皇爺千萬不要為美色所惑!不棄懇求大皇爺,讓君姑娘出宮吧!」
鳳翔皇子面色一沉,道:「你偷聽了我和君昭陽的對話?雖然你是我的貼身護衛,我可沒許你寸步不離地跟著我!你竟敢闖入鳳凰殿的內苑之中,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膽?」
「屬下不敢!屬下沒有闖入內苑,也不曾聽到六皇爺和君姑娘對話的內容!」荊不棄磕頭,面對鳳翔皇子的怒氣,卻沒有絲毫懼色,「屬下只是看到六皇爺將君姑娘帶入了鳳凰殿之中!六皇爺,君姑娘入官刺殺皇上這件事已在宮中引起軒然大波,皇上震怒至極,下令要官中侍衛、御林軍、禁衛軍全部出動,在皇宮九殿十二苑中大肆搜索,就算翻遍宮中一草一木,也要捉到刺客;至於協助君姑娘入宮及逃跑的樊公公已被推出午門腰斬!」
他抬頭直視鳳翔皇子,說道:「您留君姑娘在鳳凰殿中,遲早會釀成大禍啊!」
鳳翔皇子冷冷笑道:「就算搜遍九殿十二苑,我就不信有人敢來盤查我的鳳凰殿!」
「先皇雖曾留下金匾密詔,明言任何人不可擅入鳳凰殿,也絕不可傷六皇爺一根毫髮。可這些年來,太后及皇上派了多少刺客來暗殺六皇爺?」荊不棄直言道。
「況且宮中耳目眾多,她可是謀刺皇帝的反賊啊,只要君姑娘在鳳凰殿中的事情洩漏出去,到時候太后和皇上硬要栽贓,說六皇爺是刺殺皇帝的主謀,那時便算有金匾密詔,也保不住六皇爺了!」
鳳翔皇子漫不經心地微笑,道:「不棄,你負責鳳凰殿的安全,難道你對自己的能力這麼沒信心,會讓外人闖進鳳凰殿?況且我溱鳳翔女人眾多,人人都知我沉迷美色,我新納了一名姬妾,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有誰敢懷疑我溱鳳翔的女人是刺客?」
荊不棄心中一掠,知道鳳翔皇子是決意要留君昭陽下來了,而他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就容不得任何人改變,就算自己以死相諫,也絕不會讓他打消念頭!
「六皇爺,您為什麼執意要留下君姑娘?」他困惑地問道,「難道是因為君大人臨終前的托付?您,真的想好好照顧她嗎?」
鳳翔皇子斜脫著他,魅眼中閃過好笑的幽光。
「不棄,跟了我這麼多年,你還不瞭解我?我是那種會把別人的托付放在心上的人嗎?」他淺笑,「我留她下來,自然是因為她。不知為什麼,從去年在瘦西湖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想要她,我從不曾如此想要過一個女人!而今日讓我在宮中再度遇見她,這是老天爺存心將她送到我懷裡啊,我自然容不得她逃出我的手掌心!」
荊不棄聽了這番話,眼中的憂慮更深。去年在瘦西湖看到鳳翔皇子對待君昭陽的態度時,他就有一種不樣的預感,君昭陽對鳳翔皇子似乎有一種莫名的蠱惑力,讓鳳翔皇子對她念念不忘,無法放手!
而自古以來,有多少江山是葬送在女人手裡。他深知自古紅顏多禍水,因此看到鳳翔皇子對君昭陽這樣莫名的迷戀,只更加深了他心中的不安。
「君姑娘一心想為父報仇,她認定了六皇爺是不共戴天的寇仇,絕不會輕易放過六皇爺,留她下來是個禍害啊,她很可能會壞了六皇爺的大事——請六皇爺務必以蒼生百姓為重,您已辛辛苦苦挨過了這些年,籌劃了這些年,眼見大業將成,豈能毀在一個女子手中?」
鳳翔皇子輕笑。
「你也太高估君昭陽的能耐了,她一個弱小女子,能夠如何壞我大事?我大勢將成,豈會如此輕易毀在一個女人手裡?」
他眼光一瞄,看到了宣華池中有一朵蓮瓣如焰,蓮心似金的亭亭紅荷。
「君昭陽是個懂分寸、識大體的女子,在我和溱泓之間,她必然選擇先殺溱泓;只要溱泓一日不死,她就不會輕舉妄動地傷害我這個在宮中惟一能夠幫她的人。」他展顏一笑道,「你放心吧,不棄,我對君昭陽有把握,她絕對傷不了我!」
他俯身入池,摘下了那朵盛綻如火的紅荷,花瓣上絳紅的暈紋,像君昭陽那嬌悄清艷的麗顏,是世間最珍貴的絕美!
望著這朵燦焰如朝陽曦光的火荷花,他有瞬間的恍惚失神,彷彿聽到了黃昏迷霧之中,迴盪著若有似無的歌。
那是由亙古傳唱至今,讓世間男女欲癡欲狂,悲歡無悔的戀歌,不論是愛是恨,都注定要困在這樣的綿綿情網之中,再也無力掙脫……
而他和君昭陽之間的情債孽緣,只怕從初相見的那一日起,便已注定了糾纏不清的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