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裴禮) 第十章
    九月廿五。  

    未時三刻。  

    明白自己現在的時間很有限,西門毓秀在身後的人還未追過來之前匆匆於偏院的某個假山前停下了腳步。他伸手輕摁某塊岩石上的一個不仔細看絕對發現不了小小突起,登時,兩邊山石無聲無息地從中分開,面前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洞穴——這兒是飛揚曾千嚀萬囑過要自己記住的避難之所。將容飛雯小心地抱入洞內,靜靜放下,西門毓秀又返身出了山洞,重新摁下機關。霎時,假山緩緩移動,片刻便恢復了原狀,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前院傳來司徒不二猖狂的獰笑——  

    「西門毓秀,你就躲著當縮頭烏龜吧!!現在開始本門主就見一個殺一個,等把這裡的人全殺光就輪到你了!我一定會慢慢地把你找出來,慢慢地跟你好好玩玩!哈哈哈……還有那位大小姐本門主也一定不會虧待她的……哈哈哈哈……」  →→→→→→→→→→→→→自→→由→→錄←←入←←←←←←←←←←←←←  

    聽聞此言,西門毓秀飛快地旋身一轉,翩若驚鴻,疾速地向院外馳去。他心知肚明,司徒不二說這些話,無非是想引自己出去而已,不過,就這麼放任司徒不二殺人——這種事絕不是他西門毓秀能眼睜睜看著不管的。而且,其中還牽連到容飛雯……如果自己不現身,司徒不二遲早會闖入院內搜尋,那飛雯的處境就危險了……一道飛旋著的青焰發出長長的呼哨聲劃破了天際——留守在容府的風劍門集雲堂」副堂主「金龍躍日」胡萬財已經向駐守黃山的各分部發出了緊急求援的訊息。看到了這團青焰,西門毓秀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穿過庭院越牆而出,半空中飄然孑立的身影刻意讓司徒不二瞧得一清二楚——若想讓胡萬財暫時守住這個地方,首先需要引開的就是此人。  

    「西門毓秀!!」果然,大喝聲中,司徒不二疾掠而至。  

    西門毓秀嘴角暗噙冷笑,不待司徒不二追上前來,又再次提氣踩著屋簷上下飛速踏步遠去。  

    司徒不二緊跟在後好整以暇地邊追邊諷:「有本事就儘管跑!本門主便好好瞧瞧,看你半個時辰究竟能跑多遠?!」  

    西門毓秀充耳不聞,雙足微點,看似慢,實則快,用的居然是武林中失傳已久的「浮光遁影」身法,一眨眼的功夫早已滑出去十七八丈,登時將司徒不二遠遠地拋在身後。出了府門,毫不意外地看見了門外的埋伏,容府四周人頭攢動,牆角屋瓦,處處都是無二門的紅衣弟子。不等他們迎上前來,西門毓秀當即搶先出招,渾厚綿長的「玉肌功」一出手,前面的人立時難以抵擋,紛紛後退,不由自主地讓出了一條路。在蝕功散的影響下,每多用一分真氣便會消去一點內力,是以西門毓秀在立掌破了敵陣之後片刻也不停留地疾奔而去——司徒不二自然也跟著追了過去,臨去前留下了一道命令:  

    「徐玉娟,立刻率眾攻入容府,若遭抵抗,殺無赦!」  

    黃山。  

    風,從耳際颯颯飛過,夏日的艷陽令西門毓秀渾身透濕,跟在後面的腳步讓他不得不施出全力往前狂奔。不知不覺間被人追上了山,這才發現原本蒼翠秀麗的黃山上到處隱藏著濃重的殺機,埋伏多時的無二門幫眾時不時會冒出來阻擊截殺一番,令人防不甚防。自己的真氣又在纏鬥中一點一滴地不停損耗,雖然目前尚能躲過司徒不二的追蹤,可是……如果真被追上的話,那後果……絕不是自己所能承受得起的。飛揚,我答應過要跟你一起去看看各地山川瀚海,所以我……絕不能死!可是……我也絕不願受到那種污辱!!我還有許多話想跟你說……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都是一幫廢物!!」司徒不二冷眼瞅著面前滾倒在地的一群紅衣漢子,不屑地罵道,「連個快喪失功力的人都逮不住!還被別人廢去了武功!蠢材!!」——沿途追來,全是一堆堆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或昏昏沉沉、或呻吟不已的自己人,而且還有一大半被西門毓秀以「玉肌功」廢去了一身功夫,成了半死不活的廢人。至於那個自己一直想追卻至今還沒追上的人……他抬起頭望了望高高的山頭,唇邊漾起一線危險的笑意——愈往上跑,可供藏身的地方也就愈小——西門毓秀,看來你也是慌不擇路了啊……  

    他乾脆緩下了腳步,悠閒地拾級而上。  

    ——已經困在甕中的鱉,還能跑得了麼?  

    九月廿五。  

    申時正。  

    容飛揚趕到容府。  

    他一從馬背上躍下,身下那匹百里挑一的駿馬便即累得當場倒斃。  

    容府門外門內俱是一片混亂,敵我雙方廝殺得不可開交。風劍門的人瞧見少主到來,人人喜形於色,紛紛大聲呼喚,歡聲如雷。  

    徐玉娟一見容飛揚,便知情勢不妙,她心裡又惦記著司徒不二,便趕緊趁著容飛揚尚未看見自己之時腳底抹油,上山通報去了。  

    九月廿五。  

    申時過後。  

    蓮花峰峰頂。  

    此地乃是整個黃山最高之處。  

    西門毓秀驀然駐足,胸膛急劇地起伏,氣息難平。他很明白自己目前已是強弩之末,渾身的功力只剩下一二成,半個時辰眼看就快到了,再下去連這一二分皆會消失殆盡。  

    一群手持刀劍的紅衣大漢將其團團圍住,個個戒備萬分地緊緊盯著他,不敢有絲毫懈怠。西門毓秀靜靜地望了望面前如狼似虎的敵人,又回頭看看身後雲霧繚繞的陡峭懸崖,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深深的悲哀。然後,他勉力提氣,揮劍出手……  

    九月廿五。  

    申時三刻。  

    一群白衣紅巾的俊男美女忽然出現在容府。  

    為首的一個身材高大、面帶褐色、淡眉長目的醜陋青年皺眉而觀——  

    「李風,你看他們在幹嘛?」  

    「啟稟宮主,」伴在青年身側的一個修長挺拔的漢子左右瞧了瞧,一本正經地回答,「依屬下之見,他們好像是在打架。」  

    「你看咱們要不要過去幫他們一下?」醜陋青年擺出一臉思考的樣子。  

    「那個……」李風遲疑地問,「咱們……幫哪邊?」  

    「這個……」  

    正說話間,遠處一陣馬蹄疾響,接下來數人已直接衝入戰圈,當先一人眉清目秀、長身玉立,只見他手起刀落,一個紅衣漢子登時倒臥在地。  ??!!!!!  →→→→→→→→→→→→→自→→由→→錄←←入←←←←←←←←←←←←←  

    醜陋青年神情激動,猛然直視著依然保留著幾分當年模樣的那個人的臉,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小諾!!」  

    聽見似曾相識的語聲,齊諾驀然抬首望向醜陋青年,眼神由驚轉喜,繼而化為狂喜,他雀躍萬分:「阿恕哥哥!!」喜笑顏開地朝著多年不見一直掛在心上的那個人用力地揮了揮手,他高興得只差沒蹦起來,暖暖的笑容中顯現出一份少年的稚氣。  

    丁恕正待回以一個笑容,卻在轉眸之際面色丕變地大叫一聲:「小心!!」說著,手中的劍已化作一道厲芒,準確地射入齊諾身後欲趁機偷襲的一個紅衣大漢的咽喉,人也跟著掠到了齊諾身旁。  

    「謝謝。」齊諾返身拔出長劍遞還給丁恕,不由自主地露出一臉傻笑。「阿恕哥哥,你這些年……還好嗎?」  

    「我、我很好,」丁恕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呢?」  

    「我……」  

    「很抱歉打擾你們兩位的敘舊,」雲馭水從旁適時插了一句,「不過我們現在還有事要辦,能不能請你們在事情完結以後再聊?到時候你們想怎麼聊我都不會反對的。」  

    「啊……」齊諾這才省起目前的處境,霎時漲紅了臉,「對……對不起……」  

    「怎麼了?」丁恕不解,「這裡出了什麼事?為什麼這麼亂?」  

    「阿恕哥哥,」齊諾懇切地道,「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你說。」丁恕對齊諾一向是有求必應,很少有拒絕的時候。  

    「那些紅衣大漢是無雙門的人,是咱們的敵人,你能不能……」  

    「當然可以。」未等齊諾說完,丁恕已心領神會,「李風,動手。」  

    「是。」李風得令,迅速領著一大群俊男美女們衝入戰團,與紅衣大漢們交起手來。  

    ——得到了玄霄宮的助力,風劍門這邊自然如虎添翼,不消片刻便控制住了場中的局面。  

    此時容飛雯早已醒來,正一邊對敵,一邊紅著眼圈,見自己的爹娘滿面焦急地跑了過來,忍不住就「哇」地哭出了聲。  

    「爹、娘,都是飛雯不好!!還連累西門大哥……嗚嗚嗚……」  

    沈三娘心疼女兒,慌忙一把將之摟在懷中,一面拍撫著她的背,一面柔聲安慰。  

    「究竟出了什麼事?!」遠道而來的丁恕沒有見到自己的師父,卻見著這麼一副亂糟糟的局面,自然心中著急。「我師父在哪兒?!容飛揚呢?!那傢伙跑到哪裡去了?!」  

    「哇!!」容飛雯抬頭一看,嚇了一大跳,面前的男子肌膚棕褐,長相古怪,不過……他的容貌倒跟西門大哥不相上下……  

    「小雯姊,這位就是西門宮主唯一的弟子丁恕,也是玄霄宮現任的宮主。」簡單地介紹以後,齊諾扯住了丁恕的衣袖,神色凝重。「阿恕哥哥,你先別急,我說給你聽。」說著,將前段日子與無雙門之間的恩怨鉅細靡遺地統統述說了一遍。  

    「那後來呢?!」事關自己師父的安危,丁恕心急如焚。「我師父他現在怎麼樣了?!」  

    「他……中了徐玉娟的蝕功散……我記得徐玉娟對我下令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容飛雯垂首道,「我醒來以後……所有的事都記起來了……全怪我不好……」她梨花帶雨地道。  

    「那容飛揚呢?!」丁恕左瞧右瞧就是不見容大少的蹤影,不禁怒道,「這麼重要的時候,他究竟跑哪兒去了?!」  

    「我哥他上黃山去了。」容飛雯趕緊替自己的哥哥辯護,「他到的時候我就已經醒過來了,他聽我說了西門大哥的事以後就捉了一個無雙門的人,問出司徒不二的去向,就一個人先追過去了……」  

    「他一個人追過去了??!!」容北錚倒吸一口涼氣。  

    「飛雯,你怎麼不……」沈三娘瞅了瞅丁恕難看的臉色,硬生生把「攔住他」三個字吞了回去。  

    「李風,帶人在山下守著,別放走一個無雙門的人!」丁恕沉聲下令。  

    「是。」  

    見丁恕起身欲行,齊諾急忙跟上前去:「阿恕哥哥,我們一起走!」  丁恕轉眸衝他微微頷首,兩人一前一後飛奔而去。  

    「我也去看看。」沖在場眾人打了個招呼,雲馭水亦匆匆往黃山的方向掠去。  

    「我也要去!!」容飛雯抹了把眼淚,「我一定要看到西門大哥沒事才放心!」  

    「這……」容北錚與沈三娘面面相覷,他們心中亦十分擔心自己的兒子,但是戰勢到現在才剛剛結束,無雙門的人雖已敗退,卻還有殘局尚需處理,現在離開……  

    「容伯父、容伯母,」南宮風拱了拱手,「若二位信得過小侄,這裡的事小侄可以協同胡副堂主一起處理。」  

    「是啊,」頂著個圓圓胖胖的肚子,胳膊上受了點兒刀傷的胡萬財抬頭挺胸地道,「門主、夫人,有南宮少俠的協助,您二位就放心吧。還是先去看一看少主的情況,司徒不二……」他想起方才司徒不二為了逼西門毓秀現身時所露的那一手深厚內力,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此人絕非易與之輩。」  

    九月廿五。  

    申時三刻。  

    司徒不二登上峰頂。  

    觸目之處又是倒了滿地的紅衣人。  

    懸崖邊孤零零地插著一柄普普通通的青鋒劍,只是那使劍的人卻蹤跡不見。  

    「人呢?!」司徒不二毫不客氣地走上前去伸足胡亂地用力踹了一通兀自未從昏迷中醒來的幫眾,厲聲喝問。  

    「唔……」一干人等這才悠悠轉醒,抱頭的抱頭、捂著肚子的捂著肚子,尚搞不清楚身處何地。  

    「哇!!」有人在運了運氣之後失聲驚呼,「我的武功……」  

    「呃……什麼?」面露不解的人也在運功之後發出慘叫,「我的內力……為什麼沒有了……」  

    「他廢了我們的武功!!」有人咬牙切齒痛恨。  

    「廢了你們的武功是因為你們的武功太爛!」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冷冷響起,紅衣漢子們登時一個個噤若寒蟬,沒人敢發出半點聲息。  

    「說!」從司徒不二身上發出的寒氣即使在炎炎夏日也足以凍傷一干彪形大漢,「西門毓秀呢?」  

    「這……」大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都不怎麼敢開口。  

    「啟……啟稟……門、門主……」終於,其中一個漢子鼓起勇氣,用打著顫的聲音稟報道,「屬……屬下……剛、剛才……迷、迷糊糊地……好……好像……看見他……他從崖上掉掉掉下去了……」  

    「哦?」司徒不二挑眉道,「這麼說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是……是……好好像象像是是這這這樣樣……」臉上沾滿泥巴、左眼帶著一條醜陋刀疤的大漢被司徒不二盯得渾身冷汗直流,抖如篩糠。  

    「好像??」司徒不二沉聲反問。  

    「啟稟……門主,」另一個泥臉漢子畏畏縮縮地瞅了一眼司徒不二,用力嚥了口唾沫,再看了看刀疤大漢,才啞著嗓子開口。「門主……那、那個西……西……門毓秀確實是……是……自、自己……跳……下去的……」  

    「當真?!」司徒不二目光如炬地盯著他們。  

    「是……是的……」疤眼漢子道,「我……不……屬……屬下……不敢……有所……隱瞞……」  

    泥臉漢子也頻頻頷首,點頭如搗。  

    「你們是哪堂哪個分舵的?」司徒不二緩緩問,自決定攻打容府後他便從各地分舵急調過來不少人,由於無雙門近年來發展得相當快速,新進門人大大增多,是以這次行動中的門人自己倒有一半未曾見過。不過對於此種小人物他司徒不二一向亦不放在眼裡,之所以會這麼問完全是因為事出蹊蹺,但是,看他們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謊——  

    「屬下隸……屬……風……煞堂……淮安分……舵……」光是擠出這幾個字,疤眼大漢就已嚇得快暈倒過去。  

    「屬下……隸屬……濟風……堂……徐州……分舵……」  

    「哼。」司徒不二冷哼一聲,忽地心念一動——有沒有可能……他仔細地打量了這兩人一番,失望地搖了搖頭,淮安分舵的那傢伙看身材就不像;至於徐州的那個身材倒相符,不過西門毓秀全身上下膚色棕黃,這傢伙雖然滿臉泥巴,但沒沾上的地方還是能看得出白色的肌膚,而且光看他臉部的輪廓就知道跟那個醜八怪有著天淵之別。「這麼說,他們所說的全都是真的了?」他微微掃了一眼匍匐於地的一大幫人,冷聲詢問。  

    「是……是的……」  

    「沒……錯……我們……也……也看、看見了……」——說這話的倒是司徒不二曾經見過也有些印象的幾個人。  

    「你們當真看清楚了?」司徒不二一個字一個字地問。  

    「是……是……」  

    「……哼!」隔了半晌,司徒不二才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字。「好一個西門毓秀!哼哼,居然跟我玩這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哼!!」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又邁步走到崖邊往下探頭一看,勉強可見一片白色的衣角掛在向下數十尺的一株蒼松的樹杈之上,再往下看便只見一片雲海,其餘的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傳令下去,」他緩緩道,「所有的人立刻去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呃……」這麼高的懸崖要怎麼下去搜啊??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半晌才應了聲,「是。」  

    「怎麼?」司徒不二冷笑道,「別以為你們武功被廢就不用下去!無雙門不需要廢物,如果你們還想繼續待在無雙門的話,就趕緊照我的話去做!」  

    「是!」眾人急應一聲,大氣也不敢喘地四處作鳥獸散,傳令去了。  

    「哼,」司徒不二再次看了看崖邊插著的那柄劍,眸中露瘋狂而獰猙的笑意,喃喃道,「西門毓秀,即使你真的死了,我也要得到你的屍體……」  

    第十一章  

    半山腰。  

    下山的路並不很好走,更何況現在行走在山路上的還是一群武功剛剛被廢、邁起步子來七歪八倒的人。  

    「我們怎麼就這麼倒霉!」有人忍不住發起了牢騷,「不但被人廢了武功,還要下山去找個不知是死是活的……」  

    「噓——」疤眼大漢慌忙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小聲點,不怕掉腦袋啊?」  

    「說得是,」小心地往周圍看了看,與疤眼大漢同是淮安分舵的某個青面漢子悄聲問,「老高,說實話,你真看見西門毓秀往下跳了?」  

    「這個……」疤眼大漢摸了摸後腦勺,想了想,不確定地道,「當時我只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影子在崖邊倒下去的樣子,後來我就暈過去了。」  

    「我也看見了。」另一個面皮白淨的青年補充,「那時候只覺得身邊有一陣風吹過,崖上的人影就掉下去了……不過我沒看清楚那個人的臉……」  

    「奇怪,」疤眼大漢嗤笑,「幹嘛要看清臉?咱們這兒穿白衣的除了他還有誰?!」  

    「說得也是,」白淨青年訕訕地乾笑了幾聲,又想起來似地道,「當時在我旁邊的好像就是你嘛,怪不得你也看見了。」說著,伸手拍了拍走在身後的泥臉漢子的肩。  

    「呃……是啊,」泥臉漢子心有餘悸地道,「我們那麼多人圍攻他,可是……」  

    「西門毓秀果然是高手啊……」眾人感歎。  

    正說話間,但見紅影一閃,一個人從山下疾掠而上,「呼」地一下就從大夥兒頭頂飛過,連看也來不及看上一眼,便匆匆遁去,彷彿後面正有一頭老虎在追似的。  

    「咦?!這不是……」眾皆驚詫。  →→→→→→→→→→→→→自→→由→→錄←←入←←←←←←←←←←←←←  

    「徐玉娟!!」大家眼前一花,只見又是一道人影掠過——平日俊美瀟灑的青年此刻滿臉急怒,一面冷聲喝叱一面飛快地尾隨而去。  

    「……」泥臉漢子張口欲言,眸中顯出焦急擔憂之色。  

    「後面那個人……究竟是誰?」由於尾隨而來的青年速度實在太快,所以在場眾人沒有一個能看清楚那人的臉。  

    「聽聲音……」有人猜測,「像是個男的……」  

    「廢話!」某人譏諷道,「那種聲音難不成還是個女的?」  

    「你……」  

    「怎麼樣?」  

    為了一件小事吵鬧乃至差點兒動起手來的兩個人以及在旁煽風點火和勸架的一干人等都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已經悄悄地離開了他們,邁著吃力的步伐重又向山頂走去。  

    九月廿五。  

    酉時過後。  

    黃山蓮花峰頂。  

    「門主!!」一個紅衣人氣喘吁吁地飛奔而至,原本嬌艷柔媚的臉頰如今泛著一絲慘白,整個人披頭散髮、狼狽萬分,已被身後的人追得快透不過氣。  

    一道劍光匹練而起——在上山途中碰上這個利用攝魂術不但害了自己妹子更害得毓秀中了蝕功散而陷入重重危機的女人,容飛揚的怒氣一下子迸發出來,眼見這女人逃上山頂,當下便毫不容情地一劍刺去。這一劍用的是容家五十四路追風劍法中的殺招「風動魂斷」,蘊含著巨大的怒火,雷霆萬鈞地擊向徐玉娟的後腦,顯見得他已恨極了這個女人。  

    當。  

    雙劍相交,各自後退三步。  

    司徒不二暗暗心驚,一段日子不見,這小子的功夫大有長進,再不容小覷。  

    「司徒不二!」容飛揚定睛一瞧,四處一望,卻不見心上人的蹤跡,當即強忍滿腹怒意與滿腔驚慌,急急追問。「毓秀呢?!他在哪兒?!你把他怎麼了??!!」  

    「容大少,」司徒不二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慢條斯理地道,「你終於來了,只可惜……來得太晚了。」  

    「你……」容飛揚心口猛然抽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困難地問。  

    「你看。」司徒不二好整以暇地伸手指了指崖邊的劍。  

    「這是……」容飛揚飛身一躍,掠至崖邊,手指微顫地撫上那柄青鋒劍。「這是……毓秀的劍。」看到這柄劍後,一股極其不詳的預感籠罩著他,令他全身都開始戰慄。「他……」他霍然回身,厲聲喝問,「他人呢?!他人在哪裡??!!」  

    「崖下。」司徒不二很「好心」地告訴了對方答案。  !!!!  

    容飛揚如遭雷殛,呆立當場,腳下一時如有千斤之重,難以挪動分毫,半晌之後才大聲道:「不會的!!你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毓秀他絕不會……」他咬住牙,握緊雙拳,後面一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容大少何必如此激動?」司徒不二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輕鬆地道,「要想知道他在哪裡,何不自己往崖下瞧瞧?」  

    「……」  

    容飛揚在狠狠狠狠地盯了他良久之後,才轉頭往崖下瞧去,這一瞧,再難回首。  

    「為什麼……」他痛徹心肺,「你為什麼要逼他至此……」  

    「你問我為什麼?」司徒不二目中的譏嘲與得意於瞬間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怨毒與恨意,他縱聲狂笑。「哈哈哈哈……誰教他不肯乖乖地就範!!這個世上沒有我司徒不二得不到的東西……只有他……」狂笑逐漸轉為低聲的呢喃,他眼中充滿了瘋狂之色,「居然寧死也不肯……哼……呵呵呵……不過這樣也好,我得不到的就毀了,別人也休想得到……」  

    「他是我的,」容飛揚緩緩地直起身,一個字一個字地清清楚楚地道,「我也是他的。我們永遠也不會分開。」他轉過頭紅著眼眶目眥欲裂地瞪向司徒不二,那亟欲將人生吞活剝、五馬分屍的眼神令一側的徐玉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無論誰都看得出他有多恨司徒不二,只怕是食其肉,寢其皮都不足以洩恨。  

    嗆。  

    長劍再度出鞘。  

    容飛揚與司徒不二相隔五六丈,面面相對,雙方蓄勢待發。  

    徐玉娟退據一旁,雙眸閃動,不知又在打著什麼主意。  

    夜色,漸漸籠罩了整個大地。  

    一陣風襲過,帶著些許的潮濕與悶熱,天空中飄起了細微的雨絲。  

    佇立在崖頂的兩個人同時出手。  

    劍光一閃,風馳電掣,容飛揚與司徒不二均是以快打快,丁丁噹噹的響聲之中,雙方已交接了不知多少招——丁恕、齊諾、雲馭水三人攀上峰頂之時所見的就是一幅決鬥的畫面。雖然很想知道事情究竟怎麼樣了,西門毓秀又在哪裡,但是此時此刻顯然不是問問題的時候,三人互覷一眼,同時駐足觀看起雙方的拚鬥,雲馭水往旁一站,暗暗留意著徐玉娟的動靜。  

    一套驚天劍法在司徒不二的演練之下果然足以驚天動地,他出手快如閃電,便是容家本來就以快見長的追風劍法都尚要遜其一籌。雲、丁、齊三人看得面露憂色,雖然此刻容飛揚還未露敗相,不過長此下去的話……只怕不妙……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慢慢過去,兩人已激戰了不下五百招。容北錚夫婦陪同容飛雯也一起來到了峰頂,見戰局如此驚險,大家只得暫且默不作聲,以免驚擾了正全心全意陷入激鬥的人。  

    六百三十二招。  

    司徒不二這一劍出去,已有把握令容飛揚避無可避,兩人鬥了這半天,早已大致摸清對方劍法的套路,他已算準追風劍法裡沒有一招能抵擋自己的這一劍。旁觀眾人除功力較淺的容飛雯尚看不出其中奧妙,其餘眾人盡皆變色——  

    當。  

    眼見一劍當胸,容飛揚忽地使了個古怪的身法,居然脫身而出,同時斜斜一劍穿過司徒不二的劍網,衝著對方的咽喉疾刺而去。這一劍中充滿了孤獨寂寞之意,正與容飛揚此刻的心境相符,卻並非是追風劍法中的任何一招。  

    「孤天十七式!」丁恕脫口而呼。  

    司徒不二驟吃一驚,這一劍,自己當初也見西門毓秀使過,果然是孤天十七式中的劍招,當下不由得小心翼翼起來。容飛揚身隨劍轉,劍勢綿綿不絕,那原本讓自己想破頭也悟不出的空濛孤寂之意如今發揮得淋漓盡致,直逼得司徒不二連連後退,可是……自己心裡卻沒有半點高興之意——如果可以,我只想陪在你的身邊——毓秀,你一定要等我……  

    七百五十七招。  

    兩人的對戰局勢目前已呈膠著狀態,可說是勢均力敵,難分勝負,不過不難看出,對戰雙方均已顯出些許的疲態。司徒不二突然一劍直直攻向容飛揚的胸口,容飛揚側身一轉,本可安然躲過一劍,不料卻已避無可避——原來兩人已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斗至崖邊,再退半步便得失足墜崖。容飛揚倏然收勢擰身,危急中只得拿劍一擋,由於時間過於倉促,這一劍與司徒不二志在必得的一劍相交後自然不敵,當下「嗆」的一聲,脫手飛去。司徒不二獰笑一聲,再度舉劍對著雙手空空的人用力刺去,這一劍,眼看著要在容飛揚的脖子上開個洞——  

    一道耀目的劍光伴隨著觀戰眾人的驚呼聲驀然亮起。容飛揚壓根沒去管自己那柄不知飛到哪裡去的劍,而是當機立斷一個蹲身,揀起了方才被自己小心地置於地上的西門毓秀的青鋒劍,順勢閃過司徒不二的劍招,趁對方驚詫忙亂之時迅疾出招。電光般的一劍過後,司徒不二踣跌在地,再也站不起身——這一劍不但挑斷了他的雙手手筋,同時也斬斷了他的雙足足筋。容飛揚毫不容情地飛起一腳,將他踢到一旁的山壁上,這一腳徹底廢了司徒不二的武功,令他完完全全地成了一個廢人。  

    「我不殺你。」容飛揚手持青鋒劍,捂著胸輕咳幾聲——方纔的雙劍交擊讓他受了不輕的內傷。他喘著氣,蹙緊了眉冷冷地瞪著司徒不二,一字一句地道,「我要讓你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他知道,如司徒不二這樣目空一切的人一旦失去了武功,那當真比殺了他還令他難受,他要讓這個害死自己一生中最最心愛之人的罪魁禍首剩下的時間都活在痛苦與絕望之中。  

    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敗在容飛揚手裡、而且還落得如此下場的司徒不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慘笑一聲,猛力咬舌,意圖自盡。  

    「門主!!」一個人飛快地衝了過來,用力扳住他的嘴巴,不讓他求死。「沒關係,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嬌媚的女子柔聲細語地道,「門主……司徒……你終於是我一個人的了。」  

    望著徐玉娟含情脈脈的眼神,司徒不二沒來由地心底發寒,只是苦於自己武功已廢,反抗不得,只能任人在自己的嘴裡塞了團布,背著下山而去。  

    「唉……」瞧著徐玉娟心滿意足地把人帶走,雲馭水搖了搖頭,「這個人也病入膏肓了,她也許還不知道南宮風正在山下等著她吧。」  →→→→→→→→→→→→→自→→由→→錄←←入←←←←←←←←←←←←←  

    「是啊,」齊諾歎道,「她……」還未待他發表完自己的感想,身邊已響起了一陣驚呼。  

    「哥,你想做什麼??!!」  

    齊諾轉頭一瞧,大驚失色,只見容飛揚獨自站在懸崖邊上,瞅那姿勢,怎麼看怎麼像要往下跳的樣子。  

    「容大哥,你幹什麼?!」他忍不住大吼。  

    「毓秀他已經……」容飛揚回過頭來,面上帶著一絲異樣的平靜。「我要下去陪他。」  

    「什麼?!」丁恕失聲道,「你是說,我師父他……他墜……墜……」說至此,再也接不下口,眸中漸漸漾起一層薄霧。  

    「阿恕哥哥……」不知該如何安慰陷入深深傷痛的人,齊諾用力握緊了丁恕的手。  

    「飛揚,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沈三娘看得心驚肉跳,卻又不敢衝上前去,唯恐刺激了自己的寶貝兒子,她急得眼淚都快掉了下來。「難道你想丟下爹娘不管了嗎?!」  

    「飛揚!!」容北錚暴跳如雷,「你……你你你居然要為了個男人殉情!!你你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要!!哥,你快回來!!」容飛雯一邊哭一邊喊,「我知道錯了!!這件事全怪我,你不要跳好不好?!」  

    「飛揚,」沈三娘柔聲勸說,「只要你肯回來,以後……你想做什麼娘都隨你,就算……你想要跟男人在一起娘也答應……」  

    「三娘……」容北錚才想稍稍地表示一下不滿,便被自己的妻子給瞪了回去。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容飛揚心裡淒苦,別的人又怎麼能代替得了自己心愛的毓秀??他一語不發地跪在地上給自己的父母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後,面向懸崖,再也不肯回頭瞧上一眼。  

    「小容,」雲馭水長歎一聲,「我知道我勸不了你,不過……如果西門兄還活著,你想……他會希望你這麼做嗎?」  

    「……他不會。」容飛揚緩緩道,「他一定會希望我好好地活下去……可是……」他語聲哽咽,「失去了他……我不知道……我怎麼才能活下去?!你不知道,他外表看上去很堅強,其實……他是一個很怕寂寞的人……所以,」他喃喃道,「我一定要下去陪著他才行……」他輕輕地闔上雙眼,衣袂迎風而擺。  

    「如果他不在下面呢?」一個輕柔的語聲帶著些微的顫動幽然響起——在緊張的氣氛下,誰也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已經悄悄地登上了峰頂。  

    「毓秀!!!」聽見了這個就算是自己閉著眼睛也絕對不會認錯的聲音,容飛揚狂喜轉身。  

    一個披散著頭髮、渾身濕透的紅衣男子手拄著一根用樹枝作成的枴杖,站在峰頂拐角處微微地喘著氣。  

    「毓秀!!」雖然瞧不清對方的全貌,但那雙溫柔中帶著感動的眼眸卻是如此的熟悉,容飛揚更無遲疑,飛撲上前,一把將人摟入懷中,抱得死緊。  

    「娘……」容飛雯瞧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扯住了自己母親的手。「那個人的臉……根本就不是西門大哥……」  

    「是啊……」雖然那個人垂著一頭亂髮,但是光看輪廓也要比西門毓秀端正得多。沈三娘心裡一邊慶幸自己的兒子終於不再嚷著要跳崖,一邊懷疑——是不是因為悲傷過度,才導致飛揚出現了幻覺??  

    「飛揚。」怪的是那個人居然沒有推開容飛揚,反而應聲拋開手中的樹枝,輕輕地擁住了他的背。  

    容飛揚動作溫柔地替紅衣男子拂開一頭亂髮,露出一張被細雨洗去了泥巴的臉,紅衣人白皙清俊的臉龐完全落入了眾人的視線。這張臉……容飛揚的腦海裡依稀浮現出六年前曾經見過的那一幅畫,畫中的少年眉目清朗、溫潤如玉……  

    「毓秀……」歎息般地呢喃一聲,容飛揚用盡全力擁緊了微笑的青年,放任自己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之中,再也捨不得放手。  

    「娘……」容飛雯悄悄拉了拉沈三娘的衣角,心頭發毛。「您看,我哥他……是不是……腦子……出了什麼……毛病……」她吞吞吐吐地道。  

    「這個……」沈三娘沉吟不定,紅衣男子雖相貌與西門毓秀有著天淵之別,但聲音卻毫無二致。難道……她心裡倏然閃過一個極其荒唐的念頭——借屍還魂……  

    突然瞧見自己死而復生的師父,丁恕自然欣喜若狂,他本亟欲上前與西門毓秀打個招呼,但在瞧了一會兒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之後,又止住了腳步。  

    隔了半晌,容飛揚終於抬起頭來,這才想到一件十分緊要的事:「毓秀,你的臉……」  

    「我在藥性發作之前就自行散功了,」西門毓秀說得雲淡風輕,彷彿散去一身深厚的內力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只有這麼做才能騙過司徒不二的眼睛。而且,」他抬眸望著容飛揚,「你不是喜歡這種長相嗎?」  

    聽見他這麼說,容飛揚驀然想起——自己當初看見那幅畫的時候曾經說過:「這種長相正是我中意的類型。」——可是,這對於自己來說早就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沒想到……毓秀竟然把這句在自己沒大腦的時候說出來的話一直放在了心底……  

    「……」一時之間,容飛揚不知是哭好還是笑好。他很明白毓秀只是不想讓自己感到內疚才故意這麼說的。全是因為自己沒有能夠保護好心愛的人,才讓他不得不獨自面對困境,一個練武的人失去了武功心裡會是什麼感受他很清楚,更何況是如毓秀這般天下間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想到這裡,滿滿的負罪感登時漲潮一般湧上心頭,容飛揚抱著頭徹底地陷入了自我厭惡和唾棄之中。  

    「唔……」站在一旁作了半天壁上觀的雲馭水終於作出了一個結論,「在那種危急的情況下西門兄能夠當機立斷地使出金蟬脫殼之計不能不說是一種很明智的做法——蝕功散只能讓有內功的人暫時失去一段時間的功力而已,對於沒有功力的人來說自然半點用處也沒有。只可惜……」  

    「是啊,」齊諾惋惜地道,「可惜了西門宮主的一身好武功啊……」  

    「小諾,」丁恕忽然笑瞇瞇地湊過頭來,壓低了嗓門。「你聽說過嫁衣神功嗎?」  

    「這個我當然聽說過。」齊諾也跟著放輕了聲音,「聽說那種功夫就算武功被廢也可以再度重修,而且有事半功倍之效。」說到這裡,他恍然大悟,不由地抬高了嗓音。「難道……」  

    「不錯。」丁恕瞥了一眼依舊深陷在愧疚之中不可自拔的某個人,悄聲道,「玉肌功在某一點上與嫁衣神功有異曲同工之妙,只要我師父想重練,最多三……不,兩年的時間就能恢復功力,當然……」他補充,「到時候他的臉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自→→由→→錄←←入←←←←←←←←←←←←←  

    「那……」齊諾瞧了瞧一臉沮喪的容飛揚,帶著滿臉納悶低聲問道,「你為什麼不告訴……」  

    「哼,」丁恕打鼻子裡哼了一聲,「誰教他當年竟敢那麼對待我師父?乾脆讓他內疚一輩子好了。」他說話的語氣頗有點兒酸葡萄的味道,想必是對自己從小到大都很依賴的師父居然被一個自己怎麼看也看不順眼的傢伙給搶走的事頗為幽怨,這句話怎麼聽都帶著一股幸災樂禍的感覺。  

    「噗……」齊諾忍俊不禁,他轉頭瞅瞅聽出了幾分端倪、神情古怪、欲言又止、最後卻只是跺了跺腳什麼話也沒說的容北錚,抬首笑道,「阿恕哥哥,天晴了。」  

    「……是啊。」丁恕瞪了一眼正趴在自己師父肩頭作怨男狀的容大少,回過頭去望向齊諾在月夜中閃耀著光芒的雙眸,不由自主地溫柔一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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