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眼前這片山頭,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片綠油油的稻田,微風輕拂,空山寂寂,人間極盡悠閒適應的生活盡收眼底。
他深深的吸一口新鮮空氣,感免人也豁然開朗起來,在這裡住久了,什麼雄心壯志皆可拋了吧!
小老頭兒踩著略顯輕快的步伐,這點山路難不了他,見四下沒人,便施展起輕功,待見到位在山腳下的茶棚,才不得不放慢步伐,恢復慢吞吞、一副氣喘如牛的模樣。
「客棺,裡面坐。」店小二熱情的招呼。
小老頭兒也不客氣,一坐下便拿起茶杯猛灌,「好喝,真是暢快。」
「老伯,您可真是行家,這附近,誰不知道我這裡的茶最有名。」店小二自吹自擂,反正附近也沒別家茶棚了。
小老頭兒道:「再給我來點小菜,兩個包子。」
「是,馬上來。」
「對了,小二哥,這附近是不是住著什麼武林高手?」小老頭淡淡的問起,眼中緩緩浮起狂熾熱戀。
「老伯,可惜您晚來幾天啦!」店小二見怪不怪的道。
「怎麼說?」
「前些時候,山裡的確住了一位武林百手,說他是個高手,那可不是蓋的,剛來的時候,把這裡的土匪惡霸全給打翻過去。」店小二歎了口氣,「可惜,現在他搬到更僻靜的山裡,不理會任何人的打擾。」
「他是不是已經離開了?」小老頭兒關心莫名,眼眸中流露過多的不忍。
「他極少出山,不過,人總要吃飯的,所以他每隔五天,就會下山採購東西,算算日子,也該是他出現的時候了。」店小二對附近發生的事知之甚詳,而且不厭其煩的解說著。
「聽起來他的生活滿規律的。」小老頭兒不免有氣,他這人難道無心無情,啥都不顧嗎?
「所以羅!這裡人人管他叫怪人,反正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這渾名也就叫開來了。」店小二不經意的望望外頭,「那,這會兒他人不就出現了嗎?老伯……喂!」
一瞬間,小老頭兒衝了出去,還在桌面留下一錠銀子。店小二搖搖頭,瞧不出老頭兒人雖老,動作還挺快的。
「這位壯士請留步。」小老頭兒一眼就望去是他!他又留起落腮鬍,身上罩了一件破舊的斗蓬,高大的身形依舊,只是顯得有些削瘦,頭上戴著斗笠,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風振東沒有停下腳步,事實上,現在的他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二十五歲以前在江湖土出人頭地對他而言,已經沒有意義了。
「壯士,請等一等。」小老頭兒要與他並肩邁步顯得有點吃力,而且感覺得出來他拒人於千里之外,所以,老頭拚了命的要追上他。
風振東獨行,不理會身旁的任何呼喚,只要他封閉內心所有的知覺,有沒有夢想,其實什麼都已經無所謂了。
「風振東!」老頭兒急煞,怒喝著他的名字,終於看到他停下腳步。
「你認識我?」風振東緩緩回頭,掀高斗笠,瘦削的臉龐有著明顯的憔悴,聲音低沉而沙啞,彷彿很久不曾開口說話了。
小老頭兒站定身軀,強自按捺住乍見到他的激動情緒,「不錯,我是百變門的三弟子,你叫我閻老就好了。」
「百變門?」難道她出了什麼事?
「你不會連小師妹也忘了吧!」
怎麼會忘?怎能忘懷?風振東死寂的內心又是一陣劇痛,那是他此生唯一擁有的美好回憶呀!「她怎麼了?」如果她有個什麼?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不!有無爭山莊罩著,她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也輪不到他為她出頭,他苦歎了下。
「我這會兒來,是奉了師兄妹七人的命令,前來向你興師問罪的,」閻老正色的道:「你打算對小師妹怎麼交代?」
交代?還能怎麼交代?風振東苦澀的笑容刻在心板裡,他已經將她拱手讓人了,還能怎麼交代?
他畢竟配不上她啊!
「你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嗎?走!這事說來話長,你帶我到你住的地方,我們再聊。」
「這……」風振東畢竟少與人接近,一時竟不知如何處理這種事才好。
「不行嗎?難道你不想知道小師妹的事情嗎?虧她對你這麼有心……」
高瘦的身子一轉,風振東已率先轉往山裡去了,這些日子不去聽她的消息、不見她的面,他已經到達忍耐的極限了,現下,不管閻老要求什麼,他都會照辦。
☆ ☆ ☆
一片猩紅的花、耀眼的綠,隨著微風輕搖擺,其間只有一座小木屋。
走進小木屋,裡頭寬敞而雅致,以湘竹製成的桌椅茶具,冬暖夏涼的紫雲籐床,看得出來主人別有心裁。風振東在側身讓閻老先入內時,竟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女子馨香——那是她的味道!
他怔在當地,但搖頭轉念一想,一定是他太過懷念她了,所以才會將每個人都想成是她。他實在是太過迷糊了,她怎麼會扮成老頭子來親近他呢?就算她肯,楚御庭也不會答應吧!
「看來你過得不錯。」這是閻老打量房子的評語。這裡的確適合隱居,只除了有點寂寞、有點消沉,還有一絲絲莫名的哀傷。
「這裡不是我的房子,只是偶爾發現,見這裡還算乾淨,便住下了。」
又是霸佔別人的房子。老頭兒會心的一笑。
「你就這樣離開小師妹了嗎?」沒有道別、沒有預告,只有百般的誤會,想來就讓人生氣。
「除此之外,我又能帶給她什麼呢?」他不忍見她為難,也不忍見她怨恨的眼神,只好選擇離開。他並非無情,只是太愛她了。
「你不在乎她的感受嗎?」
「在乎啊!打從第一眼見到她起,我就明白自己要定她了,不過,她出身嬌貴,我算什麼,只是一個想吃天鵝肉的粗人罷了。」如今,她回到無爭山莊,該算是適得其所吧!就算他再喜歡她,又有什麼用呢?
「你有沒有想過,她從來不認為自己高貴,應該過那種人人稱羨的富家生活呢?」閻老振振有詞的道。
「她可以不理會,但,我卻不能不為她著想。她跟了我,能擁有什麼?我也養不起貴族千金。」媽的!他愈想愈沮喪,早已心知肚明的傷疤,想來都今人心疼。
閻老輕輕低聲一歎,「只可惜如今說什麼都晚了。不過,也許從你離開她那天起,大禍便已造成。」
「你胡說些什麼?」風振東不耐的低吼。煩死了,他都已經忍痛退讓,還有人要來數落他的罪狀。
「小師妹已經死了!」
閻老如此輕描淡寫的將這七個字說出口,但聽在風振東的耳裡,卻無異是巨雷轟頂,頓時天崩地裂。
風振東整個人跳了起來,一把抓住閻老的肩頭,他不能接受這個消息,失聲怒道:「你說些什麼?」
「我說她已經死了。」閻老忍痛重複著,晶亮閃爍的眼眸有一絲淘氣,但風振東卻未曾發覺。
「你……你瞧見的?」風振東皆目欲裂。
「我瞧見的。」閻老癡癡的瞧著他佈滿鬍子的下巴,可憐的薄唇深深地埋藏其中,自白槽蹋了他堂堂的好相貌。「其實不只是我,當時好多人都瞧見了,那座房子整個起火,大火一燒不可收拾,全部付之一炬,啥都不剩。」
風振東吼道:「你竟能瞧著她死而不出手,你……你難道沒有人性嗎?」
閻老的肩頭快被他捏碎了,咬緊牙關道:「你當我是什麼人,她是我小師妹,我當然要救,不過,那場火來得突然,黑風寨上下沒人來得及搶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已燃燒。」
風振東瞪著他,「為什麼是黑風寨?她已經回到無爭山莊了不是嗎?」
「她從未離開過黑風寨,就算你將她拱手讓人,她還是待在黑風寨,一步也不曾離開。」
「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不如他心裡所想的?那明明是她的願望,難道他錯了嗎?
「她不愛楚御庭啊!」閻老白了他一眼,「她愛的一直是你這個大蠢蛋,所以,執著的等在那個房間,即使著火了,她還是不肯離開。」
風振東瞪著他,雙手緩緩鬆開,身軀搖搖欲墜。
玉濃死了!那無比美麗、無比聰慧的可人兒竟然死了!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閻老直勾勾地望著他,「總之,只能算小師妹命苦,生平只愛過一個男人,偏偏這個男人對她既薄倖又無情,忘了說要守護她一輩子,也忘了她最討厭被人拋下,竟讓她孤孤單單的守在土匪窩。」
風振東置若罔聞,整個人封閉在另外一個世界,彷彿心也跟著一塊死了。
「她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閻老似乎也動容了,站在他面前關切的問道。
默然好一會兒的風振東,突然情緒激動起來,「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對我有多重要。我寧可自己被人亂刀分屍,也不要她受到任何傷害!」
他再次躍起,抓起放在牆角的大刀。
閻老連忙抓住他,「你要幹什麼?千萬別做傻事!」
風振東奇怪地看他一眼,鼻端儘是熟悉的幽香,但黑漆漆的眼眸此刻卻盛滿深沉的悲哀。「你以為我會自盡?不會的,我就算要自盡,也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因為這是我和她的事。」
「那你要去哪兒?」閻老還是抓著他不肯放,因為此刻的他已萬念俱灰,了無生趣。
「你別管我!」
風振東使勁掙脫開來,衝到屋外拿著大刀狂劈亂吼,一道道刀痕,凌厲地砍倒附近的花草,所到之處全部毀壞,無一倖免。
他藉著肢體的疲憊,大肆宣洩一切。
他錯了!生平第一大錯事,卻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他對不起玉濃,他不該錯怪她,更不該離開她,教她獨自面對這麼痛苦的一切,他根本是個大混蛋!
額上豆大的汗珠筆直落下,他無法控制內心猛烈的懊恨,一招一柱擎天使到一半,大刀往前一送,飛上百里之外,他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忽地伸出右手,愣愣的瞧著。
如果他不把她拱手讓人的話……
如果他沒有錯待她的話……
如果他一直陪在她身邊的話……
這是只慣常勞動的手,長滿粗繭,與他整個人的其他部分一樣,平實而不起眼。在他記憶中,仍存有玉濃抓著這隻手,一筆一劃教他認字的感覺,甜甜蜜蜜的沁入心田。
如今,玉濃既已不在了,他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反正這世上也沒有他留戀的人了。他舉高右手,正要拍向自己的天靈蓋……
「慢著!你說你不會做傻事的。」閻老在一旁看得分明,飛快的撲上前,死命的按著他的右手,眼眶似乎隱藏著珠淚。
風振東緩慢的回過神來,好香,真的好香!像他夢中的味道。
望著眼前皺紋橫生的小臉,他奇怪地發現眼前這雙眼竟有些眼熟。風振東搖搖頭,暗歎自己的神思恍惚。
「我好累,不想活了,沒有玉濃,一個人活著也沒有意思。」
從小不曾流過淚的他,現在當然也不可能會流淚,然而臉頰上的兩行濕意以及發熱的眼眶,卻讓他發覺自己的情不自禁。
那晚一別,竟讓他再也得不到她了!
閻老愣愣的瞧著他,美麗卻突兀的雙眸,緩緩凝聚霧意,「有你為我如此傷心,我就算真的死了,又有何妨。」
一把扯下薄如人皮的面具,打散身後的長瓣,一個美若天仙的絕艷面容,頓時出現在他面前。
風振東身子一震,抓住她的肩頭,狂喜不已,「真是你,玉濃,是你!」
人生極喜、極悲全教他一時嘗遍,此刻,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緊緊摟著她,把頭埋在她肩上,嗯,好香,原來他的嗅覺仍然靈敏。
玉濃緊緊回抱他,在他耳邊輕輕歎道:「是我,我剛才是騙你的。」
「為什麼騙我?」風振東隔著薄薄的布料,咬著她肩上敏感的地方,惹得她輕顫不已。
「誰……誰教你要誤會我,還……還把我送給別的男人,」她推開他,「別亂來,我們的帳還沒算呢!」
但他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狂野地吻住那兩片今他心猿意馬的紅唇,帶著些微怒火,由懲戒為名的吻,立刻在兩人忘情呢喃的接觸下,演變成激情纏綿而今人血脈僨張的吻。
禁錮許久的熱情迅速燒開來,焚去所有的理智與顧忌,以及曾經繞在心頭的嗔怨悲愁,激情迅速染紅他們的臉,也讓兩人的呼吸益加沉重。
「老二,你瞧老大會不會在這裡要了她?」
「可能會,老大一狂起來,什麼都不顧,可是,在草原上親熱,是有點大膽。」
遠遠的,兩個人頭探頭探腦的低聲交談,還不時觀察相擁的男女,嘖嘖有聲的看好戲。
風振東耳力好,瞇起眼打量那兩個人,「不管你們有什麼事,都不許靠近房子,知道嗎?」
「老大!你又要走啦?」倪賓直起身子叫道:「別這樣啦!我已經代理寨主職位這麼久都沒休息了。」
風振東抱起含羞的玉濃,吻了吻她的芙蓉面,「那就再辛苦一陣子吧!」
「老大,你三個月前約好的人呢?他們都等著跟你較量啊!」猴子苦惱的上前一步,猶豫了下,還是決定站在原地比較安全。
「讓他們去等,不耐煩就由你們出面打發,總之,現在不准來打擾我!」風振東抱著玉濃走進木屋,「砰!」的一聲,把門踢上。
「猴子,你覺得老大是不是慾求不滿,才這麼暴躁?」倪賓抓著下巴的落腮鬍,沉吟的問。
「好像沒錯,瞧他現在的模樣,準是因為我們壞了他的好事。」男人嘛!
「不過我們好歹也陪了玉濃姑娘一程,老大怎麼可以過河拆橋呢?」倪賓有些不爽了。
「啐!你怎麼不說是你苦苦哀求玉濃姑娘帶我們來,為的就是看老大的糗樣?」猴子拍拍屁股,苦命的坐在外頭等。
屋裡傳來一聲暴喝,「還不滾!是不是要老子拿刀趕人?」
轟地一聲,倪賓和猴子連忙往山下跑,嘴裡喊著:「不敢了,老大,請繼續,千萬別在意我們!」
☆ ☆ ☆
床上兩具肉體緊緊交纏……
他吻著她的唇,「我愛你。」
「我也愛你。」她的回答今他驚訝的抬起頭,「不過,我要你幫我再做一件事。」
「千百件我都做,只要你原諒我。」
「把鬍子刮了,我喜歡看你的娘兒臉。」
「你——」他氣得哇哇大喊。
她好溫柔的笑著,攬下他暴怒的臉,重重的獻上她的吻。
天好藍,風好輕,她好幸福的低歎,這樣一個莽漢,她就是愛上了,不然怎麼辦?離不開的人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