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家寨一幫兄弟連同屠夫人圍著一張圓桌,狼吞虎嚥難得嘗到的美食。他們絲毫不顧忌吃相,只怕少吃了一口,後悔一個晚上。
常家寶就站在一旁,看著這些人幾近「搏命」的吃相,她一點也不介意,菱唇只顧沁著笑,她明白那種嘗到美味的心情,雖然,表情是因人而異。
她不禁又想到,這些菜都是他做的……
她下意識的輕撫著柔軟的裙擺,回想著他挽起藏青色的袖子,振臂操鍋弄鏟,做菜的模樣……
常家寶沒察覺,臉頰猝不及防暈起一片片彤雲。
突地,」啪」。的一聲,筷子直打桌面,驚回她的意識。
一桌子原本在埋頭苦吃的人,全嚇得猛抬起頭,張嘴的張嘴、舉箸的舉在半空中,連動也不敢動,像是楚進,一條粉絲懸在嘴角,不敢吸進去。
屠夫人一臉詫然的盯著常家寶,銳利的眼中沒有怒氣,只有震驚。
「怎麼啦?」常家寶嘟起嘴,輕攏眉心。這夫人好情緒化唷……也不想想,能嘗到這麼好吃的菜,是種福氣耶!
「這菜不是你做的。」屠夫人斬釘截鐵地說。菜餚裡有種特殊的口味,是她和死去的老爺子特有的飲食癖好,除了豹子,沒有人知道。
她偏好酸味、老爺子當愛麻油香。桌上每一道菜都滲出這種極微妙的口感,除了豹子,沒有人做得到。
常家寶心頭一驚,這夫人也是行家嗎?或是歡喜堂的常客?不然怎能嘗得出味道的不同?
「這是歡喜堂的菜色,不信你可以去打聽、打聽。」
一旁的楚進、杜非等人,凡到過歡喜堂的,莫不點頭稱是。
屠夫人絲毫不理會旁人的反應。「做菜的人呢?」
「你有找人幫我嗎?「她反問。同時心想,既然沒找人幫她,分明就是要她難堪,要是說出豹子的名字,豈不害了他?
屠夫人笑了笑,那笑容別有酒意。
「是沒有。不找人幫你,是料定你根本沒那本事,你看看自己的一雙手,又白又嫩又細,哪像是在廚房做過事?歡喜堂老闆的女兒?我看你最多只是個常客!懂得吃的人,吃出材料並不是什麼難事,加上只要有人幫忙……之後我想說什麼,你應該明白。」
「你?!」被說中了!這夫人的脾氣極壞,想不到腦袋並沒有跟著壞去。
這下可難纏了——
常家寶向來調皮得很,這廂卻難得斂起口氣。「夫人,請你別為難我了,我真的不是什麼劉家小姐,我姓常,叫常家寶,是歡喜堂老闆的女兒,不是劉大人的女兒!」
她已經講了好多次,就放了她吧——
屠夫人根本不用她。「你們別吃了!聽好,豹子回來了,馬上叫出寨裡所有的兄弟,就算把屠家寨整個翻過來,也要把豹子找出來,抓他來見我!」
眾人聞言一陣嘩然。少當家什麼時候回來了?
「還不快去?」
「是!」眾兄弟無人敢反駁,立即起身,速迷離開大廳。
常家寶慌了,屠夫人怎會知道菜是豹子做的?她想對他做什麼?
腦袋還理不出任何頭緒,蓮足已衝出大廳,常家寶根本沒聽到身後爆發的怒氣——
她得趕快去通知他!
***
灶房外,偉岸的身影佇候許久。
遠遠地,纖柔的身子朝他奔來,豪邁的臉龐出現從未流露出的複雜情緒。然,隨著她越跑越近,墨瞳卻越來越深凝。
她怎會如此慌張?
「怎麼?」
常家寶和他同一時間開口。「你快走!現在就走!」她急著推他離開。
他動也不動,直問。「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是哪兒出了問題,屠夫人一口咬定菜是你做的,她派出所有的人要抓你去見她!」
她擔心極了,害怕他會因幫了她的忙而遭到嚴厲苧罰。這裡的人幹過什麼壞事她不知道,但看屠夫人那股狠樣,要是豹子也惹到她,可就麻煩了!
「快走啊!」
「一起走!」屠烈想也沒想的脫口說道。旋即拉起她的手,想帶她一起離開。
常家寶試圖掙開他的掌握,急說:「你別管我,我一個女孩子家手腳沒你們男人利落,我怕拖累你,你快走啦!」
墨瞳不可思議地盯著她,向來不羈的一顆心,因她的話、她慌急的模樣,第一次產生停泊的念頭——
突如其來的一道靈光閃過腦際,屠烈問她。「你根本不是自願來屠家寨的,是不?」很含蓄的問法。
常家寶委屈地搖首。
「那我更要帶你走!」
「他們在那兒!」不遠處,有人發現他們了。
兩人頭也不回,倏地沒入夜色之中。
屠家寨不僅地形險要,其中更是機關重重,危機四伏。
搜索的火炬穿梭在涵蓋屠家寨的整個山頭,吆喚聲此起彼落。
兩道奔逃的身影繞過曲曲折折的羊腸小徑,不時有暗箭飛槍突襲,是誤觸機關的結果。好在屠烈技高一籌,一一為她擋過。
步出小徑,兩人一怔,他們被七八個人團團包圍住。
屠烈將她護在身後。
「少當家,夫人要見您。」帶頭的社非先開口說道。
常家寶怔望著寬闊的背影,這人稱豹子「少當家」?
「杜非,我不想和寨裡的兄弟起衝突。」
「我們更不希望和少當家動手。」
屠烈顧慮到萬一起了衝突,怕是會傷到身後的人,又說:「杜非,讓她走,我留下。」
常家寶反駁的話才到嘴邊,卻被杜非早了一步搶在先。
「她是劉大人的女兒,夫人不會放她走的。」
聞言,屠烈皺起眉頭,側身低問道:「你是劉大人的女兒?」
「我講了幾百遍了,我不是,我姓常,不姓劉!」話才落,想到杜非對他的稱呼,換她抬頭反問。「他們叫你『少當家,?」
早先誤以為她是寨裡的人,因怕暴露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如今到了這等地步,屠烈自認為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姓屠,單名烈,豹子是外號。你剛提到的屠夫人就是我娘。」
果真!他不但是土匪,還是土匪頭子!
之前誤以為他只是土匪窩裡的小嘍噦,一心想著要帶他脫離苦海,帶他投向阿爹的懷抱,讓他發揮所長,讓他喜……最後一個念頭才起,便被她慌慌張張的強壓下。
哎呀,總之,原來從頭到尾只是她一個人在癡人說夢話!
氣不住,一記粉拳往他背後使勁用力打下去。她知道不干他的事,可她就是氣不過!她就是想發洩一肚子氣!
「天殺的,你、你——你們這些強盜土匪,莫名其妙把人家擄來,搞錯了也不放人家走,什麼意思嘛——」粉拳接二連三地直落,那力道對屠烈來說猶如隔靴搔癢,有跟沒有都一樣。
「我要回家!」她惱道。阿爹要是知道她失蹤了,不知道會有多擔心!
「我要回家——啊!」猛地,屠烈手一揮,將她欖到胸前。
湛亮的墨瞳底有股堅決,直瞅著她,他穩穩承諾著。
「我會送你回去。」說罷,他將常家寶緊緊護在懷裡,帶她衝出重圍。
「少當家,別讓我們為難!」
「閃!」屠烈更不想傷他們。
耳邊充斥著刀劍啷當相擊、拳腳交加的聲音,常家寶越聽心頭越緊,屠烈將她的臉壓在胸前,不願讓她瞧見任何打鬥的情形。
為什麼要這麼護著她?他們甚至相處不到一天哪!
為什麼要守著和她一起走的承諾?他們甚至對彼
此都還不瞭解呀!
驀地,一股濕意噴向頸側,她整個人緊張的僵住,是……血?!
心跳幾乎快停了。
常家寶想也不想,緊緊抱住他,叫道:「住手!快住手!」
耳邊的打鬥聲仍未歇。他以一敵眾哪!
她更急了,用盡所有的力氣喊道: 「我不要回去!快住手——」
尖銳的嘶喊穿過激烈打鬥的人群,倏地,終止了一切。
停下來了?常家寶顫巍巍的抬起頭,盯著屠烈泛著血絲的雙眼,唇瓣不住地打顫,她喃喃說著。
「你、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傷……」眼一黑,常家寶昏了過去。
***
「娘,你這是在替我上藥,還是打算讓我傷得更重?」屠烈笑問道,態度有點漫不經意。
屠夫人為屠烈上傷藥的動作又重又粗魯,屠烈左肩有一道延伸至背部的刀傷,幸好傷口不深,要是傷到筋脈,左手恐怕就此報廢了。
「哼!我真是養了個好兒子,虧你還笑得出來。」氣歸氣,屠夫人的眼神仍是難掩關切。
屠烈明白。他娘的脾氣雖然火爆,刀子口總是不留給人任何情面,但和她相處之後,就會發現她對人體恤又細心的一面,不然從他爹死後,寨裡兄弟不會服她至今。
「她醒了嗎?」忍不住,屠烈脫口問出心底的牽掛。
「哈!」屠夫人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我兒子是中邪了麼?」
屠烈笑了笑,明白他娘的言下之意,但眼神仍在等待著答案。
「還沒。她只是嚇壞了,不礙事的,哼,我說——老鼠的膽子都比她大!」啐了聲,屠夫人又想起一事,趕緊耳提面命。「她是那姓劉的女兒,你可不許對她太認真!」
想起屠烈當時執意抱著昏迷的她進房,執意等到寨裡懂醫術的伍郎的來探視她的情況才肯離開,她這個從小到大,不愛被人約束管教的兒子,什麼時候也開始懂得牽掛人、在乎人了?
他爹還在的那幾年,屠烈不知道從哪兒學來一身好手藝,每年逢她和老爺子的壽辰,屠烈都會為他們備一桌好菜。她明白,這個在她眼中拋棄親娘浪游天涯的不孝子,向來只用行動表達自己的心意。
那姓劉的女兒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屠烈為她做出這些事?
「她說她不是。」
「不是什麼?」
屠烈不帶惡意的睇著他娘,對她的「明知故問」頗不以為然。
「你當我真是老糊塗了。告訴你,事情就是這麼巧,我派杜非連夜再進一次劉府,結果你猜怎麼著?劉小姐失蹤啦廠不就是被她擄來的那一個?
她邊兩手並用,為屠烈包紮偌大的傷口,邊打量著他的反應。續道: 「反正她也算是你未過門的妻子,讓她先來屠家寨適應一下這裡的生活,不也挺好的?」
此乃自古以來,世交家庭必演戲碼。某年某月某日,雙方家長突然來了興致,相互約定將來我兒長大娶你女、我女將來長大嫁你兒,然後交換信物,以茲為憑。
「娘的話前後矛盾,外加心口不一。」兩家老死不相往來十幾年,誰還會掛記著這事?恐怕早忘了!更何況,他娘將劉家視為仇家,怎可能願意和他們做親家?
「兔崽子!」被說中心思的屠夫人惱極了,最後為屠烈打上的結又狠又緊,打算痛死他這個不孝子!
屠烈暗暗吸了口氣,仍是面不改色的說道:「爹生前曾立下規矩——」
「這還需要你提醒?也不想想這幾年屠家寨是誰撐下來的?放心啦,我不會傷她。」她兒子的心,偏了
「老娘再提醒你一次,可別把心放在那姓劉的女兒身上!」
屠烈笑了聲,濃眉微挑。「我也不想啊——」
他是只沒人追得上的豹子,豹子沒有巢穴,只有地盤——
安定,他從沒想過。早先因她而起的莫名念頭,讓他很煩!
常家寶也煩死了!從她清醒後,三天來,她只出過房門一次。
第一天,整個人緊張兮兮的,滿腦子胡思亂想,記得昏倒前,看到他肩上有血……他是不是受傷了?他要不要緊啊?她一個人在屠家寨胡亂竄,就是找不到他住的房——
沒多久,她被寨裡的入團團圍住,他們以為她又想逃!
該死,她只想知道他是否無恙,竟然沒想到——
對啊,煩死人了,她怎麼不直接逃回家!
第二天,腦子亂成一團,她整理不出任何頭緒,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當時只是一心掛記著他的安危,所以才會連想也不想,當眾說出她不回去了!
她是瘋了不成?
天啊,煩死人了,她真的好想回家!
第三天,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在這間房裡度完此生……而她的一生,應該會在今天做個了結。因為,她餓得發昏、全身發軟——
她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並不是屠家寨的人故意餓著她,他們照樣供應三餐,只是——
她的嘴被養刁了十八年,屠家寨的飯菜,她實在吃不下!
她並非嬌生慣養之人,然而,舌頭對食物的挑剔卻是天生的,她嚥不下不經過「腦袋」烹調的食物。曾試圖嘗了幾口,但沒多久,又全吐了出來——
天要亡她呀!
纖柔的身子全身無力的趴在桌上。「嗯……家裡開食堂的人居然會餓死……我跟閻王爺說,他會不會不相信啊?」她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
她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但沒力氣起身看他是誰,心想,八成是屠家寨裡負責伙食的阿昆。用膳的時間又到了嗎?他不是才剛來過?
「阿昆……你做萊能不能用點腦袋、用點心……我拜託你、求求你……」嗯?好像聞到什麼味道……好香唷……
「等你吃飽再去跟他說吧。」屠烈邊說,邊將托盤往桌上一放。
這聲音……不知道從哪借來的力氣,常家寶整個人幾乎是彈了起來。
「你、你、你……」一雙大眼瞠得好大,她結結巴巴,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為有一半的心思都在桌上那一大碗麵上。她猛吞口水,好想吃呀……可是,她惦著他的傷,應該先問問他這幾天的情況……啊……那面好香哪!
常家寶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戰,她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有話吃飽再說。」屠烈替她作了決定,同時往她身旁坐下。
「嗯嗯。」她猛點頭,他好好哦,先讓她吃東西……常家寶真是餓到昏頭了,這是她可以自行決定的事,不是嗎?
開動囉!
即使快餓死了,常家寶也絕不狼吞虎嚥,這是她從小養成的飲食習慣。既然要求人家用心做美食,當然也要用心品嚐才是。
當然啦,吃東西的速度還是比平常要再快一點點點點……
「嗯……」一如往常,她臉上流露出那種嘗到美味時的迷醉神情。
但聽在屠烈的耳裡,那是極女性化的——呻吟。這幾天,被屠夫人逼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他,常想起這女人吃東西時的模樣。
「好、好、吃、唷——」
倏地,俊朗的臉龐微僵,他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太陽穴,將她的臉移向麵碗。
「專心吃你的面!」他故意霸道地說,卻仍是藏不住溫柔。不把她的臉移開不行,她的眼神居然讓他起了不該有的反應。
常家寶完全不知道身旁的人此刻正在和理智糾葛掙扎,她只顧著吃,偶爾發出一兩聲美味的呻吟。
片刻,食指又現,抵住粉額,輕輕往上抬起。這回,俊朗的臉龐漾著笑意。
「這是碗,不是臉盆。」瞧她臉都快埋進碗裡了。
「哦。」她臉紅了。吃著吃著,突然想到,這面是他做的……因為有種特別的味道,她嘗過,至今不忘。
這是他特地為她做的嗎?
不想、不想,越想會越煩——
她吃東西的樣子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認真?那雙豪放的眼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那張水漾般的臉龐。
「呼,我吃飽了。」一大碗麵全部掃空,連一滴湯也不剩。
「謝謝。」她輕說。簡簡單單的一勾話,包含著她已然明白的事。
嘴角瀟灑一句。「我問你,你到底姓劉還是姓常?」屠烈還是想先問明白。
「常常常常常!我講幾百遍了!」細眉緊攏,吃到美味的好心情全被這個問題給弄擰了。「拜託你們去查一查好嗎?真的弄錯人了!」嗚,她好想回家……
「我娘派人去查了,結果是——」他瞟了眼身旁突然一臉興奮的可人兒,繼續說道:「劉小姐失蹤了,劉家派人到處找她——」
原本泛著期待光芒的臉龐倏然黯下。「蕙娘失蹤了?」不會吧,這麼巧?她不是從不出門的嗎?
「所以——你恐怕得在屠家寨作客一陣子。」墨瞳霍地閃著某種難以解讀的情緒。
「我——」話到嘴邊突然頓住,常家寶說不出她想回家這句話,她知道,只要她說出口,他會再次不顧一切讓她走……
可是,她不希望他受傷!
她說什麼都不想再看到……
重重的歎了口氣,她撇開臉,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哪!
猝不及防地,屠烈突然握住她巧琢的下巴,轉過她的臉和他面對面。
常家寶反應不過來,只能一臉呆然的看著他。
粗糙的姆指腹來回摩挲著水潤的下唇瓣,猛地,一陣熱熱麻麻的感覺在唇心漫開……
他、他……他是不是正在靠近她?突然間,有叫熱氣拂過雙唇,誰可以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開心點,嗯?」他說,邊寵溺的捏了下下顎。說罷,拍拍她的臉,像是哄小孩般。
什麼?就這樣?他好像什麼都沒做呀?
「不急於一時,以後有的是機會。」淳厚的聲音驚回她的神志。
他說什麼?常家寶愣愕的看著屠烈收回麵碗,再朝她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她這才發覺——
天啊,原來,是她自己先把心裡的話說出來的!
轟——起火啦——她的臉燒了起來。
***
灶房
屠烈高大的身軀傾靠在灶邊,一手扶著左肩,邊粗喘著氣,斗大的汗珠淌濕了一身藏青色衣袍。
「少當家,你怎麼在這?」負責伙食的阿昆來到灶房準備清洗一天使用下來的鍋碗瓢盆,怎知一進來,就看到屠烈倚在灶邊,一副難受的模樣。
「你要不要緊。我去叫人來。」
「回來!」屠烈叫住他。「不許告訴任何人我來過灶房。」
阿昆一臉茫然,搔了搔頭,小聲說:「夫人不是不許你下床嗎?少當家你身上又有傷……」
屠烈硬是撐起身體站穩,像個無事人似的。「我肚子餓,來找東西吃。」他隨口謅了個理由。
「哦,那好,我馬上替少當家下碗麵。」
屠烈趕緊再叫住他。「不必麻煩了。我這會兒又不餓了。」
啊?阿昆又搔搔頭。
屠烈知道自己得趕快離開這裡。阿昆回灶房,表示寨裡的人差不多用完膳,他娘說不定這會兒正往他房裡去。
「我回房去,記著,不許告訴任何人我來過灶房。」
「是。」
「還有,這鍋肉臊是你做的嗎?挺香的。」
阿昆趨前往灶上一看,一臉驚訝。「怎麼會跑出這鍋東西?這不是我做的!」
墨瞳底沁著一抹別有心思的笑。「我剛不知道是聽誰說,山下有人要送東西上來,八成就是這鍋東西。對了,你今天不是說夫人的客人這幾天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
「是啊、是啊。」阿昆很緊張的,回道:「她再不吃東西就糟了!」今天送飯的時候,看她軟趴趴的樣子,好像隨時會斷氣似的。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當他告訴少當家這事時,少當家的臉色變得好難看,還粗聲粗氣地警告他,不許他告訴夫人……
大人的世界好難懂哦——
「你明天下碗麵,淋上這鍋肉臊,她會吃的。」
「真的嗎?」
他拍拍阿昆的肩頭,鼓勵道:「就試試看吧。」
「好。少當家,那你要多休息哩。」
屠烈嗯了聲,離開灶房。
此刻,沒有人瞧見剛毅的唇鬆了好大一口氣,是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