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兒恰恰 第八章
    「小茜!」楚堯在停車場的附近追上她,不管她的拳打腳踢,一把將她環腰抱起。

    楚茜掙扎著尖叫,路人紛紛投以驚愕的注目禮。

    「放手,放開我!」楚茜狠狠地抓傷了他的手。

    楚堯將她抱得更緊,無視她的憤怒,他強制將她抱回他的停車處,打開車門就把她塞進車內。

    楚堯跑到一旁的便利商店,一口氣買了十張電話卡,立刻撥了一通越洋電話到紐約市立醫院,兩天過去了,少寰應該已回到工作崗位才對。

    一再的轉接就浪費了他的兩張電話卡,好不容易聯絡上馬斯院長,他的回答卻教楚堯愣在原地。

    少寰一下飛機,便差點鬧翻了機場,被人以五花大綁的送回醫院,舊傷加上新創讓馬斯院長不得不將他隔離,現在正由馬斯院長親自照料他。

    馬斯院長還不斷追問楚堯,少寰在台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楚堯難以解釋,只能應付兩句,並承諾晚點再聯絡少寰。

    同樣為愛而受傷的兩個傻瓜啊!楚堯頹喪的歎了一口氣,當他走向自己的車,再次打開車門時,立刻又被車內慘不忍睹的毀壞狀態,驚愕得瞪大了眼。

    楚茜瞪著一雙怒不可遏的眸子,車內的吊飾、行動電話、甚至音響,舉凡能被摧毀的,無一倖免於難,只差她手上沒有一把刀,否則,椅套恐怕也將報銷了。

    楚堯卻不動怒,如果這能使她洩恨,大不了他這輛克萊斯勒的名車就讓她砸了算了。他坐進駕駛座,不慍不火的看著她。

    楚茜繼續將她的怒火四處點燃。

    「你想怎樣?有沒有更好玩的把戲?儘管使出來呀!」

    「像少寰一樣,也在臉上劃一刀,你才高興是不是?」

    楚堯冷冷的回她一句。

    他的話震住了氣焰高張的楚茜,她那雙似要噴火的美眸閃著震怒不已的眸火,臉色在一陣青白後漲得通紅,不敢相信他怎麼會這麼殘忍?知道她哪裡有傷,偏偏往她的傷口上抹鹽巴。

    「你一定要弄到每一個人都傷痕纍纍才甘心嗎?」他狠狠地直往她的傷處打擊她,「楚家是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你,但少寰沒有,他愛你,愛到連自己的命都差點丟了。」

    是誰捏住了她的脖子、封鎖了她的咽喉?為何她連一絲喘息也發不出.只能無助的發顫,顫抖得連天地都跟著搖晃起來。

    「讓我來告訴你茱莉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是少寰的病人,少寰幫她做完整型手術後,她纏著少寰半年,癡心妄想的想成為少寰的女人,連少寰的媽媽都受不了她的糾纏。」

    「她是一個美麗驕縱的洋娃娃,自以為自己最後一定可以得到少寰的愛。」

    「難道少寰會愛上一個虛有其表,腦子裡裝漿糊的女人嗎?他的身邊全是那樣的女人啊!」

    「少寰是我見過最聰明的男人,但是對愛情,他笨得像個白癡,因為,沒有一個女人的腦袋可以跟他相抗衡,沒有一個女人讓他甘心為她付出,因為,他是那種一旦付出了,就會像你看到的一樣,笨笨的為你毀容、為你跳河,為你直到現在仍躺在醫院裡被院長禁足。」

    他毫不留情的字句如鋒利的刀刃,劃得她的心頭淌血不止,她不知道她的淚早已濕透了她的衣襟,更不知她的唇已被自己咬出了血絲。她到底可以相信誰?她的親哥哥、她的愛人,還是那個自稱是他未婚妻的女人?

    天啊!誰來告訴她怎麼辦吧!

    「小茜……」卸下了冰冷,套上了溫柔,楚堯那雙深幽似井的黑眸中流露出無限的心疼。

    「別這樣好嗎?小茜,我知道你很痛苦,我們每一個人都好不到哪裡去啊!」楚茜的腦子裡亂哄哄的,這一刻她就像個憔悴不堪的洋娃娃,瞬間失去了生氣。

    楚堯又乘機解釋了他和靜玟的關係,楚茜依然無動於衷,彷彿現在任何事都已構成不了對她的打擊,她的心已空了、飛了,飛到少寰的身邊,只想為他撫平傷口。

    從來……她就不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孩,他為她受傷流血,她沒有為他擦拭傷口;他傾注的熱情愛戀,她也回應得冷淡怯弱。是他為她開啟了愛的心門不是嗎?那又為何關得那樣快?

    她猛然驚覺,是她自己關上了心門,殘酷地將彼此分隔兩地……楚茜終於掩面痛哭起來,哭痛了楚堯累積二十年來的愧疚,哭痛了每一個為愛傷心的人。他抱住她,使勁地、滿懷歉意地、傾注兄長之愛她將她緊抱在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小茜……告訴我,我能為你彌補些什麼?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我要少寰……我要少寰……」她迭聲喊著,哭痛了心腸。

    楚堯當下作好決定,拭去她止不住的淚道:「小茜,去找他。否則他永遠也好不了。他是馬斯院長的得意門生,在馬斯院長的監督之下,他不可能跑出來的,可是,以他的個性,他絕對會抱病溜走的。小茜,你不希望他也丟了工作吧?」

    楚茜使勁的搖頭、

    楚堯的眼中亮起了光彩。「對.你去找他,把你的愛全都給他,沒有人敢阻止你們我馬上幫你訂機票,我帶你去。」

    「大哥!」這是楚茜二十年來第一次喊出「大哥」的稱謂。

    楚堯頓時一震,瞬間竟紅了眼眶,他怔征地望著她。

    「我要自己去!」

    藍月從加拿大趕到紐約,她是唯一獲准進入病房探望少寰的人。

    「少寰。」才一進門,她的眼眶立刻潮濕,病榻上那個憔悴得不成人形的人,她幾乎認不出那曾是她意氣風發、瀟灑絕倫的愛子了。

    「你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院長說你三天不吃東西了,你在自殺嗎?老天,你……你……」藍月已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心疼的只能輕撫著兒子瘦削的面頰。

    少寰疲倦得像個病態的老人,空洞的眼神祇是盯著白色的天花板,似乎連身旁啜泣的母親都沒有察覺到。

    「少寰,你別這樣,說說話嘛!你把媽媽嚇壞了。」

    無言,是一種極度的沉聲抗議。

    藍月看得出他的悲傷全都深鎖在失神的瞳眸中。

    「茱莉跟我哭訴過了,我痛罵了她一頓,狠狠的幫你出了一口氣,她不會再出現了。兒子啊!你要堅強起來,老媽雖然搞不太懂你在台灣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老媽絕對會支持你的。」

    顫抖的撫著他臉上那條殷紅的長疤,她心如刀割,口氣卻十分溫柔。

    「我聽說你想結婚了,我真的好高興……媽媽相信你的眼光,我兒子這麼優秀,看上的女孩一定會與眾不同。」

    那彷彿飄遊在外的眼神突然回到她的臉龐,光是這樣一個細微的舉動,藍月就明白他愛得有多深。少寰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彩,他充滿了希望,甚至還帶了點興奮。

    「媽……你幫我。」

    「什……什麼?」藍月有些失措的看著反常的他。

    少寰坐起身,抽掉了手上的點滴管。

    藍月尖叫了一聲,抓起面紙趕緊蓋上他冒著血水的手腕叫道:「你在做什麼?少……」

    「媽。」少寰打斷她心疼的呼叫,抓住了她的手,「媽,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把我弄出去,我要回台灣。」

    「你瘋啦!」藍月想也沒想就要大叫,卻被少寰摀住了口。

    少寰低聲懇求道:「媽,我是認真的,你就幫我這一次,一次就好,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的。」

    藍月扯下他的大手,被他的瘋狂想法嚇得瞪大了眼。

    「你怎麼出去?整家醫院上至院長下至工友全認識你,院長還刻意把他的辦公室隔壁這間會客室改成你的專用病房,他不但派他的特助看著你,外面還有保全人員.我看你只不過是骨折而已,就好好的享受一下這種總統級的待遇嘛!」

    「你想溜?除非你會飛,從九樓飛下去。」藍月誇張的說道,剛才那副愛子心切的慈母狀全都煙消雲散,嗯!

    這才是他熟悉的老媽。

    「你有辦法,你一定有辦法的。」

    藍月覺得苦惱極了,要他乖乖的躺著養傷是絕對不可能的,否則,馬斯院長也不會如此禮遇他了。但讓他拖著跛腳和內傷飛回台灣,教她又如何放得下心?

    「有條件。」她不情願的噘著嘴說。

    「什麼條件?」少寰精神一振。

    藍月恢復老媽的雌威回道:「你得先吃得飽飽的,然後去照一張X光,確定你的五臟六腑全歸位了,再去跑個十趟樓梯,確定你的腳可以安全帶你溜出去。」

    「媽。」少寰終於笑了,用力的抱住她,在她臉上留下響亮的一吻。

    藍月柔柔地露出微笑,笑中閃爍著欣慰的淚光,她這個飄遊不定的寶貝兒子,終於覓到了真愛。有愛就勇敢去追,一向是她對愛情貫徹始終的原則,她親匿地擁著他的密發,柔聲在他耳畔輕道:「去把我的兒媳婦帶回來吧!」

    楚堯帶著楚茜回到靜玟那裡,靜玟一見到他們平安無事的回來,高興得落下了淚。

    「還好沒事……我擔心死了……」靜玟抹著眼淚笑道。

    楚堯的胸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她怎麼會這麼天真?這麼坦率而可愛?她為他們情急所落的淚,顆顆都教他感動無比。

    「別哭了,傻瓜,有什麼好哭的?」楚堯不自覺的走近她,一手環住了她的頭,將她的腦袋壓在他的胸前拍撫。

    這種親暱的舉動,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沒事就好了,我煮了紅豆湯,馬上去盛給你們。」靜玟紅著臉一轉身,楚堯的手已握住了她的。

    她征征的回頭望向他,楚堯的臉上掛著一抹和煦的微笑,笑得她的心頭一震,狂跳不已。

    「別忙了,先坐下來聊聊吧!」

    靜玟略顯尷尬地坐在他們兩人面前,那畫面看來好美麗、好登對,她的手忍不住突然隱隱作痛起來。

    不料,楚堯開口的第一句話,教她驚嚇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她叫楚茜,是我妹妹。」

    「妹……妹妹?」靜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難怪他們一樣的出色,她一想到自己剛才竟把他們誤會為一對佳人,不禁羞紅了臉。

    「我以為你們……你們是……是情侶……」

    這樣的女孩,才會討人喜歡吧!楚茜望著她生動的表情,想起冷漠的自己,心頭一陣酸楚,她低聲回道:「我才以為你和大哥是情侶……也許都是夫妻了呢!」

    「啊?!」靜玟大叫了一聲,漲紅了臉,直搖頭道:「不……不……不……是,楚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孩子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是一個拋棄我的男人的。楚大哥人那麼好,他才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呢!你別誤會他。」

    楚茜的眼神中似乎帶著笑意,但笑中卻又充滿了苦澀。

    「我根本……不相信你們之前所說的話。」

    靜玟不懂了,她起身移到楚茜面前,蹲下身看著她。

    楚茜發現自己宛如看見一個透明形體,靜玟的坦誠赤裸裸的攤在她的眼前。

    「小茜……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楚大哥很擔心你,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麼激動的模樣。你知道嗎?懷安的名字還是楚大哥幫我取的喔!我根本想不出這麼優雅的名字,楚大哥雖然酷酷的不愛說話,可是,我知道他是個大好人,他……」

    她忽然止住了口,驚覺自己怎麼會開口閉口全都是楚大哥?!

    「靜玟……」楚茜誠懇的望著她,對她來說,道歉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但面對這個純淨無邪的女子,讓她不由得卸下了心防。

    「我……對你……還有懷安說了很重的話,我……」

    「別放在心上,楚大哥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啊!」她直率的坦言,卻又發覺自己說錯話了,她趕緊摀住嘴,怯怯地將眼光飄向一旁掩嘴而笑的楚堯,羞紅了臉的說:「我去端紅豆湯給你們吃。」

    她幾乎是逃進廚房的,楚堯忍不住笑了。

    「靜玟是個好女孩。」楚茜似乎是有意的對他說。

    楚堯看著自己放在膝上交纏的雙手不語,他又聽見楚茜的聲音。

    「她很喜歡你。」

    「小茜。」楚堯終於看向她,卻驚訝的看見她難得溫和的微笑,她的笑實在是太美麗,和楚純太相像了,一時之間,楚堯只覺得心痛萬分。

    「她比純更適合你。」她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破了他藏在心底的秘密,簡直把他嚇壞了。

    「純是妹妹啊!你忘了嗎?大哥。」

    他沒忘,始終沒忘啊!所以他才壓抑了這麼久,壓抑得這麼辛苦,他的感情世界才會如此的怯懦、如此的荒蕪,如此的抑鬱成疾。

    「我……」他才別過頭,就被楚茜抓住了手。

    他的目光與她相觸,那種激勵的眼神,應該是他要給她的,但此時,她卻澄澈坦誠的投注入他深邃的黑眸裡,他們從未體驗過的親情交流,在彼此的眼中融合了。

    「我去看懷安。」楚茜刻意的將空間留給他們,或許這是二十年來,她第一件,也是最後一件,誠心地發自內心深處為他做的事。她陌生的大哥,不管他是否對她關心過,至少他的出現為她帶來了少寰,帶來了生命中璀璨的花朵。

    她起身,在打開房門的剎那,又回頭給他打了一記強心針——現實又殘酷的強心劑。

    「大哥,別跟爸爸一樣。」

    沒有給他驚訝的時間,她已走人房間。

    同時,靜玟也端著托盤走出來,迷糊的望著一臉錯愕的楚堯。

    才放下托盤,靜玟一句話都還來不及完整的說出口,就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魂不守舍。

    「楚大……」

    沒有言語,也沒有美麗的告白,楚堯只是緊緊地將她擁住,不想讓遺憾再來一次。

    在擁住靜玟的瞬間,楚純那深刻烙印在他腦海中的甜美影像竟模糊了,像幻境一樣的飄渺,他沉痛的閉上了眼,或許這是一個痛苦的結束,也是一個甜蜜的開始。

    他和靜玟同時在驚愕中聽見他發自肺腑的真心話——「讓我來愛你吧!」

    別以為左少寰只是個為愛瘋狂的男人,他的確是,只是他早已過了那個風花雪月、愛恨嗔癡的年齡,現在的他,是一個為了追求一生的幸福而頑強抗拒命運的勇士。他非但成功的溜出了醫院,並聯絡友人在他出國的這段期間,將他在紐約的豪宅徹底改裝,這次,他不但要奪回他的妻子,更要給她一生的承諾。

    然而,在他心繫台北的那方時,台北卻正上演著一出悲喜交加的戲碼。

    「出發之前,去看看純和媽媽吧!」楚堯的一句話,把一顆心已飛到美國去的楚茜和忐忑不安的靜玟帶到莊重嚴肅的楚家巨宅中。

    「楚大哥,不好吧?我……我……我帶著懷安不方便,而且……而且……」靜玟緊張的連舌頭都打結了。

    楚堯伸出一隻手,暖暖地將她略顯冰冷的小手握在手中。

    靜玟一顫,怔怔地別過頭看他。

    他注視著前方那雙被街燈映得璀璨的黑眸中,正透露著一股繾綣的笑意,溫柔又充滿了鼓勵,就算不言不語,無形中也讓靜玟的心獲得平靜。

    她垂下頭,內心滿是感動。「謝謝你,楚大哥……」

    她的聲音細如蚊吶,卻深情無限。

    後座的楚茜卻是心亂如麻,楚堯已為她訂好明天下午的機票,她的心卻擺盪不已,不願承認其實她心中恐懼極了,她害怕再一次失落,她……承受不起啊!

    倦倦地閉上眼,二十年來她第一次來到楚家,與她樸實的鄉下老家比起來,這裡簡直像一座城堡,妒火又一次在她的胸口隱隱作祟,同是楚家的孩子,卻承擔了兩種命運。當她再睜開眼,昔日的楚茜似乎再次甦醒,她真的很想見見當初那個狠絕的老夫人究竟長得是什麼模樣?

    大廳的氣氛緊張而肅穆,下人全退下了,剩下滿室一觸即發的怒氣迴盪在空氣中

    張錦琳握著抱著小狗的楚純的手立在一旁,腳邊是幾箱行李,她的臉色蒼白如雪,卻堅強得不掉一滴淚。

    當楚堯一進門,身後跟著一名陌生的女子怯生生地望著眼前凝肅的場面時,廳內的人都不禁微愣。

    而楚茜的出現,更是讓張錦琳驚叫出聲。

    楚向麟震驚的自沙發上一躍而起,只有許潔冷眼雙眉的盯著這名有著和楚純一模一樣的美麗臉孔,卻有一雙充滿敵意的眸子的女孩,她立刻一愣,她是楚茜?!但她的嘴……

    「小茜?!」楚純驚喜的大叫,立刻衝向前抱住她。

    「小茜,你……你不是和少寰……」張錦琳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楚茜冷冷地打斷了她。「別提了,我明早就離開了。」

    她犀利的目光卻投注在前方的許潔的臉上,她要仔細的看看這個權勢至上的白髮老奶奶長什麼模樣。

    當然,許潔回視她的眼神也絕對不友善。

    「媽……」楚堯看見張錦琳腳下的行李,不覺蹙緊了一雙濃眉。

    「你媽要跟你爸離婚。」許潔刻薄的回答了他的疑惑。

    楚堯頓時睜大了眼,驚愕的看著聞言垂下頭的張錦琳。

    但誰也沒料到,楚茜竟更冷酷她笑著說:「明智之舉。」

    全家都驚惶地將眼光投注到她的身上,楚茜渾身散發出那股冷冽的傲氣全都呈現在她絕美的臉上,更教許潔怒不可遏。

    「你不認得我了嗎?奶奶。」楚茜的挑釁已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我是楚茜啊!你那個長了兔唇,醜得讓家門蒙羞的小孫女啊!」

    許潔在搖椅上氣得渾身發抖,她萬萬也沒想到楚茜竟會是如此氣焰囂張,口舌如刃的女孩。

    「哦!我忘了,楚家只有大哥一個獨生子,我和純的監護人是張萬山和張陳菊枝。」那是她阿公、阿媽的名字。

    楚茜的冷言冷語已經完全激怒了許潔,她再也按捺不住的吼:「住口,你外公、外婆是這樣教育你的嗎?」

    楚茜又是一聲冷笑,沒有人敢阻止她嚴厲的話語。

    「是你這樣教育我的呀!奶奶。」不讓許潔有開口的機會,她的箭頭轉向一旁手足無措的懦弱父親。

    「這張離婚協議書,二十年前你就該簽字了。」

    「夠了!」許潔站起身,指著楚茜怒吼:「你走!楚家沒有你這樣的孩子。」

    「我本來就不是楚家的孩子。」楚茜立刻吼了回去,嚇壞了全家人。

    楚堯一個向前,拉住了楚茜。「小茜……」

    楚茜甩開他的手怒喊:「別阻止我,我只不過是要她知道她做了一件多麼殘忍的事,你們全都怕她,我可不怕。你也聽見了,反正我不是楚家的孩子,不受她的掌握,但你們還要受她控制多久?」

    「你們還有多少個二十年?今天是我第一次踏進楚家,也是最後一次,在我去美國之前,我一定要確定純沒事,純也可以得到幸福,你能給嗎?」她說的話讓楚堯張口結舌,無從反駁。

    楚茜又怒向楚向麟道:「你呢?你能給嗎?」

    楚向麟根本無法說話,老淚在眼中打轉,他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讓孩子受苦,唉!他無緣的孩子啊……

    楚茜把傻愣愣的楚純推到張錦琳身旁說:「純,跟媽媽回阿公、阿媽那裡,我所有的書都給你,你好好的讀,不要讓別人看不起。」

    楚純開心的直點頭。

    「你鬧夠了沒?」許潔的怒氣已達到極限,她滿臉通紅的走向楚茜,每一個腳步都像是踏在滾燙的怒火上。

    「請你馬上離開,這裡容不得你撒野。」

    「我當然會走。」楚茜毫不畏懼的瞪著她。

    許潔數十年來的威嚴首次受到如此猛烈的輕視,她憤恨的緊握雙拳,彷彿壓抑著快要控制不住而揮出去的巴掌。

    「連楚純和媽媽也會一起走,我們再也不要活在你這個老太婆的淫威之下。」

    「啪」地一聲,響亮的巴掌幾乎震垮了崩潰的情緒,眾人齊聲驚叫。

    楚向麟拉住了怒不可遏的許潔,楚堯則扶住了被她打退了兩步的楚茜,連一旁還弄不清楚狀況的靜玟都嚇退了一步。

    楚純又驚又怒,在眾人措手不及之下,撲向許潔邊捶邊罵:「不可以打小茜、不可以打小茜!」

    「滾開。」許潔怒火正旺,連楚純也挨了她一巴掌,她立刻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張錦琳和楚堯同時衝過去抱住了她。

    「純。」

    楚堯抬起頭喊道:「奶奶,你怎麼連小純也打?」

    「你也要造反嗎?我連你都打!」許潔已氣得瘋狂。

    楚純這麼一哭,驚嚇了靜玟懷中的孩子,懷安一聲更尖銳的哭聲惹得許潔的情緒完全失控。

    「這又是哪裡來的野女人?你們全都要氣死我是不是?你們把這裡當做什麼地方?你們眼中還有我嗎?

    你們恨不得我早點死是不是?」許潔的嚴厲指控讓楚堯再也抑制不住地起身,護住了無端受到連累的靜玟。

    「你真的要把我們全都逼得離開你嗎?這個野女人正巧是你孫子的媳婦,這個野孩子是你的曾孫子。」

    楚堯的這番話無疑像一枚殺傷力十足的炸彈,粉碎了所有人的想像。

    許潔一見到靜玟懷中的嬰兒竟有一張和楚茜一樣的兔唇時,她幾乎瘋狂的失聲尖叫.白眼一翻,整個人便昏倒過去。

    「媽……」楚向麟接住了她昏倒的身子悲喊:「你們……你們何必鬧成這樣啊……」

    「快送媽到醫院去。」張錦琳急呼。

    一陣混亂暫時獲得平靜,平靜中卻又蟄伏著殘餘的怒火,翻騰在每一個人的胸口。

    許潔昏迷了一夜,次日醒來時,她依然怒火難當,轟走了所有徹夜守候的人,她強忍的眼淚絕不容許人任何看見。

    所有人都離開了病房,卻只有一個人堅持留下,那就是靜玟。

    「靜玟……」楚堯感動萬千的看著她。

    靜玟卻柔柔的笑道:「奶奶又不認識我,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倒是你們,別再給她刺激了,醫生都說她血壓高得嚇人了,你快送小茜到機場去吧!」

    楚堯還要開口,靜玟已柔聲續道:「別說謝了,楚大哥……昨晚你這麼說……我真的好高興……」

    她的真情流露讓楚堯一點也不後悔昨夜那番看似衝動的告白,像她這樣一個純潔的女子,他更決心永遠看護她。

    於是,楚向麟送張錦琳母女前往松山機場。這段悲情的婚姻,也許這樣的結束也好。

    楚堯送楚茜前往桃園中正機場,自昨晚挨了那一巴掌後,楚茜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楚堯怎麼也無法看透她的心思。

    「小茜,你在想什麼?」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楚茜依然望著窗外疾飛而過的景色,此時她卻什麼也看不見,其實,她心中反而呈現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她認為在她拋開這些枷鎖後,也能讓所有人得到自由。

    呵!她覺得十分諷刺,什麼時候她變得這麼仁慈了?

    「小茜?」她的沉默令他不安,機場出境處已在眼前,他可以感覺到她餘悸猶存的戰慄。

    「我很好。」她輕聲吐露,一夜未眠讓她看來十分憔悴,同時又多了一份令人心疼的柔美。

    「謝謝你,小茜。」楚堯停好車後說道。

    楚茜將眼光投向他,意外的在他眼中發現他平日的憂鬱不見了,反之是一種釋然的開懷。

    「你讓我勇敢的面對自己的感情。」

    楚茜淡淡一笑,一點也不以為意,她不認為自己為他做了什麼,只是從容的下車。

    楚堯也隨她下車續道:「我不能保證奶奶是否能改變,但我一定會讓靜玟和懷安幸福。」

    「你不必對我承諾。」楚茜輕聲道。楚堯淡然一笑,仿若自嘲的道:「我不會和爸爸一樣。」

    楚茜微怔,隨即給了他一個恬雅的微笑,有了這句話,她知道靜玟一定會很幸福。

    兩人走進出境處,楚堯很快的幫她辦好手續,送她到海關.楚堯遞給她一份厚厚的信封,

    「裡面有少寰在加拿大、紐約的地址及電話。」

    楚茜接過,她一拿就知道裡面還裝著為數不少的美金鈔票,她收下了,一句話也沒多說。

    但楚堯明白,這已是她最感激的表達了。

    終於,她可以再見到少寰;終於,她的身影消失在那頭,他由衷地祝福她,現在應是每個人掌握住自己幸福的時候了。

    然而,突發的事件來得那麼讓人措手不及,在他駕車駛出停車場時,竟被一名熟悉的人影震駭住。

    對方如急驚風似的衝出機場,攔下等候的計程車,楚堯立即把方向盤一轉,急駛到計程車前,火速衝下車,打開車門的剎那,他感到一陣昏眩地驚喊:「少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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