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柔,你怎麼了?」崔詠荷驚痛至極,一把拉住韻柔,驚慌地看向她浮腫的臉。
「沒什麼。」韻柔淡淡地笑笑。
「是娘打了你嗎?」崔詠荷又驚又怒,「她已經知道我和福康安出去了?」
「方纔嘉親王府的總管到這裡來發了一頓脾氣,老爺夫人都嚇壞了。」韻柔的神情仍是淡淡的。
崔詠荷並沒有恐懼,只是沒想到報復來得這麼快。而現在,她更加在意的是韻柔的傷,「韻柔,你走吧。你只是我乳娘的女兒,自小和我作伴至今,並不曾簽賣身契,你隨時可以走,再留下來,爹娘不知會怎麼拿你出氣。」
韻柔失笑,「這個時候,你以為趕得走我嗎?我還盼著你嫁人相府,將來幫我找個有錢有勢的夫婿呢!」
聽她這般說笑的自如,崔詠荷只覺得一陣悲涼,想再勸她,又知她性子斷然是勸不動的,只得拖了她要往前廳去,「我們去找爹娘,我不會再讓他們打你了。」
韻柔掙脫不了,身不由己地被她拉著走。
一到前廳,就見崔名亭夫婦神情肅然,站在廳前,廳外正燃著一堆火,火焰裡是一大堆的書。
崔詠荷微微一怔,韻柔已在旁邊說:「我正要告訴你,方才夫人命人把荷心樓所有的書都找出來燒掉,我就是阻攔的時候被打的。」說話的時候,韻柔的心也跳得飛快,再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崔詠荷對書的珍愛了,生恐崔詠荷會當場發作。
崔夫人已看到二人來到,「就是這些邪書讓你看得人了魔,什麼天理人倫都不顧了,不但忤逆爹娘,還到處惹禍,一把火燒了它們,也斷了你的邪根。」
崔詠荷出奇地沒有生氣,微微仰起頭,望向站在大廳台階上的父母,「爹、娘,就算你們把這些書都燒掉了也沒用,書中的道理早就在這裡了。」輕輕抬手,按了按心口,「除非我死了,否則永遠燒不掉。」
「我們以前太縱容你了,以後不會再由著你這樣任性妄為。」崔名亭臉色無比陰沉,「我們明天就上門向傅家退婚,你以後不得與他來往。」
「不行!」崔詠荷失聲叫了出來。
「你以往不是老喊著不嫁福康安,天天叫著要退婚嗎?」崔夫人急切地說。
「現在不是如了你的意嗎?你就別再胡鬧了,你知不知道這次得罪的人是誰?如果不立刻同傅府退婚,他的氣是不會消的而就算是這樣,還不知道他是否會饒過我們呢!」
「可是爹……」崔詠荷還想力爭。
「閉嘴!」崔名亭冷著臉一聲厲喝,「這事自有爹娘作主,輪不到你來多話!
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出府門一步,給我立刻回荷心樓去。」
崔詠荷定定地看了看自己的父母,蒼白著臉,卻一句話也沒有再說,拉著韻柔一起走了。
崔夫人一邊抹眼淚,一邊歎息,「這個孩子,小時候多麼乖巧聽話,自從和傅家定了親,就變了個樣,全都是傅家害的。」她顯然一點也沒記起,這麼多年來,崔家的榮耀顯貴是怎麼來的。
崔名亭神色更加沉鬱,「吩咐下去,守住所有門戶,絕不可以讓小姐出府一步。」
披頭散髮,穿著翠薄且破爛骯髒的衣服在夜晚奔跑,絕不是一位大家閨秀該做的事,不過,崔詠荷根本也顧不得自己此刻到底有多狼狽了。
幸虧她自十二歲以後,就努力地做個野女孩來打擊福康安,所以爬樹的本領超人一等,才能在各處府門都被守住的情況下從樹稍上翻牆出來。
雖然生平第一次摸黑爬樹,衣服被勾破弄髒,手腳也有不少劃傷,但飛速奔跑的她,卻不曾感覺到疼痛,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衣衫不整。
明天爹就要去退婚了,一定要先找到福康安,要他堅決不能答應!
迅急的奔跑令她猛烈地喘息,但不遠處傅府大門前的燈光,已然清晰人眼。
遠遠地,看著一頂轎子正往府門去,跟在轎旁的人是一直隨侍福康安的王吉保,那轎裡的人……
崔詠荷猛地力量倍增,奔跑的速度加快,揚手高叫:「福康安!」
轎子立時停下,王吉保在旁一伸手把轎簾掀了開。
崔詠荷與轎子的距離只剩下十幾步,但是飛奔的她,忽然停住,再也沒有移動一步,臉上那燦然至極的笑容也在這一刻僵住。
轎裡的人正是福康安,只是他的眼神冰冷得比陌生人還不如,他坐在轎子裡,甚至沒有動上一動。更重要的是,轎內還有一個人,一個即使是在黯淡燈光裡,也叫人眼前一亮的女子。
轎子的空間極小,轎中的女子就直接坐在福康安的身上。她低垂著頭,整個人都緊貼在福康安身上,似正與他竊竊耳語,姿態親密得驚人。
崔詠荷雙腳就像被釘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一下,雙眸似中了妖咒般,只能直直地望著轎子,腦中卻一片混亂,根本不明白自己看見了什麼。
她剛剛還掛在臉上的笑容,就這樣一下子僵住了,這僵住的笑顏,竟比任何悲嚎怒泣更令人震撼。
只是福康安的眼神依舊冷漠如冰,甚至還帶點厭惡,「你來做什麼?」
崔詠荷嘴唇顫抖了一下,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福康安身上的女子傭懶地笑了一笑,自有無盡的嫵媚風情,她上下打量了崔詠荷一番,「她就是三爺未來的妻子嗎?這副樣子,太丟三爺的臉了。」
崔詠荷木然地望向她,這女子穿一身紅衣,卻不覺半點俗氣,反而明艷照人。
而自己卻衣衫破亂,披頭散髮,相形之下,黯然失色。
「是啊,她不但粗野放肆,還到處闖禍,不知給我結下了多少仇家。」福康安的聲音裡有怒有怨卻無情,「你現在還跑來做什麼?是不是一定要拉著我打到嘉親王府,惹上殺身之禍,你才滿意?」
崔詠荷身體抖如風中落葉,眼睛直直地盯著福康安,卻還是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拚命地咬著唇。紅色的血,在夜色裡化為一縷淡淡的紅線,自她唇上滑落下來。
王吉保臉露不忍之色,紅衣女輕輕低呼了一聲,福康安卻根本連正眼也沒有看她一下,放下了轎簾,「走!」
沒有人再看向她,轎子立刻被抬進了傅府的大門內,沉重的府門隨即關上,隔住了她淒絕的視線。
崔詠荷不知道的是,轎子才一進府門,轉過門旁,就立刻停下,轎夫們悄無聲息地退下去。
紅衣女自轎中走出來,可是福康安卻一下也沒有動。
他已經用盡全部的意志,才使自己不會衝出去,抱住崔詠荷在夜風中無助顫抖的身體。以至於現在,整個身體仍處於緊繃的狀態,甚至連下轎的動作也無法完成。
王吉保小心地湊近,見仍坐於轎裡的福康安,臉上有一種比死更淒慘的表情,心中一陣悲涼,低聲道:「三爺!」
福康安微微閉上眼,「她還在外頭嗎?」
王吉保低低地應了一聲,沒敢再說話。
崔詠荷一直靜靜地站在夜風中,過度的震驚使她睜大的雙眼,連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那美麗的女子是誰?
即使沒有鏡子,崔詠荷也知道披頭散髮、衣破裙亂的自己,是多麼地難看。相比之下,那個女子的美麗,更叫人銷魂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邊已有濛濛閃爍的光芒,很快地大街上就會有無數行人了,但仍不見那女子再乘轎出來。
崔詠荷搖搖晃晃地轉過僵直的身體,艱難地一步步走開了。
直至此時,淚水才自她眼中流下來。
福康安,你可知道,其實,我也可以很美麗、很溫柔?
從十二歲開始,我便是你未來的妻子,可是,這麼多年來,我從不曾打扮得漂亮亮地出現在你面前。
我總是故意裝得又粗又野、又髒又難看,好不容易想要同你和好,不是被雨淋得一身狼狽,就是為了掩爹娘耳目而不敢打扮。
福康安,我本來以為,以後會有很多機會,可以讓你看到我最美的一面。原來,是我錯了。
那樣美麗的女子,想必是比我這個永遠又髒又亂、又愛發脾氣、又總闖禍的人好吧?
四更半,天邊才露出一縷晨光,崔名亭的轎子已等在府門前,準備送他上朝。
可是崔名亭才剛剛走出府門,就看見自己本應還在荷心樓安睡的女兒,衣發散亂,臉色淒慘得像個鬼,如夢遊般走近。
崔名亭氣得臉都綠了,怒喝一聲:「詠荷,你跑到哪裡去了?」
崔詠荷半個字也沒有聽到,一直走到他面前,抬頭望向崔名亭,露出一個美麗至極,卻也脆弱至極的笑容,「爹,你不用去遲婚了,福康安他不要我了。」然後,閉目,如一朵迅速凋謝的鮮花,倒了下去。
崔名亭及時伸手扶住了她無力的身體,見她雙目緊閉,面無血色,什麼氣怒都已忘光,失聲驚叫:「詠荷!」
他一邊叫,一邊連連搖動她,見她仍無反應,更加憂急,也顧不得上朝的事,抱著崔詠荷就往府內跑,「快,快請大夫。」
崔名亭太過擔憂和著急,所以根本沒聽到,在長街的轉角處,有一個很熟悉的咳嗽聲。
王吉保眼睛裡滿是憂慮,望著他自幼追隨的主人——三爺自小練武,體格健壯,從來就沒有什麼毛病,現在怎麼會咳得這樣厲害?
福康安好一陣子才止住咳聲,移開搗在嘴上的手帕,雪白的絹帕上,一抹刺目的鮮紅,驚得王吉保幾乎跳起來。
福康安卻是漠然地將手帕收起。這樣也好,傷她至真心,流他心頭血,但不知是否能抵償她所受的傷害?
「三爺,你何苦這樣為難自己?你這麼做,以後就再也找不到像崔小姐這樣有情有義的女子了。」王吉保簡直要哭出來了。
「這是我唯一可以救她的方法。對女人來說,沒有比被男人拋棄更痛苦的事了。也只有這樣,和坤和嘉親王才會放過她,因為他們更喜歡看別人痛不欲生。」
可是,此時此刻痛不欲生的,卻是他自己。僅僅只是說出這樣的事實,卻令他心痛得緊縮在一起,喉頭又是一甜。
來不及取手帕,也只得用手搗唇,一口鮮血全吐在手上。然而,心中的痛,卻仍無法消減一分。
三天後,福康安混跡青樓,與名妓清雅日日廝磨的消息已傳遍京城。
雖然這等少年得志、從未受過挫折的公侯之子,一旦在官場受盡冷落而以醇酒美人自娛,是很平常的事。
但是大清朝禮制森嚴,官員們縱然私底下戀妓風流,但這般肆無忌憚,沒日沒夜地在青樓中廝混,早已觸犯了國家對官員私德的禁令,因此言官御使們無不紛紛責難。
崔名亭夫婦原就想退了這樁婚事,而福康安這樣的放浪形骸,正中了他們的下懷,所以他們現下反而不急於退婚,倒是擔心崔詠荷的心情與身體,每日總是安排四、五個丫頭守在她身旁。
可是崔詠荷一聲也沒哭過,甚至連悲哀的表情也沒有,與最初的淒慘狀,完全不同。
「這樣更好,我一直就不願嫁給他,只是後來他落難,我不能在那個時候棄他不顧,如今他有了紅顏知己,我便可以落個自在清閒。」
類似的話說得多了,崔名亭夫婦終於放下了心,不再叫丫頭們步步緊跟著她了。現在,一直留在她身邊不肯輕易離開半步的,只剩下韻柔。
「韻柔,你若有別的事,就去忙吧,不必陪著我了。」崔詠荷微微地笑著,但那笑容只讓人覺得淒涼,「你怕我會再做什麼胡鬧的事嗎?」
韻柔只是笑著,也不多說話,卻也不離開。
崔詠荷搖搖頭,淡淡地歎息一聲:「還是瞞不過你啊。」她依然坐在荷心樓的欄杆旁望著樓下,只是高樓之下,再不會有那風儀如玉、英武如神的男子仰頭凝望。
「我喜歡他。從十二歲那一年見到他,就喜歡他了。我現在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他坐在白馬上,彎腰和我說話,那個時候,滿天的陽光都像在為他身後鍍上燦爛的金輝。我的眼睛裡只能看見他,我從來不知道人可以這樣漂亮、這樣英武,總覺得他是天上的神,降臨人間……」她低低地說著,聲音無喜亦無悲。
「不知為什麼,每一次我見了他,不是打就是罵,我總是對自己說,因為爹娘在他面前太卑微了,所以我才不要對他低聲下氣。
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是這樣自私,我不是為了爹娘而是為了我自己,我是那麼害怕他會因為爹娘而看不起我,所以很努力地裝出不以為然、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
這麼多年了,我從來沒有像個淑女一樣地出現在他面前過,總是又凶又蠻,所以他當然不會喜歡我,你說是不是?」
韻案不回答,只是無聲地把手放在她的肩頭,想要輕輕拍拍她,卻發覺這樣嬌弱的肩,正在輕輕地顫動著,似是負荷不了人間所有的悲涼淒苦,而在苦苦掙扎著。
「那個叫清雅的女子,真的很美,穿上什麼衣裳都漂亮,聽說她還是位才女,詩詞歌賦無所不精,福康安喜歡她,也是應當的。
我從來都不曾讓他知道,我也能詩擅詞,我也會彈琴作曲……」崔詠荷的眼裡全無生氣。
韻柔心中一痛,幾乎忍不住想把心中的推測說出來,但後來她只是歎息一聲,扭頭望向欄外,卻見花園中幾個小丫頭交頭接耳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出了什麼事?」韻柔提高聲音問。
一個小丫頭略有些遲疑地答:「福三爺來了,他要退婚,說是要娶個叫什麼清雅的女人做他的妻子,老爺夫人正在前廳發脾氣呢。」
韻柔一驚,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崔詠荷。
崔詠荷卻連眼神也沒有變一下,只是輕輕地站起來,「我要梳頭換衣。」
沒有再看韻柔震驚的表情,崔詠荷已坐在妝台前,緩緩地開始梳理自己的長髮。
「韻柔,把那件新做的蓮青斗紋杏黃荷花衫拿來。」崔詠荷柔聲低喚。
福康安,你可知道,其實我也可以很美麗,只是,這樣的美麗從不曾為你展現過。
低下頭,她輕輕地笑著,笑聲裡滿是自嘲。
古人說,女為悅己者容。你又是在為誰妝扮為誰妍?
那清雅竟能以風塵之身,讓福康安下決心娶為正妻,可見他愛她之深。你又在鬧什麼意氣?縱然打扮得如同天仙,又何嘗不是可笑之事?
「我的女兒到底有什麼不好,你竟拿她與一個青樓妓女相比?」
「退約悔婚,就算是平民百姓也不會做這樣的事,你堂堂二等官,怎麼可以這樣不守信義?」
崔名亭的喝罵、崔夫人的責難異常理直氣壯,就似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要退婚的意思,就像他們是最大最無幸的受害者。
福康安略一皺眉,「無論如何,退婚之事,不會更改,請二位將我額娘當年的定親之物交還於我。」
「福三爺。」
聲音一人耳,福康安的身體已完全繃緊,他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緩緩轉過頭。
原以為心已經被自己親手摧毀,再也感覺不到傷痛、淒苦,可是在看到崔詠荷的那一瞬,他還是全身一震。
從來不曾見過崔詠荷這般華麗的打扮,從來不曾見過崔詠荷這樣的美麗,但那樣極致的美,卻偏偏令人覺得她是一抹絕艷的魂,沒有半點人氣。
「福三爺!」第二次呼喚時,崔詠荷已經走近了福康安。
熟悉的聲音,陌生的呼喚,令福康安一瞬間以為這只是一場夢。
這個任性大膽的女人,怎麼會叫他福三爺呢?她以前總是那樣氣呼呼地,眼裡閃著火焰,臉上帶著嬌紅,一聲又一聲地罵著:「福康安!」
崔詠荷走到了福康安面前,望著他,抬起手,「還你!」
福康安木然低頭,看著崔詠荷手上的明珠。
「這顆東珠,是傅夫人當日下定之物,我還記得傅夫人曾說過明珠定親的典故,只可惜傅夫人並不知道,這個典故的結局——『還君明珠雙淚垂』。今日,也該到還君明珠的日子了。」崔詠荷並沒有垂淚,甚至連話語都不見有悲傷之情,直似帶著漠然的面具,在冷冷背誦一段與己無關的話。
福康安艱難地抬手,接過了崔詠荷手上的明珠,這才抬頭對崔名亭夫婦說:
「告辭。」
沒有行禮,沒有耽誤,甚至沒有再看崔詠荷一眼,他就已轉身飛快地離去,步伐之大,速度之快,就像在逃避世間最可怕的災難一般。
崔詠荷臉上全無表情,也同樣不再看福康安離去的身影,漠然轉頭回房。
崔名亭夫婦滿腔關懷,看到女兒的冷淡,一時也說不出勸慰的話來,只能對視一眼,輕輕一歎。
無論如何,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希望這一番官場風雨,不至於把及時退出的崔家,也一併摧毀。
福康安一走出崔府大門,忽然全身劇震,這位屢次縱橫沙場的一代名將,竟似連站都站不穩般,不得不用手支住牆,才能勉強站立。
「三爺,三爺,你怎麼了?」熟悉的呼喚聲響在耳邊,卻又似自另一個世界傳來,叫人根本不想理會,不願理會。
「三爺,你的手……」
是什麼樣的痛苦,可以讓人用自己的指甲掐爛了自己的掌心,而全然無知無黨?三爺,你何苦啊?
福康安緩慢地低頭,有些漠然地看向自己的手。
那紅色的東西是什麼,那樣鮮艷沭目?可為什麼眼前晃著的,卻只有崔詠荷那不見悲喜、木然得讓人不敢直視的臉?
「沒有事,我們走吧。」福康安握緊了手中圓潤的東珠,任鮮血把它染紅。
「可是,三爺的傷……」
「沒關係,讓它流吧!」福康安竟然笑了笑,笑容裡也同樣沒有悲傷,只有深人骨髓的絕望,「也許等這血流盡了,心就不痛了。」
還有三天就是皇上六十大壽了,全京城的人都被官府動員起來,操辦國家的天大喜事,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異常英武俊俏,卻也異常蒼白樵悴的貴公子,在行走的時候,滴了一路的鮮血。只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