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就那麼傳開,從鍾鈴鈺對著他們「新上任的企劃部經理」大喊五千塊的那刻起,緋言緋語如火如荼又錦上添花的再次粉墨登場。
鍾鈴鈺算是利與害的受惠者與受害者。在公司裡,拜流語所賜,她的名氣直線上升,公司裡的各部門同仁,無一不識得她,這算利的方面。害呢,她的一生清白,想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每一個他和她新關係的版本,好友曹亞綺都會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現在,他和她的牽連,由一開始的同校學長、青梅竹馬、初戀情人……到現在最誇張的同居人。她頂多跟他有一段不愉快的過結罷了,哪來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
同居人,哈!虧他們想得出來,若是同居人,她會不知他是她公司即將上任的新主管嗎?偏偏不知哪個好事者,瞎編她是故意知情不報的,然後精心策劃那出「五千塊邂逅記」!好讓別人沒有覬覦他的餘地,她可以少掉許多情敵。
一個人若要衰,連城牆都擋不住,天可憐見,她真的是禍不單行,尤其在她遇到那「五千塊的罪魁禍首」後,她的霉運特別旺!
不是她小鼻子小眼睛,事事都是有證據的。先是她的那套五千塊套裝,再來是她的全勤獎金,現在是她的身家清白。想挖條溝跟他撇清關係,造化弄人又在同一部門,楣星高照的她,楣神不閃,為了不受害更多,她識相的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鍾小姐!麻煩你等一下進來我辦公室一趟。」
鍾鈴鈺驚跳一下,趕緊回答:「喔!好。」
人生在世常常是身不由己的,楣神要來光顧,想躲都躲不掉。
待他離去,辦公室瞬間由剛才的靜寂無聲狀態,進入竊竊私語的境界。鍾鈴鈺無奈地站起身,拋下耳邊的紛紛議論,筆直地朝楣神而去,一副慷慨就義的誓死如歸樣。
即使心裡再不痛快,表面上的禮貌還是得維持,她舉起手,在門上,敲了敲。
「請進。」許可令批准下來。
鍾鈴鈺故意停頓幾秒,深吸一口氣,萬般不願地推開門進去。
「塗經理,請問有什麼事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塗磊鋒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麻煩你把這份文件送去結業務部經理。」
「好!」鍾鈴鈺避開他的視線,從他手中接過文件,轉身就要告退。
「等一下。」
「請問經理還有什麼事嗎?」恭敬地問上一句。眼睛還是不看他。
「你眼睛為什麼不敢正視我?」
公司的斐短流長他不是不知道,空穴來風的言語,沒必要去理會,是以他沒看在眼裡,更沒放在心上。面對眼前傳聞中的女主角,他是識得的。當初在電梯裡遇到她,他一眼就認出,沒預料會與她再次相見,直到聽到她那驚天動地的一喊,他立刻知道她還記得他,這令他有股說不出的愉悅。可是之後,他感覺得出,她常常在躲他,盡量避免與他打照面。或許是流言流語之故,他本人倒也無可無不可,但從剛剛一進門開始,她的眼睛一直在四處打轉,就是故意不看他,既然她千方百計要閃躲他,使他也千方百計的想撩撥她。
「沒有啊!」鍾鈴鈺回答的飛快,更突顯她的心虛。
「好!那麼看著我。」塗磊鋒順著她的話推演下去。
可惡!鍾鈴鈺在心裡咒罵著,她知道塗磊鋒是故意的。看就看!誰怕誰!不服輸的對上他的視線。
「你的火氣好像挺旺的。」面對她冒火的雙眸,他往辦公椅背上靠,稍稍起了興味。
「不是挺旺!是非常旺!」她也不甘示弱,手中的文件施加上一點點力道。
「那請問鍾小姐,對我是有什麼不滿嗎?」
「不滿是不敢,頂多是不爽。」滿不在乎的口吻,眼睛瞇得窄窄的。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他是她的上司,一個不小心,炒魷魚就端上桌。
「喔!不爽。那請問我又是哪得罪你呢?」每次見她,她的生命力似乎都燃燒旺盛,氣永遠都生不完。
「沒……沒有,我一時心急口快說錯話。我要去送文件了。」在怒氣沖沖的臉頰上硬擠出一朵燦笑,既不搭嘎又突兀。雖然知道自己前後不一的行為很「卒仔」,要怪也只能怪她血液裡嗜金的本性跑出來作威作福。
「講話前後矛盾是不行的。」她愈要走,他就愈不讓她走。
鍾鈴鈺不說話了,她終於知道塗磊鋒是故意找她碴。回答得不管順不順他的意,他都有辦法反駁。
他們彼此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方。
之前的匆匆一瞥,之後滿城風雨的緋語,到現在面對面的接觸,鍾鈴鈺第——次評論起塗磊鋒的皮相,從頭到尾。他有一雙如劍的濃眉,深潭不見底的眸子,英挺的俊鼻,優美的唇型,搭配一八0以上的身高,健碩的體魄,彙集所有精華於一體,她不得不承認,他算是她見過最具吸引力的男子。而且她還發現,他剛好都符合曹亞綺「帥哥論」的條件。
不論是第一的臉蛋、第二的穿著,到最後一點的金錢及權勢,塗磊鋒是史無前例完全「賓果」的人!她原以為那只是曹亞綺作白日夢胡亂訂出的標準,誰知世界上還真有這一號人物的存在。
但就算站在她面前的非泛泛之輩,管他多帥、多有錢,那統統不干她的事!他的帥又不會變成她的美,他的錢更不會變成她的錢!最教她眼紅的是,他的職位竟比她高!因為職位比她高,理論上他賺的錢也會比她多!這是她最無法忍受的!憑什麼一個比她晚進公司,又是靠走後門進來的人,職位與薪水都高她一階呢?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愈想愈不痛快,鍾鈴鈺的烏鴉又開始亂飛亂叫。
另一方面,塗磊鋒在心裡也對鍾鈴鈺作了一番評比。他見過許多比她更美麗更迷人的女性,在他眼裡,鍾鈴鈺勉強算得上是個黃毛丫頭,但每次見著的她,渾身凝聚一股精力,生氣也好、工作也罷,處處充滿朝氣。面對公司裡的流言,她既不退縮,也不澄清,維持一副與我何於的姿態,宛如別人口中的女主角非她鍾鈴鈺是也。
最讓他對她記憶深刻的,算是她無懼的在眾人眼前伸手跟他討賠償費;她的舉動著實出平他的意料之外,他想不到竟有人為了錢連面子都不要。
鍾鈴鈺是第一個怕也是最後一個,令他大開此眼界的人!
「你的衣服還好吧?」他終究還是跨出沉默。
鍾鈴鈺延續快僵掉的笑靨,忍氣吞聲道;「嗯!還好。謝謝經理的關心。」還敢提她的套裝,她的火氣不禁又上升幾度。
對於公司無孔不入的傳言,你有沒有什麼看法?」
她不查他有此一問,腦中產生短暫空白,楞楞地看著他。三十秒過去,她的腦子才恢復運轉,開始消化咀嚼他的話。她——直以為他是不知遭那些閒言閒語的,畢竟他從沒表示過什麼。原來他一清二楚,跟她一樣當只將頭埋在沙中的鴕鳥。
「沒什麼看法,公道自在人心。」
「你說的沒錯,公道自在人心。可是我是一個經理,又剛進公司不久,這些流言難免對我的風評有不好的影響,我希望你能去澄清一下。」顯然他是在以上欺下了。她愈是一副不在乎樣,他就愈要讓她在乎。
聽完塗磊鋒的一席話,鍾鈴鈺的怒氣瞬間滾燙直達沸點,嗶嗶嗶聲在胸中迴盪不去。手中的文件已快被她抓爛。
不管了、不管了,就算是被炒魷魚她都不管了。土可殺不可辱,今天她就要跟他算清每一筆帳!
「我、告、訴、你!」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吐出。「要澄清流言,請你自己去澄清,我不屑也不爽澄清!還有,我和你一定、肯定、注定犯沖!每次遇見你,好事不上門也罷,偏偏壞事一件接著一件。先是我的套裝,再來是我的全勤獎金,現在更賠上我的名聲,真是不順到極點。以後我們路歸路、橋歸僑,能閃你多遠,我就閃你多遠!所有的瓜葛到此為止!」一股作氣發洩完畢,她高傲地抬了抬頭,不等塗磊鋒有任何反應,轉身帶上門離去。
就算明天她就離開公司走路,她也認了。頂撞上司本就不對,她又是加諸在私人恩怨上頭,無論怎麼算,最後理虧的鐵定是她!
一退出塗磊鋒的辦公室,同仁皆拿一雙興味十足的眼神打量著她。剛發完飆的她,頰上的怒火尚未降溫,一副「惹我者死」的凶神惡煞樣。不理會投射而來的目光,她拿著文件,往業務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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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企劃部的小金!真是稀客稀客啊!」剛踏進業務部,尊貴的帽子馬上從頭頂扣下來。發聲者,正是她那大學損友——曹亞綺。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的鐘,她還是有她的原則。將文件交付後,她晃到曹亞綺身邊,一語不發。
「怎麼了,誰欠你幾百萬沒還是不是?臉那麼臭。」通常鍾鈴鈺會一臉大便樣,十之八九跟她的錢老爺有關。
適時下班時間剛到,鍾鈴鈺拉了曹亞綺就走。一路上,她像個蚌殼,嘴巴鎖得緊緊的,不說話也不睬人。
迎面,她最不想看見的人,又出現在她視野內。
鍾鈴鈺雙眼直視前方,打算當作沒瞧見。不料,身邊曹亞綺卻發聲了。
「塗經理,下班要準備回家了是嗎?」
「嗯……」塗磊鋒的視線由曹亞綺飄向一旁的鍾鈴鈺。話尚未說完,曹亞綺搶先截去:
「不知道塗經理肯不肯賞光,陪我們姐妹倆一同共進晚餐呢?」
剛聽完話的鍾鈴鈺眼睛突地睜大,望向曹亞綺的臉,寫著「有沒有搞錯」的語氣神態。今天的她已經夠鳥了!
鍾鈴鈺臉部表情的千變萬化,恰巧盡收塗磊鋒的眼底。
"好啊!有美女相陪共進晚餐,更可促進食慾呢!」他本想婉言拒絕的,卻在瞥見鍾鈴鈺嗤之以鼻的表情後,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轉。她愈不想他去,他就偏要去。
鍾鈴鈺的一臉大便,本已臭氣薰天,聽完塗磊鋒的回答後,臭氣已無孔不入的傳百里。「那你們去就好,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要和他共進晚餐,不如先殺了她較痛快。
"小金!別這樣嘛,一起去啦!」曹亞綺開始發揮她的纏功。
平時這招是鍾鈴鈺的剋星,克得她死死的。可此一時彼一時,有楣神相伴,她不會笨得往井裡狂跳。
"不要!」固執得像一頭牛,怎麼拉都拉不動。
「看來今天好像有人踩到鍾小姐的導火線。」塗磊鋒不怕死地在一旁煽風點火。
不客氣地回敬他一眼!他敢說,她可不敢聽。
「你再鬧,我就跟你絕交喔!」曹亞綺在鍾鈴鈺耳邊悄聲道。
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連一旁的塗磊鋒都沒發現。
「小金,你到底去不去?」曹亞綺聰明地給鍾鈴鈺一個台階下。她的殺手鑭,連鍾鈴鈺也不敢領教。
「好吧!既然有人非我不去,那恭敬不如從命。」屈服在惡勢力底下,是不可取的,但若領教過曹亞綺非人哉的絕交手段,跟楣神吃一頓飯,還算是較輕的酷刑。不是有句話說,兩相權衡取其輕,她總不好違背古聖先賢的八股理論。
何謂曹亞綺非人哉的絕交手段呢?以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她為例:曹亞綺會將她的東西亂丟,除了臭襪子、髒衣服,連貼身衣物也不放過,她高興丟哪就丟哪,客廳、廚房、飯廳……都有可能,就是該丟的地方她偏不丟,不該丟的地方她姑娘就是不害躁的亂丟一通。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在她睡覺時,她會故意將電視聲、音樂聲開得震耳欲聾;每天擺著一張晚娘臉;故意洗澡時不關門,嚇她也嚇別人……總之,她會用盡各種辦法讓她待不下去,好將她趕出門。也該怪她自己沒志氣,每次先低頭的總是她。
就這樣,一頓飯吃下來,都是曹亞綺和塗磊鋒在對話,鍾鈴鈺非必要絕不開口,每次開口絕對講不到三句話,每句話講不到三個字,大都是:喔、嗯、對、不錯、沒有、沒意見……之類無關痛癢的語助詞。對人基本的態度與禮貌她還是有的,畢竟人家問她話,總不好沒反應。她肯答應來吃飯已經是忍氣吞聲,可沒人規定她不能不開口講話吧!
她一直很努力地埋頭苦吃,完全不理會曹亞綺和塗磊鋒在閒扯淡些什麼。她沒興趣,更不想加入。她的眼神一直四處游移,從餐廳的佈置擺設,服務生的外貌,客人的舉手投足、穿著打扮,都在她的研究範圍。她還能有這樣的好興致,該說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吧!剛才的肚子尚積壓著一堆大便,魷魚又炒定了,再怎樣煩惱也無濟無事,今宵有酒今宵醉,才是她鍾鈴鈺的本性色彩。
不經意往隔桌望去,在她的右前方桌,一個男子背對著她而坐,不知為什麼,男子的背影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像極她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那背影。
男子的對面坐的也是個男的,可那個男的她卻不識得。她收回視線甩甩頭,或許是她自己一時眼花、精神錯亂吧!
即使收回視線,鍾鈴鈺的眼角還是不時往男子的背影飄過去。「真的是太相像了!」她喃喃地低語。
以方位來論,若鍾鈴鈺坐在南方,曹亞綺坐在她的正對面,即是所謂的北方,那麼塗磊鋒坐的就是西方了。
曹亞綺的所有心思皆放在塗磊鋒身上,根本沒注意到鍾鈴鈺的異常。他可是她到目前為止,看得上眼又符合她「帥哥論」的唯一男性,怎能不好好把握呢!
「鍾小姐,不知是哪裡相像呢?」坐在西方的塗磊鋒開口了,剛才鍾鈐鈺自言自語的話,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對於她的不尋常舉止,他早看出端倪。他知道她一直偷瞄著右前方桌的男子,只是不知掃瞄視線在哪位上頭。
「啊!沒有!」心驚跳一下,隨及回歸本位,毫不犯規。
「什麼事啊?」曹亞綺終於發現不對勁了。
背對著鍾鈴鈺的男子,起身和對面的男子欠了欠身子,似乎有事要先行離去。鍾鈴鈺的視線不自禁地又飄了過去。她魂牽夢繫的背影就要離去,就算只是相似,多望一眼也是好的,至少她還可以繼續作著她那末完的夢。
男子由原先的背對,轉而側面朝著鍾鈴鈺,舉步就要往門口走去。
不會錯的!她絕對不會看錯!光一個側面,她就能肯定,他就是她午夜夢迴的那個人!她清楚地聽到,她在心中喊了千萬遍的名字,終於再度又從她口中呼喚而:
「高明!」
男子聽到呼喊,朝聲源尋去。「小金!真的是你!小金!」他走到她身邊,一臉的難以置信。
「嗯!自從別後,我們已近兩個月沒見了。」鍾鈴鈺打從心底泛起笑意,適才的烏雲罩頂早消失無蹤。
「真的是快兩個月了。」高明朝塗磊鋒稍稍點頭示意。視線最後停留在曹亞綺身上,聲調驀然低沉下來:「亞綺……」
「好久不見!」前男友突然現身眼前,曹亞綺不受絲毫波濤影響,落落大方地微笑打招呼。
從他們之間的對話,完全聽不出也看不出他們曾經非比尋常的關係,感覺上只像是一般的普通朋友。
曹亞綺的禮貌客套對高明而言,是具有殺傷力的。曾經是男女朋友的他們,如今落得只剩點頭之交,教尚不能忘情的他,情何以堪呢?
雖然高明極力地想掩飾曹亞綺帶給他的傷害,眼神還是不禁稍稍洩漏出真相。
「高明,你最近過得如何?」發現苗頭不對的鍾鈴鈺,機靈地轉移話題。她不想看到他難過,真的不想!
「還不錯,你們呢?找到工作了嗎?」他的眼光明明白白洩漏出不能忘情的那副身影。
「鋒,這間餐廳的冷氣好強,我有點冷,你外套借我披一下好嗎?」曹亞綺惟恐天下不亂的再插上一腳。她故意用撒嬌的口氣,情人間的親呢呼喚,好讓高明誤會她和塗磊鋒之間的關係。
「好啊!」塗磊鋒也體貼地幫曹亞綺披上。含情脈脈地望著曹亞綺,溫柔地補上一句:「如果還會冷的話再告訴我。」
在外人眼中,儼然一對甜甜蜜蜜的情侶。
塗磊鋒本是無意趟這渾水的,但鍾鈴鈺的態度前後判若兩人,對他從沒一個好臉色,卻對那個叫高明的一臉和顏悅色;再者,今晚她從沒講一句話超過三個字,卻又破例在那男子身上,看得他一肚子不是滋味。恰巧曹亞綺起了一個戲頭,他便順著戲頭接下去。
一旁的鍾鈴鈺看著他們的一搭一唱,瀕臨抓狂的臨界點。現在他們是在演哪出劇?什麼時候他們變得那麼親密?搞什麼啊!曹亞綺也就罷了,偏偏塗磊鋒又不識相地湊一腳。看這情形,高明想不誤會也難!
「我和亞綺都過得很好,工作也找到了。你現在住哪?方不方便……」
「我先走一步了。」看著他們的款款深情,高明眼神閃過一絲落寞,告誡自己該是夢醒時分。
鍾鈴鈺話沒說完,高明有失禮貌的截斷話,不肯再多停留一秒的轉身就走。
鍾鈴鈺追到門口, 「高明,等一下!高明!」她還不想就這樣讓他走,她怕再沒像今天的機會再遇見。
在曹亞綺和高明分手過後,她便再沒見過他。她曾試著想打電話安慰他,或是找他當面聊聊,但他不是拒接她的電話,就是避不見面。一個禮拜過去,手機那頭傳來的卻是用戶已停用的消息,甚且他更搬了家。
就這樣,高明忽然從她的生命中消失,她完全失去了他的音訊。
他的作法她可以理解,也許他想遺忘那段曾經的戀情,遠離所有讓他觸景傷情的人事物。這是他的選擇,她沒任何置喙的資格。
「小金,還有事嗎?」高明還是在門口停下腳步。
「可不可以……」緊要開頭,講話不自禁地吞吞吐吐,話到後頭完全失了音。
「可以怎樣?」高明等了一下,見鍾鈴鈺沒回應,自顧自地說下去:「麻煩你幫我告訴亞綺一聲,祝她幸福。」他推開門,轉身就要離去。
「高明,等一下!」她不想他傷心的,看著他說出祝亞綺幸福的話,她的內心比他更難受啊!事實不是他想像的那樣,但話一時難以說分明,之前上映在眼前的畫面太刺目,辨不清真真偽偽。
錯過這次,可能再也沒有下次了,說啊!快說啊!鍾鈴鈺心裡是萬馬奔騰,一地黃沙遍野。
她不想再讓他從她生命中消失吧?答案若是肯定的,不要猶豫不決,把積壓心中已久的話說出來!
她深呼吸一口氣。「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可不可以留個電話給我,偶爾找你出去聊聊天、喝喝茶?」
說了!說了!她終於說出口!
「可以啊!」高明拿出紙筆,在紙上寫了一下,遞給鍾鈴鈺。
「嗯!我有空時會打給你的。」她的心裡在狂叫、在狂跳,她不敢相信她真的說了!
「那後會有期,再見!」這次是真的離去。
鍾鈴鈺目送著他的背影,手中的紙握得死緊。這次,她要抓住她的幸福,一定要!
回到座位上,看到眼前的兩個人,她的好心情馬上破壞殆盡。大便臉又從頭降臨。
「你追高明到門口乾嘛?」明擺著嫌她多管閒事。
「那請問兩位,你們剛才又在幹嘛?很甜蜜的一對情侶嘛!看不出來,原來你們已經是那種關係。不早講,好讓我這個電燈泡自動消失!不打擾你們恩愛,我先走一步!」
不理會曹亞綺的問話,鍾鈴鈺自彈自唱,句句細聲細氣,眼瞳縮得窄窄的,一瞬又一瞬地盯著他們,宛如利箭穿心,令人泛起寒顫。
要耍狠大家一起來,誰怕誰!
她拿起包包,發狠地得下最後一句話:「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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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曹亞綺哼著不成曲調的旋律,蹦蹦跳跳地躍進門。
「你回來啦!」鍾鈴鈺一身睡衣,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嗯!」拋出一個笑靨。
「拜託,你別露出那種花癡的笑容好不好?」每次一見那似曾相識的笑容,她就知道,又有一名男子將被俘虜。
「哈!你在吃醋,你、在、吃、醋!」曹亞綺忽然笑了起來,牛頭不對馬嘴的插上一句。
「我吃醋?那請問我又是在吃什麼飛醋啊?」話題未免也轉移的太快。
「笨喔!當然是吃我和塗磊鋒的醋!」斬釘截鐵兼之無庸置疑。
「哈……」換鍾鈴鈺露出無奈的苦笑。「你真的是頭殼秀逗,我告訴你,就算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吃他的醋!」
「騙人,你明明就是在妒嫉他和我共演的那齣戲。不然,你從沒那麼沒風度的轉頭就走人!」她可是有事實證據的。
「我……」鍾鈴鈺真的是詞窮,她不知道該如何才能使曹亞綺偏離航道的腦袋歸位。她總不能說,她一切的失常舉動,全是因為高明吧!
她一直隱藏得很好,掩飾得完美無缺,使得身為死黨的曹亞綺也看穿不了她心底最私藏的秘密。她永遠說不出口的秘密——愛上好朋友的男朋友!
「看!你反駁不出話了,因為事實擺在眼前,你想賴也賴不掉。」喘口氣,曹亞綺繼續說道:「不過你別氣餒,目前塗磊鋒鹿死誰手尚是未知數,我們公平競爭,誰也佔不了便宜。但先說好,不管最後是誰得到塗磊鋒,我們都還是最要好的朋友,而且還要願賭服輸的祝福對方。」
「亞綺,你真的誤會了。我一點,不,是根本,根本就不喜歡塗磊鋒,他對我而言,只是一個楣神!你懂嗎?一個楣神!」再唱下去,連岳飛也要時空錯亂到三國去,這不發難可不行。
「不要不好意思承認,他是個大帥哥,怎會是個楣神呢?」她還是執著於她的執著。
「我真的……」鍾鈴鈺快受不了曹亞綺的固執不通。「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臭著一張臉嗎?又為什麼不肯跟塗磊鋒一起吃晚餐嗎?」
曹亞綺搖了搖腦袋,識相地沒回話。
「因為今天在上班時,塗磊鋒把我叫進辦公室,然後一言不合,我就和他沖了起來,一時氣不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他罵個狗血淋頭。我想,我的飯碗遲早不保。」
「天啊!小金,你怎麼又跟錢老爺過不去?再大的氣也要忍,你不是誓死效忠錢老爺的嗎?」她真的不敢相信,鍾鈴鈺又一次跟錢老爺過不去了。
「我也不想啊!所以說塗磊鋒是一個楣神你就不信,每次一碰上他,我的錢老爺就離我遠去,想留都留不住。」只能大歎三聲無奈。
「你是為了哪件天大的事罵得他狗血淋頭?」
「還不就是有關我和他的流言。」鍾鈴鈺語氣稍稍激動起來。
「流言?怎麼,他終於沉不住氣去質問你是吧?」
「你不知道塗磊鋒有多可惡,說流言對他的風評會影響,竟然要我去澄清!聽到這樣的話,你說氣不氣人?所以,不顧後果的我就把他罵了一頓。」口氣裡滿是義憤填膺。
「可是頂多回絕就好了,你怎麼還罵人家?」
「很簡單,因為他叫塗磊鋒,因為他害我丟了名譽,因為他讓我損失一件套裝,因為他擋到我全勤獎金三千塊的財路。這還不該罵嗎?」
林林總總加起來,他們冤仇結大了!
「算你有理!難怪那時你死都不肯去,一副要你命的模樣;晚餐時你又都悶不吭聲,我還以為你在跟我賭氣,吃他飛醋呢!」
「你少往他臉上貼金,我可是很挑的!」真相,終於大白。
「不說了,折騰一天,我要洗澡上床睡覺去。」將深陷沙發魔掌的身子拉起,曹亞綺對鍾鈴鈺揮揮手,朝房門走去。
獨留客廳的鍾鈴鈺,一想到明天上班可能需面對塗磊鋒,她的歎息再起。想到明天她的錢老爺就要離她遠去,滿肚子的無奈,真真是一言難盡!
接連事件的發生,塗磊鋒老是堵在她和錢老爺中間,足足證明一件事——她和他注定命中犯克!
他是她的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