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主使者是誰?」
尹闕一語道出重點,劫下和親喜慶隊絕不是一般盜賊所做之事,這背後到底有什麼陰謀?
「真聰明呀!尹大人,我當你接下來會說:『就憑你一名女子』這種瞧不起人的話呢!尹大人的見地果然不同於一般人。」官恬恬拍拍手,活絡活絡筋骨,站起來望向前方。「我家主子馬上就到了。」
這背後果然有一極大的陰謀,若是這陰謀不會危害到衛書嫻的安危,他倒是樂觀其成。
倏地,北方傳來雜沓的馬蹄聲,氣勢磅礡,遠遠望見,只見漫天揚起滾滾黃沙,不見其人。
這一行人共有三十人,以身披賈哈(以動物皮毛做成的飾品)的男子為首。
敵人才一靠近,尹闕身後的禁衛軍及女侍皆因聞了迷香而一一倒下!
「幹得好,恬恬。」為首男子稱讚道,隨即大掌一揮,身後的手下呈馬蹄形一字排開,將尹闕包圍其中,道:「五咄陸頡,帶恬恬下去。」
男子左側一名褐髮男子策馬而出,動作俐落的抄起官恬恬躍上馬背,轉身回去。
尹闕靜靜的與為首男子對望,那男子雖面帶著挪揄的笑容,但骨子裡卻透著肅殺之意。而這股殺意,絕對是衝著他們而來。
四周只剩黃沙滾滾的呼嘯聲,須臾,為首男子先沉不住氣開口了「好個尹大人哪!你倒是比我還沉得住氣,真是個鐵錚錚的漢子,相傳你與洛陽鷹揚府的衛子雲皆是近年來的英雄豪傑。看來洛陽雲起龍驤,傳言不假啊!」
尹闕不言不語,氣息維持沉穩,看不出他面對此情況是慌或急,一雙冷淡的眼打量著對方,瞧來人身披滾著錦貂毛的賈哈,且氣勢駭人,莫非……「尹某倒不曉得驚擾了北庭大都的都護大人。」他冷言道:「不知有何事指教?」
阿史那彌放聲大笑,「竟猜曉本王是何許人也,厲害厲害。本王雖對你惺惺相惜,想將你收為麾下,為我效命,但,可惜呀!可惜,你是非死不可!」
「那得看你有無這份能耐了。」
話未歇,尹闕的身子倏地往上一拔,在躍起的同時,拔出腰上的佩劍,氣至丹田,他暴喝出一口長氣,隨即長劍銀光一閃,射出一道道劍氣,雷霆萬鈞的掃同敵軍。
剎那間,對方至少有十人被劍氣所傷而倒下。
尹闕趁勢,幾個倒鷂子翻身,著地時,已落在喜轎前。
早些因壯漢昏迷紛紛倒下,整個喜轎掉落地面,但轎內的衛書嫻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而小呆和她撞個正著,此刻正抱著頭上的包喊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造成這麼大的動盪。
耳邊只聽見狂風呼呼作響。靜?四周靜得太怪異了!
「好疼喔!小姐,這些轎夫是怎麼搞的,要放下轎子前也不知會一聲,真是一群莽夫,我罵他們去。」小呆怒氣騰騰的就要下轎理論。
「別去!在這兒待著。」衛書嫻機警的拉住她。
小呆被神色凝重的衛書嫻給嚇傻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姐,發生了什麼事?」這時,她也感受到那股不尋常之氣。
「別說話,我往外瞧瞧。」
輕輕扯開轎簾漏出一道縫兒,衛書嫻瞇著眼兒往外瞧去──不禁驚呼一聲,卻急忙掩住了口。
轎外一片屍橫遍野的模樣。待她定下心仔細一瞧,這才發現,這一百二十名禁衛軍及吹奏鼓樂的人全沒受傷流血,看樣子是全昏倒了!
再往前望去,只見到約莫三十餘匹高壯的馬兒與突厥人,而尹闕正和為首的男子對峙著,莫非,他們真遇上盜賊了!
奇.跡.真.的.出.現.了!
她不必嫁往東突厥了!衛書嫻當場想雀躍歡呼,卻在下一刻想起盜賊們燒殺擄掠,其殘忍的手段駭人聽聞。
「小姐,到底怎麼了?」眼見小姐臉色陰晴不定,小呆十分擔心,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衛書嫻認為外頭的盜賊肯定是衝著自己而來,八成覬覦皇上賜贈的嫁妝。而眼前,她絕不能連累任何人下賊窟!
眼見地上的鳳冠,她飛快的抄起,往小呆頭上一敲,「對不住了!你還是先睡會兒吧!」
小呆眼冒金星,悶哼一聲便昏了過去。
身陷賊窩也強過嫁給那糟老頭做妻子,至少,她還有逃走的機會!
她正欲掀簾下轎,就見一偉岸身影立在自己眼前,定眼一瞧,「尹闕!」她忘情的喊他的名。
衛書嫻開心地笑咧了嘴,尹闕卻氣急敗壞的嚷道:「回轎裡去!」
什麼?她才不呢!她可不想讓小呆給人砍成十段八段,往後自己得捧著她的骨灰回洛陽去!
下了轎,她小鳥依人般的「躲」在尹闕身後,纖纖玉指指向前方朝他們而來的十餘人。
「他們是誰?盜賊嗎?」她仔細一瞧──不對。「奇怪,方纔我明明瞧見有三十餘匹人馬,怎麼這會兒人數減了一半。喔!我知道,一定是你給了他們一點厲害瞧瞧。哼!小小一群烏合之眾,也想擒住你我。」
高興之餘,衛書嫻淨逞口舌之快,像個氣焰囂張跋扈的官家千金。
尹闕感到頭疼極了!這一路上,衛書嫻專給他找麻煩,如今,在這節骨眼她竟還有心情說笑。
「小姐,這群人不是一般的盜賊,你可要小心點兒。」他神情嚴肅,低聲警告著。
瞬間,十餘人已逼近他們跟前。敵人靠近後,衛書嫻仔細一瞧,對方確實不是一般的盜賊,尤其那為首的男子,一副王者風範,果然不容小覷。
「是什麼人?」
「為首的那名男子正是西突厥可汗之子。」
什麼?衛書嫻給搞糊塗了!目的地既是往東突厥,他們也正在往東突厥的路上,為何半路冒出一個西突厥可汗之子?
「好功夫。」阿史那彌擊掌笑道,但冰冷的眸中沒一絲溫度。「不愧為大唐護守國土鷹揚府的校尉大人,功夫了得!只可惜,本王無法向你討教了。」
他手指一彈,一旁戰士紛紛拉弓上箭。
這人要置他們於死地!衛書嫻一顆心陡降至冰點。天啊!她的愛情還沒有開始便要葬送在這班惡賊手上了!
尹闕悄悄環住她的腰,悄聲道:「小姐,抱緊我,咱們殺出重圍去。」
殺出去?前方有十餘名弓箭手,就算尹闕功夫再好,也難保不會有個什麼損傷!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出乎意料的,因身為女性而令人忽視的衛書嫻,突掏出懷中一物往前扔去──霎時,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煙霧和嗆人的氣味。尹闕見機不可失,躍身,將一人砍下馬背,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挾衛書嫻上馬,往北方奔馳而去!
待濃煙散去,功夫底子較差的感到呼吸急促、腦子渾渾噩噩。沒想到這迷霧彈竟有如此強大功效。
十餘人竟被一個娘兒們給耍了!個個氣憤羞愧的無以復加。
「葉護大人,現在要怎麼做?」一名滿臉落腮鬍的粗壯漢子忿忿地道:「讓屬下立刻追去。」
「不。」
阿史那彌眼中泛著犀利的殺氣,卻一臉駭人的冷靜。「照計劃進行,別讓那老禿賊起了任何疑心。至於他們,你私底下帶一組人追去。記住!我要見到屍體。」
「是。」
「那些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狙殺我們?」
快馬奔馳了兩個時辰,斷定後方無追兵趕來時,衛書嫻這才稍稍喘口氣,放心的問著。
「我不清楚。」尹闕閃避似的回答,不願意衛書嫻知道得太多。如果他猜得沒錯,是阿史那彌想一統東、西突厥,而他和書嫻則成了這陰謀中的犧牲品,或者該說是兩顆棋子!
奔馳了一會兒,衛書嫻發現,天氣愈來愈燥熱了,稍一抬頭,便被灼熱的太陽光給刺得睜不開眼。儘管尹闕用自己的披風將她層層包裹住,但,灼熱的陽光以及呼嘯而來的狂風和黃沙,仍是折騰得她十分不好受。
她下意識的舐著乾燥的唇瓣,不斷告訴自己:她絕不能給尹闕帶來麻煩,她要撐下去。
雖然她體貼的替尹闕設想,但尹闕卻沒忽視心上人的不舒服。
「喝點水吧!否則你會受不了的。」他將隨身的牛皮水袋遞到她懷裡。
接過水袋,衛書嫻搖了一會兒發現,水袋的水剩下不到一半。這麼稀少的水量,他們要如何熬過這酷熱的氣候。
相傳身陷沙漠中,只要一天沒水喝便會死亡……她和尹闕能逃過此劫嗎?
「不!我不渴。」她決定除非渴得受不了,否則她不碰半滴水。
「別逞強了!瞧你的唇都乾裂了。」尹闕不悅的擰起眉頭,「小姐,在這緊要關頭,你合作一點。」
「我不喝!除非……我們一起喝。」衛書嫻忿忿地道。語畢,倔強的抿緊雙唇。
尹闕拿她無可奈何,只得隨她去。
灼熱的溫度令衛書嫻昏昏欲睡,頓覺渾身虛軟無力,只得緊緊的依偎在尹闕的懷裡。
多溫暖的懷抱!如果不是眼前這非比尋常的情況,尹闕不會任由她膩著他,肯定保持著主僕間應有的距離。倘若現在不是在大漠,而是洛陽,該有多好。那情景會美得讓她醉了的。
尹闕心中的衝擊震盪不已!瞧書嫻那惹人心疼的模樣兒,真是讓人不捨!
為免自己心猿意馬,他趕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怎會有那玩意兒?」
「哦!你是說那煙霧彈呀!」衛書嫻笑笑說道:「你還記不記得上一次我和儀儀、纓纓一起偷溜到長安那檔事?」
「你還敢提。」尹闕看著笑靨如花的臉蛋。「那事有這麼好玩嗎?我和郎將差點沒急死。」他和衛子雲沒氣得吐血算是奇跡了。
「真的?你擔心我嗎?我好高興喔!」不理會尹闕不自在的神色,她直言道:「這煙霧彈是我們當時前往洛陽時,二哥偷偷送我們的,之後我就一直帶在身上。
沒想到當時派不上用場的東西,此刻卻陰錯陽差的幫我們逃過了一劫。對了!還有另一個玩意。」她掏出懷中的吹箭。「二哥說這很好用的,改天再跟他多討幾個,以備不時之需。」
以備不時之需!衛書嫻瘋了,她想成天讓人追殺嗎?尹闕搖頭,感到極為無奈。
「不過啊!好險,雖然儀儀遇到了小小的危險,但總算逢凶化吉,安全的回來了,否則啊!難保大哥不會扒了我一層皮。」她偏頭一想,道:「奇怪了!我怎麼想還是想不透,大哥有哪點好?儀儀居然就這麼嫁了,先前她還直嚷著不嫁的。」
要是少奶奶不嫁,那就慘囉!郎將一定會跑去跳長江。尹闕很壞心的想著。
「我真要替儀儀默哀了!」衛書嫻受藺少儀「感化」成功,胳臂淨往外彎。
「年紀輕輕,便要挺個大大的肚子去服侍大哥,多累人喲!」
「依我看,是郎將服侍少奶奶才對。」尹闕替衛子雲申冤。事實也確實如此。
「你這是什麼意思嘛!身為儀儀的朋友我不得不替她說話了。你不要看她迷迷糊糊的,平時像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丫頭,她可聰明得很,不信的話,你同她較量,背一段易經來聽聽,如何?」
開什麼玩笑!尹闕現雖貴為欽差大臣,但他乃一介莽夫,斗大的字識不來十個。要他和師神的女兒比文,無疑是自找麻煩。
唉!瞧他一臉惱怒的模樣,衛書嫻便知整到他了,遂忍不住偷偷笑著。
「我看,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同少奶奶一般愛戲弄人。尹闕暗自嘀咕道。
「你在罵我!」
「沒有。」尹闕簡潔俐落的回答。
「哼!我看你和大哥真是物以類聚,一丘之貂。」
「什麼意思?」
「明的,疼我們、體貼我們;暗的,在心底早把我們罵得臭頭了。」衛書嫻嗤哼道。
這不是無地放矢嗎?
「我們沒有。」尹闕真想大呼冤枉。
衛書嫻轉念一想,此刻的尹闕跟在府裡頭差很多呢!以往那個不苟言笑的尹闕,一到這大漠世界,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呢!
就拿語氣來說吧!多了那麼一點點不耐。而這些微的差異,只怕他本人也未察覺呢!
想到這,衛書嫻愉快的笑了起來。「啊!好快樂喔!」淨是滿足與欣喜的口
氣。
「快樂?」尹闕雖與衛書嫻在談話,但整個人可是繃得緊緊的,為任何突發狀況備戰。
他不明白,在隨時都會被人追殺的情況下,她為何還會很快樂。
「你知道我為什麼快樂嗎?」衛書嫻仰起臉蛋,笑瞇瞇的望見他錯愕的表情。
「因為你變了。」她信誓旦旦的指著他的臉。
尹闕直覺的皺起眉。「我沒變。」隨即又道:「我哪兒變了?」
「嗯!」衛書嫻咬著食指,認真的思考著,「對了,你本來是一個鐵木頭,鋼硬的不近人情,拒人於三萬里之外遠,現在呢……多了一點點水的滋潤,成了一塊真的木頭,有發芽的跡象,比較……有一些像人了。」她笑得很得意,十分滿意自己的解釋。
鬼扯!他何時不像人來著?尹闕聽了之後,額頭青筋浮起,惱得想揍人。
「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衛書嫻此刻仍努力的想惹惱他。
「沒有。」尹闕索性閉上眼不搭理她,專心聆聽四周的動靜。
這根本是逃避嘛!
「聽說內功深厚的人可以聽見幾里外的腳步聲。你呢?可以聽見多遠的聲音?
地底下有什麼東西?有奇怪的動物嗎?」他愈不理她,她愈要惹惱他。衛書嫻努力的扯著他的衣襟,「你回答我嘛!你不理我是不是覺得我很無聊,不想理我?臭尹闕,你給我睜開眼睛。喂!你不睜開的話,我……我就跳下馬背喔!你不要不相信,我數一二三就跳下去喔!一、二──」
「別數了!我認輸了。」尹闕只得認命的睜開眼。陪著她長大,他會不明白衛書嫻的烈性子嗎?
果不其然,一睜開眼,他就看見她已經在尋找「降落地點」。也幸好他睜開眼了,否則,衛書嫻此刻已滾在地上吃沙子了。
他無奈的一掌圈住她的腰,以防她又嚷著要「跳下去」來威脅他。
「別玩了,好嗎?你忘了我們現在身處險境嗎?」他無奈的提醒她。
意外的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熱,衛書嫻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垂下螓首,數著自己心跳的聲音。「咚,咚,咚!」心跳聲好大啊!他不會聽見吧?衛書嫻偷瞄了他一眼。
「是……是嗎?那班盜賊的追兵沒來,我以為……我們逃脫了。」
是的!依目前的情勢看來,他們暫時是沒有危險了。也許是滾滾沙塵淹去了馬蹄的足跡,讓敵方沒了追擊的方向。但他相信,此刻的寧靜只是暫時的,那批人鐵定不會如此輕易的放過他們。
所以,他必須掌握時間,盡快離開此地才對。
突然,週遭氛圍起了詭譎變化,衛書嫻心跳如擂鼓,她試著控制;尹闕試著壓抑翻騰的情感,但戰慄的感覺如雷殛般遊走全身。
太危險了!他必須立刻制止。
他試著收回手臂,卻在心底交戰那一刻,瞥見衛書嫻羞紅的臉蛋、嫣紅的朱唇欲語還羞似的,這柔美動人的神態像鐘響般的敲進他心坎裡,令他直想一嘗那朱唇的滋味……他在即將失去理智之前收緊手臂,將那柔軟的身子擁入自己懷中。
心底的激盪幾乎使他發顫。他緊緊的擁著她,把想吻她的慾念化成了煎熬,侵蝕著自己的心!
大漠中的酷暑有增無減,炙熱的太陽搾乾了他們身上每一滴水分!
在無邊際的大漠行走至下午,不僅馬兒累了,就連衛書嫻也熱得快暈厥過去。
尹闕身為鷹揚府將領,長年在酷熱的炙陽下操練士兵,但這兒的熱度比洛陽強上不只一倍,他自認還忍受得了。但唯一令他掛心的,便是身出名門,自小不曾受過半點苦的衛書嫻了。
如此的炙熱,她要如何撐得下去?
衛書嫻此刻意識朦朧,身子軟若無骨的倚在他懷中。
尹闕扭開水袋,湊近進她唇邊道:「醒醒,喝點水。」
衛書嫻懶懶的睜開眼,直覺的搖頭,遂又閉上眼。
「快點醒來,再不喝水,你會死的。」
他搖著她,她依然無動於衷。他歎口氣,彷彿聽見衛書嫻倔強的扭過頭嚷著:我才不要。你不喝,我也不喝。
尹闕望著她漲紅的臉蛋和乾澀的雙唇,現在的情況,容得了他堅守主僕的身份嗎?
仰起頭,他將水含在口中,緩緩的低下頭,將水注入她微啟的唇。
一次、兩次,直到第三次,衛書嫻像是生理本能反應以的,伸出舌頭,尋著水源,她黏上尹闕的雙唇,進而密合著吸吮他口中的水。
靈魂彷若飄蕩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尹闕倏地忘記了一切,忘我的吻上那讓他戀棧十年的紅唇……衛書嫻醒過來,恢復意識是因為感覺到徹骨的寒冷。
一睜開眼,她就看見四週一片黑壓壓的暮色,濃稠的黑吞噬了她。頓時,她感到無比恐懼。
這是哪裡?尹闕呢?
她害怕的掙扎著要坐起,耳畔卻傳來聲響──「你醒來了。」
是尹闕!雖然在黑夜中,但月亮的餘光、適應了黑暗的瞳眸讓她看清了坐在一旁──尹闕一臉欣慰的神色。
「你在這。剛剛一醒來……我還以為……啊!我真是笨。」她放心的笑著。
「對了,這是哪裡?」
一陣風襲來,冷得她直打哆嗦。
尹闕撿起掉落地上的披風,體貼的再為她披上。「我們的運氣很好,在天黑之前找到這一處小洲,否則我們早熱死了。沙漠地帶白天炎熱,晚上則會冷死人,快把這披好,免得凍著了。」
當衛書嫻緊緊扯住披風後這才發現──「你把你的衣服給我富被子蓋!你瘋了嗎?你會生病凍著的。」
「不會!你快歇著吧!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必須趕路了,你得養足精神才可以。」尹闕立刻打坐,提功運氣調息自己的體溫,這一點冷還要不了他的命。
不冷嗎?只怕他是在逞強罷了!
狂風吹起的風沙就像一支支細微的針般,扎得她的臉好疼。這種忽冷忽熱的氣候,著實教人受不了。
衛書嫻咬咬牙,在這非常時期,根本無暇顧及男女授受不親。她當下決定,悄悄的起身依偎到尹闕身旁。
尹闕猛地睜開眼,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小姐……你……」
趁他亂了方寸時,衛書嫻偎入他的懷裡,用披風將兩人緊緊圈住。
「我好冷,我們兩人靠在……一塊兒好不好?這樣子比較暖和些。」她低語道,羞赧的垂下螓首。
「我……」尹闕頓時猶豫不決,天人交戰,下午偷得的那一抹香甜,至今仍在他腦中激盪不散。
透著衣裳,他可以感受到那誘人的柔軟曲線,像烙鐵似的烙印在他心坎上,對他而言,這是多大的誘惑!
他的身子實在繃得太緊了,像蓄勢待發的弓弦一般。衛書嫻知道,只要他沒法子控制自己的感情時,第一步就是立刻把她推得遠遠的。
所以,她以更快的速度抱住了他,雖然這個大膽的行為令她自己臉紅心跳、呼吸急促,但她在心底告誡自己:絕不讓尹闕再把自己推開了。
尹闕幾乎是窒息了,前一刻他的想法就如衛書嫻預測的那般,而這一刻,他整個人僵著了!他舉起的手就這麼擱在她肩上,像被火燙著了般,擱著不是,放下也不是。
從他懷中傳來衛書嫻柔軟的語調,「你……還要保護我回洛陽見我爹娘,對不對?所以……我們要互相依靠,一個也不能倒下。」
「小姐……」尹闕不知該如何是好。
「別再叫我小姐了,更不准叫什麼公主的,如果我們逃不回去,只能一起死在這兒,化做兩堆白骨罷了。」衛書嫻哭嚷著,聲音哽咽。
她哭了!這下尹闕慌了。
「小……」他適時的改口道:「別哭了,別哭了……好嗎?」
他從沒見過倔強的衛書嫻掉淚,所以此刻,他的心全揪在一塊兒了。
「是你惹我哭的。」衛書嫻嚷著。不禁心裡罵道:你這個超級大木頭,大笨蛋一個,我都已經不知廉恥自動投懷送抱了,你就不會摟著我、哄我嗎?
「好!我要怎麼做你才會不哭呢?」他此刻已全亂了方寸。
衛書嫻賭氣不語。
該如何呢?非逼得他正視自己的情感嗎?
「好吧!」尹闕鐵了心,收緊雙臂,將她擁入懷中,感受心中的悸動。他將臉貼在她柔軟芳香的秀髮上,無奈的歎息道:「你非要逼我走投無路是不是?你別哭了好嗎?你一直哭讓我覺得難受極了。」
就是這樣,她一直希望的就是以情人、女人的身份投入他懷中。
「尹闕。」她低泣道:「我不准你再放開我,我不准你再放開我!」她更加緊緊的擁住他,一刻也不肯放鬆。
尹闕笑了。這是他十年來笑得最滿足的一刻。夠了!他隱藏了那麼久,如果這段感情注定強烈得令他控制不了,那麼,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終究理智戰勝不了情感,他輸了!
「我不會放開你的。」他用臉磨蹭著她的秀髮。
衛書嫻覺得癢,因為他下巴的胡碴紮著她的額頭。不過,她覺得快樂極了。
「不許你騙我。」她聲如蚊吶。
「你瞧瞧。」
「瞧什麼?」
「抬起頭來看,好漂亮。」
雖覺得不好意思,但衛書嫻仍依言溫順的抬起臉蛋,望向黑暗的穹蒼,霎時,她低嚷著。「好漂亮。」
天空中佈滿星斗,像上萬顆寶石般發出耀眼迷人的光輝。
「真美!沒想到大漠的夜景如此迷人。」她讚歎著。
「想許願嗎?」尹闕話中有淡淡促狹之意。
「許願?」衛書嫻東張西望,稍後,嘟嘴嚷道:「可是……沒有流星哪!」
「逗你的。」尹闕噗哧一笑。
「喝!你欺負人哪!」衛書嫻佯裝生氣,道:「我不管,你負責去找一顆流星出來。」
「你刁難我?」
衛書嫻扁扁嘴。「是又如何?」
倏地,尹闕的臉當面罩了下來,衛書嫻頓時心跳亂了,直覺尹闕就要吻她,下意識的立刻閉上眼。
親吻是什麼滋味呢?
未料,尹闕的唇落在她冰冷的額上。
「快睡吧!」
衛書嫻耳邊傳來他肆虐的笑聲。就像當頭被人潑了一桶冷水般,令衛書嫻又惱又怒。
「你──」她惱得說不出話來。
「你在生氣嗎?」
哼!明知故問。她索性撇開臉不搭理他。
「傻瓜。」
突然,一股力量將她壓至地上,衛書嫻還來不及反應,尹闕火熱的唇便覆上她的,而衛書嫻在錯愕之餘才想起這就叫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