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店依舊冷清,除了傅炎等三人,就只有店家和店小二了。
「貝勒爺,聽說你要上雪茵山是嗎?」
店家親自送上上等的烏龍茶和精緻的茶點,而店小二則被這個消息嚇得躲在廚房裡孵蛋。
「唉!」傅炎笑得有些蕪可奈何。「這雪茵山是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嗎?否則怎麼會讓村民如此的害怕?」
「不瞞貝勒爺。」店家有些遲疑的望著四周,嚥了一口口水,壓低聲音道:「當年妖女那華被燒死那一天,從山上傳來非常哀淒的歌聲,聽說當年被迷惑的福伯是外地人,專門伺候那華的,自從那華死後就瘋了,腦子也不清楚了。」
「哦!」原來福伯和那華有關連呀!
「從此以後,每年到了九月十二號一定會下大雪,據說是那華的冤魂作祟,有人說她被燒成灰燼了;有人說她躲在深山裡,等待復仇的那一天。可是有人不信,偏要上山去找,結果那些人不是斷了腿就是啞了,唉……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敢上雪茵山了。」店家說著說著,搖了搖頭。
「我的媽呀!」小六子渾身打了一陣哆嗦。「主子啊!這雪茵山……這麼可怕,有妖女的冤魂哩!我看——咱們還是別上去了吧!」
「小六子,別插嘴。」傅炎對此事好奇不已,繼續追問道:「茶店在這兒經營多久了?」
「那可久啦!這家茶店打從我爺爺起到我這一代,少說也有六十年了。」
「哦!那店家可曾見過傳說中的妖女那華?」
「見過,我年輕時曾經偷偷瞄過一眼。」說到這,店家雙眼綻出迷戀的神采,「真美!那華的面貌不是一個美字可以形容的。她的眼睛很漂亮,看著人的時候就像有星星在裡頭似的;那一頭烏溜溜的長髮像黑緞似的又柔又亮,皮膚白裡透紅。聽說她很會唱歌,歌聲如黃鶯出谷般美妙。」
「誰?」
茶店外倏地傳來鏘鏗聲,原本聚精會神的眾人往外望去,居然是福伯拿著鍋碗在地上敲打著,發出擾人的聲響。
「你這個瘋子!」小六子捂著耳朵大罵,「我家主子昨天好心救了你,你不告而別也就算了,今天居然還來鬧事,看我不打死你才怪!」
沉不住氣的小六子拔腿追了出去,福伯看了大吼,將手上的束西一扔,竟往茶店裡跑,嘴裹不斷嚷著:「快逃呀!那華小姐,壞人來啦!壞人來啦……」
傅炎心中一凜,回想起福伯的瘋言瘋語,總覺得他語帶玄機、話中有話。
「什麼壞人?你這個瘋子,一天到晚胡言胡語的,給我站住!」小六子追得氣喘吁吁的,抓起茶店外的掃帚又追了進來。
「救命呀!有壞人呀!」
福怕連忙躲在傳炎背後,尋求庇護。
「你不要以為拿我家主子當靠山,我小六子就會饒了你,給我出來。」小六子將掃帚舉得高高的,惡形惡狀的叫罵著。
「小六子,把掃帚放回去,別欺負老人家。」傅炎感覺到躲在他身後的福伯渾身發抖著。
「貝勒爺,是他——」
「放下。」傅炎一記厲喝,小六子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下掃帚,嘴裡還在咕噥著。
傅炎搖頭歎氣,這才轉過身去,安慰道:「福伯,小六子年紀輕不懂事,你老人家——」
他正欲牽起福伯的手,卻見福伯深沉的灰瞳中精光一閃,就在那一瞬間,一股內力由福伯的掌心傳到他體內,再迅速彈回,說時遲那時快,福伯的身子已飛彈了出去——
「啊!主子,你怎麼將那瘋子摔出去了?」
傅炎根本來不及弄清楚狀況,只能瞪大眼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心。
「哇!摔得好、摔得好。」小六子拍手大叫。
「閉嘴。」
傅炎低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一股內力……這福伯究竟是……
「福伯。」
他走向倒在地上的福伯,沒想到福伯卻從地上彈跳起來,害怕的大喊:「啊——壞人來了,壞人來了,不要殺我。」然後轉身就跑。
「慢著,別走。」
傅炎決定要查清楚,於是追了出去。
「等等,貝勒爺,別將我們兩個丟下啊!」
「夠了,你們兩個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來。」傅炎回頭吩咐著,巴圖和小六子只能聽話的點點頭。
???
這福伯究竟是何許人物?看似瘋瘋癲癲的舉止,卻時常語帶玄機,甚至有內力?
傅炎自恃自小習武,武功底子好,照理說應該可以很輕易的追上福伯,但是,他一連追了一個時辰,都追到雪茵山了,卻仍然碰不到福伯的身子半分!
更教他氣惱的是,每當他以為就要抓到福伯的那一瞬間,福伯不是尖聲大叫壞人來了,就是笑嘻嘻的跳開,邊拍手大叫:「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傅炎每每看到落空的手掌—總是感到扼腕不已,現在他十分肯定一件事——福伯並不是瘋子,而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是福伯刻意的將他引來山上。
不知不覺中,傅炎已追至深山中,在這秋涼氣候,他渾身是汗,定睛一看,四周是一大片竹林,風一吹,便發出咻咻的聲響,而福伯早已失去了蹤影。
傅炎大駭。
就在此時,後方有輕微的聲響,他連忙日過頭去,一抹青翠的儷影立時映入他的眼簾。
那是一名如出水芙蓉般的絕塵少女,鳥黑的長髮隨風揚起,柔軟的像發亮的黑緞,美麗的大眼中盛著幾許哀愁,波光盈盈,讓人看了十分不捨。
好——美,美得教人屏息。
那華。這是傅炎腦海裡立刻浮現的兩個字。
莫非她就是村民口中的妖女那華?那……站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一縷含恨的幽魂,還是等待復仇的妖女?
「你……」
傅炎發現自己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一顆心微微的揪緊。
少女微微一笑,手上抱著一隻松鼠,蓮步輕移的朝他走來。
「你是……」
那華嗎?他迷惑了,十八年前的那華不應還保有少女般純稚的容顏,她……真是妖女?
少女歪著頭,朝他頑皮的一笑,倏地,她瞪大靈燦燦的眸子直視他身後,菱形小嘴輕啟,喊著:「阿哀,不要……」
接著,傅炎感覺到頸後一陣刺疼,僅僅一眨眼的工夫,他整個人便直挺挺的往地面倒去。
少女的臉龐逐漸模糊,聲音迴盪著……
???
傅炎感覺全身發酸,眼皮十分沉重,一睜開眼卻看到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在自己眼前放大,兩人靠近的程度足以讓他清楚的嗅到她身上的芳香,她那張微啟的小嘴看來誘人無比。
少女原本站得遠遠的,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他,接著美麗的小臉蛋湊了過來,飽滿的唇瓣輕輕刷過他的鼻尖。
「啊!」傅炎低叫了一聲。
「阿哀又騙我,沒有銅臭味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少女看來純真可人,一點也沒有妖魅的氣息,莫非她並不是傳說中的妖女那華?
傅炎正想詢問清楚,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他仔細一瞧,發現自己置身竹林裡,雙手和雙腿全被綁住了,原來這就是讓他全身酸疼的原因,他不禁勃然大怒。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綁住我?快放開我!」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想他堂堂一個炎貝勒,居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給五花大綁,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笑死人?
「喝,好凶啊!」少女一個箭步跳離兩步遠。「你突然跑到我家來,我怎麼知道你是誰呀?萬一你是壞人怎麼辦?我當然得綁著你」
好個伶牙利齒,與初見面時那副我見猶憐的柔弱姿態有如天壤之別。
「什麼你家?我何時闖進你家了?」少女身後的確有一個竹屋,但他可沒去過。
「這兒就是我家!」
「哪兒?」
「整座雪茵山哪!!」少女甜甜的嬌笑中有一絲嬌蠻。
「胡扯。」傅炎皺起了眉。莫非這少女不正常?
「哼!敢說我胡扯。」少女柳眉倒豎,生起氣來依舊美得動人。
她彎下身去抱起在她腳邊打轉的松鼠,走向傅炎,瞪著他,「哼!松果,這北京來的傢伙太過分了,應該要懲罰他。」她把松鼠抓到他面前,下令道:「咬他。」
什麼?!
傳炎大吃一驚,瞪大了眼與松鼠對峙,而被稱為松果的松鼠居然聽話的張大了嘴——
「住手。」傅炎連忙轉過頭閃避,「快把你手上那隻鬼玩意兒拿走。」
「鬼玩意兒?」
少女一隻手捂著嘴咯咯笑著,「松果,好好玩呢!瞧,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會怕松鼠。松果,咬大力一點。」
說著,她又把松鼠抓到傅炎的鼻子前,傅炎這下子根本顧不得面子問題,急忙閃躲著。
「住手,你不要玩得太過分了!」
「哈、哈……好玩、好玩。」少女嬌笑著。
「住手,你再玩下去我可要生氣了。」傅炎怒斥道。
「你生氣呀!別躲呀……」
「你——你這個小瘋婆子,快住手。」什麼出水芙蓉、什麼我見猶憐嘛!這少女根本就是一個小惡魔、小瘋子。
「喝,還罵人哩!松果,咬他的鼻子,大力一點。」
少女玩上癮了,她整個人撲上博炎的身子,讓他沒辦法閃躲,並將松鼠對準傅炎驚駭的俊臉,眼見松鼠張大了嘴就要咬下去——
「娃兒。」
千鈞一髮之際,這一聲清冷的低喚救了傅炎,少女手一鬆,松鼠立刻躍到地面,少女也飛奔而去——
「阿哀,你回來啦!」
好不容易得救,傅炎終於鬆了一口氣。
少女口中喚的阿哀,身材十分高窕修長,長髮覆面,渾身帶著冷冽的氣息,讓人一時之間分不清她是男是女。
「春姨下山採買雜貨去了,我買了晚飯回來。你餓了吧?」阿哀說起話來仍十分冷淡,但口吻裡淨是關懷。
「阿哀,你最好、最疼我了。」
叫娃兒的少女抱著阿哀又叫又跳,她一手拎過阿哀手上的一袋熱呼呼的包子,接著一蹦一跳的來到傅炎身邊的大石頭坐下,取出一個香味四溢的肉包子,咬了一大口。
「啊!好香,好好吃喔!」娃兒滿足的說,還故意睨了傳炎一眼。
腹中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傅炎抬頭看看天色,發現天色漸暗,這才察覺到一件事——「我昏迷了多久?」老天,這下子小六子和巴圖不擔心死才怪。
但沒人理他,娃兒只顧著和阿哀說話。
「阿哀,有一隻青蛙在旁邊一直呱呱叫,吵得我都快煩死了。」
阿哀蹲下,順手拿來一個包子,撥成兩半。
「這傢伙醒來多久了?」阿哀問。
「嗯……快一個時辰了吧?啊!不公平,你那個包子裡香菇多,你那個給我。」
「啖,給你,我吃另一個。」阿哀將手上的包子遞給娃兒。
「呵!阿哀最好了,唔……你手上那個好像比較好吃。」娃兒又說。
「不是都一樣嗎?」
「不一樣,你看,你手裡的包子比較多餡。」
「娃兒……」阿哀無奈的低嚷。
被忽略在一旁的傅炎快要氣得腦溢血了,這兩個人居然在他面前大吃特吃起來,也不分給他一點,想他堂堂一個貝勒爺,從小到大從未受到如此卑劣的對待。
真是太過分了!
娃兒滿足的拍一拍吃飽的肚子,這才注意到傅炎,她笑咪咪的拿起吃剩的半個包子,湊到傅炎鼻前。
「好香、好好吃的包子喔!乖,跟娃兒姐姐說聲對不起,就有東西吃!」
是可忍、孰不可忍。看到她那張小惡魔的笑臉,他就有一股衝動想要揍她屁股。
「來,說聲對不起呀!」
當娃兒將那張美若天仙的芙蓉臉蛋湊近傅炎時,傅炎想也不想的便張嘴咬住她的小嘴。
那是懲罰性的,所以,他只咬了一會兒便放開了。
但這一瞬間已經足夠嚇壞娃兒了,她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唇瓣還留有一絲刺痛感,那都是他造成的。
「你這個登徒子,竟敢輕薄娃兒!」阿哀斥喝一聲。
「啊……」
阿哀的怒斥和娃兒嬌羞的低嚷幾乎是同時響起的。
阿哀憤怒的衝到傅炎面前斥責著,而娃兒則是快速倒退了兩、三步,背過身去。
娃兒雙手摀住紅得發燙的小臉蛋,一顆心跳得猛烈,幾乎要蹦出胸口。
「哈,輕薄?」傅炎冷哼道:「誰會對這種前胸貼後背、發育不良的黃毛小丫頭感興趣?我只是在教訓她,要她閉嘴罷了。」
「你——」
娃兒氣得說不出話來,聲音微微沙啞,喉頭像有一塊發燙的石頭堵著。她覺得好難過,又好生氣……
她那可憐的模樣讓傅炎看得心頭泛酸,有些不捨。
「王八蛋。」阿哀一巴掌重重的揮上傅炎的臉頰,「我要你向娃兒道歉。」
那一巴掌力道十足,但傅炎連哼都沒哼,他吐掉嘴一暴那口血,冷然道:「道歉?需要嗎?我只是一時氣極才這麼做的,沒什麼好在意的。」
一時氣極?他在用牙齒咬過一個姑娘家的唇後,居然用這麼無情的話語來撇得一乾二淨的?
惡劣、過分、王八蛋!
娃兒深深的覺得受傷了,他的話像一把犀利的刀,在她心口上劃開一道傷口,很深、很深,還在淌著血……
她瞪著他,胸口因急促喘息而起伏著,她這輩子還不曾這麼討厭一個人。
那雙無辜委屈的大眼瞧得他心慌,傅炎緩緩的撇過頭去。
「娃兒,我替你出這口氣。」阿哀以冷凝的聲調說:「你看是要割了他的舌頭,還是挖了他的眼睛?」說著,俐落的挑出腰間鋒利的小刀。
不——
雖然這個男人這麼無理又這麼令人討厭,可是,她心底隱隱的又不希望阿哀傷了他……
娃兒抿著唇許久,「我……」她說不出話來,轉身奔進竹屋內。
「娃兒——」
阿哀也急忙追了去。
傅炎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他覺得後悔死了,尤其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飽含委屈的瞅著他時,他的心就像被千刀萬剮般難受。
瞧她那樣子,是要哭了吧?
怎麼回事?他向來不是這麼衝動的呀!怎麼這次會如此的沉不住氣?
???
傅炎被丟在竹林裡凍了一整晚,吹了一整夜的寒風的結果是——他得風寒了。
此時,他感覺有些暈眩,喉嚨有點刺痛。
想起昨天衝動的舉止,憶起娃兒那噙著淚水的眸子,他更加的懊悔了。
一大早,他便看到阿哀在竹屋外煮著香噴噴的肉粥—她不是不搭理傅炎,而是根本當作他不存在,看都不看他一眼。
傅炎如此被忽視,感到很嚴重的挫折感。
「娃兒姑娘……還好吧?」他關切的問道。
阿哀當作沒聽見,捧著一碗煮好的肉粥往屋內走去。
傅炎只得再一次歎息。
屋內傳出娃兒輕脆悅耳的聲音,外加一、兩聲輕微的咳嗽,讓他聽了十分擔心。
她莫非也得了風寒?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不覺已接近晌午,傅炎整個人餓得前胸貼後背,渴得全身都要虛脫了,但是,他的一顆心還是懸在屋內的佳人身上。
竹屋內傳來幽美的音樂和悅耳的嗓音,輕唱著——
自從南浦別,愁見丁香結。
近來情轉深;憶鴛鴦。
幾度將書記煙燕,淚盈襟,
禮月求天,但君知我心。
是她!這聲音的確是娃兒的,她的聲音十分悅耳動聽,輕柔得猶如天籟,他萬萬想不到,一個行為乖張的小惡魔居然彈得一手好琴,還會吟唱詩曲。
真是好琴聲、好歌聲啊!
傅炎不自覺的閉上眼細細聆聽,意外的聽到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會是誰呢?
他正這麼想時,福伯的身影已飛掠過他面前,他驚愕的低喊:「福伯?」
福伯停下腳步回過身看他,吃驚的瞪大眼。
竹屋內的琴聲驟然停止,阿哀扶著娃兒走了出來。
「福伯,情形怎麼樣了?」阿哀問。
「情形怎麼樣?」福伯看看阿哀、再看看傅炎,大喊:「老天,你怎麼把貝勒爺給五花大綁了?」
阿哀仍是冷哼一聲,「好色的登徒子,我沒閹了他算他走運了。」
「貝勒爺?」娃兒原本不說不笑的神情有了一絲錯愕,「福伯,他就是你提到的,可以幫助我們的人?」
「是啊、是啊!你們兩個怎麼……這麼莽撞又糊塗呢?」
福伯倉皇的解開傅炎手腳上的繩索,嘴裡忙著道歉:「真是對不起呀!炎貝勒。娃兒天性單純不懂事,而阿哀又……你別見怪,別和這兩個孩子計較。」
傅炎輕輕抿嘴一笑,揉著發疼的手腕。
「其正教我詫異的是你呢!福伯,原來你並不是個瘋子,而且武功底子還不弱呢!」
「這……」福伯尷尬的笑著,「炎貝勒請見諒,小老兒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原因?」傅炎的視線輕掃過娃兒臉上,笑道:「想必和娃兒剛才所說的事有關連羅?」
這個大色狼居然還敢盯著她瞧,真是不要臉!
一想起昨天那件「不經意」的事,娃兒頓時雙頰緋紅,氣得鼓起腮幫子,嘟起櫻桃小嘴,輕哼一聲撇過頭去。
傅炎瞧見了,不禁啞然失笑。
「請炎貝勒進屋裡坐,讓小老兒慢慢道來。」福伯恭敬的道。
「好。」
福伯熱絡的招呼傅炎進屋內坐下,並吩咐阿哀送早點進來,阿哀心不甘情不願的捧來一碗肉粥和兩碟醬菜,重重的放在傅炎面前。
「山中野味,沒什麼好招待的,請高貴的『炎貝勒』將就一點。」阿哀的口氣是不屑的。
傅炎嘗了一口,「好香的肉粥啊!是用什麼肉燉的?」
阿哀不回答,坐在一旁的娃兒掩嘴噗哧一笑——
「老鼠肉。」
「噗——」傅炎臉色大變,嘴裡的粥全吐到地上去。
「哈、哈!你被騙了。」娃兒指著傅炎大笑。「那是兔肉,笨蛋。」
「哈……」傅炎苦笑著,胸口隱隱冒著一把怒火,衝動的想將她的嘴巴給封起來。
「娃兒。」
福伯厲喝,一張臉鐵青得嚇人。
「呃!」娃兒連忙用雙手摀住嘴,雙眼瞅著福伯,裝出一副無辜、委屈的可憐樣。
「福爺,您生娃兒的氣嗎?」說著,泛著水氣的大眼眨呀眨的,彷彿隨時會掉下一大缸淚來。
福伯當場心軟了。
「福爺當然不可能生娃兒的氣,只是,你娘的事我們還得仰仗炎貝勒的幫忙,我只是希望你乖巧一點,知道嗎?」福伯好言好語的說。
「福爺,娃兒會聽話的。」
娃兒抱著福伯撒嬌著,待福伯笑呵呵的撫著她的長髮時,她又悄悄地轉過頭,食指拉下下眼瞼,吐出粉色的舌頭,對傅炎做了一個鬼臉。
傅炎沒空和娃兒計較,正色問道:「福伯,咱們還是回到主題吧!只要是我能幫忙的,我一定兩肋插刀、義不容辭。」
喝!好大的口氣。娃兒暗自低咕。
「好。」福伯斷然道,口氣裡有壯士斷腕的氣魄,「已經十八年了,這十八年來我裝瘋賣傻為的除了娃兒,就是等待像炎貝勒這般有俠義心腸的人來為小姐洗刷冤屈。」
「此話怎講?」
「這故事好長、好長……」
「傅炎洗耳恭聽。」
「當年滿人入侵中原,皇帝昏庸無能,文武百官貪生怕死,只有一大學士未涵上書力諫皇上,卻落了個削去官位返回家鄉的下場。未大學士膝下有一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長得是閉月羞花,可是,就在這姑娘十九歲那年,巧遇大清的九王爺,兩人一見傾心,私定終身。
「但礙於這姑娘漢人的身份,九王爺無法立刻帶她進宮,但九王爺允諾,有朝一日一定派花轎前來迎娶。這姑娘整整等了一年,並生下一名女嬰,終於,九王爺的手下來了。」
「來迎娶她?」傅炎聽得入迷。
「不,來的是九王爺的元配夫人,她帶了一箱珠寶要姑娘立刻離開,姑娘不依,又是哭著哀求又是下跪磕頭,那夫人氣得拂袖離去,可怕的事情就發生了……鎮上流傳著這姑娘是妖女,會殺害嬰孩、勾引魂魄,盲從又愚蠢的居民居然相信了,拿著火把揚言要燒了妖女,而一場火就這樣燒掉了一切。」
「她是——」傅炎大愕。
「當時,我手裡抱著剛出生的女嬰,拉著小姐要逃。可小姐卻瘋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又哭又笑的,還不停的唱著歌。」
「那名嬰兒呢?」
福伯慈藹的一笑,摸著娃兒的頭,「小姐堅持不給女嬰取名,說要等九王爺來時再取,只給女嬰一個乳名——娃兒。」
「福爺。」娃兒甜甜的喚了一聲,眼眶開始發紅。
莫非……
事情真相如此駭人?
「難道你家小姐就是——」
「是的,鎮民口中的妖女那華就是我家小姐。」福伯咚一聲跪下,重重的往地上磕頭——
「草民懇求炎貝勒作主,我家小姐死得冤枉,含冤莫白了十八年,死了都不得安息,請炎貝勒替我家小姐洗刷冤屈,還她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