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皓皓,將這位於山腳下的小鎮覆蓋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我說我的好主子喲!這雪下不停的,咱們在這鎮上歇一會兒吧!」小六子追在後頭喊著,「你別再走了,小六子的腿快凍僵了。」
「你這小子!」
一記大掌不期然的撞向小六子瘦弱的背,讓他差點跌到雪地裡吃得滿口雪,待他哇哇大叫穩定身子後,一回頭卻看到元兇正哈哈大笑——
「巴圖,你——」
個性莽撞憨直的巴圖用鼻孔哼了一口氣——
「咱們主子都沒說話了,你喳呼個什麼勁啊?怕冷?男子漢大丈夫受點風寒算得了什麼?早知道你這麼沒用,我就請主子把你留在王府裡做勞役,省得帶著你這個累贅。」
「巴圖,你、你——」
小六子瞪大眼,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什麼呀?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巴圖一記厲眼掃來,嚇得小六子連忙找救兵——
「我的好主子喲!你也說句話嘛!」
站在前頭,身穿白色雪貂大衣的順長男子輕扯了一下嘴角——
「巴圖說得沒錯,早知道你這麼不濟,把你留在府裡伺候老爺便是了!」
「好主子……」小六子頓時哭喪著一張臉。
「不過……」傅炎有意逗小六子,故意頓了頓,好笑的看著他悲苦的臉。
「不過?不過什麼?」小六子可緊張死了,他這一生最崇拜的就是主子,可不希望被主子趕回北京去。
「不過——」傅炎抿嘴一笑。「帶你出來鍛練鍛練也好,再說……我也讓你伺候慣了。」
「哈哈!巴圖,」小六子可神氣了,用鼻孔對巴圖噴氣。「你聽主子是怎麼說的?主子少不了我啊!」
「哼!那是咱們主子心腸好,不忍心說實話傷害你幼小的心靈。」巴圖反譏道。
「你、你、你——」
「我怎麼樣?」
「夠了,你們這兩個。」
傅炎一把拎開小六子,阻止兩人繼續鬥嘴,斥責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拌嘴?要是不想凍死在這山下就快點走吧!」
「是。」小六子和巴圖異口同聲道。
「小六子,接下來我們該到哪個地方去?」傅炎問。
「哦——就在前方一公里處的雪茵鎮,這裡窮鄉僻壤的,就只有那兒能落腳了。」
傅炎點點頭,隨即感覺到背後有一道冷冷的視線直射向他,他立刻機敏的回過頭去,大吼——
「誰?」
白茫茫的雪地中似乎有什麼物體在移動著。
「別走。」
他疾步追了上去,可眼前除了飄落的雪花覆蓋大地之外,什麼都沒有。
他覺得迷惘,心中莫名的有一份悵然。
「什、什麼東西?」
「有人埋伏嗎?」
巴圖和小六子也跟上來,緊張的四處張望著。
「沒……」傅炎的口氣裡有一絲淡然,「也許是我眼花了。」可是,那種感覺是那麼真實而強烈,在那一瞬間,他感應到有一道視線……好奇的、恐懼的、帶著一點哀怨……悄悄的凝視著他。
???
到達雪茵鎮時大雪已停,遺留下的是未褪的寒氣,傅炎和小六子、巴圖在鎮上唯一的茶店稍作歇息。
「喂!店家,聽說你們這個地方有妖怪是不是?」三名看似流里流氣的男子大咧咧的坐下,其中一名立刻叫著。
傅炎注意到店家的臉色當場僵硬且發青起來。
「喂!不說話,變啞巴啦?」另一名蓄著落腮鬍的莽漢不高興的拍桌子大叫。
「妖怪?」小六子好奇的四處張望著,「主子,小六子沒聽錯吧?這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有妖怪?!」他的神情是興奮的。
「安靜點。」傅炎悠然的吃著熱騰騰的包子和熱茶,那愜意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他正聚精會神的凝聽著。
後方正在斟茶的店小二害怕得渾身發抖。
事有蹊蹺,看來這民風淳樸的小鎮有些古怪。
「喂!聾子啊?怎麼不回答咧?」
穿著青衫的尖下巴男子,不高興的將杯子摔到地上。
茶店裡的客人一看有人滋事,全都驚慌的爭相往店外跑,只有傅炎這一桌冷靜得彷彿沒看見一般。
「客、客倌,有話好說,別砸杯子嘛!小……店做、做的是小本、生、生意……」說話結結巴巴、長相福態的店家,從櫃檯後方小心翼翼的走出來。
「小本生意?哈、哈、哈!老子偏砸給你看!」尖下巴男子抓起桌上的茶壺、杯子、盤子,一個個往地上摔。
「哎喲!客倌,別、別砸了,別、別砸了——」店家哀求著。
「少爺,痛快,厲害。」落腮鬍男子一拳打在店家的肚子上,店家頓時倒在地上哀嚎。
「太過分了!」
巴圖看不下去了,握緊雙拳正要上前主持公道,卻教傅炎一掌按住——
「別輕舉妄動!」
「貝勒爺!」
傅炎深沉的眸中看不出他的心思為何,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在他嘴邊隱去,他運起真氣,手指一彈,指間的花生殼精準的K中尖下巴男子的後腦勺。
「是誰——」尖下巴男子撫著頭,跳起來叫道:「是哪個王八羔子見不得光,竟敢用石頭偷襲我,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六子捂著嘴巴偷笑,傅炎則佯裝若無其事的繼續喝茶吃束西,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巴圖,好好露一手讓我瞧瞧吧!」
巴圖立刻會意過來。
「好小子,就是你們是不是?」尖下巴男子望了望四周,把目標鎖在傅炎身上,「你這文弱書生竟敢偷襲本公子,看本公子不宰了你才怪,呀——」
尖下巴男子拔起腰際上的短刀直衝過來,卻教巴圖一手擒住手腕,向上一折,他立刻發出殺豬般的哀嚎,「啊——」短刀鏗鏘一聲掉落地上。
傅炎將熱茶往上一灑,熱呼呼的茶這會兒全落在尖下巴男子的臉上,惹來他第二記殺豬般的哀嚎
「啊——燙、燙……你這殺千刀的臭小子。」
「哎呀!真是對不住呀!」
傅炎這才從椅子上站起來,語氣裡淨是挪瑜,「小弟我這手一時發抖起來,茶……才會灑了出去,花生殼才會不經意的掉到你頭上,公子可別生氣呀!」
「放、放開我。」尖下巴男子狼狽的叫著。「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誰呀?要是說出來准嚇得你尿褲子、告爺爺的——啊!
「放肆!」巴圖一使勁,讓尖下巴男子疼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告什麼啊?我沒聽清楚,只聽見你的慘叫聲。」傅炎輕佻的笑著,「我說巴圖啊!你下手輕一點,別忘了你臂力特強,連山豬都可以一把掐死呢!」
尖下巴男子聽了全身寒毛直豎,但仍不怕死的叫道:「你這個娘娘腔的臭書生,有種叫你的手下放手,和本公子一對一……啊——」
他還未喊完,就聽見喀嚓一聲,尖下巴男子的哀嚎聲再度響起,臉色鐵青。
「真吵!」傅炎掏了掏耳,「巴圖,這位公子挺挨不住疼的,想個辦法讓他不要這麼吵。」
「可以,讓我點了他的啞穴,就算再折斷他的另一隻手臂,剁了他兩條腿,諒他也哼不出半句。」
巴圖說著,左手舉成劍指,眼見就要落下,尖下巴男子不禁哀叫:「救命呀!你們這兩個狗奴才,回去我非叫我爹剝了你們的皮不可,哎喲喂呀……疼死我了……」
「少爺。」
落腮鬍男子跟書僮本想齊撲而上,卻叫巴圖喝住——
「誰敢動,我就把他的骨頭全拆了!」
茶店外看熱鬧的人愈聚愈多,店家早已由小六子扶起,蹣跚的走向傅炎,拱手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不過,小店是小本生意,以和求財,請公子高抬貴手。」
傅炎微微頷首,再悠然的喝下一杯茶,「店家真是菩薩心腸。喂!那個叫得跟殺豬一樣的,只要你賠償店家今日的損失,再向店家磕三個響頭,我就饒了你,如何?」
「我呸——」
尖下巴男子吐出一口痰,狼狽的叫著:「你是什麼東西呀?小心我把你們這幾個人送進宮裡當太監,啊——」
「放肆!」
巴圖往他的陘骨一踢,他當場跌跪在地上。
這時,外頭的人群騷動起來,有人喊著:「縣太爺來了。」
「縣太爺怎麼會來了?」
「是呀!有人鬧事,來得不是捕快嗎?」
一會兒,只見年屆四十的縣太爺領著浩浩蕩蕩的人馬擠進小小的茶店內,後頭還備著一頂八人大轎。
「喂!你就是山西縣的縣太爺是不?」尖下巴男子立刻高聲嚷著:「我爹是湖南的府尹,快把這三個人抓起來,本公子重重有賞。」
縣太爺的視線略過尖下巴男子,似在急切的梭巡什麼?
「喂!你聽見了沒?只要我跟我爹說一聲,包管把你調離這個狗不拉屎的偏遠地帶。」尖下巴男子仍然不死心的叫著。
然後,縣太爺雙眼一亮,露出大大的笑容,雙膝往地上咚地一跪,朗聲道:「下官叩見炎貝勒。」
炎……炎貝勒?
「喂!老禿驢,你瞎了眼啦?我是湖南府尹的兒……貝、貝勒爺?」尖下巴男子看著傅炎,頓時恍然大悟,瞪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老天!他居然有限不識泰山,惹到一個不該惹的人物。
「瞧什麼瞧?」小六子一掌打在尖下巴男子的後腦勺上,幸災樂禍地道:「你口中的娘娘腔、臭書生,就是堂堂傅王府的炎貝勒,人稱『玉面修羅炎貝勒』,聽過沒有呀?」
「聽、聽、聽過……」
這下根本用不著巴圖踹,尖下巴男子嚇得屁滾尿流,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貝勒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吧!」
傅炎冷冷的嗤笑一聲。
「不是我狠心,而是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山西縣令,褻瀆朝廷命官該如何判刑?」
「輕則杖責五十大板,重則流放邊疆。」
「哦!那若他又企圖拿刀行刺本官呢?」
「這……罪加一等,秋後處決。」
「好,拖下去吧!」
傅炎輕歎一口氣,狀似無限感慨,實則眸中隱含濃濃的笑意。
「不——不要!貝勒爺,求求你原諒我……爹——」尖下巴男子的呼喊聲愈來愈遠,終至消失不見。
山西縣令笑咪咪的鞠躬作揖——
「貝勒爺,下官在寒舍已備好酒宴,外頭八人大轎候著,請貝勒爺到下官府中一坐。」
「山西縣令,你可真是周到哪!」傅炎凝眉一笑。「如此盛情邀約,我也不好意思不賞臉。小六子、巴圖,我們走吧!」「是!」巴圖和小六子齊聲道。
外頭圍觀的群眾愈來愈多,山西縣令叫手下開出一條路,讓傅炎順利的坐上轎子,小六子跟巴圖跟在主子後頭,好不得意。
「喂!大塊頭,你何時也學會點穴這一招了?」小六子問巴圖。
「吱!那是我用來唬弄那龜孫子的,這你也信?」巴圖好笑的說。
山西縣令一聲令下,轎子緩緩的前進,坐在轎子裡的傅炎輕輕的喟歎:「煩哪!」
他只想遊遍各地名勝古跡,看遍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事物,這才告別阿瑪、額娘,想利用這兩年的時間豐富自己的閱歷,並不想驚擾任何人的,但這些做官的老是找得到他的行蹤,消息比京城的探子還靈通,真是厲害,連他都不得不佩服。
隱約的,一首哀傷的歌傳入他耳中——
雪茵山上,那華如斯,唇紅膚白,歌聲如鶯……
好淒涼、哀傷的歌曲啊!
禁不住好奇心的傅炎打開轎子的窗簾往外一瞧——一名衣裳襤褸、樣似乞丐的老者跟在轎子的左後方,左腳一拐一拐的,歌聲就是從他口中逸出來的——
看哪!看哪!
那詭異像星子的眼睛,
聽哪!聽哪!
那復仇的輓歌又響起,
她要來了……
她要來了……
她要來了……她要來了……
他的腦海裡一直縈繞著這一句,像中蠱似的,怎麼樣也停止不了。
「來、來、來,炎貝勒,這是山西著名的燒鰻鱔和螺頭,你吃一塊嘗嘗。」山西縣令陳進熱絡的招呼著,一會兒忙著夾菜,一會兒又催促著奴婢趕快斟酒。
如此的慇勤款待讓傅炎推拒不了,不知不覺已吃下許多山珍海味,也有了三分醉意。
「下官早已聽聞炎貝勒是個高風亮節、個性灑脫的人,皇上最欣賞的貝勒就屬傅王府的炎貝勒,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陳進嘴上抹了糖,說起話來膩死人不償命。「聽說炎貝勒走遍大江南北,就是想將聽聞的奇人異事寫成一本本傳記,是不是?」
「呵!陳縣令好靈通的消息。」
應該說他毫無上進心吧!堂堂傅王府的貝勒爺,不想謀得更高的官位,只想成為一位平凡無奇的寫書人,說出去鐵定會成為笑話。
「關於炎貝勒的傳聞可多了。」陳進摸著兩撇鬍子呵呵笑著,「炎貝勒和皇上的愛子大阿哥宣倫是同窗,連教席的朱師傅也讚你謙沖自牧、思緒靈敏,而且搖筆即來、片箋片玉,乃我大清難得一見的才子。」
都已是四年前的事了,看來謠言並不會止於智者,而是愈傳愈廣。
「陳縣令過獎了。論才華,傅炎怎麼比得過大阿哥宣倫的才華洋溢呢?」傅炎皮笑肉不笑的回應,官字兩個口,和做官的人打交道更是累人呀!
「炎貝勒真是謙虛呀!能夠結識炎貝勒真是下官三生有幸,為表誠意,下官再乾一杯。」陳進果其又幹了一大杯,豪氣干雲的大笑著。
傅炎這下子真的笑不出來了。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巴著他「傅王府炎貝勒」的名位不放,貪圖陞官的那張諂媚嘴臉。
難怪朱師傅曾告訴他,他的個性太直,學不來迎合之道,鋒芒太露則易招嫉,不適合為官。
是的,他從來也不曾想往官場發展,他想走遍五湖四海,嘗盡人間冷暖,將感動的人、事、物化為一本本傳記。
當有人看著他的作品,又笑又叫又流淚的,那就是他所得到最豐碩的果實了。
就在傅炎感到無力應對時,大廳外傳來了騷動,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發生什麼事了?」陳進不高興的問。
總管奔進來稟報——
「啟稟老爺,是那個瘋子福伯跑進來鬧事了。」
「去去去,把他轟走,沒看見本官正在招待炎貝勒嗎?」
「是,老爺。」
「唉!這些下人,連個門都看不好,更是欠揍。」陳進連忙又堆起笑瞼,忙著斟酒。「炎貝勒,來、來,咱們再喝一杯,下官已經好久沒喝得這麼暢快了——」
「有妖怪,有妖怪呀!」
陳進的話就這麼硬生生的被突如其來的尖銳叫喊給打斷了,怔愣間,一名衣衫襤褸的老者已跌跌撞撞的撲了進來,管事和衙差在後頭追著。
「來人呀!快把他抓起來。」陳進氣急敗壞的大喊著。「把他給我拖出去杖責二十大板。」
「救命哪!救命哪!妖怪出現啦——」老者發狂的又喊又叫,四名衙役竟然捉不住他。
「是他。」傅炎一眼認出這名瘋了的老者,就是跟在轎子後哼著曲兒的老者。奇怪的是,他目光銳利,看不出有任何瘋癲的跡象。
「你們這些飯桶,還不把他拖下去!」陳進氣得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啊——火啊!有火——一把火燒死了,她要來復仇了,哈、哈、哈!殺啊——」
眼見四名衙役就要朝老者撲上,傅炎想也不想的喊了一句——「住手。」
四名衙役立刻退到一旁,陳進驚慌失措地道:「炎貝勒,這人叫福伯,已經瘋了十八年啦,你不要理會他,讓下官處置吧!」
傅炎淡淡的睨了陳進一眼,陳進立刻識趣的閉上嘴。
傅炎走向仍哼著曲兒,耍賴似的坐在地上的福伯,輕聲道:「老先生,你叫福伯是嗎?」
說也奇怪,搖頭晃腦的福伯一聽到他的聲音立刻回過頭,笑嘻嘻的道:
「公子,您終於回來啦!那華小姐等你等得都心碎了,您可終於來接她了。」
傅炎抿嘴一笑,福伯的眼神十分坦率且真摯,似乎在向他透露些什麼?
「福伯,你說什麼,晚輩聽不明白哪!」
「那華小姐還在山上癡癡的等著您,公子,您快去見她一面吧!要不……就來不及了……」福伯兀自陷入沉思中。
傅炎聽得一頭霧水,但他可沒忽略陳進那萬分緊張的古怪神情。
「晚輩還是不懂您的意思?什麼來不及了?」
「火啊!好大的火——」福伯倏地一把抱住傅炎的腳,哭喊著:「兇手、兇手啊……被燒死了,沒了,哈、哈、哈……」「放肆,竟敢對貝勒爺無禮,來人哪!把這個瘋子給我抓起來,關進牢房裡。」陳進逮到機會,立刻下達命令。
「誰准許你這麼做了?」
傅炎一記厲眼射來,陳進馬上噤若寒蟬。
「是,下官知錯,下官……知錯。」
「福伯,來,站起來,跪著不方便說話。」
傅炎伸手要去拉福伯,沒想到反被福伯雙手牢牢的、緊緊的握住——
「不要去啊!千萬不要去雪茵山,有妖怪,被火燒死的妖怪,她會……她會……」說著,福伯慢慢闔上雙眼,居然睡著了。
傅炎雙眸深沉似海,嘴角挑起一抹笑。
「巴圖。」
「是。」巴圖會意,立刻將福伯打橫抱起來。
「把福伯送進我的房間裡歇息。」
「炎貝勒——」陳進驚訝得差點跳起來。「你……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個瘋……呃,福伯。」他機靈的立刻改了口。「陳縣令方才說得沒錯,我這人最愛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事。福怕正好對了我的胃口,我交定了這位忘年之交,想留他在府上叨擾幾日,不知陳縣令歡迎否?」他不疾不徐的問。
彷若千斤重擔壓在陳進的肩上。
「歡迎,當然……歡迎。」陳進笑得很苦。
「多謝陳縣令『成全』。」
傅炎話中帶刺,刺得陳進渾身發寒。
待巴圖抱著福伯離去後,傅炎這才重回席間坐好,自動斟了一杯酒——
「陳縣令,在下尚有一件事不明白。」
「炎貝勒請問,下官一定知無不答、言無不盡。」陳進又恢復原有的討好嘴臉。
「是嗎?」傅炎的笑帶有三分淡淡的嘲諷。「方纔我那好友提及的大火、那華、妖怪是怎麼一回事?」
「這……」
陳進的臉色倏地變得鐵青,說起話支支吾吾的,「這……這是十八年前的事了……當年有一名妖怪化身人形,取名那華,到處魅惑男子,還殺死了幼子,所以村民群情激憤,便放了一把火把那妖女燒死在雪茵山上。」
???
「這位大嬸,我要多買一些餑餑。」
「俊公子啊!你買這麼多餑餑做什麼呀?」
「我要上雪茵山哪——」
傅炎露出儒雅的笑容,風度翩翩的站在大嬸面前,沒想到他才這麼一說,這位大嬸就發出見到鬼般的尖叫——
「啊!我不賣了,我不賣給你了。」
大嬸推著攤子逃難似的逃走,一下子溜得不見人影,留下笑得臉部僵硬的傅炎站在原地。
「主子啊!你的行情跌停板,在這兒一點也不吃香。」小六子無限同情的說。
想當初他的主子在北京城是多麼吃香啊!每天都有許多名媛淑女想見他一面,就連在路上走著,也有大家閨秀故意在他面前絆了一跤,或是掉了手巾什麼的,好博取心上人的注意。
沒想到在山西縣這窮鄉僻壤的小鎮,堂堂傅王府炎貝勒的魅力竟比不上「那華」兩個字?
傅炎看著這愈來愈冷清的市集,說道:「小六子,咱們出來不到半個時辰,嚇跑了多少人?」
「這……」小六子開始扳著手指頭,「一個賣包子的、二位大嬸、三位大叔,嚇哭了五個小孩。」他無奈的歎息。
「主子,咱們真的要上雪茵山找那什麼妖女那華嗎?」
話甫落,傅炎和小六子、巴圖同時望向四周,果然,街上僅剩的人們先是一愣,接著便溜之大吉,頓時,市集裡徒留他們三人孤單的身影和飄落的樹葉。
咻——
唉!好冷清喔!
「咱們……先去茶店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