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紅 第二章
    『啊──』她又開始尖叫。『殺人呀!殺人呀!』  

    犀利的劍鋒驀地輕抵在她鼻前,她立刻閉上小嘴。  

    他……要殺她嗎?她驚愕的說不出話來,看著他冰冷的黑眸,她渾身止不住的打了  一個冷顫。  

    『她是來接應你的吧!說,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他說的話似千年寒冰,冷得可  以凍死人。  

    『不……不是……』瞪著眼前的劍鋒,她怕得連說話都結結巴巴。『我……不認識  她,啊──別殺我啦!』她乾脆放聲尖叫,害怕得閉起眼睛。  

    我的媽呀!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有兩個惡婆娘要害她,還有眼前這個大壞蛋要殺  她,看來她還沒有完成任務,小命就嗚乎哀哉了。  

    敖燁生平第一次吃驚得皺起眉頭。她會是個殺手嗎?一個膽小如鼠,遇到危險只會  大哭大叫的笨姑娘?  

    仔細一瞧,她害怕的模樣不像是裝的,更何況,早先她撞到他懷裡時他已察覺她根  本沒有任何武功底子,身子輕得彷彿可以隨風飛走,她──沒有任何資格做殺手。  

    他舉劍入鞘,『別哭了,我不會殺你的。』  

    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太丟他敖燁的臉了。  

    真的?聞言,她悄悄的睜開一隻眼,『你說真的?』梨花帶雨的臉龐看來楚楚可憐  。  

    『喂!你到底是誰?』殊不知,這個問題他已問了第三遍。而冷酷無情的他,向來  問問題不說第二遍。  

    『我──』她正想開口,冷不防又有人打斷她的話。  

    『宮主。』衝進來的人是玉奴,一進來就單膝下跪,身後跟著一群穿著嫩橘衫褲的  女弟子。  

    『對不起,宮主,玉奴守備不力,方才發現西門的守門子弟教人打昏了,不知宮主  有沒有受驚?』她態度恭敬的問。  

    敖燁不答話,神情淡淡的睨著倒在牆角的紅衣女子。  

    玉奴一驚,立刻打了自己一巴掌。『請宮主原諒玉奴的失職。』  

    『下去吧!』敖燁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輕揮了手說。  

    『是!』玉奴站起身,吩咐手下把那已氣絕的紅衣女子抬出去,一回頭卻愣住了,  因為她看見戲情出現在這房間裡,這是禁忌呀!  

    慘了!被逮個正著!戲情撇撇嘴,將頭垂得低低的,不希望玉奴將自己認出來!她  才不要回去那間房受虐待呢!  

    好半晌,玉奴只是張著嘴愣在原地。敖燁察覺玉奴的失態欲詢問時,玉羅婆婆正帶  著兩個丫鬟衝進來。  

    『為什麼這麼慌慌張張?』敖燁有些氣惱。今兒個齋鷹宮的人是怎麼了?全得了急  驚風嗎?  

    『稟宮主,少林的悟心大師及峨嵋的慧靜師太來了,正在大廳候著,說要來見宮主  夫人。』玉羅婆婆顯然十分慌張。  

    『哦!』敖燁看來不甚在意。『那麼……去請夫人出來吧!』  

    『可是……夫人她……不見了。』玉羅婆婆顫巍巍的回答,倏地眼角瞄到一個人影  ,她立刻大喊:『夫人,你怎麼在這?你怎麼跑到薜齋苑?』玉羅婆婆、玉奴的眸光全  放在她身上,也包括敖燁不敢置信的目光。  

    『我?』戲情指著自己,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情況?  

    夫人?那是個什麼東西啊?  

    敖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她就是戲情!那個他『娶』了一年的新婚妻子,難怪他會覺有些面熟。  

    那麼她佯裝不認識他,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是什麼意思?在玩欲擒故縱的遊戲嗎?  

    當他被迫必須迎娶身為孤女的她時,他亦有滿腔的不悅,並聲明嚴禁她進入薜齋苑  。難道她忘了嗎?  

    他熾黑的眸子迸出怒光,忿忿的鎖住戲情。而她櫻桃般的紅唇微啟著,滴溜的大眼  不解的眨呀眨,看起來像是一隻極度無辜的小狗般,竟讓他感到一絲心疼。  

    『把夫人帶回房中梳洗、更衣。吩咐設宴,招待悟心大師和慧靜師太。』他的話由  齒隙中迸出,語氣冷冽得像嚴寒的冷風般刺骨。  

    她還沒有搞清楚始末,就教玉奴上前拉了回去。  

    一回到昨天睡的那間屋子,她才發現這兒也有一個名字──遺世居。  

    這什麼名字嘛!難不成要她一個人生活在這裡,孤獨到死是不是?她才不幹咧!  

    她端坐在鏡子前,心情好得很,因為她知道令牌的下落,在敖燁的身上嘛!她只要  找機會接近他,乘機取回來就好了!  

    簡單!  

    在她沉思之際,兩名小奴婢已俐落的將她穿戴整齊。當她往鏡中一瞧,她嚇了一大  跳,呵!好一個精雕細琢的美人胚子。  

    這個『戲情』真的很漂亮,粉粉嫩嫩的鵝蛋臉上有著嬌艷欲滴的紅唇,清靈若烏木  般的瞳眸泛著水光,白皙的臉龐染上兩抹粉紅似的嬌羞,惹人憐愛。  

    她有一頭烏黑鬈曲的長髮,因為太濃密了,一半的長髮綰起髮髻,剩下的長髮用珍  珠纏繞著攬至胸前,金釵步搖點綴其中,左耳後插著一朵牡丹,看似清靈,又多了三分  嬌媚。  

    好漂亮啊!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直笑著,看來她必須當一段時間的戲情了。  

    不過呢……她皺著眉偏頭,這些頭飾太重了,令她有點頭昏。哦!這種打扮簡直是  自虐嘛!  

    她從鏡中看到玉奴那張臉比昨天臭上三倍,很像糞坑裡的屎!她忍不住咭咭偷笑。  

    『請夫人移駕「黑木樓」。』玉奴語氣中多了三分怨氣。  

    正午時,她走了好長一段路才來到富麗堂皇的黑木樓,走得她的腳快斷了。  

    看著桌上精緻的佳餚,她的五臟廟又開始咕嚕咕嚕的叫,撲鼻的香味讓她的口水快  流出來。  

    『情兒,阿姨好想你呀!』  

    『阿姨。』她抬起頭,遲疑的叫了聲,原來慧靜師太是她的阿姨啊!幸好慧靜師太  親切的握住她的手,否則她的口水一定會掉下來。  

    『你這無情的孩子,才嫁給敖宮主一年,連阿姨都不認得了嗎?』  

    嫁?戲情呆愣在當場,我的媽呀!原來她『早』已經嫁給敖燁,她是他的妻子!  

    是天要亡她嗎?早上敖燁還想殺她呢!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忍不住又吞一口口水,下意識的舉起手摸摸脖子。  

    『情兒看來似乎不太對勁。』原坐在一旁的悟心大師也走向她。  

    這就是悟心大師啊!戲情看了他一眼,不知要如何開口。  

    迴廊外飄進了低沉渾厚的聲音。  

    『悟心大師太多慮了,情兒一向如此,靜靜的,不多話。』來人正是敖燁,他換上  了黑色金邊的衣裳,看來更威嚴。  

    『敖宮主誤會了,老衲的意思是情兒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悟心大師說。  

    敖燁輕輕的笑了。她發誓,那看來像是惡魔的詭笑,很可怕。  

    『我和情兒感情這麼好,我怎捨得讓她生病呢?』他走過來,一把摟著她的肩,略  俯下身子,犀利的黑眸瞅著她,『只是今早潛進來一名刺客,嚇了你一跳,是不是啊?  

    情兒。』  

    他的語調雖輕、雖柔,但銳利的眸子向她宣佈著;要是她敢答不是,她就死定了!  

    『是是是!』憶起紅衣女子慘死的狀況,戲情忙不迭猛點頭,而肩上敖燁的大手仍  讓她戰慄不安。  

    敖燁滿意的一頷首,大掌更是警告似的將她摟緊了些。他從容不迫的說:『悟心大  師、慧靜師太請上座。』  

    用膳時,敖燁趁著和兩位貴客閒談之餘,不忘和戲情說上幾句『體己話』,這看在  悟心大師和慧靜師太眼裡,認為他是個好丈夫,但戲情卻如坐針氈,深怕一個不小心說  錯話,敖燁腰上的利劍就會朝她的咽喉刺來。  

    午膳的佳餚比早上的更精緻、豐富十倍,但戲情卻吃得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吃完飯,一行人移往花廳,敖燁吩咐玉羅婆婆泡了壺龍井,讓人人手上皆  一杯熱茶。  

    迷人的茶香卻撫慰不了戲情不安定的心。她偷偷拿眼角瞄著敖燁,她真不明白,他  一會兒像冷酷無情的陌生人要取她的性命,下一刻又變成溫柔多情的丈夫。這個男人,  有多重面貌,真是太可怕了!  

    眾人聊了一會兒,言談之中,戲情瞭解了兩件事──她的母親和慧靜師太是親姊妹  ,也是峨嵋派弟子,卻和少林寺悟心大師收的俗家子弟司徒容相戀,兩人談了一場驚天  動地的愛情,最後她娘──席湘兒還了俗,與司徒容成親,成為武林中人人稱羨的俠侶  。  

    戲情聽了感到十分興趣,卻也覺得奇怪,以一對俠侶夫婦而言,沒道理她是武功白  癡呀!要是她會個一招半式,也許能拿來對付敖燁,但想歸想,現在的她只有待宰的份  。  

    午後的時間似乎特別冗長,戲情昨晚沒睡好,早上又受了驚嚇,坐在這裡聽的不是  武林大事,就是貪官污吏如何剝削人民,聽得她頭昏昏、腦鈍鈍,好累呀!  

    她輕輕打了個呵欠,眼睛都快閉上了。  

    『看來情兒累了。』慧靜師太憐愛的笑說。『還是先回房歇著吧!』  

    什麼?要她回那個房間去受虐,她又不是有病。  

    『不!我不累。』她的三魂七魄迅速回籠,強打起精神。  

    豈料,悟心大師起身說:『多謝敖宮主的招待,貧僧和師太也該告辭了。』  

    什麼?戲情美眸一瞪,開什麼玩笑!這兒有兩隻母老虎等著把她生吞活剝,還有可  怕的丈夫要殺她耶!慧靜師太是她的靠山、是她的保命牌,怎麼可以走呢?  

    『不在齋鷹宮小住數日嗎?』敖燁嘴上帶笑,卻言不由衷的說。  

    慧靜師太也起身。『不了,貧尼尚有事要回去處理呢!』  

    天哪!戲情的腦海中霎時閃過紅衣女子慘死的畫面,情急之下,衝過去一把抱住慧  靜師太。  

    『不行!不可以回去,你要把情兒丟在這地方自生自滅嗎?』一喊完,她立刻感覺  到背後有兩道冰冷的視線『殺』過來。  

    慧靜師太錯愕不已。『情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戲情抬起頭,可憐兮兮的美眸蓄著淚水。她要怎麼說呢?說那個偽裝溫  柔體貼的丈夫要殺她,誰會相信嘛!  

    『我就說情兒被早上的事嚇壞了。』敖燁的大掌又無聲無息的貼在她肩上,『情兒  ,別胡鬧了,回房去好好歇一會兒。』  

    『不要!』戲情嚇死了,深怕被敖燁一把抓回去,更用力的抱緊慧靜師太。『我要  跟你走,我要跟你回去,我不要留在這裡!』  

    一股無名怒火心中燒,敖燁的劍眉不禁鎖得死緊。  

    『看來情兒是真的嚇著了。』慧靜師太慈愛的摸著她的長髮,歎道:『這樣吧!反  正貧尼的事緩個一兩天無妨,敖堡主,可否打擾個兩日?』  

    『當然可以。』敖燁維持風度,但冷冷的眼卻直射向戲情。『慧靜師太是情兒的親  阿姨,我歡迎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說不呢?』  

    戲情可以感覺得到他在咬牙切齒,慘了!她惹火了沉睡中的獅子,後果她真的不敢  去想。  

    ***************  

    於是悟心大師回少林寺,慧靜師太決定多留兩天,戲情開心得想直呼萬歲、萬萬歲  。有了慧靜師太這道保命符,她什麼也不怕。  

    這兩天夜裡,她總是二話不說的溜上慧靜師太的床,深怕一落單,敖燁那只魔掌就  會毫不客氣的朝她襲來。  

    『你呀!怎麼還像個未出閣的姑娘般長不大呢?』慧靜師太寵溺的輕斥著,卻拿她  的撒嬌一點法子也沒有。  

    『我想念你嘛!』她仰著頭,甜甜的笑道。天知道她對僅相識一天的慧靜師太哪有  什麼思念之情呢?但為了小命著想,她寧願死纏著她。  

    在這短短兩天相處的時間,她由慧靜師太口中探聽出她爹娘婚後的故事,以及包括  她會下嫁敖燁的原因。  

    『三年前,齋鷹宮宮主,也就是敖燁的父親──敖震霄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一  次在偶然中遇見自少林下山的湘兒,驚為天人,立刻愛上了你娘,也不管你娘是否已為  人婦,揚言要將她搶到手。』說到這兒,慧靜師太感歎的吁了一口氣。  

    戲情聽了猛皺眉,真不愧是父子,品行一樣惡劣,隨即又聚精會神聽下去。  

    『當年你小,才十三歲,你母親不希望體弱多病的你介入江湖恩怨,當敖震霄下戰  帖給司徒容上紫雲山時正是中秋,那一年的中秋夜你在峨嵋山度過,第二天,你雙親的  屍體在山腳下被發現,而敖震霄則失去了蹤影,從此,峨嵋、少林和齋鷹宮結下了深仇  大恨,直到一年前,悟心大師提出一個消弭三派恩怨的方法。』  

    方法?莫非是……戲情指著自己,喃喃道:『要敖燁娶身為孤女的我?』  

    天哪!這是什麼鬼方法,這個可惡的臭和尚!  

    ***************  

    她不是原來的她!敖燁十分肯定這一點。  

    一個人的性情會在一瞬間有如此大的轉變嗎?  

    坐在薜齋苑花廳的椅子上,敖燁凝神看著手上雕花的瓷杯,腦子裡浮現前天一大早  戲情吃飽後的滿足模樣。  

    那麼天真、那麼自然,一點也不像偽裝出來的。但她為何會不認識他?他是她這輩  子最恨的人,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沒有道理不認識他呀!  

    『你就是敖燁嗎?』『你管我是誰?你只要回答我你是不是敖燁就行了。』那聲音  是如此的悅耳,那模樣是如此的嬌憨,當時,他的心房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與柔情。  

    猶記得新婚當天,他抱著和平共處的心態踏入新房,迎接他的是一頭散發、七孔流  血的瘋婦,手握一把利剪朝他直衝而來,口裡高喊著──敖燁,你爹殺了我父母,我要  你替我父母償命!  

    練武的直覺讓他對她直劈一掌,雖僅用了兩成功力,但她立刻暈了過去,一頭烏黑  濃密的鬈發覆蓋住她的臉,他僅看到她嘴角怵目驚心的鮮紅。  

    接下來,玉奴攜著數名女弟子聞風而來,帶走了他的新婚妻子──戲情。  

    他只記得她那一雙充滿恨意的眸子。沒錯,是相同的一雙眼,但那恨已不復存在,  留下的,只有一抹淘氣。  

    難道是她變了?  

    一年了!不是他絕情絕意不去探望她,而是她恨透了他,並且選擇了遺世獨居,相  見只會彼此傷害,於是他搬進薜齋苑,新婚的兩人從第一天開始就各自生活。薜齋苑的  主人房──蕁樗樓至今仍空蕩蕩,無人居住。  

    門外有聲響,他機敏的抓起桌上的銀面具戴上。深夜中,銀面具綻出點點寒光,讓  人心生畏懼,不敢逼視。  

    來人是玉奴,手上托著一盅消夜。  

    玉奴蓮步輕盈的來到桌前。『廚子燉了銀耳燕窩湯,玉奴趕緊送一碗來。』  

    在敖燁面前,她總是怯怯的、羞答答的,囂張的氣焰全部消失殆盡。  

    敖燁掀蓋就唇嘗了一口,道:『夫人呢?』口氣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  

    玉奴暗暗的咬了咬牙。『玉奴去瞧過了,夫人和慧靜師太兩人聊得可開心了,尚未  就寢。』  

    『哦!點心呢?』  

    『送去了。除了銀耳燕窩湯,玉奴特地吩咐廚子做了素包子。』  

    『很好。』敖燁一頷首,這才想道:『玉奴,夫人這陣子可有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玉奴心裡頭十分不悅,又不得不回答。  

    銀面具下的厲眸倏地射出兩道冷光,『真的沒有?前些天她自縊未成後,真的沒有  任何奇怪的事發生?』  

    玉奴嚇了一跳,立刻跪下。『稟宮主,是真的沒有。玉奴不會對宮主隱瞞任何事的  !』  

    『她是夫人嗎?』她的行為舉止太奇怪了,讓他不得不懷疑。  

    『她的的確確是夫人呀!』玉奴大喊,面對敖燁沒由來的怒意,她不禁害怕,不明  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是嗎?真是同一個人嗎?那麼她前後兩種截然不同的舉止又作何解釋?這其中究竟  發生了什麼事?他想不透呀!  

    敖燁輕揮了手。『下去吧!』眼角瞄見玉奴仍立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事就說吧!』語氣中多了幾分不耐。  

    『我……』玉奴鼓足了勇氣。『宮主,玉奴不明白,何必……何必如此「遷就」夫  人呢?娶她並不是宮主你自願的啊!』  

    她明白自己-矩了,但,她打從十歲就跟在宮主身邊,八年來,對宮主的一切無所  不知,她深愛著宮主,竟眼睜睜看著宮主被迫迎娶一個他不愛的女子,她不服氣呀!  

    敖燁果真生氣了,他緩緩的站起身子來,昂藏的身軀如一巨擘般矗立在玉奴嬌小的  身前,銀面後的黑瞳如鬼魅般深邃,令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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