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普照大地,秦國的初冬在日神眷顧下向來寒而不冽。儘管如此,細柔的冬風迎面拂來,仍使大殿前的一干大臣打了個冷顫。
正殿敞開,任由暖陽斜照而入,殿上一大一小的主座並列,正坐著一男一女。男的是當今的秦國國君,女的則是秦王的正宮夫人王后媯姜。
殿前的大臣列成兩排整齊對立,一排十五、六人,老青皆有,為秦國朝臣。
秦王正在聆聽臣子的報告,奏事的是一個頭戴長冠、披髮未束的男子。這男子出奇的俊美,他有一雙比桃花還要勾人的眸子,邪異之中不失風采;他的舉手投足俊逸出塵,充滿魅惑人心的神秘感,年歲約在三十上下,他的身後則立著數十名男女。
男子是秦國的司巫,掌理群巫政令,總攬秦國巫事,身後的男女為秦國的男女巫官。
秦王年過五十,身材瘦長,年輕時也是南征北討、成就豐功偉業的一代明君,只可惜歲月不饒人,當年的蓋世英主已稍顯老態。
「啟秦大王,昨夜天狗吞月、夜黑無雲之天象,皆為不祥之兆。臣以菁草佔過一卦,卦日:『天生異象、不利於西』。」
秦王聞言,大為震驚。「此卦是否不利我秦國?或為犬戎再犯之兆?」
聽到君主提到犬戎,眾臣嘩然,不時交頭接耳。
犬戎,也稱儼抗,西周中期以來,隨著周王朝實力的削弱,共、懿、孝、夷四王僅能守成,而西北地區的戎狄逐漸興盛。其中的犬戎,進一步加強對周朝的壓力,不時入侵。
傳說中的犬戎人人面獸身、身高八尺,同為黃帝后裔,血液中卻充滿狂野侵略的因子。
當今犬戎國君秉持著好戰的民族性,尤更青出於藍,入犯中原多次,為西方各諸侯所忌憚,幸而有秦國抵禦,否則周王室岌岌可危。
這時走出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他是王后的兄長媯禾,當朝大夫。當今太子光即為王后所出,後族一門權傾朝野,媯禾更是個中翹楚。
「大王,自古來以,西陲以秦晉兩國為大,晉國向來雄心大志,近來並諸小國,今春又遣密使欲與芮國結親,想必也覬覦於芮國;我秦國西又有犬戎虎視耽耽,以當今亂世,若不取芮國,恐讓晉國捷足先登。」
媯後及時補上一句,「大王何不聽聽太子的意見?」
「嗯!」秦王頷首,給予太子光表現的機會。
太子光儀表翩翩,若非那一雙狼似的細眼,實是俊秀無比,只可惜那雙狠眼總給人一種狡詐又無擔當的印象。
「父王,昔日我秦為芮復國而戰,莫說向國本為我國邦屬,我秦國也對芮國有恩,可芮國卻私下與晉國過從甚密,大有投靠晉國之意……兒臣以為,與其待人宰割,不若先發制人,況且……三弟之仇不可不報啊!」
眾臣悄悄腴向三公子嬴介。太子光表面斯文,話語中卻帶刺的挑釁,令眾臣暗暗地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立於左排首位的嬴介,仍然無動於衷,維持著他一貫冷靜內斂的神態,也是這不怒而威、偉岸絕倫的氣勢讓名門閨秀為之傾倒。
既已提及他,嬴介站出一步,先向秦王行禮,然靜立不語。他眉宇自然,面色溫和,絲毫看不出內心所思。
「大王,太子光有妃、滕、妾十數人,並有七子六女以承我秦國血脈,可惜我秦最是英勇的公子介無妻無子,皆為八年前助芮復國而起……臣妾以為,太子言之有理,此仇自是不可不報!」媯後的嗓音尖銳,似乎在特別強調著什麼。
媯後與太子光兩人一搭一唱,明的為嬴介爭氣,暗地是譏笑他的不能人道。
媯後與秦王最寵愛的蘭姬分庭抗禮,兩人所出的太子光與公子介之間更是暗潮洶湧。
八年前,犬戎繞過秦國襲擊芮國,芮國君與諸子公主被迫離城逃亡,國城慘遭覆滅。秦國接受芮國的求救——由公子介帶兵征戰犬戎大獲全勝,犬戎國君被放逐無力再犯,所以芮國能以兩年的時間重建復國。
奇怪的是,自從嬴介班師回朝後,卻染上一種極為邪門的怪病。
自此,公子介無法行房之事繪聲繪影,成為朝中眾臣及平民百姓閒聊的話題。
嬴介的儀表、功績、氣度一直為媯後所忌憚,太子光也常為朝不保夕的儲君之位坐立難安,不論他再怎麼表現,總是敵不過功績卓絕的嬴介。
立下豐功偉業的嬴介態度謙和,更難得的是不輕易受禮,每回秦王所賜之物,他不取一毫,皆分給麾下將士。
於是,男人們敬畏他,女人們愛慕他。
嬴介是公子光的項上錐、股中刺、眼中釘……正愁抓不到把柄時,贏介竟然染上如此怪病!
無法滿足女人欲求的男人,根本算不上是一個男人!
於是,他大大方方地搶走嬴介最珍愛的女人琴煙,當他撫摸著身段姣好的女人,他多想放聲大笑啊!
他要搶走嬴介的女人,更要進一步滅絕嬴介的權勢與性命!
這就是光鮮亮麗的秦國三公子羸介最大的弱點!太子光緊緊捉住這個痛點,無所不用其極的攻擊。
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既然是一國儲君,豈能無後?贏介還要拿什麼跟他太子光爭?
然而太子光卻看不通人性的真。
當媯後與太子光借題發揮、不辭辛勞提醒著秦王嬴介的缺陷時,卻不知自己失去更多。
這一番冷嘲熱諷不但總換來嬴介冷漠以對,而為求一時之勝他更是失去民心,使原就對嬴介的能力與風範服膺的眾臣更是擁戴了。
「司巫,卦中還有何指示?」秦王對王后屢提此事之意瞭然於心,他雖年老卻非無能,於是越過王后挑釁的話語。
媯後的眼神狀似不經意地瞄了邪俊的司巫一眼。
「大王,臣也贊同必須盡快拿下芮國。」
「哦?此話怎講?!」
秦國司巫曾入職數年周王室之巫官,他的巫術高超,近兩年奔秦後為秦掌巫事以來可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因此秦王十分倚重他。
「乾為天、坤為地,天地即為兩儀太極,中唐有賴乾坤有形無形的力量維持,天子為天帝所托付,是為人世之天;而天地之中,尚有一個為坤的神力協助天子,以維持天地平衡。」
「坤之神力?」秦王一愣,眾臣也交頭接耳。
「大王是否聽過『帝巫女』?」
「帝巫女?」秦王與眾臣面面相覷,顯然無人聽聞。
「自古流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外之天有神上之神的至尊界,帝巫女即為至學界王神惟一的使者;同時,帝巫女為守護天子的神女,乃當世神力巫術最高之巫者。」
「比之司巫之能呢?」秦王頗感興趣的問道。
「臣與帝巫女相較,可謂天差地遠。」司巫帶著一絲很淺很淺的笑意。
「敢問司巫大人,這與拿下芮國有何關聯?」大臣之一發問。
「所謂四時代謝,皆以相生:立春,木代水,水生木二,立夏,火代木,木生火;立冬,水代金,金生水;立秋,以金代火。若以帝巫女比之人心,尚有手足;以帝巫女為中心,則有守護東、西、南、北四方的聖巫女。
「西方聖巫女的守護,使我秦地寒冬暖陽,芮國雖有賴我秦守護,但也因聖巫女隱於萬國,使犬戎無法再來犯。
「如今天子勢微,只有使守護西方的聖巫女守護秦國,秦國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聖巫女若守我秦,芮國自然不戰而降。」
「司巫大人恐怕言過其實吧?一個巫者的守護,便能使犬戎無能再犯?」支持嬴介的大臣,對他話中不把嬴介昔日的功勞放在眼底,十分不以為然。
「大人有所不知,相傳犬戎國君身賦異能,若非西方聖巫女守護,恐怕芮國將再淪陷。」
媯後見眾臣偏離話題,趕緊將話鋒轉回,「大王,傳聞公子介自八年前征大戎歸國後,便染上一種連神醫都束手無策的怪病,據說是與一名紅衣少女有關……是也不是?公子介。」
「臣謝王后娘娘關切。」嬴介維持沉穩。
秦王則暗由自歎息。
嬴介是他最欣賞的兒子,但嬴介卻為庶長子,不可立為儲君,但他文武兼備,曾為秦國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本是足以彌補出身的缺陷的,然而他身染如此怪病才是遲遲無法立為太子的主因。在群臣勸諫下,他只好立王后嫡長子嬴光為太子。
突然,他靈機一動,問道:「司巫,西方聖巫女巫術高明嗎?」
「啟稟大王,相傳西方聖巫女為四位聖巫女中最早習成絕術的巫女,能力必定非同小可。臣臆測,西方聖巫女抑或能治公子介的怪病。臣建言,務必迎回西方聖巫女,方可永保秦國千秋萬世基業。」
媯後不願嬴介再有立功的機會,忙道:「大王,臣妾以為太子光足智多謀,足以勝任征戰芮國。」「啟稟父王,兒臣以為由三弟出征收服芮國最為適當!三弟擅於兵陣,八年前即大敗犬戎,流放犬戎國君,至今犬戎無能再入中原,此皆為三弟之功勞,依兒臣看來,三弟才是不二人選。」
贏光自幼養尊處優,莫說率兵征戰沙場如此危險之事,平素在宮中對太子太傅講學論道也只是右耳進、左耳出,他可是惜肉如金,內心千百個不願意出兵。
以他淺薄的見識來看,還是讓嬴介離開秦境妥當;何況他太子光留在秦國何等自在,只要坐享漁翁之利,何樂而不為?此乃貴智慧也,他可真不懂母后推他出來意欲為何?
秦王淡淡一笑,沒有多言,似乎對嬴光的反應瞭然於心,他轉向嬴介,「公子介以為如何?」
一來不願見年邁的父親為難;二來嬴介也決定必須改變朝政掌控在媯後一族的政局,他只要借此機會一舉打下立足秦國的功業,便能掌握國家的軍政,掌握軍政即能掌握朝政。
另外,如果他與太子光的鬥爭無可避免,他也必須先為自己保存有利的籌碼。而他深信,此去芮國,定能一解紅衣少女之謎。
八年歲月,她該成長為女人了,成長為一個足以應付他狂烈報復的女人!
「兒臣必定不負所托,迎回西方聖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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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王即位後,鎬京殘破,戎人壓境,處境艱難。
為避開犬戎、擺脫困境,周平王將都城從鎬京遷至雒邑,是為「平王東遷」。經過幽王之亂,周王室實力大減,周平王東遷是依靠諸侯的力量實現的,晉、鄭兩國出力尤大,故有「周之東遷,晉鄭是依」之稱。
往後,周天子為天下共主的地位受到嚴重的考驗。
漸漸的,諸侯們開始僭越天子的特權,自稱為王,也仿周王室之制度立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甚而有妃妾數千者不在少數。
周平王東遷以後,西土為秦國所有,它吞併了周圍的一些戎族部落及小國,成了西方強國。
中鈞殿,秦國王后媯姜的居所,富麗堂皇、華蓋後宮。
「鏘」的一聲!想後將侍女奉上的茶杯一掃落地。
「茶水這麼冷如何能飲?」
「娘娘,奴婢再給您奉上新的茶……」平日伺候嚴厲待人的王后已是件苦差事,現下不知為了何事惹得王后惱怒,侍女戰戰兢兢、不知所措。
媯姜妍麗卻嚴肅的臉龐在憤怒中更顯凶悍,她用力的往那侍女白淨的臉蛋甩了一個巴掌,斥道:「死奴才!只會為這等小事惱怒本宮,還不給本宮滾下去!」
這時,殿外來報:「稟娘娘,司巫大人求見。」
她冷冷一哼,忿忿地坐下。「來得正好,本官倒要聽聽他什麼道理!」
司巫進殿,正要行禮,媯姜不耐煩地長袖一揮。「省了!今次你倒是反了,居然不去反對公子介?司巫大人難道成了啞巴了?」
「王后娘娘別惱,待下官道來,將公子介留在宮中,只是不利於太子而已。」司巫俊美的臉蛋從未有過驚恐之色,甚至此時,他還掛著一絲淺笑。
「你這是糊塗話!太子是什麼料本宮最清楚,這孩子軟弱無勇,不願出秦取芮?哼!也不想想本宮費盡唇舌只為了讓他有一次立功的機會!那公子介仗著他那狐媚的娘受得大王寵愛便肆無忌憚、大出風頭……再這樣下去,太子之位還怎麼保得住?」媯姜一提起秦王最寵愛的蘭姬,一抹強烈的妒恨便浮上心頭。
「本宮真是一生悲苦,要同一個卑賤的女人爭寵,還要拉拔一個軟弱無能的兒子!」
「娘娘大可放心,公子介此去,可是有去無回。」司巫斂眉,帶著殘酷的笑容。
「哦?!此話怎說?」媯姜揚眉,為司巫那冷漠的笑而心跳加速。這男人,真是俊美得邪惡。
「下官早為此行佔過一卦,公子介將會遭遇一場大劫難,是生是死,尚未可知。」
「是嗎?」媯姜狐疑地瞥他一眼。「巫蜆之術,本宮豈能盡信?」她在乎的是真相,不是神話。
「娘娘不信巫術,可以相信人力。」
「什麼人力?」
「刺客,最好的刺客。」
媯姜終於喜形於色。
「娘娘儘管放心,太子只需要在宮中以逸待勞,靜候佳音。」
媯姜紅艷的唇揚起,輕輕吁了一口氣,彷彿是吐了一口怨氣,接著,她取下頭上的金釵,任由一層一層的長髮披洩而下。
大紅的指甲輕浮地朝著司巫的臉頰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一身層層疊疊的宮服包裹著的嬌軀,竟就軟弱無骨地滑入司巫的懷裡。
司巫微微瞇起眼,手掌則是順理成章的搭上她水蛇般的纖腰。
媯姜在他身上磨蹭著,那不經磨贈的衣襟微微敞開,白嫩肌膚與豐滿乳溝在她有技巧的若隱若現中,擠出足以令聖人瘋狂的弧度。
「冷泉……」她嬌媚地喚著,吐氣如蘭。
司巫,也就是冷泉,依舊從容不迫,食指挑逗地撫著她細白的頸項,慢慢地勾下。猛地扯下她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