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飛機上,林展眉一直在想沈煜的媽媽會是什麼樣子,能生出這樣萬人迷兒子的女人一定也是個絕艷美人,而且驚人地出嫁七次,定是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只是嫁了七次……難道她前六段的婚姻皆不幸福嗎?
林展眉出神得連空姐慇勤捧上橙汁也沒注意。
「想知道什麼嗎?」代接過飲料送到她嘴邊,沈煜出聲拉回她的魂。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媽媽最長的婚姻是幾年?」
「是第五次吧,那一次差不多有十年,久到我都以為她要安定下來,不再胡鬧了。」
「你爸爸是怎麼去世的呢?」
沈煜笑笑,「要從頭聽起嗎?我媽叫俞瑾,見過那種夢幻少女嗎?她就是那一類了,可怕的是夢幻到已過四十五歲還不醒,還要再結第七次婚。」
雖然他對她結多少次婚都沒意見,但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下,「從十六歲開始談戀愛,十八歲為了想留在倫敦霧裡看花而結第一次婚,三個月後就離婚了,據說是不適應英國濕寒的氣候。第二次是跟我老爸,他叫沈沐陽,一個船員;我媽說那是她最投入感情的一次,她只在甲板上看了我老爸一眼就一見鍾情。
從此我老爸的船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完全不顧女人的矜持,狂熱的追了我老爸兩年,然後結婚生下我。可惜當船員的男人愛四海遨遊,結了婚還是不肯為妻兒停留,後來在一次海難中喪生,也算是得其所哉。」沈煜停了停,對喪父的感覺是有點難過,不過還好啦,他甚至不記得他的樣子,只記得那時候經常餓肚子,欠人房租。
「對不起,害你傷心了。」看他突然沉默,林展眉靠向他,給他安慰,「你沒有了爸爸,還有媽媽,還有我啊!」
他抱緊她,與她耳鬢廝磨,「後來的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只要哪一個男人有一點與爸爸相似,她就會愛上誰,像法國一家酒店的一座人體雕像的鼻子像我爸,她就天天去看,酒店總裁天天坐在她對面的位子默默看她;沒說過一句話的兩個人,年齡相差二十歲,偶然一次目光相遇,他說『嫁給我吧』,而她正好因為雕像與第四任丈夫爭吵離婚,就嫁給他了。十年之後,他去世後,就把酒店留給她。」
林展眉聞言,感動不已。
是怎樣的深情,才會多年來貪戀著那一點點眉眼的相似而尋尋覓覓,一個執著的女人,擇愛而固執,無法停止的想念,促使她一次又一次的撲向相似的懷抱;但畢竟那些人都不是他,於是在夢醒時冷靜地鬆手。在林展眉心中,那單純的美人形象升級為一個長伴彎月孤星的美麗佳人。
「我媽是一個超級任性的人,為所欲為,瘋起來會想去長城貼瓷磚,所以你見到她時,千萬不要什麼都說好,不然她可能會拐你去賣。」沈煜懶洋洋地打破林展眉對母親的幻想,「你知道她要我到法國做什麼嗎?她這次要嫁的男人的女兒不贊成這樁婚事,她叫我去勾引人家女兒,成全她的好事。」
「什麼?」美麗佳人遭飛來風沙,蒙塵。
「而且我老媽總說美男計很好用、很有效,所以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也很難說是不是最後一次。」她在咬牙耶!沈煜心喜。
「幸好是個女的,小時候就算是對付小男生,我老媽也讓我去,居然一樣有效!」耶!她變臉了、變臉了!
「不准去,以後都不准去,以後也不准再對別人用美男計,男的女的都不准。」林展眉咬牙,一口氣喊出四個不准。一想到他在別人面前燦爛的笑、無辜的扁嘴,甚至放肆的耍賴,她便一掃長時間搭飛機的不舒服感,就差沒一把抓住他的領口,看他還敢說什麼很好用、很有效的話。
她當然知道好用、有效,因為她就是中他的美男計最多的苦主,不管她願意或不願意,在他燦亮的笑容下會往往沒轍,這她都認了:可他的美男計只准在她面前演,從此不得外傳。
「你說不去,我就不去。」沈煜樂得將自己納在她勢力範圍之下,喜歡看她為自己失去平靜、喜歡她遲鈍地發現自己是她的、喜歡她爭取自己的態度,而不再是放棄、一走了之。
從小得天獨厚的外表,並沒有讓他擁有一份該有的幸福生活,爸爸只愛海、老媽只愛她的愛情,父母的眼裡很少有他的存在,兩個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並不重視他,這曾經讓他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他曾經想過,哪怕有一天他死了,老媽也不會傷心吧?也許是這些想法決定了他走上舞台,爭取台下更多、更狂烈專為他而來的呼喊,使他一度變成工作狂,甚至差一點失去了她——林展眉——一個愛他,永遠以他為第一優先的女人;她以為她的用心付諸流水,卻早在他心中頑強地紮了根,開一樹花葉平靜他渴盼的心。
當飛機抵達巴黎,沈煜帶著林展眉住進酒店,在酒紅色長毛地毯上邁步,是她暈機了嗎?怎麼會有跟草一樣長的地毯?
走過大廳,除了接受房客們驚艷的注目禮之外,不斷有人對沈煜點頭問好。
走進電梯,她忍不住低聲問:「你不是很少來法國嗎?為什麼所有人都認識你,還一副恭敬巴結的樣子?」
沈煜不在意的說:「失業率高,要保住這個不錯的飯碗,多巴結、巴結老闆總是有必要的。」
「老闆?」他是這裡的老闆嗎?
「忘了告訴你,我老媽說女強人不適合她,幾年前就把酒店總裁的頭街丟給我了。」他老媽,那個專為追愛而生的女人,怕身家太厚會影響她往後的愛情真心指數,因此,不只酒店,包括歷任丈夫送給她的超級市場、豪華遊艇等等都全部轉到他名下。
「哦!」林展眉對這間富麗堂皇的大酒店的未來再無期許,碰到沈煜這個超懶加外行的老闆,想不垮都很難。
電梯在十八樓停住,酒店經理聞訊趕到,他名叫布蘭克,一名五十多歲、老成持重的法國男人,身著全套名牌西服,跑著小碎步趕到電梯口來迎接,像是晚來一步,沈煜就會跑了似的。
「恭迎總裁光臨,我已經通知所有部門的主管到二十一樓會議室準備開會。」
「又開會?」去年他來度假的時候,不是開過會了嗎?才時隔八個月而已,又有什麼好開的。
「酒店有許多決議都等待著總裁的定奪。」沈煜腳步不停,布蘭克亦步亦趨地跟隨答話。
「我要的點心準備好了嗎?」沈煜更在乎這個,酒店的甜點肯定合林展眉的口味。
「是的,已照按您的吩咐,送到您的房間。」布蘭克恭敬的回答,同時想力諫年輕的老闆多放點心在酒店業務上。「總裁,今後可否長住法國?酒店群龍無首,在決議上落後別人一步,就先機盡失啊!」
他這話若讓汪洋聽見,準會殺到法國來劈了他,順手一把火將酒店燒個精光。
「酒店的事由你決定,不然你去找夫人。」她好歹也算是酒店的名譽主席,把燙手的攤子丟給他,自己逍遙快活去?哼,惹毛了他,他就把酒店搞垮。
沈煜看聽不懂法語的林展眉聽得一頭霧水,便不再理會布蘭克的嘮叨,拉著她走進他的專屬房間。
「夫人在房間等您。」布蘭克想到那位睜著一雙無助大眼的優雅夫人,那是只適合被捧在手心憐惜的嬌柔女人,他怎麼忍心拿這些繁瑣的事物褻瀆她呢?
門一打開,只見一名看上去不超過三十五歲的女人,像一朵靜靜盛開的百合花,恬靜優雅,散發清新的魅力,清澈明眸裡閃著夢幻般的光芒,是法國少見的祥和美麗,她正手持一隻考究的古董瓷杯,優閒的坐在沙發上。
「媽!」沈煜一點都不意外會看見俞瑾,「你來了,我還準備明天去別墅找你。」
「兒子,你終於來了。」俞瑾放下瓷杯,緩緩起身,拿一方絲巾擦拭眼角,想起畫這個眼妝花了她三個小時才改拭臉頰,輕移蓮步來到沈煜身邊,靠到他胸前,無淚的雙眼變幻出水光迷離的效果,做出萬般委屈狀,「兒子,媽媽好可憐喔,你一定要幫我!」
布蘭克早看呆了,強烈的保護欲溢滿胸懷,想當初就是因為這嬌柔的容貌讓他甘心留下來為他們做牛做馬,不然酒店早被這對母子賤賣或搞垮。
林展眉也看呆了,不敢相信這個看上去比沈煜大沒幾歲的女人就是他媽媽,可是那臉頰上若隱若現的酒窩在在說明兩人血脈相連;還有這場面,回想沈煜每次有所求時,那堪比非洲飢餓兒童的可憐兮兮模樣,好熟悉的感覺,原來美人計會自動跟血緣一起遺傳。
沈煜不在意的扶母親坐下,把看呆的林展眉也拉到身邊坐下,再對另一名呆客布蘭克丟下一記白眼,「要看就進來坐,不進來就請你關門。」
「咳咳,對不起。」布蘭克迅速關上門。
先把老媽放一邊,沈煜端來小點心和牛奶到林展眉面前獻寶,「剛出爐的法國甜甜圈、牛角麵包是大廚的招牌點心,嘗嘗看。」
甜點的香氣撲鼻而來,牛奶盛在水晶杯中煞是誘人,但是屋裡還有一個動向不明的嬌柔美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她未來得喊婆婆的那個人,人家還一臉哀怨的愁眉不展,這種尷尬場面,要她怎麼安心吃得下去?
她只好望著甜點和牛奶歎氣,小聲地提醒:「你媽媽還在哭。」
「是不是坐飛機太累了?」沈煜根本沒在聽,在林展眉的俏臉上找到一點疲憊,心疼地輕揉她的太陽穴,「不然先去睡一下,醒了我帶你到餐廳吃。」
「沈煜,你媽媽好像有重要事找你。」林展眉拉下他的手,不敢看他老媽的臉拉得有多長。
看到兒子少見的溫柔,俞瑾這才開始留意他帶來的女孩。是很漂亮,但說不上絕色,不過能讓懶散的兒子反過來服侍,倒是有點看頭,畢竟對她這個親娘也沒這般慇勤過。
「小煜,這位小姐是?」
「她叫林展眉,我未來的老婆,你未來的兒媳婦。」沈煜回答得順口,晶亮雙眼對上母親同樣美麗的明眸,傳達出美男計不再外傳的訊息,「所以我這次來,除了恭喜,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忙。」
「是嗎?」俞瑾當然懂得兒子的意思,他是在說他不會再幫她去做戲。
二十幾年來,沈煜常常流露出能得到她重視的渴望,儘管不願意,還是對她一次次不合理的要求盡數答應,只為了得到她多一點的顧盼;她甚至猜想他去當歌手、當明星,也只是希望她能重視他的存在。她明明知道的,可是她總是忽略,雖然覺得慚愧,但忽略已經成了習慣。
近幾年來,兒子變得不再執著於她,到法國來的幾次也都不再黏著她,而是要死不活的失戀樣子,原來是為了眼前這個被他寵愛的女孩!
唉,有點失落啊!兒子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了。
收起絲巾,俞瑾美目掃向林展眉,浮起一朵親切祥和的笑容,一個單純的小女孩而已,怕只要三成功力就可收拾得服服帖帖。
晚上的會面,沈煜非去不可!
林展眉全身一顫,迎向俞瑾的笑容可掬,明明是個嬌柔美人,怎麼會令人有窒息感?她回以僵硬的一笑,「伯母,您好。」
「跟小煜一樣,叫我媽就好,叫伯母多見外。」俞瑾一把將兒子推到沙發靠背上貼著,挽起林展眉的手,感歎自憐的說:「真漂亮,皮膚真好,不化妝都這麼白裡透紅,二十年前我也這樣……唉!老了。」
「不會,伯母一點都不老。」巧言令色向來就不是林展眉的長項,看到人家自憐自艾,只能忙著安慰:「伯母,您真的很美。」
「現在也許還能看,但再過個幾年,就真的沒人理了。」俞瑾長吁短歎中發現兒子想擠進來跟她搶人,索性爬過兒子的腿,硬是霸到小倆口的中間。她靠在林展眉肩頭輕泣,「原本我還有小煜,但現在他眼裡只有你,哪還有我這個媽在。」
「不會,沈煜他一直很重視你,一直都是。」林展眉非常認真地說。
俞瑾一怔,轉頭對上兒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幾乎忘了要怎麼演。
定了定神,俞瑾找回要說的話,「展眉,我想請我的未婚夫佛格先生和他兒子吃個飯,你和小煜也來,好不好?」
「好……就只吃飯嗎?」差一點忘了提防俞瑾,如果她是讓沈煜去色誘人家,她才不要去。
沈煜插上一句話:「不是女兒嗎?」
「他女兒三天前閃電結婚,嫁給一個著名的電影演員,從相識到結婚才七天,她對我跟她父親的婚事也表示諒解;可是原來不置可否的兒子受到他母親的唆使,完全無法認同我跟他父親的一見鍾情。得不到兒子的祝福,佛格先生無法釋懷,我也……」其實那小子打從一開始就反對,她以為憑她的功力很快就能把那毛頭小子搞定,不料她美人計耍遍,那呆頭鵝還是反對到底。連她這種超級美女都打動不了他,只有派沈煜這個男女通殺的美男出馬了;誰知好不容易沈煜來了,卻是美男計不得外傳,虧她把他生得這麼絕色,真是浪費。
「那你是要沈煜去說服他,跟他講道理?」林展眉再次向俞瑾確認。
俞瑾轉動明眸,近五十歲的人嗓音居然還可以媲美二十五歲的嬌柔:「展眉,這是我最後一次婚姻,你就讓沈煜幫幫我,好不好?」
「我……」不知是被俞瑾那句最後一次婚姻的話打動,還是被那懇求感恩的眼神打動,林展眉有點動搖,可是沈煜是她一個人的,她不想要再分給別人啊;就算是一個媚笑、一個扁嘴,她也不想與人分享。
「你如果不願意就算了,我不會怪你的,只能怪我自己命苦。」俞瑾輕鬆出演血淚獨自吞的傷心人,對林展眉的心軟明察秋毫。
「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嗎?」
「算了,反正結婚是我和佛格先生兩個人的事,兒女不贊成也沒辦法,人生總是免不了有遺憾,只不過我的多了一點。」
「如果不是太過分的話……」林展眉想再與她商量一下。
「放心,我保證沈煜不會少一根頭髮,就這麼說定了,晚上七點,酒店二樓餐廳見。」大勢已定,俞瑾優雅地揮揮衣袖離去。
她……她幾時說定了來著?林展眉茫然之後,還是茫然,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求救的眼光投向沈煜,他居然是一張幸災樂禍的臉。
一覺睡到下午三點半,林展眉睜開眼,天花-上的異國圖案,提醒她身在法國。沈煜開會還沒有回來,估計那些主管們會煩他煩到晚上;誰讓身為總裁的他把酒店丟下不管,一年還聖駕親臨不到一次。
難得來一趟法國,林展眉打算一個人去喝杯純正的法國咖啡,也算是到此一遊。
她走進酒店附屬的露天咖啡座,找了張臨街的桌子,愜意地坐在微熱的太陽下。
在純西歐的景致中,加入一張東方的精緻瓜子臉,吹彈可破的嬌嫩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晶瑩剔透,黑絲緞般的及腰長髮隨風輕揚,林展眉渾然不覺自己已成為這風景中最美的一筆水彩。
「小姐,我能請你喝一杯咖啡嗎?」丹尼-佛格看著她許久,這東方女孩讓他深深著迷,跟那個即將成為他繼母的女人不同,她的黑眸中流露出智慧和靈氣,但眸光流轉間卻滿是天真單純,正是他夢寐以求的那種女人。
「對不起,我不懂法語。」林展眉用英語回著,打量這個又高又漂亮的法國男人,年紀很輕,有一雙熱情洋溢的眼睛。
「可以讓我坐下來嗎?」丹尼也用英語說,不待她回答便自動坐了下來。
林展眉看看四周,明明還有空的桌子,那麼他是來搭訕的?可是那邊還有好幾個單身的法國美女啊!
「你是從中國來的嗎?」美人兒不搭理他,丹尼逕自玩起猜猜看的遊戲。
「你怎麼知道?」其實正確應該是台灣。林展眉懶得說清楚。
「只有中國擁有悠久歷史的古老國家,才能孕育出像你這種古典又高貴的氣質、集天地靈氣於一身的美麗女子。」他奉上讚美,傾慕之情毫無保留。
「法國人都這麼習慣討人喜歡嗎?見到陌生的女孩,開口便是一大堆讚美的話,還是你是特別的?」如果這算是她的異國艷遇的話,未免也發生得太快了。
「不,不是我特別,而是你特別,你讓我感覺像是覲見了一位東方的公主,最迷人的公主。」丹尼突然離座,來到她面前單腿屈膝跪地,伸出右手,「能讓我對你行尊敬的吻手禮嗎?」
「這……」林展眉並不願意,但她不能太小家子氣,四周法國人好奇的眼光早盯著這邊上演的浪漫肥皂劇看,她只好讓他吻了,幸好只是吻手背而已。
她緩緩伸手給他,他雙手虔誠地捧起她的手,深深地吻了一下;短暫的吻手禮誘發出他全身的熱情,他堅定的拾起頭,「我的公王,我愛你,我的愛從來沒有如此強烈過,請你嫁我為妻。」
林展眉受不了這個法國人了,他們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姓名,他就膽大妄為地向她求婚?
「請你不要隨便嚇人,這個習慣很不好。」說完後,她便越過他,快速離開艷遇現場,生怕他追過來;好在他還跪在那裡,大概是腿跪到麻掉了。
林展眉直接回到十八樓房問,那個莫名其妙的人害她沒看成巴黎街景,只得走上陽台,憑欄俯瞰巴黎風光。才沒一分鐘,驀然發現隔壁陽台上有人對她彎腰行禮,竟然是那個瘋狂的法國人,真是陰魂不散。
「又是你?」怎麼回事?
「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丹尼,也住在這間酒店,我問過服務台,你叫林展眉。」丹尼快樂的念出林展眉的名字,他一點都不覺得打聽人家房間和姓名有什麼不對。
一定是剛才他看到她進酒店了!沈煜真該好好管管手下,怎麼能隨便把房客的資料洩露出去?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不古典也不高貴,我甚至會罵人,罵惡毒的話,這樣是不是可以破壞你對我的想像?」
「不,我已經被愛情的火焰燃燒,我的眼裡、心裡都是你,無論你是什麼樣子,我都愛你。」一見鍾情的浪漫愛情終於被他遇見,他願為此付出所有,如果老爸的婚姻也是如此,他會考慮贊成他再婚的。
「如果我毀容呢?」她丟出狠話。
「我不在乎,如果你介意我看到的話,那我願意弄瞎我的眼睛。」丹尼一往情深地說著,「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我的人生都將為你而活。」
要是沈煜如此深情的對她說這些,她會感動得痛哭流涕;但換了這個人,她只有長歎一聲,嘗試跟他講道理。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們很相愛。」
「沒關係,就算你結了婚,我仍然愛你不變。」他擲地有聲的表態。
「不管你有多愛我,我們之間永遠有不可逾越的空間,就像這兩個陽台,我們各處一個世界,各有一片天,是不可能走在一起的。」
「不,我能走到你那邊去。」
「不可能。」林展眉隨意看了看兩座陽台的距離,大約三米寬,而這裡是十八樓。
丹尼突然跑開,一會兒再回來的時候,帶來一把梯子,那種電工用的雙層鋁梯;他把梯子打開,用力將一頭跨在林展眉這邊的欄杆。
她真的嚇住了。「你要幹什麼?不行,你不能這麼做,這裡是十八樓,你想找死也別跟我扯上關係。」
丹尼不理會她,開始爬上梯子。
看樣子他打算從梯子上走過來,但如果這是一樓、二樓或者是會摔斷腿的三樓,她都讓他爬,可這是十八樓,掉下去四肢身體是否還能連在一起都很難說!
「好,我收回我的話,好嗎?」林展眉幾乎是吼了起來,「停止好嗎?我求求你。」
她的大喊阻止不了他,而他似乎發現自己找到一個以行動向她證明愛情的機會,反而是他屋裡的人被驚動地跑到陽台。
她像看到救星似的急著道:「快拉住他,他瘋了。」
老佛格顫抖得幾乎昏過去,他的寶貝兒子竟爬在一截僅半米寬的梯子上,下面是十八層樓底的水泥地啊!
丹尼剛剛在梯子上拿捏好重心,小心地邁出第一步。
回去還來得及!
林展眉大叫:「快回去!丹尼,如果你真的愛我就回去。」
「丹尼,你回來,當心,天啊!把手給我。」佛格聲音顫抖地叫著,但不敢伸手去拉他,丹尼是他的命根子啊!
「不,爸爸,我要去,我要證明我的愛情。」丹尼跨出第二步,身子不免晃動,像風中的小樹。
佛格與林展眉連叫都不敢叫了,怕他分了神;佛格不敢再看下去,林展眉則臉色蒼白、手心滿是冷汗。
像過了一世紀之久,丹尼終於平安地走了過來,咚的一聲嚇得神經緊繃的林展眉一聲驚叫,原來是他跳落到陽台上的聲音。
丹尼喜孜孜抱著在尖叫的林展眉,「看,我過來了,為了你,沒有什麼是我不能逾越的。」
林展眉從他的雙臂中掙脫開來,氣急敗壞地瞪著他,突然揚起手,賞了他一記耳光。
佛格心疼地撲到欄杆邊,「你竟敢打我的丹尼?」
丹尼不以為意,「茱麗葉可沒有給爬上她陽台的羅密歐一個耳光。」
「你想當羅密歐?」林展眉毫不留情地說:「我對他最深的印象,是他和茱麗葉都沒有活過二十歲。」
丹尼一時啞口無言。
林展眉退回房間,對他警告地說:「你現在立刻給我出去,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然我就叫酒店的警衛來。」
丹尼回到隔壁的房間,佛格上下查看寶貝兒子有沒有哪裡受傷。
「丹尼,那位小姐看起來對你沒興趣,你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爸爸年紀大了,會受不了的。」
「可是,爸爸,從你生下我到現在,我最迫切的願望就是這個中國姑娘,這種願望強烈得讓我已經無法理智了。」丹尼苦惱地跌進沙發裡,「可惜她有愛人了,而且肯定是個非常優秀的人。」
「我聽俞瑾說過隔壁是他兒子沈煜的房間,如果我沒猜錯,那個姑娘就是沈煜的女友。」
佛格是一名愛子女如性命的父親,十年前與前妻離婚,兩個人打了無數場官司,他花了天價的律師費才奪得一子一女的撫養權,現在再婚,也是以兒女的意見為優先;俞瑾是個非常迷人的女人,但相較之下,兒女更重要。
「那就是說我又可以見到她了。快,爸爸,我那套白色雙排扣的禮服在哪裡?也許她不喜歡我是因為我今天穿的衣服太糟。」除了再與她相見,丹尼想不到其他。
「在臥室衣櫃的最後一排,可那是你參加我婚禮要穿的。」佛格跟在兒子身後,看他忙著作準備,「你就真的那麼愛那個小姐嗎?」
「爸爸,沒有她,我以後都無法快樂。」丹尼細心地撫平衣角的小皺褶。
這姐弟倆都一樣,女兒吉琳娜也是對一個男人一見鍾情,上星期閃電結了婚,兒子現在也拜倒在一個東方姑娘的裙下。也許他能幫得上兒子的忙,俞瑾那麼愛他,對她提出一點小小的要求,她會答應的。
七點,二樓餐廳,兩路人馬迎面相逢,挑選了張正中間的餐桌,亮如白晝的水晶燈下,俞瑾對佛格嫣然一笑,勾走他的三魂七魄
林展眉認出那個穿雙排扣白禮服的傢伙就是丹尼,他穿著隆重得像今天要來參加婚禮似的。
在俞瑾的招呼下,雙方都入了席。
沈煜為林展眉鋪好餐巾,發現她有些失神,「怎麼了,還在想下午的事?」那陽台架著的鋁梯還是他找人來收拾的,他的展眉還真是搶手啊!
林展眉低著頭道:「那個爬過來的人就坐在對面。」現在還對著她猛瞧。看來沈煜的媽預備的美男計是不管用了,那個丹尼恐怕對她更有興趣。
沈煜眼光掃了過去,一老一小兩個看來不怎麼順眼的男人,那個聽老媽介紹叫丹尼的小子果然正癡迷的盯著他的展眉。這個混帳!竟敢分享他的專利!詭譎的眸光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俞瑾微微一笑,看來兒子已經知道下午發生的事了。
在來餐廳之前,佛格委婉地對她說丹尼愛上林展眉的事,閱人無數如她,怎麼會不懂他是要她說服沈煜拱手讓出佳人以成全他的寶貝兒子,如果她照做,他將賜給她無上恩寵。佛格以為是她主動追求他,就對她提出這樣的要求,他有錢、有身份、有地位、有無數的女人在追求;但她愛上他只是因為他在海軍服過役,他的額角上有一個和沈煜的父親一樣的疤痕。
「佛格,還記得你剛才和我說的話嗎?」俞瑾楚楚動人的目光鎮定佛格。
「當然記得,再次請求你的幫助。」佛格願為兒子付出一切。
「那好。」俞瑾看向兒子,「小煜,如果為了媽媽的幸福,你願意放棄展眉嗎?」
「為了兒子我的幸福,你願意放棄這個男人嗎?」沈煜不置可否的回問一句,等著看他老媽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佛格先生說他的公子丹尼愛上了展眉,如果你願意放棄展眉,成全丹尼的話,他將會和我結婚,並疼愛我一輩子。」俞瑾說著會遭天打雷劈的話,但她臉上還是那種讓人看不出心中真實想法的優雅。
她居然敢跟他說這個?
沈煜薄唇微抿,晶亮的黑眸寒如冰霜,「聽起來條件不錯,我考慮看看。」考慮怎麼把這對父子和他老媽剁成肉醬,可惡的老媽向來只愛她自己,不管他死活還常利用他就算了,可如果連他比生命更珍惜的人也敢算計的話,他絕不會原諒她。
看沈煜那副要大開殺戒的樣子,俞瑾只好自歎生了一個跟自己太相像的癡情種。只是一個疤痕而已,她以後還會找到的,不必為了那一塊疤放棄兒子;雖說她不是個好母親,可她還是想把「沈煜的媽」這個角色一直當下去。
她欠身在兒子緊繃的臉上一吻,用中文說:「以後我嫁不出去,就賴定你了,你養我。」
「OK。」沈煜回吻了母親一下,露出絕美的笑容。自從被送到賀家寄養之後,他已經不記得母子倆如此親近是在西元哪一年了。
「兒子,你笑起來真是漂亮,有媽的風範,不枉媽媽我懷你的時候,還是堅持上街看帥哥。」這個孩子般的笑容,她有多少年不曾見過了,本以為已經無所謂了,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她還是很期待的。
看上去他們是談妥了,佛格沒想到會如此順利,他開口對沈煜保證道:「我會遵守諾言,好好對待你母親的。」
「無憑無據的我為什麼要相信你?除非……」
「除非怎麼樣?」
「現在餐廳的人也不少,你跪下,大喊三聲『我愛俞瑾,請你嫁給我』,只要我母親答應了,我就成全你。」成全你當一個白癡!沈煜左頰笑出淺淺的酒窩,誘人往陷阱裡跳。
雖然這麼做會有損他的身份,但是只要丹尼能快樂,而且俞瑾那麼愛他,追了他好幾個月,她一定會喜出望外地答應他的。佛格心中如是想。
看丹尼還在癡看著林展眉,佛格義無反顧地單膝跪地,「俞瑾小姐,我愛你,請你嫁給我。」
第一遍愛的宣言立刻驚動全場,所有客人均停止進餐,好奇地觀望,只有俞瑾文風不動。
第二遍,圍觀者更多,而俞瑾還是淺笑如百合。
佛格擦了擦汗,感覺有點不妥,可是都已經到了這地步,他沒理由放棄,繼續大喊:「俞瑾小姐,我愛你,請你嫁給我。」
全場靜悄悄。
沈煜對老媽揚揚下巴,「你怎麼說?」
「很遺憾,我不能嫁給你。」俞瑾看著佛格,「我愛小煜的心跟你愛丹尼是一樣的,我們今生無緣。」話一說完,她瀟灑的退場,留下佛格生不如死地獨自接受眾人同情的眼光,其間還有閃光燈的光芒乍現,保證明天即可見報。
沈煜懶懶站起身,挽著林展眉的手,「看吧,想跟我搶你的人就是這個下場,株連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