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中,樂平手持菜刀,正小心的切著絲瓜。關於調味樂平是很有天分的,但是因為才剛學的關係,所以刀工還不行,江氏要她多練習。
江氏在灶下看著火,一邊問:「今天去孔廟有好玩的事嗎?」
樂平聽了馬上想到仲文寫的作業,她當然不可能說出來讓江氏取笑,只挑了不重要的講:「我跟聖昕回來的時候,在路上碰到好多人,一路上就見他不停的跟人打招呼,好不忙碌。」
「聖昕出門總是這樣的,這裡很少有人不認識他的。」江氏見樂平一提到孔聖長臉就亮了起來,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看來樂平是喜歡上聖昕了。
「還有,他在路上碰上叫木兒一個小孩,他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給他。」
江氏日說:「木兒手上的東西一定是銀子。」
樂平聽了莫名其妙的問:「聖昕為什麼要給他銀子?」
江氏將木兒家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樂平點點頭才正要說些什麼,就被外面的呼叫聲打斷了。
樂平側耳聽了聽。「好像是在叫聖昕,我去看看。」
當她出來時,只見孔聖昕正在跟一個婦人講話,那婦人手上還牽了個孩子,她仔細一看,發現就是那個叫木兒的男孩。
只聽那婦女說:「孔老師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木兒已經十歲了,手腳也還伶利,就讓他留在您身邊伺候吧!」說著就將木兒往前推。
孔聖昕有禮的說:「王大嫂這麼說可要折煞晚輩了,晚輩並沒有做什麼,你可能誤會了。」
這時孔聖昀正好拿一個大包袱走過來,孔聖昕接過包袱,又對婦人說:「晚輩要木兒請你來,只是有些衣服需要縫補,聽說你的手工精細,所以想要麻煩你。」他從懷中掏出一袋碎銀連同包袱遞給婦人,又說:「這是衣服跟工錢,勞煩王大嫂了。」
婦人收了包袱,卻將錢袋推還給孔聖昕。「孔老師交代的東西我怎能跟您拿錢,這些錢您收回去,我是絕對不會收的。」
孔聖昕一臉為難。「王大哥正生病,家裡又有三個孩子等吃飯,再讓你做白工,晚輩怎麼心安……」他想了一下又說:「這樣吧,若你真的不肯收錢,我這裡有些親戚送的補藥,不如你拿回去給王大哥補身子,就當作抵償。」
「這……」婦人猶豫著該不該收,丈夫生病雖然好多了,但的確還須要調養,而家裡又沒辦法買補品,這補藥來得正是時候,可是王家受孔老師的恩情已經夠多了,她怎麼能再收這麼貴重的東西。
孔聖昭這時正好將藥包拿了過來,孔聖昕接過藥包將它塞在婦人手裡:「王大嫂,就這麼說定了,你既不要我的錢,反正這些藥我也不花錢,你就別再想那麼多了。」
婦人勉強的點了點頭,將藥收下了,之後她放開牽著兒子的手,將他往前推。「那木兒就麻煩您了。」
孔聖昕趕緊將木兒拉回婦人身邊,然後退開三步說:「王大嫂,我知道你是感謝我去幫王大哥看病的事,只是看個病,哪值得用木兒來還,你不收我縫補衣服的錢已經夠了。」
婦人不甚高興的說:「孔老師,我知道你有施恩不望報的仁心,但是我們王家雖窮,卻也不是知恩不報的不義之人。您這樣再三推拒,是覺得我們家的孩子不配給您使喚嗎?」
孔聖昕慌忙的一邊搖手,一邊說:「王大嫂你言重了,晚輩沒有嫌棄木兒的意思,實在是我並沒有為你們做過什麼事,怎麼可以承受這麼重的謝意。」
婦人忽然義正詞嚴的說:「孔老師,容我這個村婦說一句不敬的話。」
孔聖昕忙道聲:「不敢。」
婦人不理會他的謙敬,又接著說:「您這樣三番兩次偷塞銀子給木兒,卻不承認,雖然說您是行善,卻是不夠光明磊落,不是大丈夫所為!」
孔聖昕苦笑道:「王大嫂,聖昕雖然讀了幾本聖賢書,卻也不敢自稱大丈夫。而且,這明明不是我做的事,你叫我怎麼承認呢?」
「哼!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了,只是……」婦人看著兒子說:「木兒,要是以後你敢再撿銀子回家,我就不讓你進門!」
「王大嫂,你何必為難孩子,這……」孔聖昕話未說完,婦人已經帶著孩子走了,他便住了嘴。
孔聖昭不高興的說:「這王大嫂是怎麼回事!給銀子幫他們還要被罵,真是豈有此理!大哥你就別幫他們了。」
江氏不知何時也跑出來看熱鬧,聞言敲了一下兒子的頭。「小孩子不懂就別亂說話!」
孔聖昕看著婦人離開的方向,鬆了一口氣,正要回書房就看見樂平站在旁邊,他對她笑問:「要開飯了嗎?」
樂平搖搖頭道:「我不懂,你幫人幫得那麼辛苦做什麼?我今天明明看見你給了木兒錢,你為什麼不承認?還有那包藥跟本不是什麼親戚給的對不對,今天我跟你一起回家時,你說有事要去一下藥鋪。還有啊,為什麼你根本沒叫人,聖昭就自己把藥拿出來了?是不是你早知道那婦人不會收錢?還有……」
一旁的江氏一臉受不了的喊:「停!我說樂平,你一口氣問那麼多問題,你嘴不幹,我都頭暈了。」
樂平聞言白了江氏一眼。「我是問聖昕又不是問你。」
孔聖昕見狀馬上糾正道:「樂平,對長輩別這麼說話!」
江氏不在意的揮揮手:「沒關係啦!沒大沒小才好,像你才小我幾歲,整天二嬸二嬸的叫,叫得我都老了。而且樂平這坦率的個性我喜歡,不像你那麼深沉,很合我的脾胃。」
孔聖昭聽了,高興的說:「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叫你娘了。」
江氏又賞他一顆爆粟子。「你還早呢!等你二、三十歲再說吧!」
孔聖昕聽見江氏對他的評語,只是笑了笑,不以為杵。看見二嬸把樂平當平輩看待,想到長幼之分不可廢,笑著說:「二嬸,你別教壞樂平,爹會不高興的。」
江氏翻了翻白眼,嘴裡喃喃道:「知道我就怕那頑固的大伯,就會拿他來壓我。」
樂平才不理會那些瑣事,她的疑問不得到解答,她是不會罷休的,所以她拉了拉孔聖昕的袖子轉回他的注意力,要他回答問題。
孔聖昕還沒說話,江氏就搶先發言:「那個王大的老婆是出了名的拗脾氣,才讀過幾年書,就想學那古人的骨氣,所以老是不要人家幫忙,任他丈夫的病一直拖著。最後,聖昕看不過去,就想出這個辦法,明幫不行就來暗的。偏偏那個木兒不會演戲,三兩下就被他娘拆穿了,嘖!真是笨哪!」
孔聖昕不疾不徐的解釋:「王大嫂只是不想欠人家人情,你也知道錢債好還,人情債難償。而木兒也有他娘的脾氣,也不想欠我的情,所以跟他娘說了實話,不是他笨。」
「那就把木兒收下,再多給他娘一點錢不就得了。」樂平不明白,要解這樣的困境為什麼要這樣麻煩。
同樣不等孔聖昕開口,江氏又先出聲:「我說樂平啊!你懂不懂我們現在是在做善事耶!要是把木兒留下,不就變成在販賣人口了,咱們孔家是不做那種事的。」
孔聖昕態度不很認真的笑道:「不是的。我只是做我覺得應當做的事,並不覺得應該獲得什麼報酬,若是收下木兒,我會有愧於心。」
江氏聽了笑著眸了他一口:「別說得自己好像什麼悲天憫人的大善人,其實你是怕多了木兒吃飯,你就要多負擔一個人的生活費用吧!如此一來,你就又要想辦法多變些錢出來了對不對?」
樂平聞言不平的說:「你怎麼這樣說聖昕,他有這種悲天憫人的胸懷,可見他是飽讀聖賢書的大丈夫,你這種沒知識的小婦人,只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江氏見樂平那麼維護孔聖昕,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故意語帶刻薄的說:「唷!聖昕,瞧瞧你這妻子真是娶得好呢!才過門沒多久,就懂得杵逆長上了。」
孔聖昕聞言,但笑不語,由著她們去鬧,並不插手,明哲保身才是看戲之道。
樂平雙手插腰,一臉的不屑。「你算什麼長上!這麼為老不尊!你沒聽過人自重而人重之。要人尊敬你,等你先學會做個令人尊敬的人再說吧!」
咦?跟這妞吵起來還真有勁!以前孔家真是太悶了,孔聖昕問、大伯更悶,現在多了個樂平,生活有趣多了。江氏用手肘推推了孔聖晏,孔聖昕低頭看著她,眼中閃著疑問。
她笑著用樂平聽不見的聲音說:「你娶這妻子不錯。」
孔聖昕也回以滿臉笑容,小聲說:「多謝繆贊。」
江氏撇撇嘴道:「我是誇她,又不是誇你,瞧你得意的!」
「樂平是我的妻子。」
江氏突然想到廚房還在煮的東西叫了起來:「糟了!我的菜。」說完匆忙的跑回廚房。
孔聖昭一臉遺憾的看著母親的背影,他聽大嫂跟娘的對話,聽得正有趣呢!
不遠的房門口,站著一席蒼老的身影孔父。那身影不知在那站了多久,明顯的看見事情的經過,只見那長年不見笑容的臉,似乎泛起欣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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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平自從那一次和江氏鬥嘴之後,似乎鬥上了癮,兩人每次見面總是要鬥上兩句,孔聖昕則總是閒閒地在一旁看戲,有時孔聖昀和孔聖昭還會幫著起哄,他們兄弟倆開始覺得這個新大嫂還挺有趣的,日子就這樣吵吵鬧鬧的過去了。
樂平在曲阜的第一個新年也即將來到,而她的腰也快直不起來了。
「天啊!孔府這麼大,什麼時候才打掃得完啊?」樂平丟下手上的抹布,一邊揉著有些酸疼的腰,一邊對一旁的江氏抱怨著。
在這之前,她從來不會覺得孔府很大,因為她從小生長的皇宮,不知道比孔府大多少倍,然而自從孔家開始全員大掃除之後,她才知道對於只有六口人的孔家來說,這座房子簡直大得離譜,全家人打掃了三天三夜還掃不完。
江氏對這事已經習以為常了,畢竟她已經打掃了好多年了,見樂平累成這樣,她有些於心不忍的說:「行了!剩下我來收拾就好了。」
「可是你們都還在做,只有我一個人休息,這不太好。」樂平有些猶豫,她的確很累了,但是又不好意思看著別人做事,自己在旁邊納涼。雖然經過這些日子的訓練,她對做家事已經駕輕就熟了,但是她還是第一次這樣,一口氣連做這麼久的打掃工作呢!
江氏安慰道:「今年多了你,做起事來已經快了很多,你放心休息吧!剩下的我來就好。」
樂平還是很不安,想了想說:「要不,我這就去準備今晚的晚飯。」
「你別忙,你忘了今天是除夕,要吃年夜飯的。依照慣例,全家族的人都會來,只有你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江氏說著,也放下手中的抹布,打算跟樂平一起休息一下,免得樂平不自在。
「我是記得聖昕有跟我提過,只是全家族的人,到底是多少人?」
「這個可要問聖昕了,實際人數我也不清楚。」江氏想了想說:「我只知道每年的桌子都會把咱們第一進全擺滿,三十桌是跑不掉的吧!」
「什麼?!」樂平吃驚的大叫,有這麼多!而且這還是只有住在曲阜的孔家族人呢!
「而且今年還要把你介紹給族人認識,說不定比往年還要盛大一些。」
樂平憂心忡忡的問:「聖昕有請誰來幫忙嗎?」若只有她們兩個人煮飯,可能要煮到天亮。
「你放心。全族的婦女都會過來幫忙的,因為這是全族的大事啊!」江氏說完,又拿起抹布繼續工作。
樂平見狀也想拿起抹布繼續幫忙,沒想到她才一起身,忽然一陣暈眩襲來,她連忙伸手扶住桌子,搖搖頭想要甩去滿眼的金星,結果更暈了,趕在失去意識之前,她努力的抓住江氏的衣袖。
江氏感覺衣袖被抓,不明所以的轉過身來,正好接住樂平軟倒的身子,她驚慌的大叫:「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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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聖昕靜靜地把完脈,將樂平的手放進棉被中之後,便低頭不語。
在一旁等待的江氏等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樂平到底是怎樣了,你倒是說句話啊!」
又過了一會兒,孔聖昕才轉頭對等在一旁的江氏說,「沒事,她只是有了身孕,加上連回來的勞累才會昏倒,只要多休息就好了。」語氣中沒有平日的輕鬆調笑。
江氏聞言大大地鬆了口氣,樂平突然在她面前昏倒,她嚇得不輕。
孔聖昕忽然轉移話題:「剛才好像有幾位族裡的長輩已經來了,我臨時想到有些事要辦,不知道嬸娘可不可代我去招呼一下?」
「當然可以。」江氏知道他們夫妻有話要說,應了一聲就要走出去,在出門前突然想到什麼,回頭問道:「對了,等會兒年夜飯開始時,要來叫樂平出去嗎?」
孔聖昕看著床上的樂平,見她一臉倦容,便說:「不用了,就讓她休息吧!」
等江氏出去之後,床上的樂平忽然張開眼睛說:「我要去。」
孔聖昕對於樂平突然的醒來,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似是早就料到了。他起身倒了杯水,又回到床邊。
「那是你要介紹我給族人認識的機會吧!我要去。」樂平喝完水後再強調一次。
孔聖昕將杯子放在床頭的小几旁後,看著樂平問:「你不累嗎?」
「累是有點累,可是我要去。」樂平堅持的說。
孔聖昕衡量了一下,才說:「你可以去,但是若有不適,要馬上回來休息,不許逞強。」他知道樂平在乎族人的認同,很可能會強忍著不適陪他到底。
「成交!」
接下來該談談他們兩人的事了,這也是孔聖昕支開嬸娘,獨自留下來的原因。
「你有什麼話要說嗎?」孔聖昕溫和的問。
「沒有。」樂平很乾脆的回答。
「那就換我說了。」他忽然逼近樂平,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語氣嚴厲的說:「你早就知道自己懷了身孕,為何不告訴我?嗯?」
樂平聞言驚訝的睜大眼睛。「你怎麼知道的?我並沒對任何人提過啊!」
「一般人剛剛知道自己懷孕的消息,反應不會像你這麼冷淡。」
「你也沒有得知自己將為人父的喜悅啊!」她也沒見著他欣喜若狂的樣子啊!
「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你既然知道自己有身孕,為什麼還去做那些粗重的工作,你難道不怕傷到胎兒嗎?」孔聖昕平時看起來英氣勃勃的劍眉,現在看起來更顯凌厲,那表示他十分不悅。
樂平和孔聖昕相處這麼久了,從來沒看過他生氣,他永遠是一副溫和的笑臉,即使不高興,頂多也只是收起笑臉訓她一頓,現在竟然會對她惡聲惡氣,可見他真的很生氣。
樂平不敢輕持虎鬚,於是低下頭小聲的說:「可是大家都在忙,我不好意思閒著。」
「竟然說你不好意思閒著?」孔聖昕一臉的不可思議,他靜了靜,讓自己的怒氣沉澱之後,一臉深沉的笑道:「那好,從今以後你就閒著吧!」
樂平聞言抬頭問:「你是什麼意思?」
自從除夕夜那天,孔聖昕說要讓她閒著之後,樂平果然開始過著悠閒的生活。
三餐有江氏照顧,家務有昀、昭兩兄弟分擔,而她只要坐著等吃飯就行了。
一開始的那幾天,樂平的確覺得很悠閒,什麼事都不用做,真是所謂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她真的很快樂,因為前些天的大掃除,真的累壞她了,可以好好地休息,真是太好了。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孔聖昕三天兩頭就熬補藥要她喝,剛開始她是苦在嘴裡甜在心裡,因為當他知道她懷孕時,似乎不很高興,她還以為他不喜歡她懷他的孩子,畢竟他娶她是被逼的。所以見到他那麼關心她,她是很高興的,畢竟他還是在意她肚子裡的孩子。
到了後來,她一見到孔聖昕手中的藥就怕,恨不得逃得遠遠的,可是不管她再怎麼逃,孔聖昕總是可以找到她,然後笑瞇瞇地送上手中的藥。她開始懷疑孔聖昕是藉故整她的,而他那一臉溫柔的笑,在她看來跟本就是奸詐狡猾的象徵。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她也開始坐不住了,開始在宅子裡閒逛。
首先,她看見江氏在廚房做飯,忙得一身是汗,她進去就要捲起袖子來幫忙,江氏見了連忙幫她把袖子整理好,順便將她推出廚房,說她懷孕很辛苦,不用來幫忙了云云。
她又慢慢地晃到了第四進,看見孔聖昀、孔聖昭兄弟正在讀書,因為孔聖昕過年前出了一大堆作業給學生們,以免他們放假期間束書不觀。她見沒什麼有趣的事,就繼續往前走。
看見孔父照例關在房中不見外人,樂平不知道他在忙什麼。
最後,她意興闌珊的想到了孔聖昕,但是他忙得沒空理她,可以說他一年到頭從來沒閒過,過年期間私塾的課是暫停到十五元宵節過後,所以照理說他是可以休息的,沒想到他更忙了。白天他忙著接待來拜年送禮的人,也忙著到窮人家中送禮,晚上則忙著修補前些日子被她撕毀的書。聽說他已經把整本書背出來了,但是為了小心起見,他還要把舊的書修補完後,再校對一次,為此她愧疚好久,她提議要幫忙,結果他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日子就這樣一日復一日的過去,她終於受不了的大叫:「孔聖昕!今天你要是再不讓我做事,我就跟你沒完!」
沒有人理她。今天天氣很好,孔聖昕難得悠閒的坐在花園的涼亭上看書,江氏則在一旁的花叢中撥撥弄弄,連頭都沒抬一下。
樂平氣呼呼的走進涼亭,伸手就往孔聖昕手上的書捉去,孔聖昕敏捷的一閃,避開了她的魔掌。那書要是不小心被捉到,不用說,肯定是屍骨無存。
孔聖昕拿起熱氣騰騰的杯子,閉上眼專心聞著杯中的茶香,漫不經心的問:「有什麼事嗎?」
「你再不讓我做事,我就跟你沒完!」樂平會被他那副悠閒的模樣氣死。
「哦?」孔聖昕輕啜了一口茶後,才慢條斯理的說:「你要怎麼跟我沒完呢?」他有些好奇。
樂平瞬時臉脹得紅艷,被問得說不出話來。怎麼跟他沒完?她壓根兒沒想過,她只是信口說說而已,可是一看孔聖昕悠哉游哉的品茗,不甘心的情緒冒了上來,她不經大腦的脫口就說:「我再也不理你了,而且不准你進房門一步!」
孔聖昕挑了挑眉,輕輕地放下茶杯,開口道:「那就……」
「聖昕,別來無恙?」突兀的男音才剛落下,花園門口隨即出現的是一對男女。
所有的人都因為那對男女的出現而轉移了注意力。
孔聖昕一臉驚喜的迎了上去。江氏沒有什麼表示,逕自蹲在花叢中,沒上前招呼的打算。因為她並沒有站起來,所以那對男女也沒有發現她在花叢中。
樂平好奇的看著那一男一女。那男的長得還算英俊,和孔聖昊的古銅色皮膚不同,他皮膚白得跟女人有得比,白面朱唇,感覺陰柔了點,比孔聖昕少了些男子氣概;他眉宇之間充滿戲謔的神情,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被他嘲笑似的,一身的玩世不恭跟孔聖昕的溫文儒雅不同。一身深綠大襖,頭戴儒巾,大襖之下是儒服,男子和孔聖昕同是讀書人裝扮,只是男子的服裝看起來華麗了一點。穿得好看有什麼用,還是比不上孔聖昕的俊雅英挺,樂平不屑的想。
再看那女子,有著一張和男子相似的臉,只是五官較為細緻一些,細看之後才知道她上了妝;她身穿的一席大紅錦袍,肩披雪白披風,更顯得她的粉雕玉琢。不過比起自己還是差了點,樂平暗忖。順著那女子的目光,發現她一直盯著孔聖昕看,樂平的直覺反應:這女的肯定有問題。
以第一印象來說,樂平不喜歡這對男女。
「大過年的,怎麼有空過來?」孔聖昕將人迎進涼亭中,讓了坐。
封希文笑著回說:「小月吵著要來這裡看燈會,想說順便過來跟你拜個年,就來了。」
「我還以為要再過一陣子才會見到你呢!上次聽說你家出了事,不要緊吧?」孔聖昕語氣輕鬆的寒暄,眼睛留神看著好友的笑臉,想從中找出一些語言透露不出的訊息。
封希文揚揚袍袖,笑得開朗。「那小事我早就擺平了。」封希文忽然附在孔聖昕耳邊小聲的問:「如何?你那位公主老婆怎麼樣?」
孔聖昕看了一眼還在生氣的樂平,笑笑地說:「你不是要住下來嗎?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那倒是。」封希文轉向樂平笑道:「聖昕,你不幫我們介紹一下嗎?」雖然封希文臉上的戲謔依舊,不過如果小心觀察的話,看得出他眼中閃著驚艷。
「啊!我一見到你就高興的忘了幫你們介紹了。」孔聖昕笑著將原本站在亭子邊的樂平帶過來。「樂平,這個是希文,我的好朋友,以前我曾提過的;另外這個是希月,希文的妹妹,你們年紀相近,應該可以好好聊聊。」
樂平賭氣的輕輕擰開孔聖昕的手,淡淡地說:「你們好。」
孔聖昕看見樂平的反應,苦笑道:「她是在和我生氣,你們別在意。」
「怎麼會。」封希文不在意的笑道,轉頭對封希月說:「你不是有帶見面禮要給嫂夫人嗎?」
封希月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遞給孔聖昕,嬌羞道:「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哪裡。」孔聖昕接過錦盒,遞給樂平,樂平接過並不打開,只是淡淡地道了聲謝。
「你們去見過我爹了嗎?」孔聖昕見樂平再這樣下去遲早要得罪人,連忙轉移話題問道。
「見過了。我們一進門就見老師拿著書坐在廊下,就先去跟他請安。」
「那麼我這就帶你們去把行李整理好吧!」孔聖昕說著便帶頭走出花園,沒有對還在涼亭的樂平說什麼。
樂平見他們走遠了之後,就跑去蹲在江氏身邊,小聲的問:「剛才那一男一女是什麼人啊?為什麼他們來了,聖昕會那麼高興?」她看孔聖昕接待來拜年的人,總是有禮而客氣,還沒這麼高興過。
江氏看了樂平的肚子一眼,連忙把她拉到涼亭裡坐下。
「封希文是大伯的學生,也算是聖昕的同學。他們從十幾歲就認識了,常常一起做研究,跟聖昕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樂平又問:「就算是朋友,聖昕也不用那麼高興吧!」據她所知,孔聖昕的朋友多得她數都數不完,也沒見他對哪個人那麼親熱。
江氏用膝蓋想也知道樂平在刺探軍情,她想問的應該是妹妹而不是哥哥吧!所以她也就簡短的說:「封希文滿腹經綸,是個可以跟聖昕互相切磋的對手。」
「那女子又是誰?」樂平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問。
「她是希文的妹妹。」江氏看樂平的樣子,忍著笑說:「她小時候老綁著兩根辮子晃呀晃的,最喜歡跟在希文和聖昕後面跑,只是長大之後就很少來了。幾年不見了,想不到她出落得這樣標緻。」
「原來如此。」樂平心忖道:「是青梅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