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蜜婕仍然如前繼續她的准備工作——研摹劇本,不過是在石彪的屋子裡。
三天前,由石彪的分析中,她才真正領悟黑社會的難纏,不達目的誓不甘休。她既不願委身拍攝三級片,只好應石彪的的提議暫做他“名義”上的情婦。並於當日即回祖屋,一方面告知室友美雯,免其擔心;再則收拾必備之物。
“蜜婕,你總算回來了!我真擔心你出了意外。”乍見好友歸來,美雯如釋重負地說道。
“我回來收拾衣物。”蜜婕一邊走進房間,-邊告訴美雯。
“你要遠行?”美雯跟進房間。
“不。”蜜婕當下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她,包括可能面臨的處境和因應措施,卻遺漏和黑道大哥石彪間的莫名情愫。
“搬去和黑社會大哥住,還做他的情婦?”美雯大驚失色地嚷嚷,她不敢相信短短的一天內,竟會有如此戲劇化的發展。
“別緊張,只是名義上,不是真的。”
“這樣做好嗎?那個彪哥雖然從另一個黑道的手上救了你,可是他也是黑道中人,可靠嗎?我看干脆報警吧!”美雯不希望好友和黑社會牽扯不清或惹禍上身。
“不行,我們沒有證據,貿然報警只會擴大事端,招致流言,甚至是強哥的報復,屆時後果更不可收拾。倒不如依石彪的建議,將計就計,我相信強哥那幫人是不敢動我的。”蜜婕以石彪說服她的話轉述給好友。之前她也曾提議報警,但為了石彪,她打消念頭。
“可是——”美雯深感棘手,一時拿不定主意,又改變不了蜜婕既定的心意。同時,對蜜婕的執意獨行亦暗自納悶。
稍後,石彪為接送蜜婕,出現在祖屋,蜜婕為二人引見介紹後,美雯心中即有分曉。
只見石彪氣宇軒昂,一臉英姿,全然不似窮凶急惡的黑社會老大。所謂相由心生,她相信這名高大魁梧的男子,絕對有足夠的膽識與能力保護好友,而不會恣意傷害她,否則他何必多此一舉,自願涉足此等煩事?
“彪哥,您為何要主動幫忙蜜婕?據我們所知,馬強和您共屬同一組織。”美雯主動問道,她想證實心中的懷疑。
“我自有用意,恕不奉告。”石彪冷硬而斷然拒絕答復。
“是組織內閣?”美雯大膽追問。
“何小姐,好奇心會讓你丟了小命,你有幾條命可試?”他隱含威脅地遏阻美雯,犀利的眼神足以逼退堂堂五尺的大男人,美雯果然噤口而止。
“這算什麼?壓搾女人!原來大哥的寶號就是這樣贏來的。”蜜婕偏不吃他那一套,她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的好友,即使是能助她脫離困境的石彪。
“如果你不滿,那就拆伙吧!”石彪也是硬性子,他略帶挑釁地盯著蜜婕,提出警告。
“拆就拆,我就不信沒有你,馬強能拿我如何!?”蜜婕氣極了,她最恨別人要脅她,這一刻,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將石彪的眼珠子挖出來,管它是黑曜石還是大理石。
石彪梭巡蜜婕激憤的神情,試圖看清其下的真面貌。她圓大的眼眸,脹紅的雙頰與高昂的下巴,再次證實她是一個不尋常的女人。要換作一般女人,碰上窮凶惡極的黑社會,早嚇得哭爹喊娘,魂都散了。只有她,周蜜婕,不但大膽拒絕馬強,而且在歷經綁架,強暴未遂、勒索未成後,還敢卯上唯一救援的後路。
這女人若不是特別的勇敢,便是出奇的愚蠢!-
抹光芒閃過石彪的眼睛。“隨你。”他兩手一揮,放下蜜婕的行李,轉身欲走。
“彪哥,等等。”美雯連忙喚他。
石彪停下腳步,回頭望向蜜婕,後者仍一臉倔強,毫不放松。
“彪哥,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們一般見識。”美雯居然先低頭。
“美雯——”蜜婕制止她。
美雯像是沒聽見的繼續說道:“你要幫忙就幫到底吧!”
“你不必求他,我不去了!”蜜婕干脆表明心意,斷了美雯突然轉變的態度。
“蜜婕——”美雯想勸她。
“你,你就待在這兒,等馬強買一送一。”石彪毫不在意地說道。
買一送一?蜜婕不了解他的意思,可是又不願低頭問石彪。
“什麼是買一送一?”美雯不解地問道。
“馬強一發現你和我沒關系,他馬上會再抓你,到時候如果他發現有兩位獨居的美女,你猜他會捉一個還是一雙?”石彪冷笑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蜜婕倒抽一口氣,她沒想過會有連累美雯的可能性。“你想怎麼樣?”她不甘願地問他。
石彪不立刻答復,只是一直冷笑地盯著她,像餓貓盯著籠裡的金絲雀。
“不說拉倒。”蜜婕的火氣又冒上來。“美雯,你留在這兒,我搬去旅館住兩個月。”
“萬一馬強到旅館找你呢?”美雯不放心地提醒。“還是依原計劃喲!你做彪哥名義上的假情婦。彪哥,我也不多問問題了,OK?”美雯退-步,做和事佬。
“我沒意見。”石彪盯著蜜婕,仿佛有意見的人是她。
“蜜婕,你就答應吧!別讓我擔心。”美雯焦急地勸告她。
蜜婕恨恨地蹬著石彪可惡的臉龐,要不是那對嘲笑她的眼眸,幾乎要讓她不顧一切想拒絕他的提議。
“蜜婕——”美雯懇求地喚道。
蜜婕提起行李,自顧自地走出祖屋,而後一吼:“王八蛋,還不走!?”
石彪的反應卻是得意的爆笑。
笑!笑!笑!最好笑得下巴脫臼!蜜婕只能如此暗暗的咒罵。
“有空再回來!”身後的美雯如出嫁女兒般地吩咐蜜婕。
適才,由石彪和蜜婕交替的眼神中,細膩的美雯已敏銳地察覺兩人間流竄洶湧的暗潮,若非石彪身屬黑社會,否則與摯友蜜婕真是對郎才女貌,萬分登對。美雯不無遺憾地想道;不過,她懷疑背景迥異果真能阻止如此強勢的吸引力!?
蜜婕想起連日來發生的事,使她的心思不斷游移出走,她無法專心於劇本裡。
石彪為什麼要幫我?美雯的態度又為何前後判若兩人?還有……
另外,這三天來借住石彪的房子,才漸漸對石彪有不少意外發現。
他這人很詭異,什麼地方不好住,偏偏住在有墳墓的山頂上;他的生活完全不像黑社會大哥,反倒像名成功忙碌的企業人土。他每天固定准時“上下班”據菲傭說“上班地點”是酒店,晚上則交由他的助手李志義負責。“下班”後則專心查閱研究相關資料。蜜婕極度好奇所謂的資料為何?但恐怕是些不法勾當證據,為免日後麻煩,只好忍住不問,雖然有時候幾乎忍不住。
石彪生活簡樸,除了兩名隨身保鑣兼司機,及一名操持家務的菲傭外,就無他人服侍,和印象中手下成群簇擁的老大,出入甚遠。
然而,卻十分契合性好漁色的豺狼老大。短短三天內,蜜婕便代不會說國語的菲傭接獲無數通不同嗓音,不同聲調的女性電話,唯一的相同點都是以妖嬌、柔媚的呢噥軟語找石彪,而石彪則八面玲瓏、如魚得水地周游其中,可想見這堆妖嬌柔媚的女人和他的關系非比尋常,他們才是石彪貨真價實的正牌情婦吧!?奇怪的是,倒沒有任何鶯鶯燕燕找上門,可能都是石彪主動前往寵幸她們吧!?蜜婕不悅地想及種種可能性。
她是如此專注於心緒上的游移,所以當門被石彪打開時,她並未察覺。
石彪無聲地走進客廳,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偌大的黑皮沙發幾乎淹沒蜜婕半躺坐的身軀,膝頭散置些書,直柔的長發隨性扎在腦後,露出一張素淨無瑕的臉蛋,些微發絲乖馴地散至兩頰,娥眉微蹙,瞳眸遙思,彷若法國書中的憂郁女子。
“什麼書,看得這麼痛苦?”石彪出人意表地走近看,順手拿起蜜婕膝上的書,目光不經意劃過她的膝。
“‘另一個女人’,‘真情相約’,‘她的一生’。”石彪一本接一本地念出書名。
“呃,這些是新邀約的劇本,我正在考慮中。”蜜婕急促地解釋,有點心虛。
“決定否?需不需要參考?”石彪建議道。
蜜婕懷疑地看著他,真的還是假的?黑社會大哥也懂得欣賞電影!?好罷,告訴他也無妨,一方面聽聽他的意見,藉此更了解他,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二方面更想看他出糗,哼!想充內行?想都別想!
“另一個女人’,是一個年屆中年、不快樂的女子,在-次意外中神志昏迷,偶然靈魂出竅,倒回時光隧道,她再一次重復幼年時期的雙親失和,親子疏離,少女時期的愛情體驗與幻滅痛苦,及之後的婚姻生活與離婚仳居,到現今一無所有,孑然一人。可待她神清醒後,卻一反從前,變得知足自信而快樂。”她大略提了第一本劇本。
“這是情境重現的反省與覺悟。藉由過去客觀完整的一一回顧,使她得以一個新的角度,重新檢視過去失敗自卑的原因,或錯在他人(外在環境),或過因自己(內在原因)。反省與覺悟後,啟發新的態度與精神,重生一個新的女人。”他一口氣侃侃而談。
她萬分詫異地瞅著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專業!有見地!哦,這劇本是由名小說家的作品改編而成,也許他曾聽過書評或類似評論,瞎蒙的吧!?
“‘真情相約’,是講一個家境富裕、未婚的女藝術家,得知自己罹患末期癌症,決心將最後的生命投注於藝術,並將年方十歲的女兒交托予個性積極忙碌,在房屋仲介工作的女友,而非交給富裕卻一板一眼的直系親屬;這點,其家屬十分不諒解;年幼的小女孩不能理解何以即將失去母親,而改由另一外人取代其母親的地位;其仲介好友亦不能接受摯友將逝,經由一連串掙扎與努力,終於共同克服痛苦,將之轉化成對逝者無窮的追念。”她不免感傷地告知第二個劇本。
“生與死的問題,有生就有死。壽終正寢或意外猝死遠不及事先預告而等待式的死來得痛苦煎熬,不論是當事人或周遭人,這名女藝術家能勇敢從容地面對生命、安排後事,倒頗令人敬佩,不過,她為何不將稚女交托富裕的直系親屬,卻反而交由收入不甚穩定的房屋掮客呢?”他提出疑問。
“藝術家有異於常人的眼光與標准。她認為快樂不僅限於物質充裕,還須精神上的完全自由,縱使女兒想做異於常人的事,她都會支持鼓勵女兒,而摯友也是如此。”
“也就是無條件的愛,不要求只是付出。”石彪接口道。
一股投契感動的情懷充塞在蜜婕的胸臆之中,她重新以一種嶄新的眼光看待他,仿佛首次注意到石彪在黑社會大哥面容下的智慧與深度。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他有一種特殊而多變的外貌,堅挺的鼻梁象征著傲人的權威,冷硬的唇形顯現漠然的譏誚,剛毅的下巴則在在說明他頑固的心性,然而最特殊的是那對黑曜石般的眼睛,眼珠深暗又透著懾人的光芒;似乎隱藏了許多難解的東西,卻犀利地洞悉一切。
瞬間,蜜婕竟對這樣的知覺感到微微的不安。
“那‘她的一生’呢?”石彪詢問最後一本劇本。
“呃,我還沒看完,大概是說一個出身微寒的堅強女性,如何擺脫命運、愛情、環境的左右,最後終於走出自我、開創未來的故事吧!”蜜婕心悸未平,草草地結束帶過。
石彪靜默一會兒,彷若沉思。蜜婕也暗自平撫不安。
“你似乎比較偏好主題嚴肅的女性電影。女權主義者?”石彪推論道。
“我喜歡有特色的劇情,特別是心理掙扎或人性沖突方面的,演起來比較有挑戰性,也挺有意思。女權主義?我倒不特別堅持,我寧願相信‘人權主義’,人人平等,我只有個體差異,而無性別差異。”蜜婕頓了會兒,決定反守為攻。“那你呢?大男人主義?不然怎麼會養情婦,雖然是假的?”
“大男人主義也沒錯。就算是豢養真的情婦,試問,如果沒有女人願意屈居情婦的身份,那大男人又從何養起所謂的情婦呢?更何況,兩情相悅,你情我願嘛!”石彪口若懸河地駁斥。
“這不過是你們男人的借口,愛她就應該尊重她,而不是玩弄她。”蜜婕仍不多相讓。
“愛?誰提到愛!”石彪嗤之而笑。“這只是場欲望與金錢的原始交易,有人買就有人賣,根本和愛扯不上關系。”他毫不留情地一語道破。
蜜婕打量他的神情,偏激的言論,卻一臉平靜,這是他的領悟還是個人的經驗談?
“那我們呢?你對我並無欲望,我也不需要你的金錢,你為什麼要假裝是我的情人,保護我?你圖的又是什麼?”她逼問。
“你以為呢?你真的天真得以為我沒有嗎?”他迂回地以問為答,仍是一臉的平靜,一雙熠亮的眼眸卻閃爍著奇異的光采,令人神往又心慌。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這場鬧劇要演到何時?難道教我一輩子都假裝你的情婦嗎?”蜜婕心煩地轉過身,焦躁地問他,並自問。她的理智提醒她:千萬避開他、她絕不能受他吸引,也別妄想去了解這樣的男人,他是黑社會,愈早和他劃分距離愈安全,即使……
驀然,一雙鐵臂扳過她的身軀,剛一回身,石彪便將冷硬的唇覆蓋上她的,蜜婕本能地伸手推拒,不料此舉卻使兩人的身軀貼得更密更緊。他的唇舌如禁忌的興奮劑,火熱堅持地對她需索更多的甜蜜與溫暖,一道酥麻戰栗的電流擊中蜜婕的脊梁,頓覺雙膝虛軟、渾身酸楚,心跳卻異常的急速再急速,幾乎要跳出胸口。
她不自覺地閉上眼睛,將手環住他的脖子,纖細的手指探進那濃密的黑發中輕輕摩擦,突然,她的唇變得和他的一樣,急切而貪婪地刺激彼此,全然的忘我投入,全然的不顧一切……
“鈴——”尖銳的電話聲劃破凝熱的空氣,硬生生地驚動纏綿中的男女,蜜婕如針刺地跳離石彪的懷抱。
“喂,石彪。”他接起電話,一臉平靜,聲音也如往常低沉,卻多了一份不易察覺的沙啞。一陣靜默,大約是對方有話在說。
“好,我知道,沒問題!”語畢,即收線。
蜜婕羞赧地低下頭,盯著黑皮沙發。她不敢看石彪的臉,怕在他的眼睛裡看到色欲或輕視。
石彪輕柔地執起她的下巴,她無可避免地迎上他的臉,卻發現只有溫暖的關心與了解。他的唇邊有一絲微笑,然後他彎下身輕吻她的鼻尖,拋下一句。
“別擔心,一切有我!”接著,轉身離去。
下一秒鍾,蜜婕十萬火急的跳離沙發,沖進房裡,抓起皮包,飛快地沖出石彪的房子,仿佛屋內有駭人的怪獸。
qizon qizon qizon
午夜時分,蜜婕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微暗的客廳。經過石彪的房門,毫無一絲亮光從內透出來。她失望地理解到石彪仍未回來,八成本性難移,出去與人拚命或者……去寵幸那些呢噥音符的鶯鶯燕燕!?
“這樣最好,不關我的事,最好被人砍死或得AIDS。”臨睡前,蜜婕刻意如此地安慰自己,卻無法解釋胸口間沉悶的一口氣,因何而來,因誰而起。
qizon qizon qizon
書房內,石彪和左右手李文義商議工作。李文義畢恭畢敬地對石彪報告工作情形、建議事項。石彪面容嚴整、未帶笑容地凝聽,只在必要時,才簡單吩咐指示。
“彪哥,您打算留那個女明星多久?”商議中,李文義突然冒出這句話。
“怎麼?”石彪的眼睛射向他,質疑他的問題。
李文義坦然直視。“沒什麼。不過,彪哥您將周蜜婕留在這裡,不就擺明和強哥過不去?”
“無所謂,馬強絕不敢動我。”
“我知道。可是犯得著這麼做嗎?為了工作方便,還是和強哥保持友善關系吧!?”恭敬的聲音中,聽得出一絲焦急的擔憂,似乎極欲說服聽者。
石彪微點下頭。“行了,我自有分寸。還有其他事?”
李文義輕吁口氣。“就這些,我先走了。”語氣中已不見焦急。
石彪送他離開,經過客廳的玄關,蜜婕恰好出現樓梯口,手上端著一杯水。發現石彪和李文義的出現,蜜婕並未主動說話問候,石彪也未將二人介紹,只是一直送李文義出門離去,態度相當慎重,似乎十分看重李文義。
待李文義出門,石彪回到屋內,蜜婕早已消失樓梯口,石彪眉心微蹙,回到書房,繼續閱覽近日工作進度,李文義的話卻溜入腦中,他想起方才見到的人影,周蜜婕。
最近,他總難見到她,或和她說上一、二句話。
他早上八點出門,她八點半起床(菲傭說的)。
他傍晚七點回家,她和何美雯趕七點二十分的電影,或逛街買東西,不趕回家吃飯。
他晚上敲她房門,她又借口研讀劇本,不想他人分心;要不就頂著一張泥臉,手上高舉“美容時間”的字條。
真有這麼巧的事!?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兩個人居然碰不到面,一個星期說不到五句話。周蜜婕必然是在躲他!
這對石彪而言,倒是個奇妙的經驗。身為組織要人,加上長相不惡,一向只有他拒絕女人,擺脫女人的糾纏,結果現在卻輪到女人躲他,看到他就閃。周蜜婕的態度,就像是看待一只身染瘟疫的老鼠,避之唯恐不及。
他應該感受到嚴重的侮辱,如今,卻只感到新鮮而有趣。她愈是表現冷漠,就愈令人忍不住想挖掘其下的熱情。探索這樣的女人,是一項莫大的挑戰,過程絕對不輕松。但一定充滿樂趣與誘人的期待。
他想起一張生動活躍的容顏,在生氣時,像火一般深深地吸引住他;若歡喜時,又是怎樣的一番風貌呢?如何能搏得……
察覺遠走的思緒,石彪惱怒地抿緊雙唇,他一向對工作全神貫注,不曾分心,如今卻離譜的作白日夢,像一個軟弱的癡情傻瓜。他嚴厲地譴責自己,同時感到些微的遺憾。
周蜜婕!若非時機不對,他絕不會放棄這樣的挑戰,這具備某種魔力的女人,就暫由她去,待適當時機,再尋訪她的笑顏吧!
兩周期後,蜜婕明亮動人地出現在藝林電影公司,接見她的是喜不自勝的林總。
“周小姐,我們打算以這部‘真情相約’角逐國際藝術影展,現在有您的加入,更是如虎添翼,票房一定能締造佳績,成為台灣既賣座又叫好的高素質電影。”肥胖的林總一臉興奮,溢於言表,好似獎座和票房就在眼前,伸手可及。
“‘真情相約’是一部難得的好劇本,我會盡全力發揮的。”蜜婕謙遜地表示,絲毫不受林總加戴的高帽影響。
“片子何時發通告開拍?”
“等我們和陳氏電影公司商量運作細節後,正式通知新聞界,便開始拍攝,大概再一個半月,屆時再通知您。”
“陳氏電影公司?和他們合作?”她十分詫異。
“是的。周小姐您應該也曉得,陳氏財資雄厚,宣傳功力強勢。我們打算藉助陳氏的力量,將此片打入亞洲市場,包括香港、新加坡、日本,甚至是西方歐美各國。”林總在商言商,理所當然的解釋。
“那導演和相關的工作人員呢?”蜜婕感覺她的心一沉。
“屆時,陳氏編派三分之一需要的人員協拍,藝林主導全片風格方向,這點您不必擔心。”林總猛拍胸脯保證。
蜜婕沉吟一會兒。“如此一來,我必須再確認考慮後,才能簽下這部電影合同。”旋即致歉離去。
qizon qizon qizon
“石彪,你和陳氏在打什麼主意?”蜜婕滿面怒容地走進石彪的書房,打斷俯首桌前工作的石彪。
“你是在對我說話嗎?我還以為你早已經忘了我這號小人物!”石彪半認真半奚落地調侃道。
蜜婕明白他是在數落自己最近疏離他的行止。她故意和他的作息時間錯開,阻隔任何使兩人再接近的機會,但石彪也未曾嘗試拉近或反應,他比她還酷,又憑什麼發牢騷,埋怨她!?
蜜婕怒火升起。“你少打太極,你和陳氏到底又有什麼詭計?”
石彪泰然地看她一眼。“喔,你知道了。”起身走至酒櫃前,倒了兩杯酒。
蜜婕接過杯子輕啜,溫潤甘醇,是琴酒!他怎麼知道她喜歡琴酒!?剛覺得很意外,便聽見石彪說道:“陳氏電影公司雖然才成立三年多,拍過九部電影,且部部賣座賺錢,卻備受爭議。為扭轉公司形象,決定更改策略,朝人文電影邁進,所以和嘉林合作。”
“可是,陳氏向來只出品三級片,怎麼能拍‘真情相約’?”她不無懷疑地說道。
“你以為陳氏的工作人員愛拍三級片?他們只是迫於現實、糊口飯!更何況,此次合作主導仍在嘉林,陳氏只負責協拍及宣傳。”
石彪的說法倒和林總一致,她也找不出破綻。“陳氏今後還拍三級片嗎?”她以一種閒聊的口吻問道,想套他。
石彪的嘴角慢慢向上彎起。“也許。”
蜜婕白他一眼。“這算什麼回答?會就會,不會就——”她突然噤聲,迎上石彪帶笑的眼。
“你終於想到了!”他的口氣像貓嫌一只笨老鼠。
蜜婕沒空睬他。“嘿!假如我同意演出‘真情相約’,就等於答應陳氏邀片,就用不著擔心強哥的偷襲或報復了!”她說著說著,忍不住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抹悸動掠過他的心底,不單為了如花般的燦靨,而是某種奇異的元素,洋溢在她的眉間、眼底、唇齒……形成最耀眼的光芒,甜蜜而溫暖,教人渴望接近,分享其中的喜與樂……
他不由然回想起心底的笑容。
“那我也不用再假裝你的情婦了!”蜜婕開心地再聯想。
石彪大聲歎息。“唉!女人還是笨一點,比較討人喜歡。”
“可以回家嘍!”雨過天晴,她心情好得像乍出牢籠的鳥兒,好得飛過他的沙豬言論。她高興地轉身;打算回房打包衣物,早點回家,離開這裡,離開……
“怎麼,捨不得走?”
蜜婕緩緩轉頭;除了似真似假的揶擒外,看不出所以然。“他大概巴不得我早點走吧!?”她想道。
“真捨不得?”這回肯定是高純度的揶揄。
“哈!”她以不屑的大笑回他。“我只是在想衣服沒干怎麼辦!?”隨即,鏗然離去。
“無情的女人,說走就走。”房內的石彪嘟嚷了句。
qizon qizon qizon
隔日,蜜婕一大早便出現在客廳裡。她打算與石彪道謝告辭。畢竟,這回事情能順利解決,他也出了不少力,又不求回服,在道義和人情上,她是該如此做的。
七點整,菲傭准時出現在客廳,喚蜜婕用早膳。
蜜婕思索著如何向石彪致謝。卻發現餐桌上只備妥一份餐食。
“MARY!石先生還沒起來嗎?”她問道,略顯急切。
“石先生昨晚遠行出差,不在家。”
“哦?”
“周小姐,請用餐。”
“行了,你去忙你的吧!”她意興闌珊地點點頭。
蜜婕頓時食欲全無,本來想見石彪最後一面,他卻趁著黑夜不告而別,以後倆人再相見的機率也不大吧!?一股惆悵之情再次升起。她用力甩甩頭,告訴自己。
“這樣也好,也好!”
她放棄用餐的打算。走進房間,拎起昨晚收拾的行李,邁著強自振作的輕快步伐,離開曾是避難所的石宅。
臨上車前,不曾回頭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