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 第十一章
    大衛醒來,發現自己的手覆在她的胸部上,呻吟一聲,趕緊小心地溜下床,不敢驚動她,跑去沖澡。她不會知道她對他的影響力有多大,她是那麼美,令人垂涎欲滴,好想將她摟入懷中親到她叫饒,然後埋身在她的溫暖中。他愛她,但不敢告訴她,時機不到。

    以她的年輕,二十九歲的他彷彿好色之徒。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自己會那麼想要她。誰會想到他的小寶貝會幻化成他夢想中的情人。她令他又高興又難過,猛往自己臉上潑冷水。    道爾探頭進來。「她怎樣了?」

    「作噩夢,但現在好了。」

    「很好,我想你剛好是治她的靈藥。」道爾說完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晃到廚房去煮咖啡。使大衛突然懷疑他是否瞧見他倆睡在一起的模樣。

    莎曼醒來時精神恢復不少,但不知道自己引起大衛多少苦惱。她梳洗後,穿上牛仔褲和綠色襯衫,害羞地走向道爾,問他介不介意由她來弄早餐。

    「太棒了,大衛笨手笨腳的。」

    「他才不是呢。」她抗議道。

    道爾拿出培根肉和蛋放在廚櫃上。「沒有我——現在換成你——來照顧他,他一定會餓死的。」    大衛在這時加入他們,頭髮還濕濕的,身上穿著舒適的舊衣服,他伸手摟住莎曼的肩膀,她的香水刺激他的感官。

    「我聽到你在說我壞話了,道爾。莎曼,首先你要知道這傢伙是個十足的騙子,平常不但是我煮的開水,連假日也是我負責燒馬鈴薯的。」莎曼被他逗得笑了起來,使他忍不住在她唇上一啄。「早安。」他輕聲道。

    莎曼以為他是特意溫柔待她以減輕她的緊張,因為他們今天要約艾維見面。但即使如此,此舉還是令她感覺很溫馨。

    她做好早餐,看著他倆狼吞虎嚥,然後在喝咖啡時,將自己的故事說給道爾聽。    「我祝福你,莎曼,你真是個勇敢的女人。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直說無妨。」他擁抱她,代表一生一世的友情從此開始。

    想到和艾維的約會,大衛便盡量讓莎曼有事做,免得她擔心。他帶她逛逛附近地區,介紹她認識他和道爾常去買東西的店老闆,還有一些韓國人開的商店和波多黎各夫婦開的精晶店。

    午飯後他們到銀行,他領了幾百元,有各式面額和各種零

    錢。他們一起坐在廚房的桌前,大衛教莎曼美國的幣制。

    「大衛,我看起來還好吧?」莎曼問,她的胃開始痛起來,艾維就快來了。

    「你很好。」他說,審視她的黑色洋裝、白色領子和珍珠耳環。「別擔心。」他真正想說的是別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這次的見面上。他不想看到她受到傷害。他寧願告訴她她躺在床上,頭髮散在枕上,呼吸吹在他臉頰邊時有多迷人。    門鈴響了。她伸手做十字架狀祈禱,撥好散在耳邊的頭髮,在沙發上坐好,背後墊著一個枕頭,心臟快速地跳動。來了,她告訴自己。

    艾維友善地向大衛打招呼,使她的心情放鬆了不少。「我要引見一位女士。」她聽到他說。

    艾維僵在玄關,看著沙曼的眼神明顯透露出不屑。

    「我想這就是你們法國人所謂的惡作劇。而你,莎蘭,這次又扮演什麼角色呢?無辜小姐?」    莎曼目瞪口呆。

    「別再編什麼混蛋理由,或者要貝塔幫你說謊了。你這禮拜到底上哪兒去了?」

    「夠了。」大衛說,他犯了嚴重的錯誤。

    「改裝得好,莎蘭。」艾維斥道。「大衛,她也許換了髮型。但我認識莎蘭跟認識自己一樣多。好吧,莎蘭,你已經玩夠了吧。但在我離開前,我要知道你們倆什麼時候認識的,因為你上次還拒絕和我去哥倫比亞。我是個很單純的新聞人員,做事不喜歡拖泥帶水。」

    莎曼對這英俊、留八字鬍的新聞主播本來頗有好感,這會

    兒全轉變成恐懼。她反射性地站起來想遠離這個可怕的男人,但艾維伸手迫使她再度坐回去。    「你敢再碰她,我就殺了你!」大衛怒吼道,使艾維退了一步。「出去!」

    艾維則氣憤莎蘭的背叛,想到自己和貝塔通過電話後的焦急,以及上次他們做愛後,她拿他和其他男人比較的情形。

    大衛緊握的拳頭使莎曼恢復一點意識。「不,大衛,不要,你會傷到自己的手的。我很抱歉。」她急道,心裡只想到他連蒼蠅都不願傷害。「不。」她心碎地低喊。

    艾維一震,聽到她純然的法國腔和莎蘭的美國腔完全不同。「你說什麼?」他問道,兩手無力地垂在身側。

    「我很抱歉。」她重複道。艾維深吸一口氣。

    大衛將莎曼拉到身邊,擋在她和艾維的中間。「噓,寶貝,沒事了。艾維,滾出去!」

    他道歉。「我弄錯了,對不起,我把你當成莎蘭了。」

    「省省吧!」大衛吼道。

    「你是誰?」他問道,不願移動半步。

    「她是鮑——不,高莎曼。」大衛回道,沒讓她開口。「我們錯以為你能幫上忙。現在,請你離開,你造成的傷害已經夠多了。」

    艾維呆若木雞。他從不知道,也未聽說莎蘭有雙胞胎姊妹。他爸媽沒說過,麥斯沒有,莎蘭也沒有。顯然這兩個女孩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多麼令人吃驚的事實。    由於莎蘭的玩弄,艾維一開始確實錯認了眼前和莎蘭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孩。但細看之下,兩人還是有些許不同,莎曼的發尖沒有莎蘭突出,兩人的髮色一樣地與眾不同,但莎蘭很少把頭髮扎到後面,她較喜歡柔和的線條,莎曼的眼睛比較

    藍.身高差不多,酒渦則比較淺。他真想叫她笑一笑,看看兩人的笑容有何不同。

    「你們得解釋一下,為何不直接說明目的?」

    「我們以為這樣的驚喜對莎曼較好。」

    他有點惱怒。「你們確實達到目的了。」他彷彿羊入虎口般。「老天,大衛,放輕鬆點。我來這裡的本意是要來訪問你的。」    大衛遲疑了一下,莎曼掙扎出他的懷抱。「等一下。」她跑進房間,拿來出生證明。「這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不用證明我就看得出來。」艾維說。「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我要知道父親的情況,知道你父親為什麼寫這些信以及你為什麼把我誤認為另一個人。」莎曼交給他那些信。

    「等一等。」艾維打斷她。「一次一件。」他很快讀過一遍,然後慢慢地看著,看到自己和母親的名字,試圖尋求腦中的記憶。這是父親寫給麥斯的妻子——一個名叫莉莉的女子的信,從十八年前開始的。

    「去煮一壺咖啡來,」大衛建議莎曼。「我們會需要的。」    「你們別想玩把戲,如果這是勒索,你們是不會得逞的。」

    大衛咬咬牙。「絕對不是。你知道我臨時請假回家,因為莎曼母親過世。她一直不知道她父親還活著,直到看到這些信。」

    「在我回答你們之前,我要先聽她說自己的故事。」

    她重述自己的故事,補充說道從信中看來她父母並未離婚。「莎蘭是誰?」

    這時的艾維真希望自己擁有所羅門王般的智慧,因為他所說的可能如炸藥引信般具有殺傷力,沒有人知道將會造成什麼後果。「那你為什麼不去找我父親?是他寫的信。」

    「這確實不對。」莎曼承認。「求求你,告訴我高麥斯和莎蘭的事。」    他無法再拖。「我知道你會很難相信你父親是個好人,我、認識他一輩子了。至於你,希望你別太快下判斷,因為看來你母親也要負一些責任。」他友善地看著她。「你父親就是高麥斯參議員。」

    莎曼倒抽一口氣,大衛則發出呻吟。「該死,我就知道是這樣。」

    莎曼轉向大衛。「你知道,那為什麼不說?」她控訴道。

    「我只是猜測,沒有證據。」

    「我有很多親戚嗎?」他點頭。「祖父母?」

    「還活著,很健康。他們在曼哈頓第五街經營高氏百貨。」

    「大衛,朱力和高氏有生意的往來。」    「我知道,繼續。」他對艾維說。心裡後悔沒早告訴莎曼自己知道或臆測的事。她需要的是事實而非保護。「參議員住哪裡?我是指他不在華盛頓時。」

    她瞪了他一眼。「你應該早告訴我的。」她寫下河邊的大道的住址。然後站起來對艾維說:「我不能阻止你去警告他,但希望你不要。他一直都知道我,現在換我了,可以嗎?」迷人的眼睛在笑容的襯托下更為出色。

    艾維實在很難不把她當成莎蘭,但她一說話,兩人的差異就很明顯了——莎曼比較柔順,不自覺地依賴著大衛。他不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但是一定彼此關愛,甚至可能是一對戀人。    麥斯不該欺騙女兒的,而自己的父親居然也淌了這趟渾水。「好,我不會告訴他,但你要知道你來這裡可能引起一些你自己也想不到的問題,因為他即將參加大選。」

    一臉嚴肅的大衛走到莎曼身邊摟住她的肩膀。從她的表情來看,艾維知道他不希望自己再多說。

    大衛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莎曼現在孤立無援,莫瑞寫那信想必是為了保護他的朋友。

    「什麼大選?」

    「總統。如果贏了,他會是第一位猶太籍總統。」

    「老天,我是半個猶太人。」她怒火中燒,但不是因為宗教的關係。「他居然想當總統!那他想把我藏到哪裡去?你剛剛把我誤認作莎蘭,她又是誰?」    「請不要太驚訝。」

    「老天!」大衛衝口而出,他從未研究過高家,只知道高麥斯的政治立場。「她受的還不夠嗎?」

    「沒關係,還有什麼會比我已經知道的更嚇人呢?」

    艾維望著她顫抖的下唇和雙手,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她今日的反應。

    「你有一個雙胞胎姊妹。」

    她當場呆若木雞,心裡不願接受這個事實。「雙胞胎姊妹,我有雙胞胎姊妹。」

    「老天!」大衛叫道,連他都未料到。

    「所以我才會認錯,不認識的人會以為你們倆長得一模——樣。」    莎曼從椅子上跳起來。「這不可能是真的!」她叫道。有點歇斯底里地搖著頭,彷彿這樣就能擺脫被遺棄的傷痛。她父親留下一位和她母親所生的女兒,她的雙胞胎姊妹。

    她氣憤她們姊妹倆被殘忍地隔開,浪費了一起長大的寶貴時光。

    「莎蘭知道我嗎?」

    「不,」艾維說,想到莎蘭對她父親的自私態度以及對美琪的恨意。「但我希望她知道就好了。」

    莎曼想哭,但眼淚流不出來。

    為什麼?她在腦海裡大聲問,為什麼母親從未告訴她?為什麼父親要保持緘默?為什麼她的祖父母從未和她聯絡?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沒有人要?    她氣得全身發抖。「他不要我們。他留下莎蘭,丟下媽和我,從來沒有來看我,一次也沒有,連明信片也沒寫過。我竟不值得他花錢打一通電話或買一張郵票寄封信。」

    艾維想幫麥斯說點話。對莎曼而言,她最好別驟下判斷。

    「莎曼,你母親會接受這樣的安排,一定有你不瞭解的理由。據我所知,莎蘭也很想有母親,她失去了母親的愛,就好像你失去父親一般。」

    「瘋狂。」莎曼哭道,聽不進他的話。她的身體在顫抖,頭開始暈,彷彿置身狂風大浪中的船上。她的膝蓋一彎。

    大衛的心中對莎曼的父母氣憤難忍,他把她抱到沙發上,摟在胸前,輕聲用法語說一些安慰的話,—只手輕撫她的背,另一隻手則撫著她的頭。麥斯和莉莉把一切弄得亂七八糟。既然他無法使莉莉復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扭斷高麥斯的脖子。大衛憤怒的眼神迎上艾維。「建議你最好不要。」艾維讀出他的心思。「至少得等到我們知道所有實情。」

    稍早,艾維還在希望能發掘一篇好新聞。他將是新聞界中第一個揭發麥斯所隱藏的過去的人,也許還會毀了他競選總統的機會。莎蘭鄙視新聞界,一旦他爆出這個新聞,她一定會恨死他的。

    頭一次,他痛恨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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