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已蔓延 第七章
    入夜的街道一片寧靜,偶爾呼嘯而過的車聲顯得尖銳而刺耳,房靜-獨自坐在落地窗旁,視線透過玻璃,落在別具巧思的露台造景,眼神幽幽而深遠。

    「方便嗎?」李品言端著馬克杯,指著她正前方的座位。

    她拉回目光,看向來者,笑著點頭,「當然可以。」

    今晚哄騙小傑上床睡覺的不是她,而是他的媽媽李品言,小傑不再像往常一般黏著她了,雖然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她還是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呵,她竟然會心理不平衡,真是可笑。

    「你已經住在這裡很久了嗎?」好多問題在李品言心裡盤踞,好不容易等到房靜-一個人獨處,當然得趕緊捉住機會,否則等葉睿樊洗完澡下樓,就不能隨心所欲地問了。

    不知她這麼問的目的為何,房靜-尷尬地說:「沒多久,大約五天而已。」

    「怎麼會決定來這裡住呢?」她像是閒聊一般,只是喝著不加糖與奶精的黑咖啡,聞著醇香的咖啡,

    「也沒什麼,只是想陪陪小傑而已。」另外一個理由她不覺得有必要跟她說,就算她是睿樊的嫂子也一樣,她有權利保留隱私。

    「喔——」李品言語調輕揚,透著意外。「看得出來你真的很喜歡小傑,這陣子多虧你的照顧了,真的非常謝謝你,房老師。」

    「哪裡,這是應該的。像小傑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任誰都會喜歡他的。」

    「我聽小傑說了很多有關你的事,他很喜歡你,還說要是你可以當他的嬸嬸,以後就可以每天陪他玩,當時那他眉飛色舞的表情真應該讓你看看。」

    「是嗎?」房靜-羞赧地摸著耳際,心裡總覺得有點古怪。

    之後,兩人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李品言輕咳一聲,打破這令人渾身不對勁的氣氛。

    她熱絡地向房靜-招手,「欽,我問你一件事,別不奸意思跟我說喔!」

    「你想問什麼事?」小傑媽媽的個性真是說變就變,不過跟阿真和馨妮比起來,算是小巫見大巫。

    「你跟睿樊進展到什麼程度了?」李品言朝她曖昧地眨眨眼。

    「這個嘛……」房靜-赧然的羞紅臉。

    「不是要你別不好意思嗎?」李品言熱切地湊上前去,「他有親口跟你說他愛你嗎?」

    為什麼這麼問?

    房靜-覺得莫名其妙。

    照常理來說,通常都會問接吻了沒有……諸如此類的,怎麼她會問這種不太像是一般人會問的話呢?

    看她胡思亂想,李品言趕緊解釋:「嘿!你別誤會喔。我只是覺得以他的個性,要他說出這種類似承諾的話真的不容易,才會好奇的問你。」

    是這樣嗎?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今天一整天下來,看他們兩人相處那麼淡漠,現在又以一種瞭解他的態度跟她聊天,她真的愈來愈好奇他們之間到底曾發生過什麼事。

    「你真的明白嗎?」李品言看她的表情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品言……」房靜-猶豫不已。

    「有什麼問題你就說吧。」

    房靜-遲疑地開口,「你和睿樊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怎麼我覺得你們的相處模式有點怪怪的?」

    本來是想等睿樊所謂的「時候到了」再向他問明白的,可是她的好奇心愈滾愈大,實在是忍不住了,再不搞清楚,她會被自己的疑惑給淹沒。

    「你們從沒討論過這類的話題嗎?」李品言不禁感到訝異,不過以睿樊的個性,不願隨便說出過去是可以理解的。

    「嗯。」房靜-不奇怪她會那麼意外,畢竟交往中的男女,怎麼會連這最基本的家庭狀況都不清楚。

    「你想知道什麼?」李品言把主控權交給她,免掉日後被葉睿樊知道後的麻煩,她可不想再讓他們如履薄冰的關係更加惡劣。

    「你能告訴我什麼呢?」她不想採問太多,只要可以知道的告訴她就可以了。

    李品言讚賞地暗忖,她還挺懂分寸的,難怪睿樊會再次動心。

    「那我簡單地跟你說吧,不然等睿樊洗奸澡,我可就不能說了。」言下之意是她們得把握時間。

    「我懂。」

    「睿樊會對我那麼冷淡是因為……」想起過往,李品言忍不住諷刺地一笑,

    「我背叛了他。」

    「背叛?」好嚴重的字眼。

    頓了一下,她又接著說:「你應該知道他是混血兒吧?」

    「不知道。」睿樊從不告訴她有關他的事。

    對於她的答案,李品言不再覺得意外,僅是理解地揚起嘴角。

    「睿樊他們家在華盛頓是舉足輕重的名門世家,雖然他爸爸是美國人,但是對孩子的教育卻跟我們東方人很像……嚴格來說比較偏向日本式的教育風格,因此對於繼承人的培養自然更加嚴格。」

    「睿樊是繼承人嗎?」

    「不是,是他的哥哥Gibson。」李品言歎一口氣。

    「嗯。」房靜-也感染了沉重的情緒。

    「他們兩兄弟自小感情就很好,Gibson比較內斂,很寵小他五歲的弟弟Evan……」她笑了笑,「其實Evan這個英文名睿樊很不喜歡,所以自從那件事發生後,他就不准別人再這麼喊他,因此他才會從母姓取一個中文名字。」

    「然後呢?」她催促她往下說。

    「睿樊和Gibson從小就對賽車很有興趣,所以立志要當賽車手,不過Gibson是繼承人,因此必須放棄興趣,背負父親對他加諸的所有期望;睿樊則在父親不允許也不阻止的狀況下朝著自己的興趣邁進,只是……」說到這,李品言頓了頓,「總之他們兩兄弟在不同的教育下長大,然而兩人感情並沒有因為如此而產生嫌隙。在Gibson正式接管家族事業後,更盡可能全力資助睿樊在賽車場上的龐大開銷。」想著以前在賽車場上他們兄弟互相打氣的畫面,她不禁有些懷念。

    看她溫暖的表情,房靜-可以想像他們兄弟兩人有多麼要好。

    喝了一口咖啡,品言又接著說:「就在這個時候,我和IVY媽咪在教會認識。」

    房靜-疑惑地看著她,「IVY?」

    「就是他們的母親。」她解釋。「IYV媽咪把我介紹給他們兄弟兩人認識,自此以後我便常隨著睿樊去賽車場,看他練車、比賽,雖然常常看得我膽戰心驚的,可是我卻相當感動睿樊對賽車的熱忱,也很羨慕他們兄弟的感情。」

    「你是不是……」房靜-欲言又止。

    「沒錯,我愛上了睿樊。」

    「可是你說你背叛了他?這又是為什麼?」她猛然想起如今李品言是他的嫂嫂,「你不會是……」

    「你很聰明。」李品言笑睇著她,「我喜歡睿樊的直率個性,卻也喜歡Gibson的成熟穩重。」

    「那他們都……」不會那麼巧吧?

    「我在決定和Gibson在一起後,才知道他們對我都有好感,只是礙於他們兄弟情深,兩人都想成全對方。」回想起來,禍根就是在此時種下的。

    「可是後來他們為了你而鬧翻了?」真像阿真寫的小說情節,想不到現實生活居然有這樣的事。

    「不盡然如此,他父親對他們兄弟的施壓也是原因之一。」其實原因太多了,當時理不清楚,現在回想起來變得更加模糊不清。

    「那為什麼你會用背叛這麼嚴重的字眼呢?」

    「睿樊曾跟我說過,他不是那種會把愛掛在嘴上的人,也不喜歡風花雪月的遊戲人間,況且身為職業賽車手,要負擔的風險很大,也就一直無法對我許下承諾,因為一旦把愛說出口,他就會打從心底把對方當成一輩子的責任,全心全意地愛護她,當時我聽了他的話,覺得很感動。」

    李品言抿抿唇,長歎一聲。

    「只怪我那時太年輕,沒有意會他這番話。在交往一年,相聚時間不到一個月,他又時常到世界各地去比賽的因素之下,隨著他漸漸在世界級比賽嶄露頭角,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跟著變淡了,還鄉了許多不知何時產生的鴻溝。

    呵……沒有辦法溝通的兩個人,感情又該怎麼談下去,你說是不是?

    我不是那種能夠守在他身後的人,縱使他的職業所要承擔的責任和風險我都清楚,可是我實在無法忍受一個月只能見幾次面,為了這件事我們爭執過幾次,他雖然很想達成我的希望,可他有他的苦衷。  

    後來Gibson的溫柔體貼彌補了睿樊不在我身邊的寂寞,在他的身上我找到一直想要的安全感。

    當然,Gibson因為睿樊的關係,並沒有對我投注太多感情,可是這種事不是理智就可以控制的。」

    房靜-同意她的說法,只是她若是愛著睿樊,為何要傷害他?又為何要利用

    Gibson的感情呢?難道就只為了寂寞這個理由而已嗎?

    她實在不明白。

    撫弄著及肩的髮絲,李品言又繼續說:「之後我們愈走愈近,Gibson的父母親並不清楚我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只是單純的認為我和Gibson是一對,所以在Gibson二十八歲那年的聖誕節,他父親在所有家族成員面前宣佈我們即將結婚並正式接管威爾遜家族企業的消息。」

    「那睿樊他一定很難接受吧?」

    「他當時在西班牙參賽,並不知道這件事。」

    聽到這,房靜-不由得為葉睿樊感到心疼。

    「你一定以為Gibson和睿樊感情這麼奸,應該會基於兄長愛護弟弟的心態拒絕這門婚事吧?」她瞅著臉色凝重的房靜。

    「我是這麼想,但事實上並沒有對不對?」否則她也不會成為睿樊的嫂子。

    「你錯了,Gibson有拒絕,因為他不願意為了我破壞他們兄弟的感情。」

    「可是你還是嫁給了Gibson不是嗎?」她糊塗了。

    「愛和慾望會讓人沖昏頭,更會讓人失去應有的理智。」簡單的道理,卻有深遠的涵義。

    「嫂子,你說夠了嗎?」

    冷冷的一句話,打斷了沉浸在回憶裡的李品言,也讓她與房靜-兩人同時受到驚嚇。

    葉睿樊站在不遠處,燈光昏暗的室內,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房靜-卻清楚感覺到他的憤怒,因為她不曾聽過他這種隱含著怒意的冰冷聲音。

    房靜-頓時陷入慌亂,他會不願告訴她所有的事,自然有他的理由,現在她逕自問了,他一定非常生氣。

    早知道她就不那麼好奇了,現在惹他不開心,該怎麼辦才好?

    「你洗好澡了啊?」李品言收拾起戚傷的情緒,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擾你們

    小倆口談情說愛,我先失陪了。」

    端著早已冷掉的咖啡,在與葉睿樊擦身而過時,李品言感受到一股令人戰慄的寒意。

    七年了,他們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放下過去的一切?

    她難過的抿唇,快步走至轉角暗門上了二樓。

        

    「睿……睿樊?」房靜-怯怯地覷著他。

    葉睿樊走近她,讓咖啡桌上那盞香精燈的暈黃燈光照亮他的臉。

    「你就那麼好奇?不能等嗎?」他的語氣沒有責怪,只有濃濃的無奈。

    房掙-愧疚地低頭,「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葉睿樊沉聲地歎一口氣,伸手輕撫她的發,不說一句話地坐在對面的沙發椅

    「你很生氣對吧?」換作是她也會。

    他支著下巴揚起一邊的嘴角,不置可否地聳肩。「你那麼怕我生氣的話,為什麼要問她,而不直接來問我?」

    她怕他現在這種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因為我不知道你會到什麼時候才告訴我,可是我又很想知道你的過去,所以才……對不起,你肯原諒我嗎?」

    葉睿樊凝視著她懇切的面容,縱使心裡有熊熊的怒火,都因為理解她的立場而熄滅了。

    他露出微笑,要她釋懷。「歸咎起來也是我的隱瞞才會讓你那麼好奇不是嗎?所以我不怪你,因為我也有責任。」

    「那……」她不知道他接下來想怎麼樣。

    「你想知道的,我現在就全部告訴你。」在她還沒把感情全部掏給他之前,早點說清楚也好。

    「真的嗎?」她不敢相信。

    「剛剛品言跟你說到Gibson拒絕婚事這裡對吧?」

    「沒錯。」

    「這麼說吧,打從一開始我們兄弟就同時喜歡上品言,雖然彼此都知道,卻沒有人先採取主動,因為我們想讓她來做決定,後來我和她交往後,Gibson也衷心祝 福我們,只是就像她說的,愛和慾望會讓人沖昏頭、失去理智,所以現在我已經不怪Gibson當初所做的一切,只是那時我沒辦法看得那麼開。」他別過臉,望著玻璃窗外深沉的夜色。

    「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葉睿樊微瞇起眼眸,過了這麼久之後再回首往事,只是讓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再次掀起波瀾。

    「當時我人在西班牙參賽,接獲他們即將結婚的消息後,幾乎無法比賽,只想立刻飛回美國搞清楚一切。」想起那時,他低沉的苦笑幾聲,「不過沒辦法,我還是得跑完那場賽事;如我預期的一般,那場比賽我輸了,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會那麼的可笑……」

    「睿樊?」看他這樣,她好心疼。

    「等我賽事告一段落,趁空檔飛回美國時,他們已經先行訂婚,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當時父親對我說的一句話也只是要我排出時問參加婚禮,如此而已。

    那時我真的很怨恨父親,不懂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不公平,為什麼這麼偏愛

    Gibson,難道我不是他的兒子嗎?我的存在讓他覺得這麼不齒嗎?他從來不知道為了讓他多看我一眼,我在賽車的領域上花費多少心思,一心只想站上世界級賽車手的頂端,目的只是想聽到父親對我的一聲讚賞,然而當我一步步朝目標邁進,他給了我什麼?沒有!什麼都沒有!」

    從未見過他如此歇斯底里,房靜-不忍心的阻止他。「睿樊,我們不要說這些了好不好?」

    葉睿樊抬了抬手,無所謂地接下去說:「到頭來連唯一愛的女人也選擇離開我,而我從小尊敬的大哥只是要我原諒他,說真的,要原諒什麼?一開始就說好要讓她自己做選擇,事情的發展只不過多繞一圈,她最後選擇的是Gibson而不是我,就這麼簡單不是嗎?從此之後,我拒絕所有來自Gibson  Wilson名下的資金;在脫離原屬的車隊之前,為了爭取其他財團的贊助,我在每一場賽程上挑戰自己的極限,享受幾乎是不要命的速度戚。就這樣我很快的便掌握了我所想要的名和利,日子過得奢華糜爛,除了賽事以外的時間幾乎都泡在女人堆和酒缸裡,花邊新聞滿天飛;就在我以為我報復了聲名顯赫的威爾遜家族時,父親突然腦中風住院,就因為我的荒唐和不知長進。」他自 我調侃的笑了笑,「當我抱著剛拿到的世界冠軍回到華盛頓,看到鬢髮斑白、兩眼呆滯,不再炯炯有神、不怒而威的父親,我才驚覺這兩三年來到底做了什麼事,母親雖然沒說什麼,只連說奸幾次回來就好……但,我想她一定也很埋怨我吧?」

    他側過臉,房靜-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不管他語調再如何維持平靜,她也知道他的心裡一定很難受。

    「睿樊?」

    「嗯?」他抑制著情緒的波濤,回眸注視她佈滿關心的臉龐。

    「你要不要先喝點東西?」其實她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早知道會讓他如此痛苦,她寧可什麼都不知道。

    「沒關係,這些事都過去了,我不要緊的。」她的心思他明白,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著迷於她如此可人的善良。

    「那好吧,不過你要是真的覺得很不舒服,不要因為我的關係勉強自己說下去好嗎?」

    葉睿樊點頭,朝她展開雙臂。

    房靜-起身繞過咖啡桌,坐在他的雙腿上,枕著他的肩,緊摟著他。

    聞著她身上的淡雅清香,葉睿樊頓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就在我打算離開威爾遜家,到我在郊區的別墅時,Gibson牽著品言的手恭喜我拿到世界冠軍,那時的她肚子已經很大,說是再過兩個月就要生了:她哭著問我是不是還不肯原諒她,我沒回答,只說我坐了很久的飛機什麼都沒吃,胃空得很難受。」

    房靜-圈緊手臂,手撫著他的心口,像是想撫平他心裡的傷一般,充滿憐惜。

    他低首吻她的發,「就在餐桌上,Gibson問我會不會留在家裡住一陣子,他那種近乎是懇求的語氣,仍然無法動搖我。說真的,過了三年,那些怨恨的情緒已經被我遺忘,雖然如此我還是無法忘記我所受到的一切不公平待遇,一時之間要我全部放下,我真的沒辦法。」說到這裡,他長吁一口氣。

    「後來你為什麼會來台灣定居?」

    「因為Gibson死了。」想起大哥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他,他就難掩心痛。

    「所以你才會結束你的賽車生涯?」她順著他的話而推測。

    「Gibson最後跟品言說若人生可以重新來過的話,他寧願他是我,因為這麼一來他才可以盡情將生命投入在賽車上,更可以不顧任何人的意見,選擇自己所要走的路;而現實中,他有他的責任和義務,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彌補他一時的私心所造成的結果。」

    事過境遷之後,後悔是葉睿樊唯一的感覺,「賽車讓我失去很多,連最重視的親情都毀了,我真的不覺得它在我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

    「睿樊,我能問Gibson是怎麼死的嗎?」雖然她早就知道小傑的爸爸在他很小時的時候便過世,但是現在聽他這麼說,心裡還是覺得沉甸甸的。

    撫著她的背脊,他緩緩地說:「為了要讓我們兄弟的情誼回到從前,只要狀況允許,不管多遠他一定會飛來看我比賽,就在前年的冬天,他在飛往德國的途中,因飛機失事而喪生。」他自責的閉起雙眸。

    「你不要這樣,這不是你的錯。」她安慰他,不想讓他把這個意外的責任擔在身上。

    看著幽暗的燈光下強忍著心中痛苦的他,她的心也跟著揪痛,後侮自己的愚蠢讓他再次面對那些不願再想起的往事。

    「不是我的錯嗎?若不是因為我,Gibson怎麼會坐上那班飛機?又怎麼可能會死?」

    他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承認他早就不在意那些事,否則Gibson也不會這麼年輕就喪生,更不會讓小傑這麼小就沒有父親,品言也不會守寡,都是他,一切都是他的錯!

    「誰也不想發生那樣的事呀。」她奸想哭,為他的遭遇而哭。

    「是意外沒錯,但只要我早點放下那些執著,Gibson就不會死了,不是嗎?」

    他仍然無法釋懷。

    「我……」她無言。

    她噤若寒蟬的抿著唇,葉睿樊知道自己嚇到她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對你大聲。」

    房靜-不介意的搖搖頭,「那你們家的事業後來怎麼辦呢?」

    「只會賽車的我當然沒辦法掌管那麼龐大的家族事業,於是交給我大姊和姊夫還有品言他們接管。」

    「你大姊?」

    「我沒跟你說過嗎?」他挑起眉。

    她正身坐起,皺起鼻子。「還說呢,你幾乎都不跟我聊你的事。」說時目光含瞠帶怨。

    他將額頭靠上她的,「往後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說。」

    她再次倚著他的肩頭,「所以現在品言是台灣、美國兩頭跑羅?」難怪她會那麼忙,原來如此。

    「嗯。」

    「對了,怎麼會想讓小傑在台灣接受教育?以你跟我說的情形來看,你們家族很重教養的不是嗎?」

    「因為我不想讓小傑的童年像Gibson一樣,我要讓他快樂地享有屬於他的童年,所以才向品言建議讓他跟著我來台灣。」

    「可是這樣品言不是很辛苦?」她不禁有些同情李品言。

    「她可以拒絕,因為我並沒有逼她,既然她也同意,那麼辛苦與否就不必論了。」

    突然問,他又板起臉孔,聽得她原本舒緩的眉心再次蹙起。

    「你對品言還是放不下嗎?」她覺得心有點痛。

    其實她想問的是,他是不是還愛著她?

    不是有人說愛恨是一體兩面,所以睿樊愛品言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不是嗎?

    而他現在對品言的態度還是如此疏遠冷淡,就表示他對她的情還是無法放下吧?

    「不是放不下,是看到她會讓我想起Gibson,還有我的幼稚和無知。」

    他的話讓房靜-覺得自己在他心裡或許不如她所想的那般。

    「既然放得下,又怎麼會用那種近乎陌生人的態度對她?你分明是在自欺欺人。」

    房靜-一邊掙開他的懷抱,眼神忿然地指責他。

    「那你說吧!」她的反彈令他覺得奸笑,「我該以什麼態度對她才是對的?」

    「我怎麼知道。」她拗起脾氣,別開臉不願看他。

    頭一回見她動這麼大的肝火,雖然時機不對,但他還是開心見她如此,因為這代表她是真的在乎他。

    「靜-,你先冷靜下來。」他一手搭著她的肩,一手抬起她的下顎,不讓她迴避他的目光。 

    房靜-很擔心他不如她所想的愛她,更擔心他其實還一直愛著李品言。

    「我希望你別對我有太多的預設立場好嗎?你要知道不管我對品言的反應和態  度是好是壞,根本不會影響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所以你不可以因此而定我的罪,那並不公平。」葉睿樊解釋。

    她委屈地瞅著他,「那你對我又公平嗎?我雖然很後悔逼你說出這些事,但你知道我心裡面的想法嗎?」

    她彷彿情緒失控般,顫抖著嗓音,眸裡盈滿熱霧。

    他哄著她,引導她把不滿的情緒發洩出來。「把你心裡面所想的事全部都說出來,我在聽。」

    她瞪直了迷濛的雙眸。

    「對於心愛的人的一切一知半解,弄不懂他的心思,一切只能憑猜測,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心裡的疑問一直得不到滿意的回答,你又知道我有多傷心嗎?品言曾經讓你全心付出,那我呢?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麼?我們認識的時間算起來連你和品言之間的十分之一都沒有,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怕?你到底知不知道……」

    說到這裡,她無助的淚水撲簌簌得滴落在他捧著她面容的手上。

    從她這麼急著想知道他的過去,他多少明白她為何會如此,只是沒料到自己競讓她這麼難過,更不知道她會這麼重視他的一切。

    他何德何能讓一個這麼善解人意的女人傾心於他?

    「靜-,別哭了好不好?」他心疼地拭去泉湧不止的淚水,「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安心?你告訴我奸嗎?」

    房靜-冷冷地說:「你辦不到的。」

    「你不說又怎麼知道我辦不到?」他很生氣,氣自己失去她的信任。

    她吸了吸鼻子,噙著仍在眼眶裡打轉的淚珠,定定地瞅了他奸半晌。

    「你能說你愛我嗎?」

    如同她所預料的一般,葉睿樊呆愣住,久久不發一語。

    事到如今,那還有什麼話好說呢?

    掙開他略顯僵直的臂膀,房靜-抹乾頰上的淚。

    「我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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