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京都
一棟坐落在高級住宅區的紅色洋樓顯得突兀卻又有說不出的協調,大門上懸掛著「齊籐」的門牌,門前停著一輛計程車,車內一名手上戴著一塵不染的白手套、穿著整齊的制服、臉上總掛著笑容的司機正坐在駕駛位上耐心地等候客人。
緊閉的大門終於被推開,走出了兩個人,一老一少。
「小紀,真的要去嗎?」走在前頭的老人不死心的問著身後的人。
「嗯。」走在後頭的人淡淡的回應。
「你昨晚又睡不好了,是嗎?」老人溫暖的大掌帶著憐惜撫上他秀麗的臉龐。
他知道小紀仍為失眠所困,可是,他沒有辦法幫他,因為這必須靠他自己的力量,從小時候的陰影中走出來,他所能做的只有在一旁為他加油打氣而已。
「沒有。」齊籐紀仍是淡淡的一句。
小紀就是這麼倔強的人,怕添人家麻煩、怕別人擔心,總是把所有的事悶在心中,齊籐總一郎不禁暗自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不等薰回來嗎?」他伸手溫柔的順一順齊籐紀不服貼的髮絲。
唉,那時他才五、六歲,身高才到他的大腿而已,一轉眼,他已經比他高出一個頭,每次跟他說話總要仰著頭才行。
「不用了,薰哥哥在大阪的工作繁忙,恐怕是趕不回來了。」他淡淡地說,褐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溫柔。
「你一個人在那邊可要好好照顧自己,三餐要記得吃,天冷了要多加衣服,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立刻去看醫生,有人欺負你一定要反擊回去,學業上有不懂的問題可以問江端先生,有任何問題也可以請教他,記得每個禮拜要打一次電話回家報平安,就算是天天打也沒有關係……小紀,你真的要去嗎?」齊籐總一郎又重複問了一次,語氣中明顯的希望他能改變心意。
「我想趁這個機會看看母親生長的地方是怎樣的,順便去母親的墳前點一炷香。」
「既然你這麼堅持,不讓你去的話,就顯得我太小家子氣了!」無奈的垂下嘴角,齊籐總一郎心疼的為他拉緊圍巾,幫他一一的將大衣上的扣子扣好。
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從他來到日本之後,對於在台灣的事包括他母親的事隻字不提,他也識相的不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前幾天,小紀突然說要參加學校舉辦的「交換學生」活動,要去台灣的一所高中當交換學生,為期半年,等結束半年的學業後再回國。
聽到這個消息簡直令他措手不及,小紀怎麼會突然想去台灣,甚至還跟他問他母親安眠的墓地地址,說想要去看一看?
這地址是他托在台灣的朋友幫他查的,本想有機會便帶小紀去祭拜他的母親,可是當時他似乎不願想起有關台灣的一切,想必那些日子一定不堪回想,小紀既然想把它忘了,他也不勉強。
可是他怎麼突然說要去就去,還要在那裡住上半年?他本來堅決反對,因為小紀一到不熟悉的地方總會有些焦躁不安、情緒起伏不定,嚴重一點的話還會生病,說什麼他也不放心讓他一人去台灣。但是,學校方面早已安排好,臨時反悔不得,重信諾的他逼不得已也只好讓小紀去了。
「您不要擔心了,我會好好的。」雙手覆上放在自己身上的厚實大掌,將它握緊在手心,他向他保證地道。
「不然等薰的工作告一段落,我叫他去台灣陪你,好不好?」薰處事冷靜、穩重,心思又細膩,若讓他去台灣照顧小紀的話,他絕對能放心。
微抿的薄唇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淡淡笑意,齊籐紀開口:「薰哥哥有他自己的事要忙,要他為了我拋下工作,我心裡會過意不去的。」
聞言,齊籐總一郎難得的發了脾氣。「自己的家人還有什麼過意不去的!你對我們這麼生疏,難道是不把我們當家人看待?」
「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擅言語的他總是辭不達意,誤會也因此產生,他索性不再說。
頓時,氣氛僵凝,讓兩人不知如何再開口。
「先生,請上車,不然可要錯過飛機了。」一旁的司機好心的提醒兩人。
「謝謝你,請再等一下。」齊籐紀禮貌的朝司機道謝,繼而轉向齊籐總一郎。
「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您和薰哥哥都是我最親愛的家人,無論我說什麼,都沒有那個意思。」晶亮的褐眸帶著希冀原諒的眼神。
齊籐總一郎立即心疼的抱住他,將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溫柔的語氣有一絲哽咽。「我知道!我都知道!剛剛我不是故意對你發脾氣,只是你從沒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我心裡實在是很擔心才會口不擇言,不是你的錯。」
「只有半年,半年過後我會馬上回來,您放心,我會記住您說過的話。」
「嗯,說了可要做到,要是讓我知道你沒好好照顧自己,我可是會跑到台灣打你屁股的!」放開了齊籐紀,齊籐總一郎叉著腰佯裝生氣,藉以和緩別離的氣氛。
不經意瞟到齊籐總一郎斑白的髮鬢,齊籐紀的心中忽然流過一道暖流,不習慣與人接觸的他衝動的抱住齊籐總一郎,不禁脫口而出:「爸爸,您自己要保重,代我向薰哥哥再見,還有……」停頓了一會兒,齊籐紀秀麗的臉難得泛著淡淡的紅暈,支支吾吾的接著說:「我……我……好……」
到剛才話止,小紀對他總是用敬語,不曾叫過他爸爸,讓他真有一點沮喪。沒想到今天他竟主動叫他爸爸,又抱著他,此時,齊籐總一郎的心中充滿著幸福,他好高興小紀終於肯認他做爸爸了!
感動歸感動,只是小紀吞吞吐吐的不知為啥?讓他很擔心。
「你怎麼了?」不明所以的齊籐總一郎關切的詢問。
鼓足了勇氣,齊籐紀不好意思的吐出一句話:「我好愛你們!我走了!」旋即坐上車子,吩咐司機開車。
雖然很小聲,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霎時,齊籐總一郎高興得流下眼淚,許多感觸湧上心頭。小紀長大了,雖然平時不擅言詞又倔強又固執,可是——他懂得去愛人了、懂得表達自己的感情,證明他已經慢慢的脫離從前的陰影,這是他所收過最好的禮物!
「小紀,要好好保重你自己呀!爸爸等你回來。」齊籐總一郎用力地揮著手,站在原地看著遠去的計程車,直到不見蹤影仍捨不得進屋。
車內的齊籐紀坐在後座,握緊手中的機票,漂亮的唇型動了動,「爸爸、薰哥哥,謝謝你們的照顧。」
馳騁在高速公路的車子很快的載著他來到機場,下了車,齊籐紀心情複雜地一步一步往登機室,準備回去他那感覺陌生的家鄉,以及……辦一件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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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
丟棄了傳統的大學聯考制度,轉而採用多元化的入學方法,雖是為學生減輕了不少負擔,增加入學率;學生卻必須從高一開始,就要為三年後的入學提早作準備,這究竟好還是不好,還有待觀察。
拋開這些不說,有一所高中的學生卻毋需煩惱日後的升學問題,即是赫赫有名的「綠風學園」。這所學校是特別的直升學校,讀完高中後便可直升隸屬學校的大學部——只要成績通過最低標準。因此,學生可以盡情的享受高中三年的生活。
只不過要想進入這所學校,可不是簡單的事,因為這所學校是一所「貴族學校」,來入學的幾乎都是富貴人家的子弟,不然就是五育優秀、成績斐然的學生,才能進入此學校就讀。
學生會的會議室內傳來一聲轟隆巨響,幾乎要把屋頂給掀開了。
「你……你這傢伙,究竟把神聖的學生會當成什麼?」學生會會長夏靖一臉氣憤的指著大咧咧斜靠在單人沙發上的男孩。
他交疊修長的雙腿靠在前方的會議桌上,慵懶舒適的伸了伸懶腰,不理會耳邊嗡嗡的叫聲,只是翻個身又繼續睡覺。
「邵傑!我限你三秒鐘給我立刻起來。」夏靖鐵青著臉下最後通牒。
只見名喚邵傑的男孩動了動,似乎要起身的樣子,下一秒卻見他長臂一伸,探向桌上的面紙盒快速的掏出兩張面紙紙,揉成一小團後塞入耳朵,拒絕嘈雜的聲音擾人清夢。
他怎麼會有這種討人厭的親戚?就像老鼠一樣,讓他簡直想拿起腳上的鞋子向他砸去。夏靖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哼!說到會長這個位置,他才想到那傢伙是世界上最奸詐狡猾的人,燃著熊熊火焰的雙眸忽地射向躺在沙發上的邵傑,像要把他的頭燒出一個窟窿來似的。
「你這個副會長的位置,到底是用來給你納涼的還是擺著好看的?放著正經事不幹,又經常翹課,到底跑去哪裡混了?上學期你的出席日根本不夠,要不是我私下賄賂老師,暗中幫你增加出席日,就算你成績再怎麼好,肯定會被留級。
現在新的學期開始了,你不但沒有給我好好反省還變本加厲,你還沒得到教訓嗎?要是被人發現我這個會長竟然違反校規,我鐵定是第一位還沒卸任就被人踢下台的會長!下次你再有這樣的情形,我可是幫不了你,我還想光光榮榮的退休呢!喂,你到底有沒有在給我聽啊?邵傑——」
夏靖在邵傑耳邊足足喊了一分鐘,直到漲紅了臉、喘不過氣才停下來,而躺在沙發上的人依舊沒有一絲反應。
好呀!他火了!他真的火大了!
他不想管了!管他會不會留級都不關他的事了,就算邵傑是他的表哥,他也不幫他了。
夏靖氣得轉身便要離開,一隻手臂倏地壓在他肩上,接著一道很低很低的渾厚嗓音從後頭飄了過來:「靖小表弟,發這麼大的脾氣幹嘛?小心身體啊,你可不要年紀輕輕的就腦溢血,這樣表哥我可是會很傷心、很傷心的。」邵傑逼真的擠出了一滴眼淚,珍貴的一滴眼淚。
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就咒他死!?「你傷心個屁!還不是傷心沒人讓你捉弄,別在那裡裝模作樣,還用口水沾濕眼睛,噁心死了。」夏靖不客氣的甩開肩上的手臂,旋過身,逕自坐上辦公椅。
「你呀!可別再讓阿姨為你傷心,她和姨丈之間的事就已經夠她頭大了,你再插一腳下去攪和的話,阿姨不氣死才怪。」
「嗯。」邵傑冷淡的回了一聲,帶點野性氣息的俊挺面容一時陰鬱了起來。
將近一百九十公分高的昂然身軀,無聲無息的走在鋪著毛毯的地板上,慢步踱至窗邊,邵傑輕靠在窗台旁,兩手交叉環抱於胸,冷峻的眼神直視窗外的景物。
唉!夏靖暗自歎了一口氣,清官難斷家務事。商業界,有誰不曉得「邵氏企業」,無論電子、商業、建築、房地產均有一番豐功偉業的邵氏企業,是由邵熹鴻即邵傑的老爸,也就是他的姨丈一手創造,員工一萬人以上,公司年收入大約估計有一千萬美金以上,直逼世界富豪。要有如此偉大的成就,高超厲害的經商手腕是不可少的,而天生的商業頭腦更是每次投資都會為他賺取更多的財富,加上又娶了「昱海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昱湘芸當老婆,等於整個「昱海集團」不久的將來亦是他的囊中物。
邵傑的媽媽是個大美人,因為有四分之一的德國血統,五官非常深邃迷人,邵傑承襲了母親的容貌,再加上桀騖不馴的氣質,讓整個綠風學園的女學生皆為他瘋狂!而邵傑的母親除了擁有美貌,在家是一個家事一把罩的賢妻良母;出外,漂亮的交際手腕更為丈夫建立了完美的形象,這樣進得了廳堂,上得了檯面的妻子哪兒找?
有這麼出色的父母,且邵傑自小接受英才教育讓他跟同年紀的小孩逐漸有所區別,個性原本就比一般人冷漠的他,一直處於高位,這樣的隔離讓他愈來愈冷漠,而週遭的人只當他是邵熹鴻的兒子,見著了他莫不阿諛諂媚,拍足了噁心至極的馬屁,只求能得到一些好處;而他父母又每天忙著賺錢、忙著交際,根本無暇分心照顧他,直接就交給保母帶。
這樣的環境讓邵傑疏遠了所有人,跟父母的關係日益冷淡,甚至很少交談,等到邵傑年紀稍長,便自己到外面租房子過生活。而他的雙親對於他一人在外生活一點也不關心,惟一的要求是成績一定要在優等以上,而家裡每個月也會定期在他的戶頭匯入一筆為數可觀的零用金供他生活。
就這樣,各自過各自的生活,邵傑跟父母的感情終至漸行漸遠!
最近,姨丈有了阿姨那麼能幹又美麗的妻子還不滿足,竟然在外面偷養女人!阿姨知道後氣得揚言要離婚,現在為了錢財問題及兒子歸屬問題,兩人鬧上法庭。人家說「一夜夫妻百世恩」,既是做了二十幾年的夫妻,何苦撕破了臉弄得那麼狼狽。
因此,邵傑不喜歡甚至厭惡跟別人談論父母的事。為了緩和一下僵硬的氣氛,夏靖乘機轉移話題:「你知道你們班上要轉進一個交換學生的事嗎?好像是從日本來的樣子,等等……我這兒剛好有他的資料。」說著,便從夾在腋下的牛皮紙袋取出一份文件,在邵傑面前揮來揮去。「想不想瞧一瞧呀?」
「沒興趣。」緊抿的雙唇逸出冷言,就算對方有多大的熱情,也會被這降到零下幾度的冰冷回應給一頭澆熄了火,令人大歎此人真是不解風情。
反正邵傑那陰晴不定的性子,跟他相處那麼久,沒摸著個七、八分,好歹也有五、六分,而他也早已練就一身金鐘罩、鐵布衫的絕世武功,對於邵傑的冷嘲熱諷,他都已經應付自如,只是……時常都會被他氣得七竅生煙就是了。因此,現階段,他還要再往更高段的武功境界修練一番。
無視邵傑的冷漠,夏靖逕自將文件攤在桌上,逐一的把內容念出來:「齊籐紀,十九歲,出生日本京都,身高一百七十六公分,哇!這傢伙還真高。」欣羨的讚歎了一聲,夏靖繼續講下去:「父親齊籐總一郎,兄長齊籐薰,五育成績均為優等,噢!看不出來這麼厲害。咦?他怎麼會是外宿?而且這外宿的地址好熟悉!我想想……我在哪裡看過……嗯……」夏靖鎖著眉絞盡腦汁的想了想,「啊!我想起來了!齊籐紀的地址和你的一樣,只不過你是住二十三號,而他住二十四號,照這樣看來,你們不就是鄰居了嗎?」
真稀奇!學校高中部的學生一律規定住宿,就連老師也不例外,除非像邵傑一樣,父親對學校捐獻不少慈善基金,學校的設施一半以上都是他父親贊助的,說難聽一點就是,學校把他父親當成大金主。所以,當金主的兒子想在外住宿,學校那方面當然是立刻點頭答應。
誰不知他們是不敢得罪邵傑,怕學校的經費就此斷絕,要不然若出席日不夠的學生,保證是會被留級的,學校把關十分嚴苛,更不准有賄賂老師這種違反校規的事發生,邵傑卻可以順利升上高三,可見老師也不敢真的讓邵傑留級,才會接受他的拜託。
所以說,除非有像邵傑這麼顯赫的背景、有一個有錢的老爸,就可以任意選擇要住宿或是在外租房子,更甚者可以住在家裡,否則是一律免談!這就是現實的地方。
而這個齊籐紀有什麼本事竟也可以在外住宿?
「你說的齊籐紀是他嗎?」低啞的嗓音突然響起,邵傑銳利的眼睛仍盯著窗外,頎長的身子背對著夏靖問道。
「咦?哪裡?」夏靖急忙的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窗邊。
夏靖順著邵傑手指的方向望去,立即看到綠風學園的總主任——江端康成,而他的身旁則站著一位身材纖瘦的男生,微風吹動著他褐色的髮絲,他正低垂著頭與總主任交談,略長的髮絲垂落下來,覆蓋住他的臉龐,露出他白皙的項頸。
「你剛來這兒若有什麼不習慣的,儘管告訴我沒關係。」江端康成和藹可親的看著眼前有著漂亮面孔的齊籐紀。為了打響學校的知名度以及增廣見聞,和別的國家共同舉辦交換學生是不可避免的,綠風學園正朝國際化的目標邁進,而第一次與日本有名的京都高中交換學生,竟是自己熟識的友人的兒子。
他和齊籐總一郎是在日本大學時期的同學,一畢業後兩人各分東西,他離鄉背井來到台灣,便被綠風學園招聘為日語老師,然後一路爬升至總主任的位置,之後便在台灣定居。十四年前偶遇齊籐總一郎,來不及細問他來台灣為何事,久違的兩人各自留下自己的聯絡方式後,便匆匆的分手。過了幾天,他突然興起想去找他聊天,卻發現他已搬離了那個地方。
沒想到幾天前接到一通越洋電話,竟是齊籐總一郎從日本打來的電話,拜託他照顧他的兒子齊籐紀,那時,他才知道這次的交換學生是好友的兒子。
「我幫你跟老師報備過了,第一天不用急著上課,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或是逛一逛校園熟悉一下環境。」江端康成已事先為他辦好各種繁雜的手續。
這個叫齊籐紀的少年,靜靜的不太愛說話,給人冷漠的感覺卻又十分禮貌,好似不喜與人交談;雖然有點難以接近,但又不令人討厭,甚至讓人想更接近他。記得齊籐總一郎喜歡廣結朋友,跟不熟識的人也可以相處得很好,想不到他的兒子卻與老爸的個性大不相同!
「對了,總一郎最近還好嗎?是不是還戒不掉飯後一杯酒的壞習慣吶?」
提到齊籐總一郎,齊籐紀的眼眸閃過一絲溫柔,嘴角微微的揚起,露出一個淡淡的梨渦,顯得純真年輕了不少,整個人感覺也不一樣。「爸爸身子還很健朗,一點兒也不像五十歲的人,早上還會在附近慢跑一圈才回來。他現在比較少喝酒,只是偶爾才會喝上一、兩杯。」
「呵呵呵!是這樣嗎?想不到以前飯後必飲一杯酒的總一郎,結了婚有了小孩以後,竟改掉了他的酒癮,真是想不到呢!」齊籐紀侃侃而談,江端康成也跟著閒聊起來。
「我記得總一郎他還有另外一個兒子吧,是叫齊籐薰沒錯吧?」
「嗯,他是我哥哥。」齊籐紀點點頭。
「看你這麼優秀,想必你哥哥也差不到哪裡去。總一郎也真是厲害,悶聲不響的就蹦出兩個兒子來,哪像我現在頭頂都沒毛了,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真是感觸良多呀!」說著、說著,他便摸起他光禿禿的頭頂,自怨自憐。
噗哧一聲,齊籐紀不禁低聲笑著,使得他原本不苟言笑的臉龐瞬間亮了起來,為他本就漂亮細緻的五官更添上一分色彩,不再像一尊不會呼吸、沒有感情的人形玩偶。
「連你都笑我,可見我是真的娶不到老婆了。」看到齊籐紀的笑容,江端康成瞬間看呆了。原來男生笑起來也可以像中國古代形容美人的一句話——回眸一笑百媚生!
「不,是江端先生太看輕自己了。」齊籐紀柔柔的嗓音說起安慰的話還滿有說服力的。
「說得也是。老師時常告誡學生,不能隨意貶低自己,就算是多麼卑微的人,也一定有他的優點在。這樣看來,身為一個教育者的我,說出這麼幼稚的話來,實在是太不成熟了。」江端康成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齊籐紀微笑的搖搖頭。
「光跟你聊天,都忘了問你累不累。怎樣,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嗯,我想整理一下行李,可是這兒我還不太熟,能否麻煩江端先生送我一程?」齊籐紀習慣性的使用敬語。
「不麻煩,一點兒也不麻煩。你是總一郎的寶貝兒子,在這兒我就是你的監護人,於情於理我都要好好照顧你,說這種話就太見外了。日後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我,就算是有關學業上的問題,我也有辦法幫你的。」齊籐紀很得他的緣,因此江端康成對他的態度比對一般學生來得熱心、關切。
「那就先謝謝江端先生了。」
「不用跟我客氣了。我幫你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套房,路程不算太遠,也有公車直達學校,上下課很方便。走吧,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此時,齊籐紀抬起頭,露出他秀麗略嫌瘦削的臉龐,以及一對奪人呼吸的褐眸,晶瑩剔透宛如玻璃珠,在陽光照耀下,折射出亮眼的光澤。正欲彎身提起行李的齊籐紀,忽地感到身後有一道異常灼熱的視線,令人覺得全身不舒服。
轉過頭去,探向視線的來源,就這樣對上了一雙深得不能再深的雙眸,彷彿教人不能自主的墜入魅誘人心的深邃眼眸,卻又透露著銳利的光芒,像要將他整個人看透似的。
他討厭那種探究的眼神,好似在那對眼眸的注視下,自己毫無遮掩。過分注重禮貌的他,頭一次不客氣的當著那人的面先把眼神移開,接著又把頭撇回去,只為了迴避那人灼熱的視線。
察覺齊籐紀沒跟上來,江端康成停下腳步。「怎麼了?」看他往二樓會議室的方向望去,他也跟著往上看去,只是他現在的位置剛好被一棵樹木擋住,因此看不到什麼。
「沒什麼!江端先生,咱們走吧。」提起行李,齊籐紀邁開步伐跟上江端康成,不知為何,臨走之際他又轉過頭,而那個人依然佇立在窗邊,似笑非笑的唇角帶有一絲侵略性,深邃細長的眼眸此時間著挑釁的意味。
一股莫名的悸動驟然湧上心頭,不知所措的齊籐紀選擇忽略這種令他害怕的情緒,一臉防備地挺直背脊轉身大步離去,只是那視線仍固執地追隨著他,令他有種落荒而逃的狼狽感。
「喂,邵傑,你幹嘛一直看著齊籐紀,還拿你那雙死魚眼瞪人家,沒瞧見人家被你嚇跑了嗎?拜託你能不能用正常一點的表情,要笑不笑的,連我看得都起雞皮疙瘩了!你知道你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個作奸犯科的大壞蛋嗎?」說完,夏靖作狀的搓搓手臂。「等等,你要去哪裡?你沒忘記等一下要開會吧?」看邵傑走向門口,他連忙喚住他。
「開會這種小事還用不到我這個副會長,而已有你這個能者多勞的會長,沒有我,會議也是可以照常舉行。」字句裡明褒暗貶,說得夏靖眼露凶光,大有把邵傑碎屍萬段的架式。
「邵傑,你膽敢給我蹺頭,試試看!」哼!看誰比較狠。
邵傑絲毫不在意,揚手說了聲再見就走人。
「咦?副會長怎麼走了?等一下不是要開有關社團費用的會議嗎?」約有四、五個學生會的成員推開門,劈頭就問夏靖。
「不用理他,就當沒他那個人存在!」說完,還用鼻孔重重的哼了一聲,以示憤怒。
對於會長和副會長兩人之間的吵鬧,幾乎每次都是副會長佔上風,而會長總是氣呼呼的,看這情形,想必是會長再一次的落敗了!眾人識相的將嘴巴拉上拉鏈,安靜地坐定位,等著會長平撫情緒,恢復成原來那個舉手投足皆彬彬有禮的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