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姻緣 第二章
    青銅莊一直是個不掛名的鏢局,也因此少了許多盛名之累。鏢局的主事者就是青銅莊的莊主——霍靖天和他的五位拜把兄弟。霍靖天十五歲便隨著父親行走江湖,不知不覺已過了十個年頭。隨著年歲漸長,霍靖天英俊挺拔和超凡的氣質更加突顯,行走各處常有女子主動上前示好,其中不乏容貌美麗、才藝出色的佳人。可是霍靖天對圍繞在身邊的眾多女子從沒有一絲沾惹的念頭,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有什麼怪癖,或是猜想他已有意中人。

    在青銅莊中,確實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對霍靖天滿懷愛慕,那便是趙翠兒。

    趙翠兒的父親原是縣城捕快,與霍靖天的父親——霍涼是感情極好的結拜兄弟。在一次拘捕犯人的過程中與人結仇,結果仇家半夜帶人找上門縱火洩恨。趙家在毫無提防的情形下應變不及,造成全家十幾口人慘遭祝融的悲劇。

    等到霍涼接到消息趕到,只見現場已成一片灰黑、斷垣殘壁之景象。霍涼眼見好友竟因細故遭如此淒慘下場,不禁心痛如絞。等他巡完整個趙家,竟然在屋外的茅房裡發現一個因驚嚇而癡呆的小女孩;原來趙翠兒夜半尿急,讓奶媽陪著上廁所,才到茅房沒多久,奶媽便發現屋子著火。忠心的奶媽讓趙翠兒躲在茅房裡,又衝回屋裡想叫醒其他人,結果進去之後就被火困住再也出不來。

    年僅五歲的趙翠兒,親耳聽見家人淒厲的叫聲,目睹房子在熊熊大火中燒燬,整個人嚇得說不出話。霍涼在埋葬趙家一家人後,將趙翠兒帶回青銅莊。可是趙翠兒因為驚嚇過度,有很長一段時間整個人是癡呆和自閉的,除了霍涼以外,其他人根本無法靠近她。霍涼喪妻之後沒有再娶,連霍靖天都是自己一手拉拔長大;為了讓趙翠兒能得到較好的照顧,他特地找來一位村婦。

    霍靖天那時七歲。雖然趙翠兒不跟他說話,但是他仍然陪著趙翠兒,好消除她的恐懼;就這樣,一直過了半年,趙翠兒才慢慢回復,也開始接納所有的人。當時青銅莊裡年紀相仿的也只有他二人,由於時常玩在一起,大家都笑稱他倆為金童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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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靖天在睡夢中感覺到空氣中的異常流動,他集中精神,發現到窗外不平常的動靜,於是睜開眼睛輕輕從床上彈起,一個飛身便躍出窗戶。

    「是誰?」他站定後輕聲喝斥。

    只見院子裡站著一位身段婀娜的女婦背對著他,月光照在她身上,隱隱形成一道光環,一身白紗衣服下顯出她纖細的線條。聽到霍靖天的聲音,那女子緩緩回頭,但見她貌美如花、膚白如玉,對著霍靖天微微一笑。

    霍靖天怔了一下,心想:這位姑娘好美,為什麼她會在我青銅莊內?她又是誰?

    正要開口詢問,突然感到一陣箭風從後方襲來。他直覺地想拔劍來擋,不料卻抓個空;眼看飛箭已到胸前,於是奮力往前一個翻躍避開了那支箭。兩腳尚未落地,忽然旁邊又有另一支箭射來。他心裡暗喊一聲「糟」,說時遲那時快,只覺額頭一陣冰涼,箭已劃過他的額頭,他震了一下,伸手往額頭摸去,模糊中彷彿摸到一隻冰涼的手,他緩緩張開眼睛。

    「呃,你醒啦。」水靈站在床前,正要抽回被霍靖天手掌覆蓋的手。「是不是我吵了你?」水靈輕聲問。

    一整晚,她睡得不是很安穩,她想或許是睡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還不十分習慣,翻身了幾次後,怕吵醒青青,想到霍靖天的發燒,於是起身過來看看他的情形。

    「原來是夢。」霍靖天醒來後看到眼前的水靈,竟覺得她的樣子和自己夢裡的女子一模一樣。「你怎麼不去休息?」霍靖天忍痛抬起上半身,發現窗外一片漆黑,屋裡仍點著燭火。

    她淡淡地笑著。「我是來看看你的燒退了沒有。」

    霍靖天這才瞥見水靈的左手包裹著紗布,於是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喔,下午幫你取出箭頭時不小心傷了自己。」水靈看了一眼自己裹著紗布的手,一邊輕描淡寫地說著。其實在利刃劃上手的那一剎那,水靈痛得差一點叫出聲來,但是為了怕影響手術的進行,她硬是忍了下來,僅讓青青暫時在傷口上敷上刀創藥。

    「是嗎?」霍靖天看著她裝作不在意的表情,心裡閃過一絲歉意和莫名的心疼。他不自覺地伸出手抓住水靈的手,仔細地看著她露在紗布外的手——只見那手白皙修長、柔似無骨,分明是屬於女子的手。

    霍靖天在江湖行走多年,雖不近女色,但還能清楚分辨男女的不同。眼前這名清秀靈逸裝束的「男人」,應該說是「小男孩」吧,分明是名女子。霍靖天再看了「他」一眼,心想不知是何原因讓她做此裝扮?如果回復女兒身,不知會是多麼一個清麗絕美的女子?

    水靈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再看到他望著自己發呆的樣子,緊張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雖然她幫過不少男子把脈,但因為是看病,也就沒有這種男女肌膚不相親的顧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眼看到霍靖天,她便一直被一種奇怪的感覺纏繞,總覺得這個人和她有著深切的關係。此時霍靖天握著她的手,她竟從他溫熱雄厚的手掌中感到一股電流直傳心臟,全身有一種從沒有過、說不出的感受,讓她覺得心慌。

    霍靖天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不合禮儀的舉動。他只知道當他見到水靈時,心裡有一股深深的震撼。他的敏銳和機警使他懷疑水靈的身份,而當他越確定水靈「可能」是名女子時,心中那種異樣的感覺便越強烈。

    房裡燃燒著一股兩人都覺得莫名的暗流——過了片刻,水靈穩住了呼吸,才輕聲說道:「既然你沒事,我就回房了,你好好休息吧。」說完,不等霍靖天回應,便匆匆走了出去,留下霍靖天仍停在半空中的手,回憶著那溫軟柔嫩的感覺。

    一早,趙翠兒便端著白粥和幾樣清淡小菜來到霍靖天的房裡。「靖天,你好點了嗎?」她將托盤放在桌上,眼裡的關心和愛意一覽無遺。

    經過一晚的休息,霍靖天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他不由得不承認水靈的醫術果然比她的年齡和他的想像中的要高出許多。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推門進來的正是岳水靈。看見坐在霍靖天床邊的趙翠兒,水靈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呃,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趙翠兒看見是她,便笑著起身。「你起得真早,我正想要謝謝你救了靖天呢。」

    水靈看著緊偎著靖天的趙翠兒如同一朵帶著露珠的玫瑰,心裡不覺感到一絲悵郁,但仍裝作若無其事地淡淡回道:「救人是我的本分,姑娘你言重了。」說完,眼睛又不自主地轉向霍靖天;這一看,正和霍靖天灼灼的眼光對個正著,她的心裡又是一陣猛跳。

    趙翠兒對水靈微笑點頭後,又坐回床沿,雙手捉著霍靖天的手說:「你不知道昨天看到大夥兒扶著昏迷不醒的你回來,我心時有多緊張、我害怕。」她邊回憶著邊說,慢慢把身體靠向霍靖天的懷裡,完全沒看到霍靖天的一雙眼睛一直在水靈身上。

    水靈看到趙翠兒緊抓著霍靖天的手,又將整個人靠在霍靖天身上,心突然一陣抽緊——

    她不懂自己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一面對這個人,便會讓她的心情有如此大的起伏?為什麼她要對趙翠兒的動作如此在意?

    看到水靈俏臉上突然轉變的表情,雖然不是那麼明顯,但是霍靖天還是留意到了。他不著痕跡地抽回被趙翠兒握著的手道:「翠兒,謝謝你的關心,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

    說完,眼神又回到水靈身上,只聽見水靈睜著一雙失神的眼睛緩緩、無力地說:「我只是來看看你,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直到出了霍靖天的房間,水靈的心還是亂紛紛的。

    為什麼我要在意?回到房裡,水靈生著自己的氣想著。「我不過才認識……不,根本還不算認識他呢。為什麼我要在意他?他要和誰摟在一起是他的自由,再說他和那趙姑娘不是挺登對的嗎?」雖然她這樣告訴自己,一顆心仍像是被人綁了一條繩子似地緊緊揪著,讓她難過得有點想哭。

    剛開始大家都懷疑這個年紀和模樣不太像大夫的小伙子,是否真能醫好霍靖天;等到確知霍靖天沒事後,每個人都對他豎起大拇指,對他的態度也變得更和氣。

    岳水靈秀氣的模樣本來就討人喜歡,加上人也關切,所以一坐下來,大家便圍了過來。這些終日以武為生的人,長年下來累積了一身的沉疔舊疾,這下知道水靈的醫術了得,於是爭相請他順道幫他們治一治。

    等到青青從平義堂回來,她才想到該是幫霍靖天換藥的時侯了。她把服用的藥材交給李總管,告訴他如何煎煮後,便往霍靖天的房間走去。

    往霍靖天房間的路上,青青小聲地抱怨說:「小姐,你別怪我多嘴。這裡的人來路不明,又都長得凶狠可怕,你千萬別和他們太親近了,免得惹禍上身。」

    「多事!我哪和他們親近了?我不過是和他們聊聊天而已,你別想太多了。」水靈嘴上虛應著,心裡卻因為要再看到霍靖天而心跳個不停。

    儘管空氣中因為下過雨透著涼意,但是她拿著藥的手心卻沁出許多汗。

    此時霍靖天正躺在床上。畢竟練過武的體力復元得快,經過一夜的休養,除了傷口仍有陣陣的疼痛之外,精神已好很多。他腦子裡一直忘不了早上水靈神色不定離去的情景。

    心緒不定對元氣的恢復有極大影響,然而,只要水靈的臉孔一出現在他的腦海,全身便有一股從沒有過的感覺竄流。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使他心慌,甚至胸前的傷口都抽痛起來,他伸掌覆住傷口,慢慢坐起身子。

    「霍莊主。」門外傳來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這聲音正是他想著的人,一瞬間,欣喜之色佈滿臉上。

    水靈正拿著青青從平義堂帶來的創傷藥要幫霍靖天換藥,她特地囑咐青青要拿最好的藥材,希望能讓霍靖天早日康復。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有點害怕單獨和霍靖天相處。不是因為他可怕或令人憎惡,而是水靈不知如何去平復當她看到或碰到霍靖天時心裡的悸動,那種感受讓她開始患得患失、心事重重。

    水靈今年已經十八歲,心中對愛情及婚姻自有憧憬。可是,卻從不知道真正面對一個自己心儀的男子時,心靈會有如此巨大的衝擊,讓她不知所措。

    水靈刻意背著他,不去接觸他的眼神,她在桌上把藥調好,儘管如此,她仍然可以感覺到身後的目光。藥調好後,她不得不轉身面對他,只見他端坐在床上;稍微遲疑了一下,心想他還不方便下床,於是把藥拿到床前,同時把青青也叫過來。

    看到她的出現,霍靖天一顆飄浮不定的心逐漸平穩。他靜靜地靠坐在床上,看著水靈調藥的背影似乎有些緊繃,也就忘了自己的思緒不定。

    水靈看著他身上的紗布,心想要先解開他身上的舊紗布才可以上藥。可是要解開他的紗布就一定會碰觸到他的肌膚,她輕咬著下唇,想著該怎麼樣才可以避開這種尷尬。她向一旁的青青看了一眼,示意她去解開紗布。青青從沒有接觸過男人,更何況她害怕見血,知道去解紗布一定會看到霍靖天的傷口,情急之下,緊張地說了一句:「我出去一下。」便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水靈又急又氣地望著門口,絕望之餘,極不情願地將頭轉回來,看到霍靖天正笑著看她。因為青青的臨陣脫逃,水靈只好把手上的藥放在床邊,然後伸手去解他身上的紗布,她想盡快做好就可以逃開這裡。不管她如何地小心翼翼,還是免不了要離霍靖天很近以及觸到他的身體,她垂著眼不敢去看他赤裸的身體,又要控制急促的呼吸,解了三圈,她便臉發紅、氣微喘。

    霍靖天望著她辛苦的模樣,不禁笑了出來。

    水靈看著他因為笑而輕輕震動的胸膛,不明所以,便停了下來。

    「怎麼了?」她問。

    霍靖天帶著笑意,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問:「你很怕我?」

    水靈不肯承認他猜中她的心事,於是故作鎮定道:「我為什麼要怕你?」

    「因為你一直不敢靠近我。我看你解得很辛苦,我自己來好了。」霍靖天望著故作模樣的水靈,心中實在不忍。水靈還來不及阻止,他已伸手到背後把紗布拉開;這一動,傷口一陣地厲害的疼痛讓他皺了眉,他低哼一聲把手伸到胸前。

    水靈看到他痛苦的表情,便忘了自己的緊張、害羞,著急地向前探問:「你怎麼樣?沒事吧?」

    看著她焦慮的臉,霍靖天心裡的歡喜早已超越胸口上的痛,於是捂著胸口搖了搖頭說:「沒事。」

    「真的嗎?我看一看。」水靈忘了自己的難為情,也顧不了碰到他身體的尷尬,快速地解開剩餘的紗布。只見他的傷口處滲出一點點血跡,顯然是剛剛扯動了傷口。

    「唉呀!你還說沒事,都已經流血了,疼不疼?」

    「有這麼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在這裡,我不用擔心。」霍靖天忍住痛地開玩笑。

    水靈見他傷口出血還笑得出來,不禁有氣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拿來一塊乾淨的布先把血擦掉,再仔細檢查他的傷口;等到出血停止後,她迅速地把剛才調好的藥輕輕地敷在傷口上。

    霍靖天看著她認真地表情,努力忍住想去觸摸她的臉的念頭,一方面又對自己的慾望感到慚愧。為了轉移自己的心思,他開口問:「你的醫術是從哪裡學來的?」

    水靈一邊認真的將藥塗在他的傷口上,一邊不加思索地回答:「我六歲時,父親就開始教我認識藥草,十歲就開始背人體週身的穴位了。」說到醫術,水靈臉上不禁露出自信和得意。

    「那麼,令尊的醫術一定非常高明,才會有你這麼好的徒弟。」霍靖天誠懇地稱讚,著迷地看著她散發光彩的臉龐。

    「那當然!」聽霍靖天稱讚起自己父親,水靈更是得意,一臉的笑意。

    「如果我沒猜錯,令尊是鎮上平義堂的岳正平岳大夫吧。」

    「咦?你知道我爹?」水靈驚訝地抬頭。

    霍靖天笑一笑說:「集善鎮上就這麼一間平義堂,再加上岳大夫一向為善行義不落人後,我早就耳聞他的大名。」

    聽到他如此稱讚自己的父親,水靈一張小臉更是興奮得紅了起來。

    「不過……。」霍靖天皺起眉深思著。

    「不過什麼?」

    「我記得我爹說過,這岳大夫膝下只有一位女兒,倒沒聽過他有兒子……。」霍靖天邊說邊看著水靈,他明白要拆穿她可能會讓她有點難堪,但是他實在忍不住要弄明白,這幾天自己的心緒不定究竟是不是真是為了一個「女子」?

    水靈沒想到他會如此一問,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口,一顆心七上八下,想到自己的謊話就要被拆穿了,忽然她腦筋一轉道:「我是……岳正平是我的義父。」

    「義父?」霍靖天緩緩點頭。他看著因為說謊、著急而臉紅的水靈,心裡已大概明白是什麼樣的一個狀況。

    「那麼我應該如何稱呼你呢?」

    水靈看了一眼霍靖天,「我……叫岳凌。」然後又畫蛇添足地說:「凌是傲氣凌人的那個凌。」她以為這樣聽起來會比較像男子的名字。

    「岳凌?好名字。」霍靖天點點頭笑道。停了一會又問:「那麼,你學了幾年的醫?」

    水靈不疑有他,眼睛一轉、心裡算著,嘴裡便說:「已經十二年了。」

    霍靖天臉帶笑容說:「唔,很長的時間了,難怪你有一身這麼好的本領。」他停了一會兒又說:「這麼說來,你今年也已經十八歲了吧?」

    水靈聽他說出自己的年齡才知上當,「啊」了一聲,張嘴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應。

    霍靖天為了表示自己的「公平」,便說:「我長你七歲,今年二十五歲了。」

    原來他大我七歲。水靈垂眼心裡默想著,然後突然想起那位美麗的姑娘。不知她今年幾歲?和他是什麼關係?頭一抬,和霍靖天熾熱的眼神對個正著。

    頓時時間好像停止,空氣也凝住了,耳中只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換好了藥,水靈不敢再逗留。回到房間裡,她便坐在桌前癡癡看著自己裹著紗布的手,想不透自己為什麼對霍靖天會有如此深刻的感覺和好感。「難道這就是喜歡嗎?我喜歡上他了嗎?」她自言自語。

    在廚房幫忙看著煎藥的青青一腳踏進房門,就見到正在桌前發呆的水靈,她從沒見過水靈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甚至連她進門都沒有察覺。她走到水靈前面,小聲地問:「小姐,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聽見青青的聲音,水靈不起勁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藥煎好了?」

    「煎好了,已經讓李總管端去給霍莊主了。」

    「喔。」水靈有氣無力地答了一聲後,又繼續望著自己的手。

    看水靈一直看著自己的手又無精打彩,青青以為是她昨天被割的傷口在疼。

    「小姐,你的手在疼嗎?要不要再擦點藥?」

    水靈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青青看她的樣子,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心裡也急了起來,但是水靈不說話,她也只能乾著急。

    好久好久之後,水靈歎了口氣走到窗戶邊,問道:「青青,你有沒有喜歡過人?」她睜著迷惘的眼睛望著窗外。

    「有啊!」青青心裡覺得奇怪,為什麼小姐會突然問這種問題,但仍然老實地說:「我喜歡我爹、我娘,也喜歡老爺和小姐……。」青青傻傻地、認真地扳著手指頭一個一個地算著。

    「唉呀,我說的不是這種喜歡。」水靈有點氣惱地跺著腳。「我問的是……我指的是……是喜歡一個『男的』。」她不好意思地說著臉也紅了。

    「男的?小姐你在說什麼?哪個男的呀?」

    這個笨青青!水靈心裡氣惱著,卻又不好發作。

    「你覺得霍靖天這個人怎麼樣?」她忍不住問。

    青青其實不笨。她看到水靈一提到「霍靖天」三個字,臉上的神情都不一樣了,心裡彷彿明白了些什麼。

    「霍靖天?」青青煞有其事地在房裡踱步。「小姐,你說的,是霍莊主嗎?」

    看到青青促狹的樣子,水靈很想捶她一頓,可是她更急著想聽聽別人的意見,所以忍了下來。

    「我覺得霍莊主的樣貌還不錯,就不知心腸如何?這樣好了,如果你想知道我到外頭去幫你打聽打聽。」說著作勢要往外走。

    「青青!」水靈急著跳起來拉住她。「你敢!?」

    「說真的,小姐,我看那霍莊主年紀輕輕管這麼一個大莊子和那麼多人,本事一定不小;加上他長得儀表堂堂,老爺肯定放心把你托付給他。」

    「你在胡說什麼!」水靈雖是責備口氣,臉上的紅暈及掩飾不住的笑卻明顯洩露了心事。

    「不過……。」青青忽然想到一事,因此遲疑。「小姐,你記得我們剛來的第一天看得的那位姑娘?看到出來她一定非常喜歡霍莊主,不知她和霍莊主是什麼關係?」

    聽到青青提起趙翠兒,再想起她與霍靖天的親密,水靈心裡一涼;轉念又想到自己在青銅莊不過再留個一、兩天便要回去,這一走,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霍靖天,哪管得著趙翠兒和他是什麼關係。轉念間,臉上的光彩馬上黯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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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在房裡用早膳時,水靈的心情是複雜的。她很想趕快再看到霍靖天,可是又怕自己見到他不知該說什麼好。

    青青見她舉著筷子半天沒放下來,上前安慰地說:「小姐,你別擔心,我今天就去打聽一下那趙姑娘是什麼人,你快先把飯吃了吧,都要涼了。」青青夾了一筷子的菜到她碗裡,又說:「對了,霍莊主的藥已經煎好了,待會兒您要去幫他換藥時我再端去。」

    吃完飯,水靈拿著給霍靖天換的藥慢慢走到他房裡。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後才敲門,等霍靖天在裡面應聲後,她緩緩推門而入。

    「吃過飯了嗎?」霍靖天笑著問她,看到她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黑影,又問:「昨天睡得好嗎?」

    水靈不想讓他發現她說謊的紅臉,於是垂下頭低低說了聲:「好。」

    看她默不作聲又心事重重的樣子,霍靖天心一疼!其實他自己也是一夜無眠。整個晚上他腦子裡都是岳水靈的身影。二十幾年來,他從沒遇過讓自己如此心動的女子;第一眼看到岳水靈,雖然不知道她為何要女扮男裝,卻深深被她的一舉一動所吸引。他一直想著該不該向岳水靈表示他對她的感覺,又擔心會嚇著她,心裡掙扎不已。

    水靈好不容易調好藥後,還不見青青把湯藥端來,只好先幫霍靖天換藥。經過昨天之後,水靈已經比較能適應單獨幫他換藥的過程。

    「你的傷口復元得不錯。」水靈仔細審視著他的傷口,還要很小心地避開他結實的胸膛。

    「這都是你的功勞。」霍靖天趁她看著傷口的同時,也不停地注視著她細緻美麗的臉龐,一直控制著自己想伸手去撫摸她那如絲綢般光滑臉龐的衝動。

    「這是我該做的,霍莊主您別客氣。」其實霍靖天能平安無事,水靈心底真是十分高興。換好藥又裹上紗布之後,水靈抬起手輕拭額頭上的汗珠。

    就在此時,李總管端著湯藥走進來。「岳大夫,青青讓我把這藥拿過來。」

    她看見湯碗裡還冒著煙,於是說:「那就請你等藥涼一些,再給霍莊主喝下去吧。」說完便先行離開。

    看她出去後,李總管走到霍靖天床邊。「傷口還疼嗎?有沒有好一些?」關心的神色溢於言表。

    霍靖天不希望李總管太擔心,是以笑著說:「好多了,勞您費心,李叔。」

    「你這次受傷大家都很擔心,尤其是翠兒,知道你受傷,她眼睛都哭腫了。」

    霍靖天淡淡一笑又問:「大夥兒還好吧?兄弟們有沒有受傷?我們的貨送走了嗎?」他想起受傷前要走的那趟鏢,一直記掛著這件事。

    「你放心,大夥兒都沒事,今天一早魯曜等人已經親自帶人把那趟鏢送出去了,腳程快的話,應該三天後就會回來。」

    「那我就放心了。」聽到大家都沒事,霍靖天鬆了一口氣。

    李總管接著說:「昨天早上岳大夫替我們莊裡的兄弟們都診治了一下。」他頓了一下又說:「說起這個岳大夫,看不出來她小小年紀醫術還真不了起,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霍靖天眉毛微揚。

    「不知你是否看出她其實是女扮男裝?」李總管說道。「真是太可惜了,雖然她的醫術這麼好,但是一個女孩家實在不便在外奔走,更何況是她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李總管的觀念是傳統保守的,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更遑論在外頭拋頭露面了。

    霍靖天理解地笑笑,看來岳水靈只要多待在青銅莊幾天,一定還會有人看出她的真實身份。

    出了霍靖天的房間,水靈正在想怎麼是李總管端藥進去,那青青跑到哪兒去了?

    原來青青看水靈心中苦惱,找到機會便向她覺得最是大嘴巴的潘奇志聊起天來。她假裝無意地提起趙翠兒,潘奇志果然一五一十地把趙翠兒和青銅莊的關係娓娓道來。

    趙翠兒五歲時便進入青銅莊,而霍靖天原沒有年齡相仿的玩伴,所以做完每日的文武功課,便帶著趙翠兒玩遍整個莊子。翠兒十六歲那年,張媽向霍涼提醒翠兒已到適婚年齡,霍涼這才想到該是為翠兒找個婆家;但是翠兒找了各種理由拒絕霍涼安排的婚事。就這樣一直到她二十歲,霍涼去世,婚事便因此耽擱下來,莊內也沒人再提起此事。

    聽完青青的轉述,水靈一整天的煩悶霎時煙消雲散。但想到趙翠兒悲慘的遭遇和身世,心地善良的她又覺得百般難過,眼淚在眼眶裡轉個不停。

    青青以為她聽了這些事心情會好過一點,沒想到她是這種反應。「小姐,你怎麼了?」

    「我……我覺得趙姑娘好可憐。」她用手抹去眼角的淚水。

    青青則是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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