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兩個奠名其妙的電話,勞累了一天的恩子在床上輾轉難眠。
原來池田灰就是當年的小灰,他還說他喜歡她呢!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被人追呢!好驕傲哦!
想想小灰真的好厲害,記得他不過大她四歲左右,已經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的主任了,而她不過是個跑腿的小妹,相隔了十年他們竟然又重逢了。可是他怎麼會喜歡她呢,而且是從小就喜歡上了,好開心哦!想不到她日下部恩子也有被人追的一天,追她的人還是公司之草,好虛榮哦!
嘻嘻!想當年,十幾歲的小灰臨走前還死拉著她不放,又哭又鬧地纏著她。她當時為什麼就投有發現他喜歡她呢?
「笨蛋!」恩子敲了敲自己的笨腦袋,「我當時還那麼小,哪懂什麼喜歡。不對呵,我那時不是已經在喜歡目黑了嗎?都怪小灰他平時對我太壞了,我又怎會想到一個如此喜歡欺負我的人會是喜歡我的呢?」
「誰喜歡誰呀?」下班的愛弓回到家後聽到恩子的房裡傳來聲音,還以為恩子大膽到把目黑先生招呼到家裡來了,誰知道悄悄打開門後,卻發現原來是恩子在自言自語。聽到她坦誠自己喜歡目黑先生,使得她這幾天來的擔憂更深了。
「是你!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終於想通要向我看齊了嗎?」愛弓雖然不是一個多嘴的女人,但她卻是一個八卦兼囉嗦的女人,因此恩子從未對她說起自己的身世,而今晚發生的事自然也不會告訴她了。
壞蛋恩子,又在敷衍她了,不過今晚她可不打算讓恩子輕易地矇混過去。
屈起手指,愛弓邪笑地逼近床上尤不知死活的恩子,「恩子小姐,今晚我就讓你嘗嘗愛弓十八纏的厲害吧!」
在尖叫聲和笑聲當中,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漸漸地拉近了,有朋友真好!反擊之餘,恩子的心中感歎,即使是八卦也是關心的一種啊,否則誰會有空去找街上隨便一個阿貓阿狗談八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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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昨晚被愛弓纏了一晚上,害她覺沒睡好,早上起來差點遲到。
「早上好!」門才打開,思子看到另一張神采飛揚的臉及起碼九十朵以上的尤沾露水的紅玫瑰。
「是你!」門外的竟然是池田灰!
把手中的鮮花塞到她手上,池田溫柔地吻了下恩於光滑的臉頰,「對不起,自你昨天下班開始我就一直想著你,請你原諒我一早的冒昧打擾,」輕撫著被他的吻嚇呆的她,「還有原諒我的情不自禁。」
回神的恩子輕輕推開留戀在她臉上的大手,她非常不喜歡他突如其來的肢體語言,即使他說是她幼時保育院的同伴亦然。
「池田先生……」恩子艱難地開口。她沒有被追求的經驗,相對地也沒有拒絕追求者的經驗,昨晚的興奮是一回事,但她對小灰從來沒有特殊的感情。以前不曾有,以後也不會有。
「叫我小灰,你以前都是這樣叫我的,你忘了嗎?」池田深情款歉地凝視著多年不見的心上人,他就是當年那個丟石頭的頑皮男孩,「還記得那天你替我頂罪的事嗎?目黑家的人走後,院長惱羞成怒地罰你三天只准喝水、不許吃東西。每天晚上當你餓得發慌的時候,都是我把食物偷偷拿給你的,而那時倔強的你不但沒有一句道謝,還把我的手當成雞腿用力地咬。」說著,他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咬痕。
事隔多年了,看著他臂上隱約可見的痕跡,不難想像當年的小女孩是怎樣用盡全力地去咬這一口的。它的存在不是為了證明她有多恨他,而是當時的她真的餓慘了。
成功地勾起她舊日回憶的池田灰小心地掩飾起臉上得逞的笑,他自然地拉過她沒抱花的小手,「好了,別發呆了。為了紀念我們的重逢,我請你吃早餐去。」
傻傻地被他拉走幾步,恩子想起什麼似的甩掉他的手又跑了回去,把花丟給尖叫不已的愛弓後才折了回來。她抬頭對他笑笑,「我可不想大清早就拿著大把的玫瑰花招搖過市,丟臉死了,不過還是得謝謝你的好意,還有……」她指指他已經拉上袖子的手,「對不起!」
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女孩會說拿著玫瑰花走在街上會丟臉的,「到了情人節那種時候,沒能拿著花到街上招搖才叫丟臉呢!」池田有些挫折地嘀咕。
「情人節?」聽不清楚的恩子不解地問,「情人節不是已經過了嗎?現在已經差不多快到夏天了。唉!轉眼間櫻花都凋謝了,春天又要離我而去了。」
池田有趣地揉揉她的發,「想不到我們恩子還是個小詩人呢!多愁善感的你好可愛,可愛得讓人又要情不自禁了。」說著他半玩笑半認真地把臉湊到她身邊,眼看就要親下去了——
「休們在幹什麼?」目黑池的出現使他適時扮演了一回程咬金。
恩子鬆了口氣,望著臉色不快的目黑池。要不是他的到來,她還真的不懂拒絕小灰呢!
「目黑,怎麼你也來了。」今天早上也太熱鬧了吧。
目黑池原是擔心她昨天第一天上班會不習慣,所以才七早八早起來想要請她吃早餐以示鼓勵,誰知道卻被他看到讓他怒火沖天的一幕。該死的男人,竟敢意圖親吻他的恩子。
「目黑,你臉色好像不是很好,昨晚沒睡好嗎?」恩子關心地摸摸他的額頭,「體溫很正常,難道是感冒了嗎?」
粗魯地扯下她柔軟的小手,目黑池就像個吃醋的丈夫般瞪著對面的男人,「他是誰?」
恩子以為他是因為不舒服才變得怪怪的,她聳聳肩,拉著他的手走到小灰身邊介紹著:「他是我的同事池田灰。」然後又指指目黑池,「他是我的好朋友目黑池。」
「同事?昨天認識的嗎?」這小子手腳真快,昨天才認識,今天就出手。
「姓目黑的,難道就是『當世』的總裁?」池田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向一旁的恩子,「那個目黑?」他似驚訝又似驚歎。命運的安排真是太神奇了,更神奇的是兩個天差地別的人,又是怎樣走到一起的呢?還好朋友呢,池田灰不是滋味地想著。
「什麼?我們之前見過面嗎?」目黑池討厭她和那個男人之間有著他所不懂的隱語,他們的樣子不像是初相識的人,他討厭她把眼睛放到他以外的男人身上。
「看來他是把你給忘掉了,恩子。」池田掛著過分燦爛的笑容迎向越發沉下臉的目黑池。開玩笑,他是傻瓜才會提醒情敵所忘掉的往事。
「把話說清楚。」目黑池握緊雙拳,就怕自己克制不住揮向那張讓他看了就討厭的笑臉。中國有句話讓他此刻非常地反感——「伸手不打笑臉人」。說這話的人一定是沒有遇過像眼前這個笑得如此討打的人,否則他們就決不會說出那樣讓人氣到內傷的話來。
「恩子,你說,我們該怎樣把話說清楚呢?」勾起詭譎的笑,他把問題交給女方。
蹙緊雙眉地輪流掃視著暗湧的兩人,再怎麼遲鈍,恩子也終於發現兩人的互不對盤,她嘻嘻地傻笑兩聲,佯裝趕時間地看看表,「糟了,我真的遲到了,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留下兩個相看兩相厭的男人,逃離戰場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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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小心地避過目黑池的盯梢,卻仍不得不面對公司的小灰。不知道她走後他們有沒有怎樣,小灰真是的,為什麼要在目黑面前提起那麼久以前的事呢?不過目黑也很奇怪,早早起來找她就為了給她看他的壞臉色的嗎?真是莫名其妙的兩個傢伙。
唉!希望回到公司小灰別再鬧就好,否則她甭想在那混下去了。
可惜,天不從人願。恩子才進公司,小灰熱情的招呼就引來了四面八方覬覦他的女性的注目,她們不能理解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為什麼會看上公司裡最不起眼的小妹,真是越想心越恨,於是一道道嫉恨惡毒的眼光集中射向無辜的恩子。恩子知道,往後的日子看來很難熬了。
估計正確,—上班不到一個星期,恩子原就瘦削的身體變得更加干扁難看,原來還有點肉的臉頰迅速地凹陷。
該死的小灰,剛開始還說什麼會挺她,最後還不是為了一單過億的生意棄她而去。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臭小灰,小時候讓她為他頂罪,長大也沒長進,還是要她為了他受罪。
浴室內剛洗完澡的恩子皺鼻歪眼地看著鏡子中乾巴巴的自己,看來明天目黑的約會還是取消算了。以她這副模樣出去不免嚇壞很多人,她可不想被嚇倒的人當中有自己心儀的那個。
「恩子,恩子,你好了沒有,快點好不好,我快要尿出來了。」外面傳來愛弓急得顫抖的聲音,但她運氣不好,因為恩子姑娘今天心情不好,正想找個人發洩她心中的鬱悶。
恩於慢條斯理地抹乾身體,五分鐘後,穿戴整齊的恩子滿身清爽地出浴,「我好了,慢用。」心裡則在壞心地偷笑愛弓的窘態,她從來役有忘記那晚愛弓的糾纏害她睡眠不足的仇呢。恩子報復原則——不求一朝得手,但求按利攤還。
「恩於,你今天沒事吧,洗澡洗了那麼久,在外面吃壞肚子了嗎?」尤不知被耍的愛弓還傻傻地擔憂著室友的身體狀況。
「沒事。」恩子拂了拂濕濕的長髮,「要去快去,別尿出來了讓人收拾。「當然,收拾的人也決不會是她。
「喔。」愛弓沒敢再理她,衝進搭室,復又伸頭,-剮剛你有電話,他說你知道他是誰。嘻嘻!我也知道,目黑先生嘛!故作神秘。」沒等恩子回答,愛弓已經迫不及待地縮頭關門,解決她的人生大事去了。
撇著嘴,恩子拖著疲憊的身軀到電話旁坐下,猶疑一下,歎了口氣,電話還是打了過去。
「目黑。」低沉的噪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磁性,乾脆的報名一如他的作風,「說話。」目黑池知道是誰打的電話,他私人的電話號碼只給了少數幾人,就連美悅也沒有。
「我明天不去了。」他什麼時候說話這麼省字了?
「你再說一次。」目黑池陰沈地低語,他知道她的新工作做得不如意才幫她另找一份的。她三番五次地推搪他就算了,但她不該答應了再反悔。
「我很累。」也很醜。
「我明天帶你去泡溫泉。」聽得出來她真的累壞了,他輕聲誘惑。只要不是存心耍他,可以的範圍內他會適量接受女人的小脾氣。他刻意地忽略了自己語氣中的寵溺,雖然有時候他會突然想見她,他也隱約知道自己對她有些不同,但他就是不敢深思為什麼。
「我只想睡覺。」她也很想泡溫泉,但是她的模樣……恩子忍不住又歎。
目黑池聽到了,她也是想去的嘛,「我明天來接你。」擱下話,電話隨之掛了,任憑她再喊也聽不見。
恩子瞠目結舌地瞪著電話,有錢的男人等於霸道、專制、不講理,她總算領教了。
愛弓出來後,看到奇怪的恩子,推了她一下,「你還好吧。」看她的樣子像是隨時把電話扔掉,她們可沒有多餘的錢再買一個哦。
「我要睡覺了,晚安。」呼氣、吸氣,平靜地回房,她已經夠丑了,明天別再附贈兩個黑眼圈才好。
愛弓傻笑著目送她回房。經過那晚的詳談,讓她對恩子有了進一步的認識。當她瞭解到思子的身世以及與目黑先生十年前的相識後,她又如何再有立場抗議他們的交往,現在她只希望上天能多疼惜可憐的恩子一點,別讓她在情路上多受波折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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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五年春天 京都 嵐山
嘻嘻……哈哈……女孩童稚的笑聲混合著男人渾厚的朗笑,還夾雜著女人偶爾輕呼的驚叫聲。熱愛妻女的父親、溫柔的母親和淘氣的女兒,遠遠看去,活脫脫的一幅美麗感人和樂融融的親子圖。
突然,一個陌生的男人急步走了進來,他在父親耳邊說了幾句話後,丈夫焦急、掙扎的面容揪痛了妻子的心,妻子毅然放棄了自己該有的權利,只為不讓丈夫為難。丈夫感激又愧疚地凝望著妻女。他不捨地握緊妻子的柔荑,最終還是軟弱地選擇離開,他相信只要他穩定了家族危機,他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
不懂大人之間糾纏的小女孩哭鬧著不要爸爸走。爸爸難得才帶她出來玩,怎麼可以這麼快就要走了呢!但不管她是多用力地哭、多用力地鬧,爸爸還是決絕地走了。哭得聲音沙啞的小女孩只能轉向母親,埋怨媽媽為何不幫她留住爸爸。但母親當時傷痛的眼深探地震撼了年僅五歲的她。不再吵鬧的小女孩緊偎著母親,母女倆開始了等待父親歸來的漫長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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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黑池不敢相信地俯視床上的恩子。半月不見,她的憔悴扭痛了他的心,昨天的有氣無力不是裝的,今天的疲憊不堪也不是假的。她這些天做什麼去了,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她的工作不是文書嗎?怎麼累得像做了苦力似的。
給目黑池開門的愛弓把他的專注審視看作深情凝視,俏皮地調笑了幾句,自以為機靈地關上了門,把空間留給熱戀中的人兒。
輕輕地撫摸她眼下明顯的黑眼圈,熟悉又陌生的心疼襲上心頭。他們只是朋友不是嗎?但他竟為了她的憔悴而揪疼了心,他是否該在軌道改變前抽身高去?父親鐵血的教育首要的就是無情,他不能有愛,母親的教訓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就因為她愛上了父親,才會讓父親有借口一次又一次地要挾自己。愛情只是互相傷害對方的一種武器,他不需要。
「誰?誰在那裡。」天亮後才合眼的恩子被他的撫摸驚醒,她霍地驚跳而起,在看到目黑池後才發現自己又做夢了。
「是我,做噩夢了嗎?」天意嗎?他剛想離開她就醒來。不忍當著她面走,他扶住她不穩的纖細的香肩,借此給予她力量。
恩子脆弱地撞進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他,彷彿怕一鬆手他就消失似的,實在讓人憐惜。目黑池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他仍揉撫著她的長髮、抵在她耳邊喃喃細語,穩定她脆弱緊繃的情緒。
「啊!你怎麼突然咬人。」撫發的手用力地掐起她的臉,防止她意猶未盡地再來一口。
「會痛?那我就不是在做夢了。」現在不是夢,那剛才的呢?她許久不曾再做此夢了,為何……「會痛啦!可憐的女孩,做噩夢了嗎?」不忍斥責她,他把她擁回懷中,不敢再看她脆弱的眼,怕自己一個不慎掉進她設下的無底深淵,偏離了最初的規則。
「夢到什麼了!」
「我夢到……沒、沒什麼……」後面的話恩子沒有勇氣說出來,更沒勇氣再痛一次。記得曾有一位作家說過,能把過去不愉快的記憶寫出來的人都在重新掀起過去的傷疤,目前的她還沒這麼大的力量做到,「我忘了。」如果真能都忘了,那該多好。
明知道她在說謊,但他卻有鬆了口氣的感覺,目黑池愛憐地抱著她靠在床上,「你太累了,再睡一會兒,好嗎?」
安心的恩子點點頭,在身體的疲勞和精神的折磨下,很快地,她又睡倒在他懷裡。
平生第一次,目黑池抱著女人在床上什麼也沒做,而這個女人的姿色甚至連中上都構不上。他的鼻中嗅到恩子身上傳來特有的清淡幽香,手上撫著她裸露在外的滑嫩肌膚。對於他而言,她應該是特別的吧,以往他從不會同女人純聊天,更不曾把女人當成朋友,女人一向之於他都只有發洩生理需要的功用,但她不一樣,她——是他的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嗎?心底一個很小的聲音不容他逃避地問他,他可曾心疼過哪個朋友?可曾嫉妒過朋友身邊的「朋友」?即使是當年的和彥,他也僅僅只是抱著公平競爭的心態,但當他看到那個池田灰想要吻恩子時,他差點就要衝過去搶回恩子,告訴那個人——恩子是他的。她是他的?多麼強烈的佔有慾啊!從來沒有任伺的人能讓他產生如此強大的佔有慾,為什麼平凡如她卻能輕易地辦到呢?
唉!面對難解的感情問題,就連目黑池也只能無聲地歎息,他的眼皮不覺愈發沉重。睡吧,睡醒之後一切都會變好的。
每個人都總會有想要避開的難題,就連堂堂「當世」集團的總裁也不能例外啊! ***************
一九八六春天 京都 嵐山
一年了,丈夫離開她之後音訊全無。她知道在遙遠的地方,他還擁有另一個家庭——妻子、女兒。但她只有他呀!他怎麼能丟下她就不聞不問呢!
「媽媽,別等了,我們走吧!」一年前的小女孩沒長高多少,卻明顯地寡言沉穩了許多,她靜靜地靠在母親的身旁,適時地給予母親力量。
「恩子,你不是鬧著要爸爸的嗎?爸爸就要回來了,你高不高興啊?」母親的眼直勾勾地望著路的那邊。一年來她只會直勾勾地盯著門口看,她始終相信他的丈夫會回來,始終相信。
然而,她等到的不是丈夫深情的臉龐,反是一連串無情的打擊。
因為要保住家族事業、因為他沒有自信能過一貧如洗的生活,在同年的秋天,他終於又來到了美麗的嵐山,見到他所「深愛」的妻子。
「對不起!」只是拋下毫無意義的三個字,他不敢再看妻子憔悴心碎的臉,頭也不回地走了。
丈夫走後不久,又來了一個穿金戴鑽、滿身香精的貴夫人,那個女人說她才是正牌的妻子,還對她們母女倆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再然後,在紅葉滿山、景色絕美的嵐山,她跑到大堰川上游的保津川,那裡峽深崖陡、水流湍急,她卻毫無留戀地縱身跳了下去,任憑女兒怎麼喊她都沒有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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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驚醒,恩子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目黑池近在咫尺的俊臉,恩子放心地呼出歎息。真好,第一次在噩夢中醒來後,發現自己不是孤單一人,如果以後都能這樣那該多好!如果他們不只是朋友該有多好……
她偷偷地把頭貼近他的胸膛,撲通撲通的跳動是世界上最最優美的旋律。恩子安心地閉上眼,他能夠帶給她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就像只要有他,所有的黑暗就都不會再來。
守護神!她曾經在漫畫裡看過的字眼閃過腦海,原來……原來這就是擁有守護神的感覺……
「醒啦?」目黑池從來沒有看過她這樣安寧溫婉的一面,有一點點的與世無爭,一點點的飄逸,很美。
她撒嬌地抬頭,抱歉地輕撫剛才咬過的地方,「謝謝你。」
「我以為你會說對不起,怎麼說謝了?」
「目黑,我們是朋友嗎?」把頭貼回原處,恩子打算要把自己的感情理清楚。
「我們當然是朋友了,而且還是很好的朋友。對了,為了區分你跟別人的不同,我允許你想一個特別的叫法來稱呼我。」剛睡醒的女人都像她這般粘人嗎?他寵愛的目光纏繞著此刻可愛的她,沒在女伴床上留宿過的目黑池好奇地抱住她越粘越緊的馨香身子。
「那要叫你什麼?」小手無意識地玩著他不知何打開的紐扣。
「隨你,反正只要有別於別人就行。」他悠然地把頭往枕頭處靠,在她身邊總是能讓他完全地放鬆自己,這也是她最吸引他的地方吧!
「小黑!」玩笑心起,她裝作不經意地叫。
一秒、兩秒、三秒,預計的大叫沒有聽到,她悄悄地偷瞄他。咦!他入定了嗎?怎會兩眼發直地瞪著床單看呢?恩子不解地歪斜著頭,小心翼翼地伸手拍他,「你怎麼了?」
「恩子,你剛剛又做夢了吧!」
「沒有。」
「你不認為自己回答得太快了嗎?」洞悉的黑眸緊盯她閃爍的大眼。
她咬了咬唇,推開他就要下床。目黑池眼明手快地抓住她,把她按在身旁,「恩子,你常說朋友要坦誠相待,難道這就是你對我的坦誠嗎?」
動彈不得的恩子無奈地抿唇。
目黑池好笑地捏她鼻子,「你每次快要生氣就抿唇,像個小孩子。」
「我們只是朋友,你不認為自己管太多了嗎?」恩子心煩地反擊。天知道她有多痛恨「朋友」二字,但世事往往就是這樣,再痛恨的東西都有值得你利用的一天。
「果然又生氣了。」朋友?如果他們之間有人肯承認,就該明白他們早就跨越了朋友的尺度,「恩子,停止互相傷害吧。也請你放開心結,真心地接受我,你曾說過我們應該處平等地相處,但一直以來你又何曾平等地對我呢?」
恩子吃驚地抬頭,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可以不說你的夢,我們來說說你的避不見面吧。」
「我沒有。」
「別急著否認,自從上次之後你明顯在疏遠我、疏遠我們的關係。」他摀住她欲爭辯的小嘴,「別急著否認,也別拿你的工作做借口。這事是我先不對,我知道我那天的話有多傷人,但請你明白一點就是,人在憤怒的時候大半都是口不擇言,你就不能原諒我的無心之過嗎?」
看著她不自覺又抿起的雙唇,目黑池憐愛地以拇指摩挲著,她的唇形很優美,就是比時下一般的女孩大了點,淡淡的粉紅讓人覺得很清純。其實仔細看看,她並非他一直以為的平凡,只不過是他以往相處的女孩太「不凡」而已,她也是清秀佳人一個啊!
不由自主地,目黑池慢慢傾向發呆的她。天!在靠近不到十公分處,他停了下來,近看才發現她擁有著女人夢寐以求的雪肌嫩膚,沒化妝的小臉細緻透明,使他情不自禁地以手背觸摸著,果然非常光滑。他不得不承認他錯了,她不但不是個平凡的女人,更是一個能讓所有男人瘋狂的女人。
此時猶不知發生何事的恩子呆呆地任他為所欲為,他們不是在討論她的夢嗎?
好舒服,摸她的感覺真的太舒服了,如果,如果不只是摸呢?目黑池幾乎在剛碰到她的唇的時候就清醒了,可她茫然的樣子強烈地誘惑著他,但儘管如此,他還是紳士地給了她一秒鐘退卻的機會。時間到,他開始像個飢渴的掠奪者般狂猛地吻著她的芳唇。
恩子不知所措地任他吻她。吻?他真的在吻她嗎?為什麼他會吻她呢?她動也不敢動地僵硬著身體,就怕這也只是個夢,夢醒了,他也就消失了。
一吻既罷,目黑池不捨地放開她,恩子紅艷晶亮的唇誘惑地半開,讓他恨不得再次狠狠地抱住她吻個天荒地老。
目黑池帶著嶄新的目光盯視她,「恩子……」你喜歡我嗎?天!他在想什麼?
「為什麼?」他不是一直強調他們只是朋友嗎?為什麼吻她?
「我……」
「你有未婚妻了,為什麼還要吻我?」而且他的未婚妻還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難道她要讓上一代的悲劇在自己的身上延續嗎?
「恩子,你聽我說,我們……」
「沒有我們。」恩子斬釘截鐵地打斷他,深深呼吸後,她決定把她的故事告訴他,「目黑,你知道我剛才做夢了?」目黑池點頭,怎麼剛才他逼問時她不說,反而要挑現在說呢?「其實,說是做夢倒不如說是想起了過去,我只是夢迴小時候的事罷了。」
恩子簡單地把夢境說了下。末了,她以目黑池從未見過的哀傷神色看他,「你不難發現,我就是故事中的小女孩,也是別人口中的私生子。目黑,你說我逃避你我不否認,但是你真的認為我的逃避是多餘的嗎?」
「你母親後來呢?」多麼自私的母親啊!她怎能狠心地在幼女面前尋死呢,比起她來,他的痛苦根本算不了什麼。
母親?恩子冷笑地回憶當年的結局,「母親沒死,她被當時好心的旅人救了,但因為腦部缺氧過久,智力退化、變成了人們口中的瘋子。自那天起,她就呆在療養院中,至死都沒再踏出半步。」
目黑池心疼地擁緊此刻冰冷的她,「難為你了。」
恩子多麼想就此躺在這個懷中,但她不能。她輕輕地推開他,「你走吧!」
目黑池豈能輕易讓她如願,他按緊她扭動的身體喊:「如果能走開我就不會來了。恩子,面對現實吧,我們都喜歡對方啊!」
「你有未婚妻了。」恩子痛苦地大喊,「我不會重蹈我母親的覆轍,我更不會讓我的孩子跟我一樣承受私生子的臭名。」
慢著!她好像忘了一個重點,他連忙解釋:「我跟美悅從來就沒有婚約,我哪來的什麼未婚妻啊?」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有,別當我三歲小孩好嗎?你們大家族最後的擇偶標準還不是要門當戶對。如果你只能給我曾經,那你跟我的母親又有什麼不同呢!」
「別把這兩回事相提井論,更別急著把我推開。」目黑池溫柔地拭去她眼中的淚,「我所認識的恩子,她是那麼堅強而又勇敢的女孩。你想,她真能輕易地放棄難得的真情,放棄我嗎?」
她不想!但她害怕啊,如果……如果美悅不是她異母的妹妹,她又何必瞻前顧後地害怕舊事重演呢?她再也忍不住地低泣,「你不懂,我一路走來受盡了多少白眼、聽盡了多少唾棄,雖然我一直有一個母親,但她總是忘了她還有一個女兒。我常想,如果上天要讓我擁有後再失去,我寧願我只是個從小就被遺棄的孤兒。你知道嗎?我五歲之後的不滿一直在嘲笑著我五歲之前的美滿,那種諷刺、那種椎心我已經受夠了。如果重蹈覆轍,我會受不了的。我不堅強、也不勇敢,我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女罷了。」
那個孤獨的靈魂包裹著脆弱的心,一旦心碎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目黑池心疼不已地擁著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她,他知道,恩子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了,只要稍稍碰到就足以把它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