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王蕙蘭來到一個熱鬧的庭院,在庭院的人清一色都是年輕女孩,環肥燕瘦各有各的風采,大家或坐或站著聊天,王蕙蘭一路上就為宋文安介紹她的親朋好友,每個人都十分客氣地向宋文安打招呼。
接著王蕙蘭引領她到一個小亭子來休息,並且跟她說,「文安,我去跟一些親戚說些話,你在這裡等我。」
宋文安點頭,目送她離去。歎了一口氣,百般無聊的環視四周,忽然她的四周有些小騷動,接著一陣陣耳語傳來,她好奇的豎起耳朵仔細聽。
「喂!你看她來了耶!」
順著閨女們的眼光一采,哦!是王涵呢,奇怪,王涵不是不喜歡參加宴會,怎麼也來了?她心裡納悶著。
「真是難得,我以為出了那種丟臉的事兒,她就沒臉出來了呢。」傳來陣陣輕笑。
「是啊!好好的王爺不嫁,卻跟男人……唉唉!真是丟臉,我連說都覺得不好意思。」
「對啊!對啊!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早該沉人亡江,怎麼好意思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竊竊私語一字不漏的傳進宋文安的耳中,聽得她一頭霧水,什麼王爺?什麼亡江?算了,待會問王蕙蘭就知道了。
不久,王蕙蘭回到亭子,微笑的說:「不好意思讓你在這裡等我。」
「還好啦!蕙蘭,你知道子容也來了耶。」
「嗯……我也看到了。」王蕙蘭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應著。
看樣子,王蕙蘭應該知道些什麼,宋文安繼續問:「蕙蘭,我聽到一些關於她的私語,我不太明白,可否請你為我解答。」
「請……」王蕙蘭面有難色。
「如果你不告訴我也行,我自己去問當事者。」說著就要起身。
王蕙蘭連忙拉住她,「好吧,我告訴你就是了,你不要去找子容,以免……」她一臉嚴肅,「子容……年有十八,一般閨女在這年齡早已成婚生子,但……子容至今仍小姑獨處……」
「對啊!子容長得那麼美,怎麼還是……」宋文安也很疑惑。
「她的頸子總是圍了條絲巾,你知道原因嗎?」王蕙蘭幽幽然的問。
「哦!我有問過她.她說那是因為她的頸子有一道傷痕,她是為了遮這傷痕所以才圍的。」
「唉!」王蕙蘭不由得歎了口氣,「說來話長,這大概是三年前的陳年舊事,子容的母親是太上皇最疼愛的郡主,當年嫁給新科狀元,也就是子容的父親,還成就才子佳人的一段佳話。
「父母是一時的顯貴,子容的出生也當然備受矚目,太上皇還賜名為「涵」,但好景不常,子容的父母在子容年幼時相繼過世,但在太上皇的庇蔭下,子容在王家的地位仍屹立不搖,宗長還特別將這大宅賜予子容。
「隨著時光的過去,子容愈有沉魚落雁之姿,在一次進宮時巧遇德王爺的ど子,小王爺對子容一見鍾情,隨即向皇上請求賜婚,皇上也是十分疼惜子容,也認為這是一門好親事,就立刻答應。
「誰知……子容早有心上人,他的身份卑微清寒,子容怕被拆散,所以一直隱埋此事,想等心上人考上科舉,魚躍龍門時再與之結為連理,只是天意難測,皇上的賜婚讓子容決定與心上人私奔。
「但……他們沒成功,被抓了回來,這對王家來說是何等羞辱的事,按王氏宗法來論罪的話,子容是要被沉入亡江中,『亡江』,是王家對王氏子孫處以極刑的行刑地,但皇上不忍子容成為江下冤魂,特赦子容。
「但宗長為了聖上皇威和平息德王爺、小王爺的怒氣,所以與眾長老商討後,決定將子容的心上人沉入亡江,而且……還強迫子容親自捆綁裝著心上人的竹籠……親自推他人江……成為江裡的冤魂。」
「什麼?!」宋文安聽到這裡猛然站起,用力拍打桌面,咬牙切齒的說,「他們居然動用私刑,他們眼中有王法嗎?」 「不守禮法之人,人皆可誅之,這是不分公與私的,更何況能讓子容留下已是皇恩浩大。此事之後,小王爺不計前嫌,仍願意明媒正娶將子容迎進王府,但子容為情人守貞,不願嫁給小王爺,就趁人不注意時……舉劍自盡,所幸被發現得早……但卻在頸上留下一道不可抹滅的傷痕……
「得知此事的小王爺只好成全子容的心意,懇請皇上取消婚事,宗長也為了感謝小王爺的成人之美,下令將子容軟禁在王氏大宅,今生今世不得嫁人,也不得踏出宅門一步。
「子容是這宅院的主人,她在這裡是自由的,但卻也是永遠的囚犯。」王蕙蘭說到這兒也不由得哽咽。
宋文安心中更是刺痛萬分,她想起當她問王涵圍圍巾的理由時,王涵好似在述說家常事一般,沒想到竟然是字字血淚,親手將愛人捆綁推人江裡,此等殘酷的事大丈夫不能為,更何況是嬌弱的女子。
身份顯赫的王涵都會淪落如此下場,那……那宋浩與王流芳呢?如果他們私奔失敗的話,宋浩是不是也會跟王涵一樣,親手送愛人上黃泉路!王涵她寧可見自己消失也要成全他們,就是因為她比任何人都瞭解不能與心愛的人結合的痛苦。
正當宋文安為此心惶不已時,遠處傳來呼救聲,「不好了,主家九小姐掉進池子裡了!」
王蕙蘭一聽花容失色,她緊張的抓著宋文安說:「不好了,子容掉進池裡,快去救人。」
「子容!她們說的九小姐是子容。」宋文安臉色大變,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出事現場,二話不說跳進池裡,將已經昏迷的王涵撈上池邊。
她將王涵平放在地上,先察看她是否還有氣息,所幸搶救得早,王涵還有微弱氣息,宋文安鬆了一口氣,接著她讓王涵吐出池水。
而後王蕙蘭也趕來,她關心的問:「子容沒事吧?我去叫大夫。」
「不用了。」宋文安心疼的抱起王涵,她怒瞪周圍看熱鬧的千金小姐們,「我一個人帶她回梅園就好了。」說完立刻將子容抱離現場。
一路上宋文安一直埋怨王涵,受不了三姑六婆的閒言閒語,就不要來參加這種宴會嘛!要是真的有意外,那她會為她心疼一輩子的。不過王涵還真重,看起來清瘦的身子,怎麼連她這個受過特殊重力訓練的人,都覺得滿吃力的。
粗魯的踹開房門,囑咐女婢煮薑湯、燒熱水後,小心的將王涵放在床上,宋文安喘了一口氣,她甩甩手臂,老天!她的手快斷了。
對了,得先為王涵換件乾淨的衣服,她從衣櫃拿出一套衣服動手換衣,當她脫掉王涵濕透的衣服時,不由得驚呼,「天!子容竟然是……」
這……這會讓她的眼睛腫不完了啦!嗚嗚!只不過經常「不小心」看到大哥他們親熱畫面,老天爺也沒必要這樣懲罰她吧,罷了!非禮勿視,就當她什麼都沒看到,打定主意,宋文安快速為王涵換完衣服。
過了不久,王涵幽幽醒來,她看看身上乾淨的衣物,轉頭看見宋文安撐著下顎在深思,王涵掙扎的起身喚一聲,「安安。」
宋文安回過神來,看了看王涵尷尬的笑。
王涵平靜的問:「是你為我換衣?」
「嗯!」宋文安不太自然的點頭。真想不到,王涵竟有這樣的秘密。
「這樣啊!」依舊是一副八風吹不動的淡然態度。
兩人就陷入這曖昧的氣氛中。
「呃!我……這個……一定很辛苦吧。」宋文安結結巴巴的首先發難。
「還好。」平淡的口吻。
「廣之他們知道嗎?」看他們之間的感情這麼好,王涵應該不會隱瞞吧?
「嗯!知道。」
「哦!這樣啊……」
又是一陣靜默,王涵先開口了,「你還是堅持要拆散他們?」
宋文安表情變得複雜,她艱澀的道:「我……如果我是宋浩的女兒,而他也只有我這個女兒,也許我會坦然的成全他們,反正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但是……我實在沒有權力替其他宋氏子孫做決定啊!」
「是嗎?那你的小孩是不是也要跟你抗議你剝奪他的出生權?」王涵斂斂眼神。
「呃!」宋文安一時愣住,啞口無言。
「我怎麼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麼樣?是否能平安的過完這一生也不確定。畢竟世事難料。這是你想說的吧。」王涵微笑看著她繼續說,「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的未來會怎麼樣,所以他們才會更珍惜現在,並不是否定你的存在,也沒人可以否定你,不要再埋怨他們了。」
「哦。」宋文安木訥的點頭。「那個……我聽了有關你的傳聞……你……是真的……」她開口問。
「這事已是過往雲煙,不足再提。」王涵躺回床上,「你也該回馨蘭閣去了,有人會擔心哦!」
面對閉目養神的王涵,宋文安再歎口氣後也放輕腳步離去。
繁花盛開,百鳥齊鳴,好一幅禽鳥戲花圖,宋文安站在一件繡花精緻的披風前讚歎,「哇!好漂亮,蕙蘭,你真的好厲害哦!你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厲害的繡娘。」
坐在一旁的王蕙蘭微微臉紅,她謙虛的說:「是文安不嫌棄。」
「那是不是可以送廣之了?」宋文安跳到王蕙蘭的身邊,興致勃勃的抓著她的手臂。
「這……」王蕙蘭猶豫著。
「好啦!好啦!不要管什麼男女禮教,反正他也是你未來的夫君,我們拿去送給他,親自去!」宋文安慫恿著,增加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經常接觸。
王蕙蘭躊躇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點頭答應。
來到竹閣,她們向門人說明來意,門人入室向主人通報,宋浩得知後嫌惡的皺起劍眉,他原本要回絕但卻被王流芳阻止,王流芳吩咐門人將兩人帶人大廳。
宋浩一言不發的鐵著臉,反倒是王流芳笑臉迎人問:「好久不見了,十六小姐、文安。」
宋文安訕訕的說:「是啊,好……好久不見。」她又不是不要臉,哪還敢再來,要不是為了祖先奶奶,她才不會再踏進這裡被人瞪。不同於宋文安的不安,王蕙蘭就顯得落落大方,她欠身示禮,「不好意思,來打擾你們。」
「哪裡,請問你們來這兒有何貴事?」王流芳客氣回禮。
「我……」王蕙蘭白皙紅潤的小臉微赭,而一旁的宋文安則是暗示要她親自送禮,王蕙蘭鼓起勇氣蓮步向前,她一見到相思已久的宋浩嬌羞的低下頭,舉起纖細的雙手,「廣之,這……這是我繡的披風,想送給你,希望你會喜歡。」
宋浩面無表情的看了布包一眼,口氣冷淡的說:「拿回去,我承受不起。」
頓時王蕙蘭愣在原地,她拿著披風的手輕顫著,臉色也變得蒼白,宋文安更是不平。
她站出來將披風接過手遞給宋浩,「這披風是蕙蘭不分晝夜辛苦繡出來,你就收下,才不會失禮。」
此時王流芳也站出來勸他,「廣之,你就收下吧。」
不理愛人懇求的眼神,他不屑的看宋文安手上的布包說:「哼!不收下是失禮,那麼你們強迫我收下是不是也很失禮?」他走到王蕙蘭面前,語氣不悅的說:
「好歹你也是大家閨秀,怎麼也學人家不知羞恥的到男人房裡纏著男人要他收禮。」
聽到宋浩不留情面的話,王蕙蘭臉色更加蒼白,她顫抖著身子。眼眶浮現水氣。
「夠了!」宋文安扶住王蕙蘭搖搖欲墜的身子,口氣嚴厲的說,「是我叫蕙蘭來的,你有本事針對我。」她再一次將布包遞向宋浩,「這禮你到底收或不收?」
只見宋浩手一揮,宋文安手上的布包被無情的拋出掉在地上,他冷哼,「果然是物以類聚,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
王蕙蘭再也受不了,她掩面哭著奔出大廳。
宋文安氣急敗壞,她不甘王蕙蘭如此受辱,氣憤的向宋浩出手,宋浩見狀本能的接招,跟宋文安對打起來,一旁的王流芳擔心宋浩會不小心傷了她,但又無法插手,只能眼睜睜看兩人愈打愈猛。
與宋文安對打數招後,宋浩心中納悶著,因為宋文安的拳法虛虛實實、千變萬化隨心所欲,看似與他的拳法完全無關,但卻和他的拳法有某種相似之處,可是他的拳法是自己所獨創並沒有外傳,怎麼會……
謹慎的閃過攻擊,面對和她不同卻相似的拳法,在在顯示兩人的拳法源於同宗,宋文安不禁感到悲哀,為什麼她所崇拜的祖先宋浩是如此無情殘酷之人,就算他一點也不喜歡王蕙蘭,也沒必要對她如此……
愈想愈氣憤,出手也就愈兇猛。
宋浩在發現宋文安的身手非凡而對她產生極大的興趣,也想知道她的實力到達怎麼樣的程度,於是不客氣的回擊。
當兩人出現空隙時,突然插進一個人影,讓打得如火如茶的兩人不得不收手,宋浩與宋文安就在王流芳的介入下喘著氣互瞪對方。
宋文安咬牙切齒的說:「這筆帳我會記著。」轉身飛奔離去。
凝視宋文安離去的背影,王流芳若有所思的說:「她曾經看過你練武嗎?」
宋浩聳聳肩,「你也發覺到了,那女人可真是深藏不露,我已經很久沒遇到這樣實力相當的對手。」
「隨心所欲,跟你很像呢。」王流芳面色凝重的看著宋浩。
宋浩被看得不自在問道:「怎麼?」
「你今天對她太無情了。」王流芳垂下眼瞼。
「既然打定主意不與她有任何牽扯,就不要給她任何希望,就算同情也不行,這樣對她來說反而比較好,我……不要為了傳宗接代而勉強娶她,放她獨守空閏虛度一生,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我不屑做。」宋浩深情款款凝視王流芳,「我只要與你同床共枕,雙宿雙飛。」
咚
在房門外一直徘徊,想進去,聽到裡頭的啜泣聲又猶豫了,就這樣反反覆覆了好幾次,宋文安終於開門進去。
看到那身子微微顫抖掩面哭泣的可人兒:心中十分不忍,她走向前愧疚的說:
「蕙蘭,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慫恿你去送披風,你電不會受到如此的侮辱。」
王蕙蘭搖搖頭,擦擦淚水,扯出一個笑容,「不,不是你的錯,其實是我太一廂情願,我不該勉強人家收禮的。」
宋文安想反駁,卻被王蕙蘭擋了下來,「別再說了,我不會在意的,為人妻本來就要以夫為天,為夫君分憂解勞而不該讓他為難,是我一時忘了本分,才會……會有如此的結果也是我該受的。」
「才不是這樣子,要不是他有心……有心事,所以……」還好沒說溜嘴,宋文安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王蕙蘭見她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面露哀傷的說:「文安,廣之與我乃是媒妁之言而結為連理,他在與我訂親前有紅粉知己也是理所當然,廣之與我訂親一定讓那位佳人很難過了,我……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會在意名分,我願意只做他的妾,將正室的位置讓出來,可是家父一定不會讓廣之這麼做,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聽到王蕙蘭嗚咽的訴說著,宋文安更是難受,要不是王蕙蘭是她的祖先奶奶,她真的會勸她放棄宋浩另尋良人,但事與願違。
既然命運已決定好了,就算他再怎麼喜歡王流芳,她實在不願看到王蕙蘭往後的日子就以淚水度日,宋家有今日的緊景,王蕙蘭功不可沒,她應該為祖先奶奶做些事,宋文安暗下決定,該是和他們合作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