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府——
才剛用完膳、服下藥的溫玉欽,在兩名護衛的「陪同」下,跨出針松樓,到處走走逛逛,順便曬曬太陽。
心情舒暢毫無煩憂的他,不由心忖,其實這樣的日子過來也算不錯,向來喜歡博覽群書的他,正好趁這幾日在慶王府作客的時間,看了不少書卷。
再加上少了燕無雙在一旁嘮叨,他的耳朵確實也清靜不少。
深吸口氣,他欣賞著周圍的景觀,小橋流水、綠蔭扶疏,再凝視那雕樑畫棟的美麗建築……講老實話,這還是他自小以來第一次親眼目睹這麼富麗的景觀。
就在溫玉欽愜意的欣賞四周的美好景象時,突然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為不想打擾他人,也不好太過唐突打斷人家的話題,溫玉欽趕緊閃身避藏一側,打算等說話之人走過,他再出來。
「宮裡那邊,進展到什麼地步?」楚慶著急地問,想想都已經過了這麼多日,為何還不聞宮中傳出任何消息?
「是不怎麼樂觀。」藺儒奇給了楚慶一個非常老實的答案。
「是燕無雙那女人反悔,還是她無能,抑或什麼其他原因,讓她無法順利毒殺霸王?」完全不知溫玉欽就躲在一旁竊聽的楚慶,毫無忌諱的談起這個話題。
「她沒有反悔,也不是無能,而是……」蹙起眉頭,藺儒奇仔細斟酌自己的用詞,「臣想,燕無雙與霸王之間,似乎存有一層難以讓人理解的矛盾情愫,就因這個原因,才使得她遲遲沒有動手。」
「你的意思是說,燕無雙對霸王有了男女間的情感?」
楚慶直接指出問題的關鍵處。
「若有似無,撲朔迷離,讓人難以捉摸。」正所謂女人心海底針,對燕無雙的心理,藺儒奇也無法充分掌握。
「那這件交易不就成功無望?」一旦燕無雙對楚狂有了感情,她哪還下得了手?
「其實這件事也非到了絕望的地步,臣心裡有另一樁計謀,只要這計謀順利,相信到時候就算燕無雙下不了手,也非得下手不可,再加上我們手上握有溫玉欽這張王牌,老臣相信,那女人絕對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好,那這件事就有勞你多費心了。」只要能順利除去霸王,楚慶絕不會干涉藺儒奇的行動,一切由他做主即可。「對了!別忘了順便除去齊正軒這礙事的傢伙。」齊正軒這人對霸王是絕對的忠心耿耿,為永絕後患,就得先下手為強。
「這點王爺不必擔心,老臣已挖好坑,就等著他主動往下跳。」只要齊正軒中計,到時候就算霸王有心偏袒,也無法保住他。
「另外……」
楚慶與藺儒奇兩人邊走邊談,同時也漸行漸遠。
直到確定他們不可能再回頭,溫玉欽這才由暗處走出來。
由方纔那兩人的對話內容來看,溫玉欽終於瞭解整件事情的始末。
雙姐果然是為了他才答應行刺霸王……溫玉欽臉色蒼白的思忖著。
這件事若無法一舉成功,雙姐定然小命不保;但就算事情能夠成功,雙姐依舊難逃一死。
是他!是他拖累了雙姐。
是他!是他害得雙姐落入那群野心份子的手中。
也是因為他,才使得雙姐必須違背對爹所發下的誓言。
他一直是個累贅!
爹在世時,為了治好他的病,不惜離開故鄉,遷居來此,到最後還落個「客死異鄉」的淒慘下場。
而今雙姐又為了他,不顧自己性命,不惜毀諾,就只為了要救他脫困。
想到此,溫玉欽突然雙拳緊握,銀牙咬緊,俊臉上儘是堅定不移的決心。
他決定了!
與其要他眼睜睜的看著雙姐為他涉險,他寧可選擇自我了斷。
只要沒了他這個累贅,雙姐便能重獲自由。也就是說,只要他死,雙姐就有活命的機會。
突然,心意已決的溫玉欽從自己懷中掏出一隻小瓷瓶,瓶裡裝的正是燕無雙一再叮嚀他每日必服的藥丹。
走向園中的水池,溫玉欽一臉堅定的打開瓷蓋,一把將裡頭的藥丹全倒入池中。
當所有的藥丹全被他親手倒掉之後,溫玉欽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境變得格外平靜。
雙姐,是我溫玉欽虧欠了你、連累了你,這輩子我再也沒機會償還你為我付出的一切,但願下輩子我們還有重逢的機會,好讓我有機會報答你這幾年來對我的呵護與疼惜。
爹,您在天之靈,應該不會反對欽兒的作法才是。
驀地,溫玉欽笑了,那笑容沒有任何的悲哀,只有對生命的豁達與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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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弟,不要!」一聲吶喊,燕無雙惶恐的睜開雙眼,這才瞭解方纔所發生的事情,原來不過是場夢而已。
她夢見欽弟已死,還夢見他身影飄渺的來與她訣別……回憶起那栩栩如生的夢境,燕無雙不由得臉色蒼白的沁出一身冷汗。
為什麼會做這樣子的夢?難道說……
「不行!我得親自上一趟慶王府,去瞧個究竟方能安心。」一陣喃喃自語,燕無雙身子一挪,正想跨下床榻,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她寢居的房門竟被五個侍衛給撞開。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燕無雙氣怒的逼問。
「拿下。」帶頭者一聲令下,當即有兩名侍衛上前就想拿下燕無雙。
燕無雙身影一晃,直逼帶頭的侍衛,扼住他的喉嚨。
「說清楚,為何要拿下我?又是誰下的命令?」
「命令是霸王所下,罪名是意圖毒殺我坦尼君王。」
「楚狂中毒了?」得知這消息,根本不用他人羈押,燕無雙立即奪門而出,直接衝向霸王殿。
五名侍衛一看,也跟著提足緊追,就怕人犯逃逸無蹤。
一到霸王殿的門口,燕無雙再遭侍衛攔阻,心急楚狂毒傷情況的她冷喝,「讓開!」她身形再挪移,轉眼間已突破層層關卡。
掀開層層簾幕,一心掛念楚狂安危的燕無雙,根本無視他人存在,一個欺身就想替他把脈。
一人突然從旁衝出,一把便攫住她的手臂,跟著另一人則狠狠地摑她一掌。
這一掌,可把燕無雙摑得頭暈目眩,待她定睛一瞧。
「你與左丞相藺儒奇一起出現在御花園的那一日,我見過你!」無端挨人一掌的燕無雙,怒氣騰騰的逼問:「你是誰?憑什麼摑我巴掌?」
「你這妖女根本不配知道我的名諱。方纔的那一巴掌,我是替霸王摑的,就因你這妖女對霸王下毒,才使得霸王昏迷不醒,群醫束手無策。」齊正軒義憤填膺地臭罵著她,「哼!摑你還算小事,霸王若有什麼不測,我定殺你為霸王償命。」
「毒不是我下的。」燕無雙一臉無愧的辯解,「還有,你若想救霸王,最好現在就把我放開,要不遲了,就算神仙也難以挽回霸王的性命。」
「那為何霸王在昏迷之前,會說毒是你下的?」齊正軒一臉遲疑的坦露事實,只因當時他正在寢宮與霸王商議國家大事。
「他說是我下的毒?」燕無雙驚疑的大叫,更迫切的急問:「事發當時,霸王可喝了什麼,還是碰了什麼?」
「不就是你昨夜替霸王備來的茶水。」這點她總該無法否認吧!
燕無雙一時無語,只因茶水確實是她親手準備,這件事的確有些古怪,可眼前還是……先救楚狂要緊。
「你若真替霸王著想,奉勸你一句,最好立刻放了我,讓我替霸王診治。」看眼前男子依舊一臉遲疑,燕無雙不由得斥喝,「你到底還在顧慮些什麼?在你們這麼多人的面前,我還傷得了他嗎?我有這種機會嗎?」
這話不無道理。經過一番思慮,齊正軒終於下令:「放開燕姑娘。」
身子一得自由的燕無雙,當即欺身上前,她先深吸口氣,穩住自己紊亂的心情,跟著伸出柔荑,輕按楚狂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替他把脈。
須臾,燕無雙臉色凝重的宣佈:「他所中的毒,乃世間少見的『鬼王笑』,這種劇毒至今還沒解藥可解,但……」
話說到此,燕無雙一陣猶豫也很為難。
其實楚狂也並非真的無藥可救。
她身上藏有一粒「紅石果」,不只能解百毒,還能使已斷氣的人恢復氣息,倘若是正常人服下,不只能強身健體,還有延年益壽之奇效。
只是……這粒紅石果是她特別為溫玉欽準備的,為的就是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她若把紅石果給了霸王,那欽弟呢?
「燕姑娘,我知道你的能為,相信你定能救回霸王,我齊正軒跪下來求你。」
齊正軒是個聰明人,懂得察言觀色,從燕無雙的神色,他知道事情並未到完全絕望的地步,只要她肯伸出援手,霸王就一定有救。
一旁的所有侍衛,一看齊正軒跪下,也跟著一起跪下,異口同聲的懇求:「我等也求燕姑娘救救霸王,坦尼國真的不能失去像霸王這樣英明賢能的君王啊!」
也就是說,在這些人的眼中霸王是無可取代的,同時也證明霸王果真是個賢德能君。
「你們全都起來吧!我救就是。」銀牙一咬,燕無雙心裡有了另一番打算。
她果決的拿出身上的紅石果,先放入自己口中咀嚼,跟著再以口就口,慢慢的餵入霸王口中,直到確定他已然完全吞服,方才鬆開自己的唇瓣。
「好了!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藥效發揮,霸王便會自動甦醒。」
一聽,在場的所有人當即興高采烈的齊聲歡呼:「太好了!霸王有救了,霸王有救了……」
齊正軒更是激動得不顧男女之嫌,直接握著燕無雙的一雙小手。
「燕姑娘!謝謝你,謝謝你肯救霸王,謝謝。」
「現在你可還會一口咬定是我毒殺霸王的?」燕無雙打趣的問,還不忘提醒:「對了!還有一記摑頰之仇,這筆帳本姑娘早晚會向你討回的。」
「呃,燕姑娘,齊正軒這就讓你討回那筆帳,你儘管動手,不用客氣。」一想起自己方才竟喪朱理智的對女人動粗,齊正軒不只自責,更是愧疚萬分。
「算了吧!在這麼多人面前打你,你沒面子,我燕無雙也會感到不好意思的。」她不是一個愛記仇、心胸狹隘的女人,她一生所追求的不過是個理字,再來就是無愧於自己的良心,至於其他,她並不貪求。
另外,她絕不允許他人負她,當然她也不會負人。
就如義父對她的好,她會謹記一輩子,更會無怨無悔的回報在欽弟身上。
也就因此,她才無法把欽弟的生死置之度外。
想起了溫玉欽,燕無雙很自然的回憶起自己連日來所做的惡夢。
看來,她真得親自跑趙慶王府確定欽弟的安全才成,要不她是怎麼也無法安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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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地張開雙眼,楚狂有點搞不清楚現實與夢的分別。
他納悶的思忖著,大白天上床休息,可一點也不像是他的作風。
突然,身旁有人大喊,「霸王醒了!霸王總算是醒來了!」
齊正軒更是滿臉焦急的擠到他面前,「霸王,太好了,您總算是沒事了!這一切都得歸功於……」
已然找回昏迷之前的記憶,楚狂一開口便是咬牙切止凶的怒道:「燕無雙那個心腸狠毒的女人呢?被她逃了,還是已經把她羈押於大牢之內等候處決?」他邊問,邊爬起身。
才剛把身子坐穩的楚狂,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女人正立於眼前。
「這下毒毒害本王的女人,為何沒被關人大牢?你們這些蠢蛋到底在做些什麼?」他指著燕無雙。
站於一側的燕無雙一時氣怒,就為楚狂那句句傷人至深的言詞。
可隨之一想,他也是誤會所致,自己就別與他計較那麼多。
燕無雙按捺滿腔的怒火,欺身上前,正想伸手去碰觸他的身子,小嘴一開正打算替自己好好的辯駁。
怎知,楚狂竟一個巴掌甩過來!還冷聲斥喝:「蛇蠍女人,誰准你接近本王的。」
這巴掌比齊正軒賞給她的,更令她感到痛楚萬分。
燕無雙不由得想起不久之前,她向他坦露自己來此的主要目的是什麼時,他對她所保證的每一句話,如今皆變成最尖銳的利刃,一刀又一刀的刨刮著她的心。
其實兩個男人摑她的力道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可齊正軒無能傷她,而楚狂卻傷她至深,就因為她在乎他。
所以她才會一聽見他中毒的消息,便拋下對欽弟的掛心,直奔霸王殿,甚至不顧一切的把身上僅存的紅石果給了他,還在眾目睽睽之下,不顧男女之嫌,一口接一口細心地餵入他的口中。
可她對他的在乎,換來的又是什麼?
看眼前局勢演變得如此火爆,齊正軒開口就想替燕無雙說情。
「霸王,燕姑娘她……」
「你給我住口!」
他好恨,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心呵護、憐惜的女人,甚至無盡的包容她的任性,結果到最後,他還是比不上那個名叫溫玉欽的男子。
他好嫉妒,楚狂完全失去理智,更暴怒的大喝:「你們這些人全都傻了嗎?沒聽到本王下令把這女人羈押人大牢嗎?」
所有人依舊杵著,一動也不動,可誰也沒那個膽子替燕無雙求情。
突然,就見燕無雙緩緩的爬起身,一步跨近楚狂,小手一揮,「這是還你的巴掌。」
啪的一聲,清脆的摑掌聲傳來,終於震醒在場所有的人。
有人怕事情會演變得越來越糟,正想欺身把燕無雙支開,等霸王恢復理性之後,再來好好對他解釋。
「你們誰也不許動。」燕無雙一看有人正要逼近她,立即抽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短刃,一把就架在自己的咽喉處,逼得所有人不敢輕舉妄動。
一旁的楚狂看了更是心驚膽戰,就怕她會傷了自已,可隨之一想,這不也是她咎由自取的嗎?手一揮,「你們儘管上,她若自刎,正好省得你們動手。」
楚狂這番殘酷至極的言詞把燕無雙逼得幾欲發狂,手中的短刃轉向,毫不猶豫的將它捅入楚狂的右肩,差點就刺中他的心窩。
「這一刀,就當是你還我紅石果的代價。」
這話一落,燕無雙環視在場所有的人,慘澹一笑,「你們若真有本事,就上前來捉我啊!」一番挑釁之後,她從懷中掏出一把粉末,往空中一撒,跟著提氣縱身,火速的往門口逃去。
隨著那些粉末瀰漫在空氣中,當場就有一半的人倒下。
已然吃過一次虧的楚狂,一看她的動作,立即屏住氣息,直待那些粉末塵埃落定,這才下達更殘忍的命令,「給本王攔住那個女人,她苦敢反抗,殺無赦。」
她不能落在楚狂的手裡,今日她就算必須得死,也定要先救欽弟脫險才成。
就因這執著的念頭,使得燕無雙不再手軟,所到之處。凡敢上前攔阻她的人,全都倒得無聲無息。
直到她安全逃出王宮,燕無雙還不敢鬆懈,一心急著趕到慶王府把溫玉欽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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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燕無雙兼程趕路的同一時間,王宮內卻因她而亂成一團。
楚狂大怒,連聲叫罵,害得正在替他治療刀傷的御醫,也是一臉嚴肅的不敢稍有怠慢,小心翼翼的不敢再惹他發怒。
「飯桶!全都是一群飯桶!枉費本王平日給你們的訓練,枉費本王平日給你們的待遇,結果到最後換來的又是什麼!可惡!這麼一大群人圍攻一名弱女子,竟荒唐的讓她逃逸出宮,飯桶!全都是無用的飯桶!」
「霸王……」同樣被燕無雙所撒的迷藥給迷暈的齊正軒,一甦醒即發現一件驚人的事實,他想向霸王稟明,卻也有些畏縮恐懼,故而有些支吾。
「齊正軒,你還算是七尺的男子漢嗎?有話直說,沒事少來惹惱本王。」正在氣頭上的楚狂,誰敢接近,誰就注定倒楣。
「呃,臣有一事想啟奏霸王。」為了自己的良心能安,齊正軒是豁出去了,不管說出實情後會有什麼後果,他就是不能隱匿不報。「霸王,有關您中毒之事,幫您解毒的是燕姑娘,而害你中毒的禍首乃、乃、乃是微臣。」
「什麼?」一聲驚喝,楚狂身子一站,渾身所散發的強悍氣勢隨即波及周圍所有的人。
人人莫不心駭,個個皆屏息噤聲,就唯恐自己成為下一個倒楣的人。
楚狂再度怒吼:「齊正軒,你給本王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