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雄黃 第五章
    才把行囊準備妥當,晶琦公主二話不說就拉著柳兒的小手,一起步出惡女宮,往她的目標前進。

    「公主、公主,您走錯方向了啦!皇宮的大門是在那邊,不是往這邊走啊!」柳兒一邊著急地大喊,一邊在心裡同情起自己的主子。

    好可憐的公主,定是受不了皇上這般嚴厲的懲罰,才會變得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

    「噓!柳兒,你小聲點行不行啊?本宮被皇帝哥哥趕出宮已經夠糗了,現在經你這一嚷嚷,恐怕宮裡的侍衛、宮女以及那些煮飯打雜的人,全都知曉了本宮的糗事,本宮才不想淪為這些人茶餘飯後的笑話!」倨傲的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這點,因此她才不敢大搖大擺的從皇宮大門離開,寧願選擇偷偷溜走。

    「哦!公主顧慮的是這個啊!」

    還好、還好,她還以為公主是因承受不了打擊,而變得笨笨傻傻的,連去皇宮大門的路都認不出來了呢?

    「對了!公主,除了皇宮的大門之外,你怎會知曉另一條出宮的路?」

    「這點你就不用問了,你只要安靜的跟著本宮走就是。」晶琦赧然的回道,臉頰微微泛紅,只因她實在不好意思告訴柳兒,那個地方是她意外發現的「狗洞」。

    皇宮內院對市井小民來說,也許大得足以讓人迷路,可對晶琦這位打小就住在皇宮裡的公主來說,只要目標確定,她便能走出居於自己的私人小徑。

    帶著柳兒,晶琦公主沉默的走過婉蜒小徑,更機伶的避開巡邏的侍衛,走過一座又一座的宮殿,來到御花園的一角,她才停下腳步。

    「到了!就是這裡。」

    聽晶琦公主說目的地就是這裡,柳兒狐疑的看看這兒、摸摸那兒,找了好一陣子,她才不解的問向她的主子:「公主,這裡沒門又沒窗,只有這一面硬邦邦的石牆,我們要怎麼出宮啊?」

    「笨蛋!你沒看到這面牆下有一塊大石頭嗎?你只要搬開那塊石頭,我們就可以溜出宮了。」啐!連這麼簡單的問題也要問,這丫頭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無端挨了一頓罵的柳兒,好委屈、好委屈的蹲下身子,使盡全身力氣,好不容易才把那塊石頭搬開;可當她看清楚藏在那塊石頭之後的小洞,她驚詫不已旦不敢置信的問:「公主,您可千萬別告訴我,您想從這個小洞鑽出宮去。」

    同柳兒一起蹲著身子的晶琦,非常壞心的朝她露齒一笑,「嘿嘿!本宮就是要從這個小洞溜出宮。」

    話還說著,她完全不顧是否會弄髒身上的衣服,就這麼緩緩地從那個小洞爬了出去。

    「好了!柳兒,現在換你了。」她都已經示範給她瞧了,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是。

    眼看晶琦公主都已經爬到牆外,柳兒自是不敢有所遲疑,她立刻學著主子緩緩爬進小洞,怎知才爬到一半……慘了!

    「公主,我的身子卡住了,現在進退不得怎麼辦?」

    「你活該啦!」

    旱知道帶這丫頭出來會這麼麻煩,她寧願自己一個人走!

    幾乎已經決定要丟下柳兒的晶琦,看著她進退不得的可憐模樣又狠不下心,只得認命蹲下身子,伸出雙手嚷道:「你快伸手拉住本宮的手,本宮試著將你拉出來。」

    「好!」

    看著晶琦公主不耐煩的表情,柳兒立即乖乖地將自己的雙手搭在晶琦公主細嫩的柔荑上,在心裡默數一、二、三——

    一個漲紅著臉拚命的往外頭拉,另一個則咬牙強忍皮肉之痛,還不忘使出渾身力量,把卡住的身子往前擠。

    終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柳兒總算「全身而出」,可憐的是氣喘吁吁的她連喘息的時間也沒有,便聽見性急的主子再度對她下達命令。

    「好啦!既然你都已經出來了,現在就把包袱拿著,我們也該上路了。」命令一下,晶琦隨即先走一步。

    不是她不懂得體恤別人,也並非她對皇宮毫不眷戀,而是曾經身為公主的她非常瞭解,皇宮內外時時都有重兵看守,她若不趕緊離開,真要碰上那些侍衛,屆時最尷尬的還是她這個已經不是公主的人。

    柳兒含著委屈的淚水,用雙手揉一揉方才被卡住的臀部。

    好痛!

    真的好痛!

    早知會有今日,她平時就不會那麼貪吃,也不至於把自己養得這麼胖,連一個小小的洞也鑽不出來。

    「喂!柳兒,你到底在磨蹭些什麼?本宮都已經離你這麼遠了,你還在原地踏步,這像話嗎?」

    脾氣壞又沒有耐性的晶琦公主,最看不慣的就是柳兒拖拖拉拉的性子,因此又是一陣怒吼。

    「好啦!公主,我這就來了,您等等我啊!」怕惹火主子的柳兒,也顧不得臀部的疼痛,趕緊拾起包袱,又追又喊的:「公主,您等等柳兒啊!別走得這麼快嘛!」

    走在前頭的晶琦公主則是一臉無奈的挑挑眉,她暗自思忖,自己怎會蠢得把柳兒這個傻丫頭給帶出宮。

    有她在,對她來說根本沒啥幫助,反而還多了一大堆的麻煩,就像剛才那件事一般。

    唉!她還真是自作自受,倒楣透頂!

    ☆  ☆  ☆

    爬出皇宮的城牆之後,兩個女子一前一後,走得小心翼翼、謹慎萬分,就怕遇見認得她倆的熟人。

    「柳兒,小心看著後頭,若看見熟人就出聲通知本宮,否則可會讓人看笑話的,知道嗎?」這些話,打從步出皇宮之後,晶琦至少也說了五次以上。

    前四次,柳兒都會乖乖地回答她一聲是,可這一次竟然沒有回應!

    為這件事感到納悶不已的晶琦公主,忍不住回頭一看,這才發現柳兒已經不知去向。  

    一發覺柳兒不見了,晶琦公主立即心慌的著找人,她前找後找、左看右瞧,竟沒發覺有兩個黑衣人正悄悄地接近她。

    四處都找不到柳兒的晶琦公主實在不放心,正想往回頭路找,哪知才轉過身子,她竟突然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更可怕的是她發覺自己被綁架了!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狗賊,竟然敢綁架本宮,可惡!若真有膽識就把本宮放開,要不本宮定要你們生不如死。」

    不甘受制於人的晶琦公主,不只叫得大聲,說話的語氣更是嗆得讓人無法忍受。

    此時那兩名黑衣男子,你看我、我看你,雖然沒有任何對話,心底卻有同樣的想法。

    被人套在布袋中的晶琦公主,根本不知道他們為何要綁架自己,只曉得扯開喉嚨、放聲大叫:「救命——」

    突然,一聲悶哼,夜晚再次恢復了原本的寂靜。

    兩名黑衣男子,再次非常有默契的露齒一笑,一起豎起大拇指,同聲讚道:「不錯!這下子可安靜許多了。」

    接著,兩匹快馬一起向前馳去。

    ☆  ☆  ☆

    夜半時分,在京城裡的某一間破廟裡頭,一個容貌俊逸、溫文儒雅的年輕男子,就這麼落魄的蹲在那裡。

    皇甫-的神情愁苦,手裡拿著一條雪白手絹,他癡癡地凝望著它,不時發出歎息聲。

    為了它,他身無分文地被自己的親爹趕出家門。

    為了它,他不惜得罪皇上,誓死退婚。

    為了它,他落魄、潦倒,不只三餐不繼,甚至還得委屈自己住在這間破廟裡頭。

    為了它,再困苦的日子他也熬了過來,就算會餓死,他也不願回家任人擺佈自己的終身大事。

    可它的主人呢?

    她到底身在何處?

    他又該用什麼法子,才能找出自己傾慕的人?

    「告訴我,你的主子到底是誰好嗎?」好不容易才從羅記布莊的掌櫃口中打聽到,端午那日確實有對主僕向他購買這條手絹。

    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姑娘,她氣質出眾、矜貴無比,一看便知她定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那時皇甫聽了掌櫃的描述,當真又驚又喜,還抱著滿懷的希望回家。

    一進家門,他便迫不及待的要求爹親,請他老人家出面向皇上要求退婚,一心一意就想與心上人共結連理、比翼雙飛。

    無奈的是他爹死也不肯答應,更撂下狠話,他若執意不娶晶琦公主為妻,他老人家便要與他斷絕父子關係。

    現在回想,當時他還真是過於衝動,不只對娘親苦口婆心的勸告置若罔聞,更不孝的與年邁的爹親起了口舌之爭。

    可這也不能怪他啊!

    當時家裡的那種氣氛,以及他亟欲尋找心上人的渴望,逼得他前進無路、後退無門,只得與爹硬碰硬,倔氣的與他老人家扛上,二話不說連行李都沒收拾,就這麼離家出走,直到今日。

    這幾日來,他無心張羅自己的三餐,也不急著替自己找個棲身之所,一心一意就急著找人。

    無奈線索有限,京城雖然不大,可在這茫茫人海中想探知一個大家閨秀的居處與芳名,又談何容易?

    就在皇甫-兀自煩惱時,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馬蹄聲由遠至近,似乎是朝破廟而來,好奇的皇甫-趕緊將手絹收回自己懷中,急急地踏出破廟大門。

    踮起腳尖,他抬頭眺望——

    果真沒錯!

    他的判斷果然是正確的,確實有兩匹快馬筆直的朝破廟的方向而來。

    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似乎看到兩匹快馬中的其中一匹,除了騎馬的人之外,還駝著一個麻布袋。

    由那個麻布袋的形狀來看,他大膽的推斷裡頭裝的肯定是個人,再加上騎馬的人一身黑夜還用黑布蒙住臉的打扮,皇甫-便肯定了這兩個人定是擄人的盜匪。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雖是個文弱書生,可也不能不挺身而出。思及此,皇甫-不顧自己的安危,就這麼張開雙臂擋在路中央,心意堅定地要逼他們放人。

    兩名黑衣人一見到他,立即勒住韁繩停止前進——

    皇甫-雖看不見他們的面孔,卻能清楚的讀出他二人眼中的譏諷。

    他知道這兩個人正在嘲笑他,嘲笑他這個文弱書生,竟敢擋住他們的去路。

    對於他們不屑的眼神,皇甫-大膽的挑釁回去。

    只要他們有膽子從他的屍體上踩過,那麼這件不平之事,就算他想管,也沒那個命去管。

    三個人,不言不語,四周籠罩著幾乎要令人窒息的緊張氛圍。

    不知過了多久,兩名黑衣人中的一位終於開了口,他的聲音又冷又沉。

    「閣下當真不要命了嗎?」

    「命誰不要?在下賭的是兩位的良心。」就算明知處境危險,皇甫-依舊表現得十分冷靜,就像不將自己的生死看在眼裡。

    聞言,兩個黑衣人立即很有默契的互瞅對方一眼。

    「這個麻布袋所裝的可是個大麻煩,閣下當真要救她嗎?」

    「不管那人是否是個麻煩,總之這件事既然被在下遇上,在下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這些話皇甫硝說得心意堅定,瞅著他們的目光更是熠熠逼人。

    「好!看在閣下無人能及的膽量,我兄弟二人就將這麻煩丟給你處理了。」

    話才說完,一揚手那人便提起那個麻布袋,往皇甫-的跟前一擺。

    接著兩名黑衣使調轉馬頭,朝來時路馳去。

    此時,皇甫-仍不敢輕舉妄動,只因對力輕輕鬆鬆就能單手提起那個麻布袋,讓他清楚了這兩人的能耐,更明白了若他們真的對他起了殺意,他是半點存活的機會也沒有。

    直到黑暗藏起那兩名黑衣人的背影,他才蹲下身子,蹙起眉頭。

    他們說這個麻布袋裡頭是個極大的麻煩,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被那兩名武功高強的人稱之為麻煩呢?

    「不管了!先救人要緊。」

    主意一定,皇甫-立即解開繫在袋口的繩索。

    當他順利的將麻布袋打開後,竟意外的看到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

    她有張甜美可人的瓜子臉,還有一雙細緻如柳的黛眉,她的鼻子小巧秀麗,最讓人難以忽視的便是她那張誘人的櫻唇。

    除此之外,令皇甫-怔愣不已的是——

    他對這女子竟感到有幾分熟悉,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錯覺嗎?

    不!絕對不是!

    這點皇甫-非常肯定,自己一定在某一個時間某一個地方見過這名女子,只是他一時大意想不起來罷了。

    不過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就這麼昏厥於此,經過一番斟酌,他終於決定先把這名昏迷中的女子帶回破廟裡安置。

    等她清醒後,他再好好聽聽她的遭遇,問她為會落人那兩名黑衣人的手中。

    ☆  ☆  ☆

    皇甫-凝視著那名他拚死救回的女子,打從把她抱進這問破廟開始,他的目光就不曾離開過她那張如花般的美麗臉龐。

    沒錯!

    不可否認的,她的美麗是吸引他目光的原因之一,另外一個原因便是她讓他感到似曾相識。

    不知為何,他就是固執的想認出這名女子是誰,因為……

    他直覺的認定,這個答案對他來說一定極為重要。

    至於為何重要,他一時也說不上來,總而言之就是不認出她來,他是怎麼也不會甘心的。

    突然,他看見她的嘴巴動了,接著便是一聲極為細微的呻吟。

    知道她就要醒過來,皇甫硝的目光更是離不開她,他真的想看張開眼睛之後的她,會是什麼模樣。

    為了看清她的樣子,皇甫-還故意蹲下身子,貼近她,用著盈滿期待的眼睛靜睇她的一舉一動,以及她的每一種表情變化。

    終於,那雙極為靈活的大眼睜開了,剛開始晶琦公主眼中盈滿了疑惑,接著她看到了他……

    因為他,她露出一臉的不敢置信,眨眼、再眨眼、又眨眼,就在皇甫-期待她能開口說句話時,她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先摑了他一掌,而後便火速的站起身子,不斷的往後退,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無端挨了一掌的皇甫-,當真怒不可遏,手一揚也想回敬她一掌。  

    可晶琦公主對他這樣的舉動竟完全無懼,甚至還瞠大雙眼怒瞪著他,就想看他是否真的打得下手。

    他確實打不下手,不是因為他生性怯懦,也並非什麼憐香惜玉,而是他極佳的修養。

    今天打他的若是個堂堂七尺之軀的男子,他絕對會還以顏色,偏偏眼前的她是個嬌弱的女子,而他向來就不對女人動粗。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皇甫-猜想這女子定是誤會他了。

    「姑娘,你是否以為在下就是綁架你的壞人,因此才摑了我一掌?」

    「哼!難道不是嗎?」

    想她一張開眼,便看見這個書獃子,現場又沒有別人,不是他綁架了她,又會是誰?

    再加上他乃是害她被削去公主身份、流落街頭的罪魁禍首,新仇加上舊恨,她沒直接拿刀捅他已算客氣,才這麼輕輕一掌,又算得了什麼?

    「姑娘,你誤會在下了!在下目前雖然落魄潦倒,可也不至於會做出偷難摸狗的醜事……」

    一聽到他說出落魄潦倒這四個字,晶琦當真鶩訝得瞪大了眼,此時的她早把先前對他的懷疑給丟到一邊,急著問道:「等、等一下!你方才說你現在落魄潦倒,這是怎麼回事?」

    不會吧!

    皇甫-好歹也是個新科狀元,又是我朝右丞相膝下唯一的兒子,就憑這麼顯赫的家世、身份,他再怎麼慘,也不該淪落至此才是。

    此時,晶琦公主對他的遭遇十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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