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鵠文瞪著張雅寒,瞪得兩眼發火、瞪得心煩氣躁,瞪得直想掐死這個固執的女人算了。
同樣執著於兩人的對峙,張雅寒就顯得心平氣和許多,她不發火也不生氣,心裡對他更無半點恨意,她爭的不過就是一口氣,還有一句他欠她的道歉。
凝滯的氣氛顯得有些僵,靜默的空間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從她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中,高鵠文根本讀不出她心裡的真實想法,只知道這般緊繃的氣氛讓他的頭更疼。
他前幾次的頭痛,就像有幾個小人在他的惱袋瓜子裡跳草裙舞一般。
而此刻他頭痛得就像有個狠心的女人,拿著一把銳利的鋸子,拼了命的在他的腦子裡又鋸又拉,就像恨不得能將他的腦子一把鋸開一般。
他不想屈服,卻慪氣地瞭解眼前這女人的耐性絕對比他強上許多,再這麼對峙下去,輸的人一定是他而不是她。
就因瞭解這一層道理,他妥協了,但不是對她,而是針對自己這個偏頭痛的毛病。
「拿去!」可惡!這女人看起來溫馴,好像沒啥害處一般,但有誰瞭解這妖女竟擁有使他頭痛欲裂的可怕魔力!
接過菜刀,張雅寒同樣是一臉平靜,無半點小人得志的欣喜。
拿起清洗乾淨的高麗菜,她依照他所教的拿刀手法,準備將一片片的高麗菜切成一塊塊三角形的形狀。
就在她即將下刀之前,腦子裡突然浮現一個疑惑,三角形又分為等腰三角形、正三角形與直角三角形幾種,他要求的到底是何種三角形呢?
想到此,張雅寒猶豫不決了。
她心忖,自己是否該與他盡釋前嫌,不再與他一較?這樣她才有這個臉開口向他討教。
可這念頭才這麼一閃,隨即被她否決。
不!在還未得到他誠心誠意的道歉之前,她說什麼也不會原諒他的欺騙,要不只會寵壞這個壞脾氣又狡猾奸詐的男人。
既然如此,她乾脆自己做主,每種三角形都切一些起來看看。
這麼一想之後,張雅寒便開始動刀。她規規矩矩、一板一眼地將高麗菜切成直角、等腰、還有正三角形三種形狀。
一旁的高鵠文瞧著她小心謹慎的切法,差點大笑出聲。
老天!這女人還真是傻得可愛,她可愛的程度簡直是讓人找不到任何形容詞來形容她。
突然,原本還噙著一抹溫柔的笑容的高鵠文臉色乍變,他二話不說,一個箭步上前,緊張的抓住張雅寒受傷的手指大罵:「你是豬啊!怎麼那麼笨手笨腳?連切個菜也能把自己的手指切傷。」他邊罵邊觀察她手指的傷勢。
老天!這女人下刀可真是狠哪!瞧她那鮮白細嫩的手指都破了一個大洞,猩紅的血液正從傷口中不斷的流出。
他看了何止心疼,連一顆頭也疼得厲害非常。
他先將她受傷的手指拉到水龍頭下,轉開自來水,讓水柱直往她傷口上衝,為的就是想先幫她清洗傷口。
「不要!好痛。」原本還非常有骨氣地想不開口喊疼的張雅寒,再也忍不住那股劇痛而哀號出聲。
可高鵠文聽到她的呼痛聲卻一點也不高興,相反的他更加擔心,他輕聲細語的誘哄她:「忍著點,一下子就過去了,等一會兒我馬上幫你上藥包紮,這樣你就不疼了喔!」
「你沒騙我?」已被他騙過一次的她,當真很難再相信他的話。
這句話一出口,高鵠文馬上轉頭直盯著她,從她雙眼閃動的光彩,他終於瞭解她這三天到底在氣些什麼。
「沒有!這次我真的沒有騙你。」原來她氣的是他的欺騙,而不是那個吻,「對不起,我先前也不是故意要騙你,只不過是逗著你玩,怎知你……」話才說到此,突然一隻白皙的柔荑摀住了他的口。
他滿心疑惑的瞅著她,而高雅寒則嫣然一笑。
「好了!事情已經過去,你也跟我道過歉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好!」看她終於肯原諒自己,高鵠文心情也跟著輕鬆不少,「來,你先按住你受傷的手指,讓血不再流出來,我們這就到客廳去拿急救箱,我才能幫你處理傷口。」
「嗯。」
露出一抹甜美的笑靨,再加上一聲善意的響吻,兩人總算是盡釋前嫌,終於和好。
當然,有了這次的經驗之後,高鵠文寧願自己累一點,也不敢再勞煩那不曾下過廚的張大小姐出手幫忙了。
☆ ☆ ☆
由於這幾天的天候突然變得炎熱無比,張雅寒很自然的穿得清涼許多。
現在,張雅寒上身穿著一件粉紅色露肩的小可愛,下半身則裹著一件緊身牛仔短褲,這樣的穿著不只清涼,還能將她那傲人的身材展露無遺。
看她穿成這副模樣,高鵠文幾乎無法控制自己那股衝動,再瞧瞧她現在所擺的姿勢……天啊!這女人根本就是存心在誘人犯罪嘛!
張雅寒全身放鬆地趴俯於客廳的沙發椅上,兩隻白皙修長的腿還一上一下的搖晃著。
她很專心地看著她拿在手中的雜誌,更專心地享受著擱置於她面前的可樂果蠶豆酥。
而高鵠文就坐在她的身旁,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都能看到無邊誘人的春色。
客廳裡的電視機正在播放著節目,但裡頭到底正播放些什麼節日,根本不是他關心的重點。
他的眼一邊注視著電視機,一邊則偷偷地在瞄著高雅寒。他一會兒瞄向她褲管底下的那雙修長美腿,一會兒又注意到她俯壓於沙發椅上的性感身材。
雖然他所能享受的春色並不多,卻已足以讓人產生無限的遐想。
吞了吞口水,高鵠文貪婪的注視她那雙修長白皙的腿,想像它們……而他則……
搖搖頭,他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想像力,命令自己的腦子千萬別有太過邪惡或者黃色的念頭。
為了不讓自己太過失態,他趕緊轉開自己的視線。
從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他實在很難不瞭解這女人的肌膚有多白皙、細嫩、光滑,宛若掐得出水。
低下頭,他看看自己的雙手,腦子又開始不聽使喚的胡思亂想。
想到此,他又再次吞了口唾液。
可能是想得太多,也可能是他現在的思想實在太過污穢,老天看不慣,所以他那偏頭痛的毛病又犯了,而且有越見嚴重的跡象。
「不行了!不行了!我快受不了了!」不知不覺地,他將隱藏於心底的話給喊出口。
很自然的,張雅寒坐起身子,一臉關懷的問:「鵠文大哥,你怎麼了?想上廁所是嗎?如果是就趕緊去啊!」
張雅寒並不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很自然的照著他的話去猜想他所面對的問題。
一聽到她那天真的話語,高鵠文差點被氣得嘔血。
這女人根本就是存心折磨人的女妖,她先穿得一身清涼來折磨他,跟著才天真無邪的給他建議。
但這也不能怪她吧!與她相處了這一段時間之後,高鵠文對她也算有幾分瞭解。
他知曉,雖然她以前的工作環境極為複雜,可不知是何原因,她被人保護得非常周密。
正因如此,才會讓這女娃變得過於純真,純真到她不知人心險惡、更不懂男女的情慾。
所以,高鵠文雖然清楚的瞭解自己極度渴望得到她、與她纏綿,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只因他瞭解,自己若真動了這個天真的女娃,那惟一的結局便是與她一起走進結婚禮堂,絕無退路。
他並不排斥婚姻,可以他現在的心態來說,結婚還是太早了點,況且他心底還存有一些疑慮,那疑慮便是——眼前的張雅寒當真是他所要的女子嗎?她可是他一生的良伴?
因這種種的不確定,他就算渴望她渴望得頭痛E欲裂、渴望得幾欲發狂,他還是得勉強按捺、不敢輕舉妄動。
「鵠文大哥、鵠文大哥……」已喚了他好幾聲的張雅寒,看他對自己不理不睬,就只是盯著電視機發呆。
奇怪?是什麼樣的節目讓鵠文大哥看得如此入迷?一時好奇,張雅寒也轉身面向電視一看。
這一看,她臉色乍變,不管他想,她身子往前一趴,便從高鵠文的手上搶來遙控器,轉台!
原本還迷迷糊糊、心不在焉的高鵲文,因她那奇怪的舉止而回過神來。
瞧她那一臉防備又緊張的神色,為瞭解其中緣由,他不顧她的抗議,霸道地從她手中奪同遙控器,把電視轉回原先的那一台。
高鵠文本以為會看到什麼令人害羞的限制級畫面,但意外的根本沒有,只是非常平常的廣告,一個以楚幽蘭為主的化妝品廣告。
「鵠文大哥,你別看!」擔心會被人認出來的張雅寒,趕緊上前擋住電視機的畫面。
看她如此,高鵠文心底的疑惑更深。
以前剛認識她時,他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更可以不必關心她,也不用在乎她為何執意否認自己的另一個身份。
可現在,他卻不能這麼做,至少他的心不允許他再漠視下去。
是何原因讓他無法再漠視她的這種行為?這就暫且不要追究,眼前最重要的是……
「雅寒,倘若鵠文大哥告訴你,從第一次見到你時,我便認出你就是那當紅的模特兒楚幽蘭,你是否可以考慮跟我談談這件事?」
☆ ☆ ☆
「你早就已經認出我是誰了?」得知這事實的張雅寒,心情十分矛盾。她沮喪、洩氣地坐回自己原先坐的那張椅子,垂著頭無力地說:「談什麼?我的故事很平常、也很乏味,我怕你聽了之後,會忍不住打瞌睡。」
看她那沮喪的神色,高鵠文毫無來由的又是——頭痛,但這次他的心竟比他的頭更痛。
他心疼她的無助,更心疼她無意中洩露的悲傷,雖然平時的張雅寒給他的感覺是文靜、嬌弱了點,可她從不曾像現在這般看起來了無生趣,就像是個沒有生命力的活死人。
看她如此,高鵠文身子一站,無聲的靠近她、擁著她,就如一個大哥哥擁著自己的小妹一般,無一點遐思。
「你的故事平不平常、乏不乏味,不該由你自己來判斷。你可以選擇告訴我,也可以繼續保持你自己的私密,我不逼你,但卻不能不告訴你,有些事情還是說出來會比較舒坦一些。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在你說你的故事時,我絕對不會當著你的面打瞌睡。」
噗哧一聲,張雅寒笑著問:「鵠文大哥,你這個可是在逗我開心?」
「這點我不否認,可我也是真心誠意的在關懷你,只要你肯說,鵠文大哥就會靜靜地聽,或許還能給你一些中肯的意見也說不定喔!」
他能給她意見?可能嗎?她現在所遇到的可是非常難解的問題耶!鵠文大哥當真能給她意見?
這點她可沒啥把握,更不敢輕信。
不用她開口,單從她臉上那懷疑的神情,高鵠文便知道這膽大包天的小妮子,又在質疑他的話與他的能耐。
為此,他不服氣又自傲的告訴她:「我高鵠文就算不是你長輩也長你幾歲,再說我可是個精明的生意人,還是一間公司的總裁,論起待人處事的經驗,定比你多許多,你若不信,大可以馬上試試我的能耐。」
「你是公司的總裁?」這消息可真令人難以相信,張雅寒非常不知死活的又問:「你的公司在你的領導之下已經倒閉了嗎?要不你怎可能一個人在這悠閒度日?」
「切!」
一聲輕啐,高鵠文氣怒地敲了一下她的頭,跟著方開口告訴她一個足以令她瞠目結舌、說不出的的真實答案。
「日昇企業,這名字你應該不陌生才是。」她可是他公司某些產品的代言人,他就不信這小妮子會不曾聽過日昇企業這個名字。
如高鵠文所料,一聽到日昇企業,張雅寒馬上雙目大睜,一張小嘴張得有如一顆雞蛋那麼大,久久無法回神。
直到一陣得意的大笑聲傳進她的耳朵裡,她方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原來如此,難怪你第一次見到我,就能認出我是楚幽蘭。」
知曉高鵠文的真實身份之後,張雅寒覺得也不必再瞞他什麼了,索性娓娓道出所有事情。
「我五歲之前還是個沒父沒母的孤兒,直到四個女人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我開始有了一個養母、三個姨媽,老實說,她們四位老人家對我真的很好,不管我要什麼,她們定會滿足我,但這滿足是有條件的。
正所謂有付出就必須要有收穫,相對的,她們對我的要求也特別嚴格。別人家的女兒還在玩扮家家酒、玩泥巴、玩洋娃娃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接受一連串嚴格的訓練。
鋼琴、跳舞、歌聲訓練、走台步、練儀態,另外我還得學會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設法不讓任何人瞭解我的心情,從早到晚,我什麼表情也不能有,惟一能展現的就是笑容。
為了學習展露不同的笑容,我每天大概有一半的時間得站在一面大鏡子前,從淺淺的微笑開始學起,到開懷大笑,甚至是迷惑人心的甜笑、風情萬種的嫵媚笑靨,我都得學。
從小,養母就非常嚴厲的訓誡我,不得有其他志願,更不可能做自己有興趣的事。吃的方面,她們的要求也極為嚴格,小孩子最喜歡的麥當勞、肯德基,我連大門都不曾踏進去過,還有被你視為垃圾食物的餅乾、糖果、魷魚絲、可樂果,這些我一口也不能嘗,只因養母怕這些食物會破壞我的身材。
別的孩子可以跟自己的父母慪氣,我卻不行;別的孩子可以吵著要到動物園、遊樂園去玩,我卻沒有任何可以休息的時間。
就這樣,我提早失去我應該擁有的童年,同時也提早立下一生都不能放棄的惟一志願,那就是踏人人人稱羨的模特兒界。
我沒有自己的人生,只能被人安排、限制未來均路,而這一切都為了報恩,因此就算我再勉強、再不樂意,也得咬緊牙根繼續走下去。
直到一場車禍,一場差點致命的車禍,我才瞭解原來我養母對我的愛是建立於金錢上。她從不曾將我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她看我就像在看一棵搖錢樹,我賺得再多也滿足不了她。
這場幾乎使我喪命的車禍對他人來說也許是天大的不幸,但對我來說卻是天降神跡。
就因為這場車禍,我的左腿出現了一些問題,雖依然能繼續工作賺錢,卻無法太過勞累。
原本我還天真的以為,我養母定會放過我,不再逼我做那些我根本就不喜歡的工作。
怎知,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讓我偷聽到她們四個人討論的話題,那話題的主角是我,我已經不是什麼搖錢樹,而是一個待價而沽的商品。
她們決定從愛慕我的那些大企業家裡頭,選出一個出價最高的男人。誰出的價錢高,便能擁有我的身體、我一輩子的自由。」話說到此,她再也說不下去,神情是一片茫然無助,她的心好痛好痛,只因她們竟如此對她。
好歹她也是她們四個人拉拔長大的,她們對她當真無任何感情嗎?若有感情,又怎麼狠心把她當成妓女一般,一個能以金錢換得的妓女!
看她如此,高鵠文更是心疼,他用力抱緊她,想以自己的體溫溫暖她。「你可以哭,我不會笑你,真的!在我的懷裡你可以放聲大哭,不用壓抑,毋需顧慮其他問題。」
不知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她當真已忍到極限,一顆晶瑩的淚珠就這麼從她臉頰滾了下來,跟著又是一顆。
突然,她伸出一雙藕臂,緊緊的圈住高鵠文的頸項,她的頭埋在他壯碩溫暖的懷抱中、放聲大哭。
見她終於肯哭出來,高鵠文放心許多。
有時哭也是種紓解壓力的良方,倘若能盡情的哭泣,他相信哭完之後,她的心情定會變得輕鬆許多。
在這種時候,任何安慰的話語都是多餘的,因此高鵠文聰明的保持沉默,只是用手拍撫著她的背部,安慰她、讓她知曉她並非只有一個人,在這個世上還有個高鵠文會支持她、照顧她。
想到此,高鵠文突然衝動的起了一個念頭。
其實娶張雅寒為妻,應該算是個不錯的主意。
只不過在向她求婚之前,他還得費點心思讓這個從小就習慣壓抑自己情緒的小女人瞭解什麼是真正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