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藍色 他不是我的男人
    二叔走了。被我打了一巴掌後,終於完成了他護送我們的使命,夾著尾巴逃跑。母親不給我好臉色看,雖然大體也知道我為什麼打了他一巴掌。不過,寄人籬下的我是不能太貞節了!妹妹也不贊同我的做法,但是她一向怕我,所以不敢給我出什麼臉色。

    當第二天早上,二叔的房間空了之後,我感覺到心情特別好。盡管母親沖的麥片仍然甜膩得嚇人,我卻連吃了兩碗。而妹妹,一向喜歡吃甜的妹妹和母親一起心情沉重,在餐桌旁邊顯然垂頭喪氣。

    雖然走了一個金主,母親畢竟沒有完全絕望。因為那個三叔也即將趕來,所以她還是笑著對我囑咐:“還有幾天,托姆斯就要來了,要什麼化妝品,或者新衣服的,盡管去買。”

    “好啊!”我心情好,所以沒有要死不活地譏諷番。

    “那記得要去接他!”

    “嗯。”

    上帝保佑他能在我手下多活幾天!

    我很善良地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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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學校,流言蜚語已經滿天飛了。我毫不懷疑是誰洩漏我和布魯斯的事情,但是我並不怨她。傑西是個感情脆弱的女孩,在失戀的時候尤其需要找到傾瀉痛苦的對象。然而一向習慣孑然一身的我如今被大大小小的眼睛盯著,身邊是隱約的嘀咕聲音,我覺得很不舒服。

    傑西沒有來上課,同班的其他幾個親密女孩只是給我一個蒼白的笑容,沒有熱情地招呼我。這,我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我能夠從她們眼睛裡看到痛楚。

    英語課上,英語老師走進教室看到我的時候,我不由地打了一個哆嗦。那種奇特的眼神讓我全身的皮膚都起了小疙瘩。被一個年長的女人,尤其是一個老師一樣的女人嫉妒,那種感覺簡直可以媲美人間煉獄。

    “Queen,你來一下。”她站在和教室相連的她的辦公室門口,跟我冷冷地說。

    身邊的同學們很識相地閉嘴離開我身邊,像在表示跟我沒有關系一樣。

    我覺得天岌岌可危,就快要掉一塊砸在我腦袋上。硬著頭皮,扯著笑容,我視死如歸地走上前去,跟隨老師進入她的辦公室。

    她坐下,也示意我坐下。我覺得她的風范頗有要審問我的意思。可是我知道她沒有權利。並不因為她是我的老師,她就有權利過問我的私事,她甚至沒有評論的資格,這就是有人權的好處。所以我立即雄赳赳氣昂昂地准備了一肚子的反駁。

    可是她第一句話說的竟然是: “你的成績很好。”

    我一肚子的話沒等著說出來就卡殼。眨了眨眼,猶豫半晌,我小心翼翼地回答:“謝謝老師。”

    “嗯。”她點點頭,從桌子裡拿出一個文件夾,打開。

    “這是這個學期期中考試的復習題,跟期中考試的題型,長度很類似。布魯斯已經有半個月沒來上課了,你去把這個給他吧!我知道你家離他家比較近。”她對我說。

    哦!我在心裡舒了一口氣,接過文件夾,隨便翻看了一下,發現裡面全是紅色的備注,詳細准確。我抬起頭來,看見英語老師窘迫地偏過臉去。

    “好。我一定送到。”

    “如果他有問題,你可以幫他吧?”她問。

    “當然,我一定盡力。”我微笑著說。

    “那你出去上課吧!”她沒有看著我,結束對話。

    我站起來,剛要邁出去的時候,身後又傳來英語老師小聲的聲音。

    “你……昨天……”

    那句破碎的話,就像是不聽話的孩子,突然地溜了出來,等到發現想要阻止的時候卻已經晚了。她問到一半,臉騰地紅了,窘迫不已地沒有繼續說下去。

    如果是以前,我或許會嘲笑她,可是看著英語老師那張年輕的臉,我卻無力去創造任何尖酸的想法。那張臉上,實在印刻了太多復雜和難以啟齒的感情。

    “昨天布魯斯把我送回家,僅此而已。”我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跟她解釋,為什麼跟她撒謊。我甚至沒有用任何不同尋常的語氣去說那句話。我只是覺得同情她,也同情其他的女孩,或許那其中也包括我。走出她的辦公室,我突然開始痛恨起我自己。

    布魯斯.萊爾這樣的男人實在是不該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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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魯斯的房子很大,我上次誤闖進去的是那棟別墅的後門,而正門就在塞亞大街上。拿著厚重的課本,上邊放著那個文件夾,我如同烏龜一樣挪動在塞亞大街上。夕陽斜射在我頭頂上,烤得我頭皮有些發麻。我略微低下頭,抱緊手中的書,聽著身邊車子的呼嘯,心裡有著不熟悉的緊張。

    站定在大門前,我仰起頭來,看見三樓那扇在陰影裡的窗子。小小的一扇窗子,有些陳舊,雖然在陰影裡,我還是能夠看見窗子上面的灰塵。

    人們說那就是布魯斯的窗子,裡面就住著那個叫布魯斯的男人。

    我知道班上的女孩其實每天下課都要跑到這裡,就這麼癡癡地仰著脖子,眼睛盯著這扇窗子,渴望看見他的影子。那種感情,大概早就超過了愛情。

    人們說大膽的女孩們會爬進那扇窗戶,裡面沉默屹立的布魯斯定定地看著她們。然後他會伸出那雙堅硬的大手把她們一個個地抱進他的房間。他會看著她們靜靜地退下身上的衣裙,然後帶領她們一起瘋狂。

    我知道那只是個傳說。因為每個女孩都是故事中的“大膽女孩”,而每個她們心中所想象的對象,大概也都變成了布魯斯。

    而如今,我就站在這扇窗戶的下面,也以同樣的心情仰望著那個小小的角落。

    一輛車從我身邊疾馳而去,掀起的風倏地驚醒了我。

    我仍然撇撇嘴角,走到大門前。鏤空的鐵門上的油漆已經剝落,鐵門內枯黃的草坪,雜亂的樹木也說明這個地方遭人遺棄的悲戚。我伸手一擁那扇鐵門,鐵門“吱呀”的一聲閃出一條縫。我沒有去麻煩地尋找門鈴,就直接走了進去。

    穿過一座架在已經干涸溪流上的小橋,我順著蜿蜒的石子路走著。那棟米黃色的別墅矗立在我面前,旁邊的車庫門前停著兩輛車子。一輛是漂亮的Benz,一輛是布魯斯的火紅色吉普車。

    我單手扶著書,另一手空出來在眼前紅木的高大門上敲打幾下,沒有聲音。門邊沒有門鈴,門板上有兩個銅圈,可見這棟房子的古老。我執著銅環在門上再撞擊幾下,仍然沒有人來開門。我坐在石頭階梯上整理了一下手中的書,然後才站起來沿著剛才的石子路繼續像別墅後面找去。

    當我走到別墅側面的樹林邊緣時候,我看見了一個漂亮得驚人的女孩。一頭燦爛的金發筆直地垂到臀部,雪白的皮膚,櫻桃紅色的小嘴唇。一瞬間,我以為我看見了白雪公主,金發的白雪公主。

    她美麗絕倫的臉上閃爍著淚水,嘴唇輕輕地顫抖著,一雙雪白纖細在布魯斯的臉上撫摸著,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地觸摸著。我知道他的頭上有傷口,那是從那次跟警察的搏斗而得來的。我一直以為他太過驕傲,所以把發留下來擋住那道傷疤。可是我猜錯了。那個部位是給眼前的女孩准備的。

    女孩哭泣了,聲音柔軟美麗。即使哭泣的時候,抽泣的肩膀的抖動都帶著貴族的氣息。那不是任何人可以模仿而來的。她撲到了布魯斯懷中,布魯斯很自然地摟住她,動作輕巧得似乎不想傷到她,就如那次他不想傷到我一樣。

    霎那,那女孩的發絲在空氣中飄揚,發絲籠罩下是布魯斯無限懷念的溫柔表情。他輕輕地皺著眉頭,閉著眼睛,唇角卻在笑,似乎在說著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布魯斯笑。他從來沒有在我面前笑過,即使在比賽勝利的時候,他也沒有。他笑的時候剛硬的線條突然變得溫柔不已。如果讓別的女孩看見他笑,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暈厥?

    驀然間,我覺得心裡面,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摔成碎片。而我甚至沒有力氣去拾撿起來。

    我是嫉妒過的,那種難以承受的酸澀折磨得我坐立不安。我本來以為,看到這一幕的我應該特別地憤怒,可是我的心是靜止的。如此的我,無力嫉妒,也無力流淚。

    酸痛的手再也承受不了書的沉重,無力地松開厚如字典的生物書掉在地面上,我彎下

    腰垂頭去撿,卻能感覺到他們的視線惶然地落在我身上。

    抬起頭來,那個漂亮的女孩轉向我,剛才悲傷的表情轉眼被驚慌失措而代替。

    更令我想笑的是,布魯斯一把抓住那個女孩的手,就像曾經那樣抓住我的一樣。他用眼神平靜那個女孩,然後冷冷地看著打擾他們的我。

    我很想大聲說對不起的,不過太沒有力氣。

    女孩在我面前一閃,躲到布魯斯背後。

    躲什麼呢?我又不會吃人!怕我是來捉奸的嗎?

    我心裡別扭地想,覺得自己來的實在不是時候。可我也沒有辦法,畢竟我有文件夾要送!

    布魯斯轉身對那個漂亮的女孩耳語幾句。她轉身走向別墅,卻沒有進去,等待的意思很明顯。他大步走到我面前,臉上的笑容早就消失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來做什麼?”他看著我,眼睛還像以前一樣專注地看著我的眼睛,像是不想錯過什麼似的。他在找什麼?他是想知道我是否心痛?他是想知道我看到了多少?他是怕我回去聲張嗎?

    我困難地把文件夾拿出來交給他,“英語老師給你的,是期中考試的復習資料。”我朝他大大地微笑,仿佛這樣就能化解尷尬的情形。

    不好意思,打攪了你們寶貴的約會。

    我在心裡順便補充地說,不得不承認這道歉並不怎麼誠心。

    “好了。我該走了。”我無所謂地跟他說,既然達到目的也就不賴在他家了。

    可是就在我轉身的一刻,他拉住了我。

    為什麼他要這麼專注地看著我呢?他的眼睛太過銳利,我掩藏不住了!

    “留下。”他對我說,就像他在籃球場上對我說過的話。

    “留下陪我。”他蔚藍色的眼睛注視著我,眼神定定地停留在我的臉上。短短的四個字,他用的語氣那麼的篤定,但裡面的含義卻又那麼的深遠。

    好一句暖心的話啊!好一句本來可以讓我眩暈的話!

    我的心猛然地被揪起來,然後像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頭似的,悶痛得我幾乎要呻吟出聲。留下!留下陪他!我好氣憤呵!簡直要控制不住地踢他一腳。

    “不了。我還有事情。”出乎我自己意料之外,我竟然沒有發火。

    我轉身離開,一邊走,心一直地流血,大滴大滴的血珠子幾乎就要滾出來,破碎在地上。

    猛然,我回頭,眼睛裡面有些模糊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是你姐姐?”

    他沒有說話。

    她一定是了。那個傳說中漂亮的姐姐,也許是情人。那個在他被起訴的第二天就煙消雲散的女人。

    “我……曾經很氣憤呢!”我對他說,想盡量控制語氣的平穩客觀。“我曾經恨她,因為她竟然拋棄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他仍然沒有說話,眸子看著我,裡面多了一份溫暖和動容。其實他不需要感動的,畢竟心疼他的女人多得是,不多我這一個。

    “她其實不是你姐姐,對吧?眼睛和頭發的顏色完全不同,相貌也沒有相似之處。”她太柔,而他太剛,事實很明顯。

    “她是你的情人?”我問。

    “茵。”他走上前雙臂摟住我的肩膀,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沉聲叫著我的名字,眼睛裡有一抹憐惜。

    “你為她殺了人,可是她卻離開了你?你還是愛著她的吧?愛她到可以為她殺人的地步嗎?多麼令人感動……”我低下頭,不去看他蠱惑人心的眸子,冷淡地掙脫他的手臂。

    “如果是我,你會為我做同樣的事情嗎?”

    我在說什麼!我在想什麼!

    我猛然驚訝和窘迫地抬起頭來,他僵立在原地看著我,臉上看不出來是什麼表情。

    我好蠢啊!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你以為你是誰?你怎麼能要求另外一個人為你做那樣的事情!你怎麼敢對布魯斯這樣的男人說這樣的話!

    猛然地,我明白了些什麼!我想起克裡斯汀曾經跟我提起的那個浪漫的雨天!我的心像被火車碾過一樣支離破碎。布魯斯是可以浪漫的,可是那浪漫卻是針對費約小鎮上所有的女人。

    我多傻!布魯斯是屬於費約小鎮所有女人的男人,卻不是我的!

    我可以看著他,愛慕著他,膜拜著他,我甚至也可以宣稱他是我的男人,就像那些女孩一樣,可是這些對於我來說並不足夠。那些女人們比我聰明,因為她們從不奢望獨占他。

    而我,逾越了!

    那個輕輕的吻給了我理智以外的奢望,讓我不知不覺地把他看做我的。然而我仍然感謝他的那個吻,讓我頭一次體會到了激情和感動。我的初吻,獻給了這個傳奇般的男人,我不會後悔。

    我仰起頭來,看著他的臉,從他的眼睛反射的景象裡似乎能夠看到自己的心髒被堅硬的荊棘迅速地包圍起來。半晌,我恢復了力氣,冰冷地,卻微笑著地一字一句對他說“我的確是不同的,我懂,可是你不懂。”

    布魯斯大步上前,頭一次他的動作有些激動。抓住我的肩膀,盯著我的眼睛,有一點慌亂。

    “茵,等一下。”

    那個漂亮的女孩看到了這一幕,瞪大了眼睛,唇輕輕地顫著,仿佛不敢相信地走下台階。

    我轉身就走。布魯斯想要追上來,可是那個女孩拉住他的手問著他:“她是誰啊?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我微笑著,默默地對他也對自己說:再見了,布魯斯,或許我對於你來說真的是不同的,然而,這仍然,不夠。所以,我也該從美麗的夢境裡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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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他的家,我走出塞亞大街,走過他窗戶底下的時候沒有向上望的欲望。走進市中心,我選擇了和那天不同的路線。

    原來費約小鎮上也是有電影院的!那個Century的大牌子下面掛著不少新上映的電影海報,還有不少過時的電影也在滾動播放,其中有《Planet of the apes》,還有《X—men》。我興致勃勃地走進去買了《Planet of the apes》的門票,在冷氣超強的電影院裡凍得鼻子都紅了。

    “你知道……如果你留下來的話,我們都會感激你的。”那個女猩猩人對著俊美的地球人說。

    “不。我不屬於這裡。我必須要回去。”男地球人說著,眼睛裡也有依戀和不捨。

    女猩猩人傷心地垂下腦袋,男地球人終於心痛了。他抬起她的臉,在那張猩猩的嘴巴上親吻了一口。

    我的老天啊!不知道上帝知道現在連不同物種戀情也開始萌芽,會不會一氣之下再給地球什麼大災難什麼的。如果是這樣,這位男地球人的罪孽可就深重了。

    看完電影,我還是不能止住笑,特別是想到最後林肯先生的偉大雕像竟然被改成一張猩猩臉的時候,笑意就忍不住。

    走在街道上,燈光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昏暗,可是我還是不想回家。所以仍然在街上閒逛。

    我知道了每一條新聞。聽說斯通家族出人意料地成為紐約第一富庶的家族,他們竟然擁有市面上百分之五十的鑽石礦權。而這個所謂的斯通家族只不過才聞名一年而已。世事多變啊!就像幾年前那個美東最大的黑幫一夜之間垮台一樣。像我這樣做個小市民最好了。我很兩袖清風地想。

    我看了每個櫥窗裡的版畫,幾乎背過了每一個細節。

    我念了牆上的每一首詩歌,每一句話。我最喜歡其中的一首:

    ……安徒生和《海的女兒》

    兩個名字都是如此美麗。

    有一個故事說,

    這不是作家夢境般的想象,

    他卻曾在某一處所,

    打開了時間之門,

    看見了另一種文明的紀元。

    只是……後來……

    他把鑰匙弄丟了……

    或許他也曾在某一時刻打開了我的心門,看到我內心不同尋常的柔軟,只是後來,他把鑰匙扔掉了。

    也許我不夠美麗,也許他太特別。更也許,我之於他,僅僅是“不同”而已。

    所以我怎麼能夠恨他呢?說到底,是我自己太過幼稚而以。

    街上響起Creed的那首《one last breath》,取代了上次我聽到的鄉村音樂。

    小鎮的流行總是跟不上大城市,這首歌都上市一兩個月了吧!

    ……Icriedou the aven save me

    But I’m down tone last breath

    And with it let me say

    Let me say

    Hold me now

    I’m six feet from the edge and I’m thinking

    That maybe six feet

    Ain’t sofar down……

    還是那有點孤寂調子的電子吉他獨奏,我仍然為那首曲子感到瘋狂。可是我卻在此時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孤單和悲傷,胸腔仿佛盈滿無邊的淚水,沉重地壓著我。我,抬不起頭來,生怕那些隱隱約約的燈光映照到我的臉上,映照出我的無助的表情。

    直到小鎮上所有的店幾乎都關閉了,我才終於無奈地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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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條山路上走的時候,我看見我家門前站著的那個高大的男人。路燈下,他的臉清晰可辨。那是焦急的表情,那是憂慮的表情。

    因為是山路,我相對於他是在山下,所以我先看到了他。

    幾乎是想也沒想地,我躲進身邊一棟別墅的陰影裡面。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手中持著一根煙,另一只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焦急地踱步著。當他向我這個方向走的時候,我看見他的緊皺的眉頭,不安的眼睛,抿成一條線的嘴唇。我想他一輩子沒有出現過這樣的表情。

    他總是有點冷漠的。

    我記得他有門禁,十點鍾以後還在街上出現的話會被帶回教育所。嗯,不過上次我在街上看見他的時候好像也很晚,大概即使有人看見他違禁,也不會去告密。再怎麼樣,他還是應該小心一點!我在心裡責怪他。

    他再抽一口煙,煙氣在空氣中散開,在燈光下很有美感,真可惜他沒有心情去欣賞。

    我覺得自己很可惡,明明我就是讓他焦急的原因,可是我現在坐在一塊石頭上欣賞著他的焦灼,還在開他的玩笑。我真的很惡劣!

    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為什麼不敢去見他呢?什麼時候我竟然成了這樣一個膽小鬼了!

    也許那個別扭的女孩又回來了?曾經目睹過太多的不堪,曾經忍受過多少的白眼和不屑,我以為我的感情緊緊地被封了起來。我總是一臉陰沉,總是譏諷得讓所有人臉紅耳赤。但那些只是外殼而已,因為只有這樣的我才不會受到傷害。

    但是當他什麼都不說,只是看著我就足以讓我的心髒跳動得亂七八糟的時候,我就該知道他僅僅是存在著也可以讓女人愛上他。我沒有完整地對他豎立起防護,而現在我這麼簡單地就受傷了。

    我從今天開始,應該學乖了吧?

    他實在是個危險的男人,愛上他會時不時地受傷,即使會有一時的甜蜜,到最後還是傷痕累累。

    所以,我決定不去愛他了!那就不用去見他了!

    所以我這樣膽小鬼地看著他的身影,直到天終於漸漸地亮了,有的人家已經起床開燈了。他在寒冷的夜裡守在我門前整整一夜,卻沒有看到近如咫尺的我。

    其實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明明就是近如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最終他離開了,高大的身影因為一夜的疲倦不如以往的矯健。我打了個哈欠,總算可以起身伸展一下僵硬了的四肢,走到門前。

    地上,有一堆的煙頭。

    驀然間,我久違的淚水就這麼湧了上來。

    我抬頭看著灰藍色的天,黯然的天,悲哀的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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