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遠香坐在急診室外,看著救護車閃著紅光而來。
救護車來跟去的聲音聽起來有很大的差別,雖然都是相同的聲音,但來時會愈來愈尖銳,遠離之後就會變得愈來愈低沉,原本她還以為是心理因素造成的錯覺,後來才知道那是物理學上的「都卜勒效應」。
而現在,她也覺得自己對丁偉的感覺是這樣。
在沒見到他之前,心裡的緊張愈來愈讓她不安,但是在見過他之後,她的不安卻變成一種平靜的感覺。
一種很確定的心情。
談過之後,她才知道當年留給他的信,裡面的訊息並沒有正確傳達到他手上,所以他一直以為她只是一時情緒化,而且又交代他不准去找她,他也只好癡癡地等了這麼多年,沒想過去找她。
後來是因為他的手傷真的挺嚴重,所以金遠香只好叫了車載他到附近的醫院掛急診,丁偉也打了電話給他的經紀人,告知他現在的狀況,要他們把最近的行程往後挪或是取消。
金遠香這時才知道丁偉明天還有工作要做,卻因為她的關係而延誤了。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悶,所以她沒有留在急診室裡等待,把丁偉留給醫生照顧,她一個人走到室外,想要好好呼吸一下。
丁偉的傷勢並不嚴重,但醫生希望丁偉做個詳細的治療,金遠香知道自己不該待下來,因為她已經看到幾個背著攝影機的記者出現了。
雖然那是他們的工作,但是金遠香還是覺得醫院並不是一個採訪的好地方,畢竟那是一個治療的場合,雖然他們有替大眾求知的權利,但是不代表他們有權可以侵犯病人休養的權利。
可是那個病人不是別人,而是丁偉。
金遠香苦笑。在演藝圈這個世界裡是很現實的,如果不夠紅的明星想要上個報紙都得千求萬求,而第一線的大明星卻像生活在顯微鏡下,連打個噴嚏都可以掛上頭條讓迷哥迷姐們看了心疼。
而這回丁偉受傷的事件,看來又會引發一陣討論吧?
搖搖頭,金遠香歎了口氣,慢慢走進夜空下,鑽進星星的懷抱裡。
暫時,她跟丁偉之間的距離,還是很遠很遠很遠的。
金遠香作了一個夢。
起床的時候,她還有種恍神的錯覺,彷彿還沒有從夢裡醒來似的。
夢裡的她,一直追著丁偉的背影不放,任由她喊破了喉嚨、叫啞了嗓子,丁偉還是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真是一個令人煩悶的夢境啊。
甩甩頭,金遠香覺得這樣的夢有種不祥的感覺,尤其是在她跟丁偉相遇之後,這是有什麼事要發生的預兆嗎?
「呼……」做了個深呼吸,金遠香決定先行盥洗,從頭洗到腳或許會讓她精神一點吧。
早起洗澡用最清爽的樣子面對每一天,是她在國外養成的習慣,這個習慣也延續到回國以後。包著浴巾穿上浴袍,打開房裡的電視聽新聞,金遠香剛定到廚房想打開咖啡壺的開關,打算用苦味來醒醒腦袋,這時門鈴響起。
「誰啊?」金遠香從門口的電眼看出去,窺視孔顯出一個人的樣子。
是他?
金遠香顧不得衣衫不整,馬上打開鐵門,讓丁偉進門。「你怎麼來了?」
「先關門再說。」丁偉皺著眉道。
「喔,好。」金遠香只好隨他的意思做。
「你房裡有人?」丁偉聽到她房裡傳來的電視聲響,聽起來像有人正在說話。「是誰?」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金遠香有點不高興,他憑什麼這麼質問她?「你不是一大早來盤問我的私生活吧?」
「不……哎!你……」丁偉被她一瞪,馬上手足無措起來。對別人,他才不會這麼低聲下氣,但是對她就是沒轍。「我只是……」
「好啦,不逗你,這裡只有『我一個人』。」金遠香走到臥室打開門讓他一覽無遺。「滿意了吧?」
「那你剛又說有人?」丁偉哀怨地問。
「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有人了啊?」金遠香走回廚房,看丁偉像被罰站的小學生一樣不甘願地站在那裡。「是有人啊,我不是人嗎?」
「拗不過你。」丁偉終於放下心,跟著金遠香進半開放式的小廚房。
「你怎麼沒待在醫院?」金遠香好奇的問,看見丁偉的手上還紮著繃帶。「傷口沒好可以離開嗎?」
「沒辦法,我被趕出來了。」丁偉無奈地說。
「為什麼?那間醫院怎麼可以這麼惡質?一點醫德也沒有!竟然連病人也不收?我要去告他們!」金遠香在國外住久了,也染上了一切用法律來解決的習慣,不合理,告;不公平,告;不對,也告。
正義女神雖然盲目,但是手裡的天平卻是斤兩十足。
「停!我又沒說是醫院趕我走。」丁偉澄清事實,把真相還原。「其實是我被那群記者煩得受不了,想睡一覺也不行,一堆人像趕集似的,把我當羊一樣趕來趕去。沒法子,只好趁亂逃走。」
「那你怎麼知道我住這?」金遠香記得她沒跟他說自己的租處啊?
「秘、密。」丁偉神秘地笑。
「喔。」金遠香也不追問,想說的自然會說,不想說的逼供也沒用。
「你怎麼一點興趣也沒有?你不想知道我怎麼知道的嗎?」丁偉有點無趣,沒想到金遠香的好奇心只有一點點?
「難道你要我像那些記者一樣扯著你的衣服不放,把麥克風塞進你嘴裡,硬是要屈打成招,你才習慣嗎?」金遠香替自己沖了杯咖啡,給丁偉一杯果汁。「補充點維他命C吧!」
「你好歹配合一點,不然我們很容易就沒話講了。」丁偉接過果汁,眼睛卻盯著金遠香的咖啡不放。「我想喝你那一杯……」
「你不知道沉默是金嗎?」金遠香把咖啡壺拿走,不給丁偉喝。「喝你的果汁吧!」
「我現在很確定你房裡不會有別人了。」丁偉哀怨地端起果汁,哀怨地喝了一口,嫌太甜又放下。「因為其他的男人都被你變成沉默的羔羊了。」
「不好笑。」金遠香白了他一眼,覺得他真是浪費。「喝完啦!你是不是要我坐在你大腿上餵你喝啊?」
「有人陪或許會好一點。」丁偉不問她答不答應,就硬是把她抱過來坐在腿上。「咦!你變胖了耶。」
「謝謝你的讚美喔。」生氣的金遠香,不客氣地把手上的熱咖啡倒在他大腿上。「那這杯就請你喝吧!」
「好燙!」
趁丁偉換裝洗澡的時候,金遠香換上一身套裝。
「你要出去?」全身上下只圍著一條浴巾的丁偉走出浴室,正好看到金遠香在整理皮包。「穿得真正式啊!」
「嗯,今天要去面試。」金遠香知道自己這一身真像過期的老處女打扮,但是在學術界裡,老氣等於有經驗,這是她之前幾次面試下來得到的心得。
丁偉由後摟住她,半乾的身軀貼在她的新套裝上。「你不陪我?」
「昨天我已經推了一次,所以才改約今天。」金遠香推開他,對著鏡子抹起她的珊瑚色口紅。「嗯,大功告成。」
「我有預感你不會錄取,所以你不用浪費時間了。」丁偉坐在床沿,哀怨地扯著床單。
「謝謝你的烏鴉嘴。」金遠香拿口紅在他的臉上劃了個大叉。「再囉嗦我就毀你容喔!」
丁偉抓住她的手,讓她坐在他的身邊。「你真的要出門?」
「你不是說你都沒睡,我出去正好把床留給你休息還不好?」金遠香聳聳肩,起身把剛才拿出來試衣的其它套裝掛回衣櫥裡。
「我又不是真的要睡覺,除非你肯陪我睡。」丁偉也跟在她背後,想把剛才的口紅抹在她的白色套裝上。
「抱歉,我暫時不缺性伴侶。」金遠香白了他一眼,阻止他的惡作劇。「你的慾望請自己解決。」
「不准你說這種話。」丁偉生氣地說。
「你生什麼氣啊?」金遠香搖搖頭,聲明她的權利。「你沒有資格限制我該做什麼、不做什麼,懂嗎?」
「我怎麼沒有?」丁偉氣歸氣,但是他告訴自己,不能急、不能逼她,不能再讓她逃走了!
「你、沒、有、資、格。」金遠香轉過身,她不想承認她跟他之間的感情,更不想這麼快就被他攻陷。「你並不是我的什麼人,懂嗎?」
「香!」丁偉抱住她,害怕她又要離開他了。「告訴我,你到底要逃到什麼時候?」
金遠香背對著他,心跳的好急、好急。
「你以為用這種方式就可以假裝不在意我嗎?你以為我會這樣就放棄你了嗎?沒用的。」丁偉聞著她的髮香,這是他想了好久好久的味道,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他不能再放她離開。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金遠香故做鎮靜地說。
雖然她知道不應該,但是她卻像所有對愛情不安的女人一樣,渴望強而有力的擁抱,渴望愛她一生的承諾,渴望他只屬於她一個人。
但那是不可能的啊!之前她得不到的,現在她也一樣不敢要求。
「我不想再等待了,香。七年時間已經夠了,你的試驗應該已經得到證明了,不是嗎?」丁偉把她扳回來,希望她能給他一個答案,別再折磨他了!
「我沒有試驗你!」金遠香避開他的注視,她怕一個眼神就出賣了她的感覺,那藏在她心裡小小的卑微的渴望。
「如果你沒有,那麼這七年來為什麼你不肯跟我聯絡呢?」丁偉要個明白,但是他卻忘了少女的矜持,他忘了金遠香並不像他想像中那麼堅強。
「奇怪,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金遠香生氣的反問。「為什麼要我遷就你,而且……」
打斷金遠香的抱怨,丁偉指出她的語病。「等等,不是我不去找你好不好,是你不准我去找你的。」
「那你就那麼聽話?」金遠香瞪著他,覺得他前後矛盾。「如果你真那麼聽話,那你為什麼現在不聽話了?」
丁偉楞了一下,才大笑道:「這有什麼好問的?」
「什麼意思?」金遠香覺得他笑得很討厭。
「因為你已經回來了啊!香。」丁偉笑瞇瞇地說。「那就表示你已經願意接受我了,不是嗎?」
「爛邏輯。」但金遠香沒說它是錯的。
金遠香最後還是沒去面試。
她留下來跟丁偉把話講開,等到兩個人都把事情搞清楚之後,他們發覺彼此都很傻。
「原來你喜歡野蠻的男人。」丁偉又發現了一個對付金遠香的妙招,跟她講理是沒用的,因為怎麼講都講不過她,還不如用最原始的男性魅力引誘她還比較有效果。既然一個擁抱比一場辯論有效,那一個吻呢?
丁偉考慮待會兒就來試試看,親身體驗一下。
「這是你的結論嗎?」金遠香替他把臉上的口紅拭去,手指觸及他已經爬滿鬍鬚的臉頰,有種莫名的新鮮感,因為之前在她面前的丁偉永遠是一副白淨書生的樣子,沒想到他竟然也會長鬍子,而且她還不討厭?
「我需要確定一下。」出其不意的,丁偉摟住金遠香。
「喂。」金遠香捏住他的臉,要他放手。「你這是性騷擾哦!」
丁偉不管她的抗議,只是用力地摟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有抱住你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不是在作夢,你真的回來了。」
「很熱。」金遠香只能顧左右而言它,因為他的話已經讓她的心情大亂。
這時丁偉才慢慢放開她。「你真的長大不少。」
「喂!」金遠香覺得他語帶雙關,因為他明明是看著她的36D。「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有說錯什麼嗎?」丁偉無辜地問。
「你倒是沒什麼長大。」金遠香指著他的頭說。「幼稚、無聊、野蠻、衝動,成熟男人該有的智慧你都沒有!」
「不會啊,這裡倒是發育的很好。」丁偉笑瞇瞇地說,雖然沒有拉開他的毛巾,但是金遠香也可以感覺到他的「成熟」。
「變態。」金遠香想推開他,不過被他抱著只是徒勞無功。
「男人不色,這個世界就絕種了。」丁偉原來沒那麼純情。
「我不想跟只有性衝動的原始動物交談。」金遠香狠狠的瞪他。
丁偉還是笑。「那更簡單了,不要用講的,直接性衝動就可以溝通了。」
「那還要不要用一棒子打昏然後拖進山洞裡啊!」金遠香翻了個白眼,他的進化論還真是愈活愈古代了,她可沒興趣當他的山頂洞人耶!
「嗯,我的那棒子還沒強到可以打昏你,我盡量試試。」丁偉站起來比了個健美先生的姿勢,希望他夠雄壯威武才行。
終於逃出他的魔掌,金遠香馬上逃得遠遠的。「你的影迷如果知道偶像如此下流,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我想他們大概會把我拍的A片當做珍藏,說不定還會大賣哩。」丁偉很有自信的說。
「你還要不要做成DVD加值收錄走光畫面啊,真是!」金遠香諷刺他。
沒想到丁偉還點頭。「我會考慮的。」
「受不了你!」金遠香決定離開房間,免得被他的黃色炸藥污染。
「香。」丁偉叫住她。
「幹嘛!」
「過來。」
「奇怪了!我又不是狗,你叫就來啊?」金遠香還是回頭了,但是換她勾勾手指頭。「為什麼不是你過來?」
「香。」丁偉還是不斷呼喚她,深情地望著她。「讓我抱抱你。」
拗不過他,金遠香只好就範。「只能一下喔!」
「我好想你。」
被他緊緊抱著,她一直矜持的結忽然鬆開了,七年的時光似乎倒流,她跟他之間的距離忽然間縮短,彷彿這些年從沒分離過。
她還要堅持什麼呢?
順從自己的心吧!
「我也是。」她的手環住他的腰,緊緊地抱住。
溫馨的氣氛取代了剛才的劍拔弩張,言語不再是交流的工具,體溫才是兩個人最貼近的交流。
「香。」
「嗯?」
「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的浴巾掉了,你能不能幫我撿起來啊!」
「耶!你真的『長大』不少耶!」
「色女!」
趁丁偉睡著的時候,金遠香抽空出門購物。
她打算買點食物,還有止痛藥跟燙傷藥膏。雖然丁偉說他的傷口不要緊,但是金遠香還是看出他的不適,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有備無患還是好的。
到了大賣場,這買一點、那買一點的結果,不到一小時,可以裝下兩個大人的推車已經半滿了,金遠香想想還是替丁偉挑了套衣服替換,因為他原來那件已經髒了,要洗也沒那麼快乾,總不能讓他一直穿著她的睡袍吧?
買齊東西,手裡提著大包小包,金遠香正打算叫計程車的時候,一個聲音攔住了她。
「金遠香。」來人是吳克婷。
「婷婷,你怎麼會在這裡?」金遠香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嚇了一跳。
「上車。」吳克婷比比她的車子,正違規停放在路邊。
雖然覺得奇怪,但金遠香還是依言把東西搬上車。
「丁偉在你那裡,是不?」吳克婷把車開上路,不等金遠香回應就繼續說下去。「我打他的手機沒人接,你的手機也沒接通,還好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有什麼事嗎?」金遠香覺得吳克婷說話有點沖,但她盡量保持她的禮貌,畢竟老同學一場,總不好當場翻臉。
「別被丁偉騙了。」吳克婷抓緊方向盤,在停紅燈的時候開口。「他只是報復你而已,耍這麼多把戲只是想看你出醜罷了。」
「你想太多了,我並沒有那麼重要。」金遠香很確定丁偉不需要騙她,她也不相信丁偉會騙她,但是老同學的話卻讓她迷惑起來,到底她該相信誰?
「你沒有看報紙嗎?」吳克婷瞇起眼,放開煞車踩動油門往前開。「後座有,你可以拿來看。」
「這是……」金遠香依言,看到報紙上的頭條,臉色忽然變白了。
斗大的標題寫著:丁偉受傷入院,未婚妻婷婷心若刀割。
未婚妻?金遠香看向吳克婷,報紙上的婷婷指的就是她嗎?
「要不是記者拍到你,我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吳克婷指著報紙的角落,微暗的燈光下只見到她的側影,不細心的話很難看出那個路人就是金遠香。
「可是我有寫信通知你啊!」金遠香覺得吳克婷的話很奇怪,她不是還跟自己約好喝下午茶嗎?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回國的事?
「我沒興趣跟你敘舊,這都不是重點,我只想知道丁偉人在哪裡?」吳克婷不耐煩地問。「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
「他在我家。」金遠香報上了自己的地址。在到她家的途中,她還是忍不住打破沉默。「你跟他……真是一對戀人?」
「你不相信的話,可以直接問丁偉,我也想聽聽他會說些什麼。」
「嗯……」金遠香看著手裡的報紙,心裡五味雜陳。
事實真相通常比假象猙獰,謊言一向比實話好聽。
金遠香坐在客廳裡,感覺很空虛。
一進門,吳克婷就直奔臥室,沒有給他們交談的機會,硬拉著丁偉就要走,而丁偉也只是說了一聲「對不起」,就換上原來的衣服跟吳克婷離開了。
這算什麼?
聽到那一句抱歉,金遠香有種被耍的感覺。無需解釋、無需多說,吳克婷就證明了她所言不虛,而丁偉的匆匆離去更說明了他的心虛。
金遠香苦笑。
原來早上作的夢不是夢,已在此時應驗。
歎了口氣,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覺得好悶、好悶、好悶啊!堆滿一地的食物飲料好像在嘲笑她似的,真想把那些東西全扔下樓去,可是理智阻止她做出蠢事,畢竟還是花錢買回來的,不要浪費。
「我買這些幹嘛啊!」氣還是氣的,金遠香用力的把本來要給丁偉穿的衣服扔到牆角去,看見它們就有氣。
她不想待在房子裡面,她打算出門去走走。
才剛拉開大門,就跟丁偉撞個滿懷。
「雖然我不介意你投懷送抱,不過你可不可以輕一點,我還算半個病人耶!」手舉在半空中的丁偉才剛要按門鈴,沒想到就被金遠香一開門撞飛了。
「你怎麼又回來了?」金遠香還是很氣,但是心裡卻有點高興。
「我喜歡你的用詞,『回來』這兩個字用得妙。」丁偉笑瞇瞇地推著她,打算進她的房門。
「No way!」金遠香推開他,不讓他進門。「你怎麼不去死?」
「這個部份等我想不開再討論,現在可以讓我『回來』了嗎?」丁偉想抱她,卻被她一掌推開。
「不歡迎,這裡不是旅館,不是你想來就來的地方。」
「求求你、拜託你、我想你、我要你、我非常非常的需要你……」
「瘋了你,受不了你。」金遠香被他煩到沒辦法,只好讓他進門。
「如果這句話你是在床上說的,我會很感動。」丁偉還不忘開玩笑。
碰的一聲,金遠香關上門準備吵架。「你玩夠了沒?」
「根本沒玩過啊!」丁偉還在要嘴皮子。
「啪!」金遠香卻不給他面子,一耳光甩上去。「夠了!你可以走了。」
「等等!」丁偉這才正色道,抓住她的手。「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就算當我是你的狗,也不能說丟就丟啊!如果你要我走,只要一句話。」
「我不養寵物。」金遠香別過臉,不想再見到他。
「一句話。」
「你……走。」金遠香不知道為什麼,要他走就是很難開口。
「好。」丁偉放開她,轉身要走。
不過這時金遠香卻叫住他。「丁偉?」
「沒聽到。」丁偉抓著門,沒有走的意思,但樣子還是要做一下。
「丁偉!」金遠香知道自己太任性,但是她不想就這樣跟他分開。
「幹嘛?」丁偉心軟了,兩個人都計較的話,那就沒法再繼續下去了。
「回來啦!」
「汪汪。」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一人占一邊的位置。
金遠香決定先發制人。「你剛為什麼離開?」
「我去辦事。」丁偉等著她發問,可是她沒有繼續。「你怎麼不問?」
「你想講就會講,不想說我問也沒用。」金遠香自有她的原則。「我只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丁偉正色以對,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你跟吳克婷是不是一對戀人?」
「你認為呢?」丁偉把問題丟回去。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我也很想弄清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傷害她。」金遠香一向有個傳統觀念,朋友妻,不可欺,男朋友也一樣適用。
「如果照時間順序來看,她才是第三者。」丁偉不否認。
「你承認了?」金遠香沒想到他會這麼老實,雖然知道他不會騙她,可是她的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我以為我可以接受她,可惜那只是錯覺。被愛雖然比較幸福,但被一個我不愛的人愛著是種壓力,我不能回應她什麼,也不想回應。」丁偉很坦白,他無法拒絕別人的付出,但他很明白他不會對金遠香以外的女人付出感情。
「那你就任由她愛你而不管?」金遠香覺得丁偉太自私。
「我無所謂,有太多人愛我了,但是他們愛的只是他們想愛的那個丁偉,而不是真正的我。」丁偉歎了口氣,娓娓道出他的心聲。「我不能否認有些關係複雜了一點,不過我很確定我從沒給他們任何承諾,我不能阻止別人對我存有性幻想,就像我不能阻止我愛你一樣。」
金遠香沉默了,心裡有兩種感覺在撞擊著。
一方面是勝利的滋味,丁偉的言論很明確的告訴她,在他的心目中,她是最特別的,另一方面卻又覺得自己彷彿背叛了好友,畢竟這幾年來一直陪著丁偉的人並不是她。
「你在想什麼?」丁偉需要她的回應,不論是好是壞。
金遠香問得很直接。「你跟她上床了,是不?」
「你嫉妒?」
「不是,那不是嫉妒,而是覺得髒。」金遠香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批評丁偉的行為,畢竟那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但是她不能理解的是,如果丁偉真像他說的那麼愛她,為什麼又能跟另外一個女人發生肉體關係?
「你討厭我了?」丁偉緊張地問。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或許是我還不夠成熟,無法很正面的去處理這方面的問題,只要一想到你跟其他女人有過肉體關係就會讓我有種噁心的感覺,覺得你像是別人用過的毛巾一樣,就算洗過我也不敢拿來擦臉。」金遠香很誠實地告知丁偉她的感覺。
「你嫌棄我是殘花敗柳?」丁偉苦笑道,男人比女人還需要貞節?
「有點,希望我這麼誠實不會傷害到你。」金遠香歎口氣,她做得到的事,不代表別人也能做到,可是丁偉的說法她不能接受。「你口口聲聲說想了我七年,可是你的行為卻不是這麼一回事,比起你來,至少我誠實多了。」
「你又沒有經驗。」丁偉生氣地指出她的純潔。
「誰說沒有,我經歷過無數的交配畫面,而且還不是一對一呢!」金遠香看到丁偉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知道他想歪了,但她不想告訴他那是她多年研究海洋生物的結論,她也想讓他嘗嘗被背叛的滋味。「難道你還以為我這幾年在國外是混假的嗎?」
「天……」丁偉臉色刷白,打擊還真不小。
「小伙子,人生海海,有很多事你得學著點。」金遠香故做大方地說。
「等等!你在唬我!」丁偉覺得事有蹊蹺,金遠香的個性哪可能這麼開放?「你不是在學校裡做研究嗎?哪有可能參加這種雜交的性愛派對呢?」
「有什麼不可能的,你真是少見多怪了。」金遠香嘻嘻笑。
「我記得你好像在做跟魚類繁殖有關係的研究……等等,你說的不會就是魚類的性生活吧?」丁偉這時才想通。
「賓果!」金遠香看他鬆了口氣的樣子,覺得很好笑,看來他開始瞭解她之前所受到的驚嚇了。「看來你真的變聰明了。」
「謝謝你喔。」丁偉沒好氣地說。
「生氣了?」金遠香聳聳肩,不打算哄他。「我剛才也有點生氣。」
「氣什麼?」
「我氣我竟然那麼在乎你。」金遠香垂下頭,不想直視他,不想被他看見自己的表情,那一定是充滿嫉妒的樣子。
丁偉挪了個位置,坐到她身邊,摟住她。
「我知道,我沒給你一個交代是我不對,但是吳說我一定得去露個面,不然她很難做人。」
金遠香知道他口中的吳,指的就是吳克婷。「我不想讓她恨我。」
「就算你不愛我,我也不會愛她的。」
「我知道,只是有點悲傷的感覺。」
「那麼你知道這幾年來我有多悲傷嗎?」
金遠香歎了口氣,輕輕抱住丁偉的頭,讓他枕在自己的胸口。「我知道,我有多悲傷,你就有多悲傷。」
「你不會再走了吧?」
「不會了。」金遠香閉上眼,任眼淚掉下來。
她只有一個上午的悲傷,而丁偉卻承受了七年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