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在庭園裡發生過那件事之後,朱少寒幾乎每天都和斐林林纏綿,甚至不論白天、夜晚,總會雲雨數次。
雖然她不願這麼說,但等待他的出現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她居然如此期待他的出現,這讓她每次在朱少寒離開後,內心都感到更加不安與茫然。
斐林林想將自己的身心切割開來,想說服自己並不那麼愛他,但是她做不到。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想辦法不讓他知道這個事實,以求維持最後一絲自尊。
當然,生活中還是有讓斐林林開心的事——朱涵婷只要有空,便會往她這兒跑。
原本她還顧忌著朱少寒,但是見他似乎默許這件事,她自然十分歡迎朱涵婷來找她。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愈來愈親近,朱涵婷也愈來愈黏斐林林,兩人親暱的模樣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會認為她們是一對母女。
這天,朱涵婷又帶著貼身丫鬟桂兒前來,一見到斐林林,朱涵婷便放開桂兒牽著的手,直奔向她。
「斐姊姊!」她撒嬌的喊著。
斐林林正坐在大椿樹下,一見到朱涵婷來了,立刻站起身,笑著一把將朱涵婷抱起來。
「哎呀,郡主,小心點,你可是大家閨秀,不能這麼跑的,萬一跌倒可就不得了了。」
「不會的,我很小心的。」
「來,你今天身上這套衣裳真漂亮,快讓我看看。」斐林林將朱涵婷放下,仔細看著她,不斷的點頭道:「嗯,衣裳雖然漂亮,但咱們的小郡主更可愛,加上頭上的小珠花,真是美得讓人目不轉睛呢。」
「真的很漂亮嗎?」朱涵婷興奮的摸摸身上的新衣裳,再摸摸頭上的珠花,笑著說:「這衣裳是父王這兩天替我新做的呢!斐姊姊,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父王不但常常到繡樓來看我,還會送一些好玩的玩意兒給我喲!」
說到開心處,朱涵婷更是比手畫腳。
「其中有一樣東西聽說是貢品,叫七彩琉璃燈,只要點上蠟燭,琉璃燈就會不停的轉呀轉,好漂亮呢!還有……」
提起開心的事,朱涵婷的話就停不了。
斐林林拉著她坐在樹下,滿面微笑,有些誇張地道:「哎呀,想我當盜匪也好多年了,什麼稀奇的寶物沒見過?那東西真有你說的這麼神奇?」
「當然囉!對了,我乾脆教桂兒拿來給你看好了。」朱涵婷坐上斐林林的大腿,對桂兒道:「桂兒,麻煩你去把我的七彩琉璃燈拿來,我想給斐姊姊看一看。」
「是,郡主。」桂兒點頭後便離去。
之後,朱涵婷依然一個勁的訴說著近日所發生的事。
「聽你這麼說來,你爹還真的轉性了。」斐林林伸手撫著她的頭髮,低喃著道:「那個冷酷無情的傢伙居然真的聽進我的話?也不枉我費這麼多唇舌。」
「什麼?斐姊姊你說大聲點,我聽不到。」朱涵婷仰頭看著她。
斐林林收拾心神,對她一笑,「我是說,你父王待你真好。你之前還說他不疼你,瞧,他不是常去陪你了?」
「嗯,我很高興父王常來看我,可是……」朱涵婷有些欲言又止。
斐林林關心的問:「怎麼了?為什麼又一瞼不開心?說來給我聽聽。」
「如果我跟你說,你不可以跟父王說喔。」得到斐林林的保證後,朱涵婷聳肩道:「最近父王是常來我的繡樓沒錯,可是他每次只坐在那裡看我玩他送的玩意兒,既不會像你一樣抱我,也不會說故事或陪我聊天,然後一下子就走了,其實還真有點無聊呢。」說到最後,她下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頭。
「這樣啊。」斐林林試著替他說話。「其實,過去你父王面對的一向是朝廷上勾心鬥角的文武百官,對於像你這麼個可愛的小女孩,可能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表達情緒吧。」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這麼深奧的話,對一個不足六歲的孩子而言實在很難理解。
「我的意思是,你父王當然是疼你的,不然就不會拿這麼多玩意兒給你了,是不是?」
「嗯,我想也許吧。」朱涵婷有些不確定的點著頭。
斐林林也不再替朱少寒說話,因為她明白他是真有心改善和女兒之間的關係,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改變總是需要時間的,急不得。
「斐姊姊,雖然你說父王很疼我,但是我覺得父王最疼的應該是你才對。」朱涵婷窩在她胸前道。
斐林林愣了一下,「你怎麼會這麼想?」
「是桂兒告訴我的。」朱涵婷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桂兒說,父王差人買布料替我做衣裳,一定會也替你挑幾匹布,還說這些新奇的貢品裡如果有什麼珠釵寶飾,都會命人拿來給你,而那個呂麗呀,一份也沒有。你說,父王是不是很疼你呢?」
斐林林沉默不語。
沒錯,近日來她確實多了許多保暖的衣裳,桌上的首飾盒裡也多出好幾件首飾,雖然珠兒說是總管交代的,但是,她知道這全是朱少寒的意思。
他想討好她?
這個念頭一閃即逝,她趕緊搖頭,心中斥責自己真好笑。
也許他貪戀她的身子,但是絕不可能向她示好,他這個人一輩子都不知道「低頭」這兩個字怎麼寫。
「斐姊姊,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賣林林回過神來。是啊,她該醒醒子。不過是幾件衣服和首飾而已,對朱少寒而言,衣裳、珠寶等東西就像女人一樣,隨時可以更換,根本不具有任何意義。
「對了,郡主,其實我正等著你來呢,因為我這兩天想到了一個奸玩的遊戲。」
「新的遊戲?真的?太好了!」朱涵婷的小臉上充滿期待。
斐林林笑著將她抱下,走到一旁拿起兩條長長的粗麻繩,分別吊在大椿樹的枝幹上,並拿起一塊早已準備好的木板,將粗麻繩緊緊的綁在上頭。為了安全趄見,她又再拿來兩條繩子補強。
看著這奇怪的東西,朱涵婷歪著小臉問道:「斐姊姊,這是什麼?」
「鞦韆呀!」大功告成,斐林林拍了拍手,對她道:「郡主,來,你就坐在這塊板子上。放心,不用怕,我會小心的推。」
「這個……」朱涵婷畢竟還小,又沒玩過鞦韆,不免有些膽怯。
「沒關係的,來,我會在一旁扶著你,咱們不要蕩得太高就好。」
「那……斐姊姊,是不是這樣坐?」朱涵婷謹慎的坐上去,兩隻小手緊緊的抓著繩子不敢放。
瞧她這緊張的樣子,斐林林好笑的點頭道:「沒錯。來,記著一定要抓穩這兒,然後我會慢慢的推,抓好……好,就是這樣!怎麼樣?好玩嗎?」
朱涵婷的裙擺在空中飛揚,不一會後她便克服了恐懼,咯咯的笑得好開心。
「哇!好好玩呀!斐姊姊,推高一點好不好?」
「不行,你還小,不能蕩得太高,這樣就好了。」斐林林小心的控制著力道。
「可是我想再飛高一點。斐姊姊,你瞧,我是不是好厲害?」朱涵婷銀鈴般的笑聲一直未停。
斐林林也跟著笑了,「呵,郡主,我就跟你說很好玩吧。」
兩人開懷的笑聲響徹庭園,朱少寒停下腳步,瞇眼看著前方這歡樂的一幕。
他的女兒在笑。就算這陣子他送給她這麼多東西,花心思陪伴她,也不曾見到女兒笑得如此開心。
也許斐林林說得對,再好、再多的東西並不能滿足一個失去母親、渴望父愛的小女孩。
他轉而看向斐林林同樣開懷的笑容。
這個女人,原來她並非只擁有一副令人銷魂蝕骨的身子,以及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利嘴,在卸下心防後,她竟也有如此率真的一面。
也許這才是真實的她,過去他從未接觸過的她。
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他發覺自己無法加入她們。
這簡直太可笑了。一個是他的女兒,另一個則是每天睡在他身邊的女人,他怎麼會有如此格格不入的感覺?
但事實的確如此,斐林林已經取代了他在女兒心目中的地位。他不該感到高興嗎?畢竟女兒終於像有了個母親在身旁。
想到此,他的唇緩緩的抿起。
這代表著什麼?如果女兒已經離不開斐林林,難道他要將斐林林留在府裡一輩子?
他沒有想過這件事,至少一開始時,他不認為這會成為一個困擾他的問題。
好半響後,朱少寒還是決定不破壞她們的歡樂,轉身離開。
而在濃密的樹叢後,另有一雙邪惡的眼睛正憤怒的注視眼前的一切。
呂麗氣得幾乎頭頂冒煙。
她最近才得知斐林林和朱涵婷走得很近,但是她怎麼也料想不到兩人的相處竟是如此融洽。
沒想到她不但已經失寵,連朱涵婷也被斐林林所收買!如此一來,她想再挽回頹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她真的甘心任由那女人奪走原本屬於她的一切?
不,她還沒有走到絕境,只要她能想辦法讓朱少寒父女厭惡斐林林,那麼她就有翻身的一天!
這時,斐林林停下動作,將朱涵婷抱下鞦韆。「好了,可別玩瘋了,否則你父王要是知道,不知又要說些什麼了。」
「啊,我還想多玩一會兒。」朱涵婷不依,揣著她的衣角撒嬌。
「不如咱們先進屋裡喝杯茶,吃些點心,等會兒再玩?」
「好吧。」朱涵婷勉強同意了。「可是斐姊姊,我們可不可以在這兒喝茶、吃點心呢?屋裡好悶的。」
「好,沒問題。喏,你乖乖在這兒等我,別一個人玩鞦韆,我去將點心拿出來。」
「嗯!」朱涵婷可愛的點頭應道。
斐林林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後,便朝屋子定去。
當她走進屋裡,才剛剛拿起珠兒準備好的茶水和糕點時,忽然聽到外頭傳來朱涵婷的尖叫聲,隨即是一聲落水的聲響。
斐林林心裡猛地一驚,手中的茶水全數翻倒。直覺不妙,她立即衝出屋外。
此時,只見空蕩蕩的鞦韆兀自搖晃著,而讓她背脊竄涼的是,她怎麼也看不到朱涵婷的影子。
「郡主!你在哪裡?」
斐林林直衝到樹下,慌亂尋找的同時,這才想到剛才聽到了水聲,她急忙跑到池塘邊一看,只見朱涵婷小小的身於正在水裡載浮載沉。
「不——」斐林林渾身一涼,驚駭的尖叫,不顧一切的奮身跳進池塘裡,一把抱起昏迷的朱涵婷。
「老天!老天!不會的!」
看著朱涵婷額上那道長長的傷口,鮮紅色的血漬染滿了斐林林的雙手及身產 。
斐林林驚恐萬分,腦中一片空白。
這是她的錯,全是她的錯!
這時,聽到聲音的侍衛及下人們紛紛趕來,一見到此情景,全都嚇傻了眼,一個個奮不顧身的跳進池塘裡將兩人拉上岸。
眾人七手八腳的替朱涵婷按壓,讓她吐出胸中積水俊,便急急的抱著她離開,只留下驚慌失措的斐林林失神的呆坐在地上。
許久後她才倏然回神,自地上跳起來,往朱涵婷的繡樓奔去。
不,郡主不能有事!如果那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樹叢後,呂麗的眼中有著一絲驚恐,趁四下無人,她立刻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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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少寒怒吼的聲音迴盪在整個房間裡。
坐在女兒的床前,朱少寒身軀緊繃,眼神嚴厲而憤怒。
他前所未有的怒火讓下人們個個膽戰心驚的跪趴在地上,不斷發抖。
「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朱少寒眼神銳利至極。他咬牙指著桂兒道:「你!給我說清楚!」
「回……回王爺的話,奴婢是奉郡主之命回繡樓來拿東西,實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桂兒嚇得快尿褲子了。
「你不清楚?」朱少寒的話冷得像冰。
「奴……奴婢……」她臉色慘白,結巴的抖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此時,斐林林急切的聲音從繡樓外傳了過來,「你們讓我進去,我一定要看看郡主!」
「不行,斐姑娘,郡主已經請大夫診治過了,請你回去吧,別為難我們。」
「不,郡主受傷我有責任的,你們讓我進去看看她!」
不等下人再次阻止,朱少寒便鐵青著臉吼道:「讓她進來!」
斐林林在他話聲剛落的時候便衝了進來。
她全身沾滿了朱涵婷未乾的血漬,整個人慌亂無措。無視於朱少寒在場,她一進房就衝到床前。
看到朱涵婷蒼白的小臉似乎毫無生氣,纏額白布上的血漬亦沭目驚心,斐林林心中一緊,眼淚立刻掉了下來。
「郡主!你怎麼樣?你別嚇我,你不會有事的……」她緊緊握著朱涵婷冰涼的小手,淚水不斷滴落在被子上,「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離開,我應該好好看著你才對……」
「看來,你應該是唯一的目擊者了。」朱少寒臉色寒峻,抿著唇,繃著聲音問道:「也許你可以告訴我,我的女兒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不知道……我當時正好回屋裡拿東西,而郡主就一個人留在樹下玩耍,可能……可能她想玩鞦韆,所以才不小心掉到池子裡去……」斐林林自責的啜泣出聲,將朱涵婷的小手貼在自己臉上,喃喃地道:「對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我不是存心的……」
「你不是存心的?」朱少寒聽得額上青筋冒起,嚴冷的斥道:「我瞧你根本是一派胡言!她還太小,如果沒有人推鞦韆,她如何蕩得高?如果她蕩得不高,又怎會拋落在數尺外的池塘裡?這分明是你的推托之詞!」
「你……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讓她受傷的?」斐林林抬起淚眼,驚愕的反駁,「我不可能這麼做!郡王這般惹人憐愛,我為什麼要害她?」
「因為你痛恨我。」朱少寒雙眼陰鷺,一字字地道:「因為你想藉著傷害她來達到報復我的目的。我太低估你了,你是個土匪頭子,我不該如此信任你,讓你有機可乘,對我女兒下這種毒手。」
「你……你誣賴我,我沒有!」斐林林原就愧疚萬分,如今又遭如此不實指控,痛心的含淚吼道:「我是恨你沒錯,但我絕對不可能對一個小女孩下這麼重的手!」
「事實擺在眼前,還容得你狡辯?」
朱少寒用力抓起她的手腕,將臉湊向她。
他咬牙切齒的說:「斐林林,不要以為我每天上你的床,並縱容你出言頂撞,就表示我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為!也許一開始你並沒有想過事情會如此嚴重,但是我的女兒受到重傷是事實!大夫剛才告訴我,如果她熬不過這幾天……」他的話幾乎是從唇裡硬擠出來,「她很可能終生都會這個樣子,永遠不可能醒過來了!」
「不……不會的……」這個打擊太大,斐林林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她眼神空洞,不斷的喃念著。
「我也希望這不是事實,但是,我若是今生今世再也聽不到她喊我一聲父王,斐林林,我保證,不單是你,我還要整個義勇寨陪葬!」
說到最後,朱少寒嚴厲的聲音不但沙啞,更有著身為人父的痛心。
「不!不可能會這樣的!」斐林林再次尖叫出聲。她淚流滿面的緊抓著他急泣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是故意讓這種事情發生,一切都是意外!」
「意外?我的女兒終身成了個廢人是意外?不,我不認為。斐林林,從現在開始,你最好日夜祈禱她能醒來,並恢復她那天真爛漫的笑容,否則,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你……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也知道郡主變成這樣,我要負最大的責任,但是……但是這不關我那些兄弟們的事……」
「住口!」朱少寒冷厲的吼出聲。「不要再說你願意一人承擔此事,我女兒的命絕非你一人可以承擔得了!」
「王爺……」
「來人,把她給我帶下去,將她關進地牢裡,給我好好的看著。記住,在郡主醒來前,我要她好好的活著。」朱少寒再也沒有再看她一眼。
「是!」下人應道,並把斐林林架起。
她泣不成聲,絕望的看著床上的朱涵婷,頹喪的垮著肩任由下人將她帶走。
朱少寒冷斂的瞿眸晦暗,重新坐回床邊,看著女兒,心中的痛幾乎讓他難以承受。
不!他不可能饒了斐林林,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