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不早不晚的,滿眼的迎春花黃,玉蘭花白,柳條翠綠,一派生機昂然的景象。伊桐的心卻還留在冬季,那個和宮澤一牽手的冬季。
遊樂場中,親密的情侶,攜手的夫妻,互相攙扶的白髮老人,和睦的一家人……這一切,不禁讓伊桐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飄著雪的東京的遊樂場,也是嬉笑的人群,歡快的氣氛,卻已是今昔不同往日了。
「唉——」伊桐長長地歎了口氣。
「一起出來玩,不高興嗎?」仰秋細心地問。
「我……只是想念家人而已。」伊桐撒謊。
「那就回去看看吧。」仰秋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
回去看看,伊桐想到父親那痛心疾首的樣子,那句「滾出去,就當我沒生過你這個女兒!」,心裡就直打退堂鼓。父親會原諒我嗎?
「有苦衷?」大約是仰秋從伊桐猶豫的眼神中看出了什麼。
「我的父親很嚴肅古板,他不喜歡我搞漫畫,說是不務正業,我是被趕出家門的。」伊桐在不知不覺間說出了實情。
「天下沒有不疼愛自己孩子的父母,你出來了這麼久,他們一定很想念你。就算很掛念,你的父親也不會輕易地開口說吧?你現在回家跟他們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一談,他們一定會理解你的。」
伊桐驚歎著仰秋的洞察力,喃喃說:「或許,我該試試。」
「一定會成功的。」仰秋微笑著鼓勵她,「對了,你是叫伊桐,一定要像梧桐樹一樣堅強,我很喜歡堅挺的梧桐樹呢。」
伊桐的心弦又被撥動了,原來宮澤一的筆名「秋日梧桐」,完全是為了他的「公主」而起。「仰望秋天」的女孩,喜歡堅挺的「梧桐樹」。在伊桐的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楚感覺。
最近官澤一望著她的眼神中隱藏著歉意,她寧可不要宮澤一望著自己,也不想再看到他那種複雜的神情。
「我想回家一趟。」伊桐突然地說。
「為什麼?」宮澤一顯然是毫無準備。
「有些事是一定要去面對的,而且,我也想要一個人靜靜。」
沉默了一會兒,宮澤一開口:「我讓左巖開車來接你吧。」
「不用麻煩了,我已經叫悠遊來了。」」哦……那好。」
伊桐突然發覺,她和宮澤一之間平靜而遙遠得陌生。
「澤—。」伊桐輕聲呼喚他。
宮澤—抬起頭,兩個人就這樣對望著。
伊桐的心中百轉千回,澤一,我多想再這樣叫你啊,可是,我已經沒有這樣的權利了,就讓我再多看你一眼吧。
伊桐的眼圈紅了,淚幾度欲奪眶而出。
「伊桐……,」宮澤一不忍地輕喚。
伊桐要手堵住他的嘴,搖著頭,淚卻忍不住落了下來。
也許是一時的衝動,宮澤一將伊桐的雙手握在手中,痛苦地閉上眼睛,喃喃地說:「對不起。」
這是宮澤一第二次對伊桐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心情卻是完全不同的,對於伊桐來說,這比以前任何的痛苦來得讓她心碎,伊桐抽回手,狠心不再看他。
終干和夏悠遊踏上了回去的路,暫時離開了那個傷心地。
「你還好吧?」夏悠遊小心地問。
「會有什麼不好嗎?」伊桐慘淡地一笑。
「我都聽易北說了。」
「他可真八卦。」伊桐強忍住淚水,她不想在最好的朋友面前落淚,這幾天她9的淚水已經夠多的了。
「別這樣。」
「放心,我沒什麼,現在想的只是如何取得父母的原諒。」伊桐倚在靠椅上,望著車窗外。
「可是……」
「不說了,好嗎?」伊桐無力地制止。
「你真的忘得了宮澤一嗎?」
伊桐苦笑著問:「忘不了,又如何?」
她在心中吶喊著:誰來教我忘了他吧!如果世上真的有「忘憂草」,我會喝下它的汁嗎?那樣是會忘記一切的苦痛,但也同時忘記了一切美好的回憶,我不想忘記宮澤一,永遠也不要忘記他,就算他已經忘記了我的臉,我也不要忘記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在伊桐明白了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後.反而不再彷徨了,她是不會也不想忘記官澤一的,她要永遠地珍藏這份情感。
也許上天不忍讓伊桐遭受大多的曲折,此行出奇地順利,讓她終於相信,神也有眷顧自己的時候。父親嘴上並沒有說什麼,但可以看得出,同母親一樣,他也很想念伊桐,雖然她熱衷的事業與他預想的不同,但看著她終於達到自己為之奮鬥的夢想,也再沒有阻攔的必要了。
眼看日曆一頁頁地翻過去,伊桐還不想回工作室,因為她無法確認,自己是否能自如地面對宮澤一和仰秋。
但在午後,接到左巖的電話後,伊桐改變了心意,覺得應該立刻啟程回到工作室。
坐在回程的列車上,伊桐反覆回味著左巖電話中的那番話語,「我明白你現在不想回工作室,但那是你的工作,作為一個有責任感的人,要公私分明,你不可以逃避。雖然他們沒有提過一句,但三個人的工作,現在兩個人做,真的很辛苦,你考慮一下我的話吧。」
伊桐回憶起當初得到這份工作的喜悅之情,還有自己的夢想,就要這樣放棄了嗎?不行,我不能放棄,得不到愛情,就全身心地投入夢想吧。
「小桐桐,你可回來了,你不在的日子好辛苦哦。」易北一見伊桐便衝了上來。
「你的手好了?」宮澤一關心地問。
「還好沒有留下疤痕,都是我的功勞啊。」易北在一旁自吹自擂。
「少在那裡臭美了。」伊桐用拳頭打了一下易北的頭。
「歡迎你回來,」仰秋永遠都是笑吟吟的。
「是,我回來了,易北,來工作吧。」伊桐努力掩飾著自己的不安。
工作室中,易北還在擔憂地問:「你真的沒問題嗎?」
「你看,我的手全好了呢。」伊桐舉起右手。
「你明知道我不是說你的手。」
「沒問題的,我會努力處理好一切。」伊桐士氣大振地說。
「能看到這麼有精神的伊桐真好啊,悠遊也會高興的。」易北由衷地微笑著。
周圍的人都這樣關心著自己,伊擱覺得自己充滿了重新振作起來的勇氣。
夜已經深了,大家都休息了,只剩下伊桐一個人睡不著,她正準備給自己倒杯咖啡。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養成了喝咖啡的習慣,看來是宮澤一改變了她,而不是她改變了宮澤一啊,想到這,伊桐不禁啞然失笑。
「鈴——」傳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伊桐放下手中的咖啡壺。
「對不起,這麼晚打擾,請問澤一在嗎?」話筒裡傳來了陌生的男中音。
「你等一下,我叫他接電話。」
「哦,請等一等……」對方欲言又止,「他已經睡著了嗎?」聲膏中充滿著關愛。
「好像剛睡下。」
「還是不要叫他了,請問……你是……」
「我是他的助手。」伊桐忙解釋。
電話那牆短暫的沉默。
「我是他的父親,聽說他前陣子去了日本。」
「啊,伯父,是的。」伊桐的心裡在盤算著,該怎樣面對宮澤一的父親,在她的直覺裡,這對父子的關係很微妙。
「我聽出版杜的編輯說過。」
「左巖吧。」
「對,他總告訴我一些澤一的近況。」
「他們是好朋友。」
「是嗎?說來慚愧,我整天忙著搞研究,疏忽了澤一和澤子……」對方沉默了許久。
「不該和你說這些的,真不好意思。」
「我也知道一點您說的事情,不如明天我把您來電話的事,轉告……」
「千萬不要,就當做你沒有接過這個電話吧。」對方說了句「謝謝」便匆忙收線。
放下聽筒,伊桐站在原地,腦子飛快地旋轉著,想要把那些支離破碎的殘片穿起來。
「誰來的電話?」宮澤一的突然出現,讓伊桐慌了手腳,險些打翻一旁的咖啡壺,慌忙中滾燙的咖啡濺在了手上。
「啊!」伊桐反射性地驚叫了一聲,抽回手。
宮澤一眼疾手快地抓過她的手,擰開冷水閥門,讓冰冷的水退卻伊桐手上的熱度,
「怎麼會這麼不小心,要是燙傷了怎麼辦?」宮澤一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伊桐愣愣地望著他英俊的側臉,衝動地想要哭倒在他的懷中,但理智卻殘酷地告訴她不可以那樣做。伊桐忍住淚水,右手緊緊地捏著拳,指甲幾乎要陷入肉中。
「這兩天,你總是魂不守舍的。」宮澤一那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噪音,伴著「嘩、嘩」的水聲,傳人伊桐的耳朵裡。
當再次看到他眼底的複雜情緒時,伊桐於心不忍地說:「我已經不痛了。」
「吱——」閥門被扭緊了,四周又恢復到一片寂靜。
「澤一,能給我說說你的父母嗎?」
伊桐的突然開口,讓宮澤一有些措手不及。
「我想要多瞭解你一些。」
伊桐在宮澤一的眼底看到了猶豫,「你把我當做是—個關心你的朋友就好。」
「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你沒有必要再為我無條件地付出了。」宮澤—藏不住眼底的心痛。
「這是現在的我,唯一可以為你做的事了,不要拒絕我。」
面對著陷入沉默的宮澤一,伊桐只好說出實情:「伯父剛才來過電話。」
「……」宮澤一驚訝地盯住伊桐。
又一陣沉默過後,他緩緩道來:「當年他們愛得很深,用母親的話說,只要擁有了父親,就好像擁有了全世界一樣幸福。但父親始終醉心於他的科研,已經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有時,一個月也難得一見他。母親感到倍受冷漠,覺得父親已經不再愛她了,本身就體質虛弱的母親.
就這樣一直消沉下去,在我高三的那年冬天,孤單地抱著遺憾死去了。
「母親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有等到父親,只有我一個人陪在她身旁。那一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一片片的雪像鵝毛一樣堆積在地面上,一踩下去就像陷入泥沼一樣的感覺……」
宮澤一的淚光中,閃現著當年的情景,淚一滴滴地落下。
伊桐不由自主地伸出雙臂去擁抱他,淚不由自主地滑落,慢慢漫濕了宮澤一的衣衫。
「彌留之際的母親,將一直戴在她中指上的戒指搞下來,放在我的手中。那是她從少女時代起最珍愛的戒指,不曾離開過她的手指,她將它交給了我…」」宮澤一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說著,「母親用盡最後的力氣對我說『這是除了我和你父親的結婚戒指外,我最珍愛的戒指,我再也不能陪伴在你的身邊了,就讓它陪著你,看到你和命中注定的女孩相遇、相愛,直至幸福地走到一起。我沒有幸福到最後,但你一定要得到幸福啊,澤一,到那時,把這枚戒指戴在那個女孩的手指上吧,你一定會幸福的……」
「澤一……」伊桐噪子沙啞得幾乎發不出完整的音符,她從未見過如此無助的宮澤一,像個孩童似的哭泣,迷茫得不知該去往何方。
「是我不好,讓你又回想起那段悲傷的記憶,讓你又一次回到失去母親的痛苦中。」伊桐反覆自責著,掩面而泣,淚水順著指縫間流下。
許久,伊桐的情緒才稍微平靜,她看到宮澤一正望著那枚戒指,那枚由縷空的星型圖案環繞而成的戒指。雖然那戒指沒有什麼奪目的光芒,但對宮澤一來說,它是獨一無二的。
「我曾想把戒指送給仰秋。」
伊桐聽到了此刻她最不願聽到的話語。雖然她無法接受,但卻勇敢地面對著它。
「你一定很愛她吧,所以在她不告而別後,你想到了死。」伊桐的記憶閃現著,在海邊兩次救他的經歷。
「對,一次是在仰秋離別的日子,一次是我母親的忌口。母親生前也喜歡看海,在我小時候,她常帶我到海邊,指著遠遠的海面,對我說海的那邊是她的故鄉。我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直很失敗,心愛的女人走了,深愛著的母親也離我而去了,我是永遠也無法得到幸福的,只能辜負母親的心願。」
「你的母親在天上看著你呢,你怎麼能不好好珍惜自已的生命?她會傷心的,一定會很傷心。而且,現在仰秋又回來了啊。」
「我還像以前一樣愛她嗎?我自己也不清楚。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她卻已經回來了……」宮澤一似乎在自語著。
「如果你還是那樣愛著她,就向她表白吧,把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伊桐深吸口氣,不讓眼淚流下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宮澤一痛苦地閉上雙眼,用力握住戒指。
伊桐的心在起伏不定。你可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啊,你就在我伸手可且的地方,我卻感覺彼此之間的距離,是那樣遙遠!愛情最遠的距離,不是相隔萬里,而是你就在我身邊,卻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那你的父親呢?你不能原諒他嗎?」伊桐試探著問。
「絕不原諒他,他帶給我和母親的傷害,是永遠無法彌補的,是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
伊桐明白,宮澤一是把對母親深深的愛和懷念,全部轉化成對父親的怨恨了,這種怨恨是不能馬上消除的,只好先擱置一段時間,等宮澤一冷靜下來再說。
第二天的早晨,伊桐特意化了濃妝來掩飾她哭腫的眼睛。見到宮澤一她才知道,事實並不像她想像的那麼樂觀,宮澤一的眼中佈滿了血絲,料想他是一夜未眠吧。伊桐不知該怎樣去安慰他,特別是在這敏感的時期。
「澤一,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是不是昨晚沒睡好?」仰秋關心地問,
「在構思故事情節,所以睡得不好。」宮澤一不經意地打了個哈欠。
「別太拚命了,身體最重要,等一下我煲個燕窩粥給你喝。」
伊桐不禁自慚形穢,現在像仰秋這種溫柔、賢惠又有靈性的女人真是太少了。
正在伊桐出神這會工夫,左巖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久未謀面的上官娜娜。不知為何,現在能見到上官娜娜,伊桐很高興。
「大家好,我是上官娜娜。」上官嬸嬸還是那樣有精神。
「娜娜,你來了。」伊桐親熱地拉起她的手。
「伊桐這麼熱情真少見,你已經恢復記憶了嗎?」上官娜娜驚訝地望著伊桐。
「是啊,恢復記憶了。」伊桐一語雙關地說。
「太好了!」
「左巖,我有話要對你說,等一下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嗎?」仰秋凝望著左巖,左巖卻在閃躲著。
「好吧。」最終,左巖還是答應了仰秋的提議。
在左巖和仰秋走後不久,剛和伊桐聊了一會的上官娜娜也吵著要出去。
「春天來了,總悶在屋子裡會生病的哦。」
經不住上官娜拇的一再要求,伊桐只好和她去海邊走走。兩人在海邊漫無目的地走著,上官娜娜總在東拉酉扯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有了。」她突然拉起伊桐的手,向一塊礁石後走去。
「帶我來這裡幹嗎?」伊桐不解地望著她。
上官娜娜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巖,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傳來了仰秋的聲音。
伊桐心頭一驚,悄聲說:「我們在這偷聽他們談話不太好吧』」
「你不想知道他們談什麼嗎?」
望著上官娜娜的眼睛,伊桐有種被人戳穿了一樣的感覺,無力反抗。
「秋,你再等一等,給我一些時間。」左巖為難地說。
「等?還要我等?我已經等了你八年了。當年你對我說很愛我,但自己又是澤一的好朋友,而且是我和澤一認識在先的,你無法馬上開口對他說,我理解你,我選擇了離開。整整八年了,我在澤一面前消失了八年,你每次都在電話裡說會盡快跟他講,事實呢?你一拖再拖,直到現在也沒有要跟澤一說清楚的勇氣。巖,你溫柔的性格,傷害了你身邊所有的人,也包括我和澤一,還有你自己……」
左巖無語,眉頭擰在一起。
仰秋深吸了口氣,接著說:「當初我在你和澤一之間徘桐,不知道該選擇誰,澤一是那麼光芒萬丈,幾乎十全十美的他,又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但是卻無法讓我有安全感;你和他不同,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就像是一汪清泉,滋潤了我的心田,我深深地被你吸引了,這是我人生中從未有過的感受,當我以為自己離幸福很近時,你卻停步不前,我們三個人都在痛苦中掙扎著。
「八年過去了,我回來了,卻發現我深愛的男人,竟然如此懦弱,無法讓人依靠……」仰秋的眼中盛滿盈盈淚光,「昨夜,我無意間聽到澤一和伊桐的對話,才知道澤一當年有多痛苦,他愛我,可是我卻不懂得珍惜他的愛。現在我決定了,如果澤一向我表白,我就會接受他,他比你更瞭解我,我們很般配。」
「秋,再給我一次機會。」左巖心急地說。
「我已經給過你太多的機會了。」仰秋苦笑著搖頭,一步步退開,只留下左巖一個人,面對著波濤洶湧的大海。震耳欲聾的海浪拍岸聲,淹沒了左巖痛苦的呼喊。
「左巖。」伊桐不顧上官娜娜的反對,強行衝了出去。
左巖抬起頭,望著伊桐的目光有些呆滯,她看到在左巖的臉頰上有兩道未干的淚痕。
「左巖,我求你放棄仰秋吧。」伊桐覺得自已很殘忍,面對如此無助的左巖,竟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左巖的眼睛瞪得很大,驚訝和迷惑在他的瞳孔中。
「對不起,左巖,算我求你了,就讓澤一和他的『公主』在一起吧!澤一需要她,比任何人都需要她,離開了她,甚至不能獨恬。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親眼看到澤一想自殺,他以為今生再也看不到深愛的人了。仰秋喜歡海,澤一便想在海邊結束生命,以為海水會帶他去見想念的人……」伊桐哽咽著,卻想說下去,「還有那枚戒指,是澤一母親的遺物,他母親在彌留之際對澤一說,一定要幸福,把戒指戴在今生最愛的女人的手指上,澤一他,他最愛的人是仰秋啊!」
抑制不住淚如雨下的伊桐,哭喊著對左巖說:「所以,求你了左巖,不要破壞澤一的幸福,放棄仰秋吧!我不希望再看到澤一痛苦的眼神了。」
伊桐無力的雙手滑落左巖的肩頭,整個人癱坐在沙灘上。淚水像決堤的洪水般湧出,夾雜著清晨的薄霧和濺起的點點浪花,早已分不清落在身上的是水,還是眼淚。
「伊桐。」左巖的聲音將她喚回。
伊桐無力地仰起頭。
「愛情不是讓的,我會尊重仰秋的選擇。」
左巖走了,空蕩蕩的沙灘,只留下心碎的伊桐。
「你太苦了。」不知何時,上官娜娜從礁石後走出來,扶起伊桐,拍落她身上的沙土。
「我是不是很傻?」
「我很後悔當初和你的約定。」上官娜娜認真地說。
「是那句『誰要能和宮澤一在一起,對方就要祝福她』嗎?」
「你的記憶力似乎超乎尋常得好啊。」
「有的時候,記憶力不太好.反而會變得開心些。」伊桐自嘲地說。
「我們回去吧。」
「你先走吧,我還想一個人坐會兒。」伊桐揀了塊平整的礁石,坐在上面。
望著上官娜娜逐漸遠去的身影,伊桐回想起了很多,和宮澤一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無論是痛苦的,還是歡樂的,此刻都變成了珍惜的回憶。
「回去吧。」過了不知多久,易北來到伊桐的身邊。
「你怎麼來了?」伊桐想要微笑,眼眶卻先虹了。
「怎麼辦,易北?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可是,我還是那麼愛澤一。」伊桐的淚在眼眶中打轉。
易北攬過她的肩,讓伊恫的臉伏在他的肩頭,幽幽地說:「會好起來的,你也想要看到澤一哥幸福,對不對?」
伊桐默默地點頭,淚卻更洶湧了。
「答應我,要為關心你的人好好活下去,為了你的父母、悠遊,還有我。」
伊桐從易北的目光中,看到了鼓勵和勇氣,她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要學會勇敢地面對。
再次回到海邊的工作室,每個人的內心都起了微妙的變化。左巖離去了,又恢復了四個人在同一屋簷下的生活。
眼見著時光一點點地消磨,伊桐幾乎被內心的傷痛折磨得要死去了。宮澤一和仰秋之間每一次眼神的交匯,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可以讓她接近崩潰的邊緣。只有在看到宮澤一頸間那一點閃爍的光芒時,她才能稍微平息自己的心情。在這種患得患失心情的左右下,伊桐一面希望宮澤一能得到幸福,一面又在嫉妒心的驅使下,不希望看到宮澤一和仰秋在一起的情景,以至於心緒不寧,工作頻繁出錯。
「近來工作總是心不在焉。」宮澤一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伊桐感到委屈萬分。
淚在眼眶裡打轉,伊櫚忽然發現自己變得好脆弱,甚至敏感到別人的一個眼神,一句無心的話,都會讓她落淚。伊桐不想自己變成這副模樣,也不願讓宮澤一看到自己的窘迫。她跑了出去,邊跑著邊希望會出現奇跡。如果就這樣跑下去,會不會超越時間和空間,讓我和宮澤一早在他和仰秋之前,先相遇呢?那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會和現在完全不同的吧?
白天看來平靜的海面,此刻變得煩躁不安,巨大的海浪拍岸聲,惹得伊桐心亂。
春天已經到來了,可是我的春天又在哪裡呢?伊桐恍悔間,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向她靠近。
「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是宮澤一的聲音,此刻卻聽得如此不真切,像在夢遊般。
「我來向你道歉。」宮澤一的聲音放得很低。
伊桐望著海面,不敢看他的眼睛,怕又會撥動她心底的那根弦。
「你說句話好嗎?」宮澤一幾近懇求地說。
「你怎麼還不向仰秋表白,你以為她那麼好的女人,全世界只有你一個男人喜歡嗎?不快點的話,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宮澤一吃驚地望著伊桐,他的內心中也很矛盾,自從仰秋突然歸來,他一直在思考一個間題:在仰秋和伊桐之間,他更愛誰?雖然,他曾經為了失去仰秋而想到過死,但如今面對伊桐的痛苦,他又不能狠心不管她。宮澤一自己也很苦惱,他覺得這樣對不起仰秋,也為難了伊桐。
「我……還沒有做好心裡準備。」
「什麼事都這麼猶豫可不行。」
「你怎麼了伊桐?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宮澤一察覺到她的異樣。
「不要你管!」
宮澤一愣住了,伊桐發覺自己像一個任性的小孩子。
「對不起,我是沒有權利管你,我的關心只會讓你流淚。」
眼前的宮澤一像變了個人似的,只會向伊桐重複著「對不起」這三個字。伊桐自責著,都是自己的自私、狹隘,將這些心情全部遷怒於宮澤一。伊桐清楚地意識到,再這樣下去,自己將變成一個因強烈嫉妒心而失去理智的女人。
「左巖也愛著仰秋。」宮澤一緩慢地說。
伊桐心裡一驚,這件自以為秘密的事原來早不是秘密了。
「或許,他比我更適合仰秋,早在八年前,我就這樣想過。」
望著在自我掙扎著的宮澤一,伊捐的心都要碎了。
「我太自我了,只看到了自己,只注意到自己的感受,完全沒有關心過別人的感覺。虧你們整天陪在我身邊,看著我冷冰冰的臉,還要賠著笑容。而且,在『海之夢』酒店的經歷……」
伊桐堵住宮澤一的嘴,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心中對他說著:你怎麼會知道,和你在一起快樂也好,悲傷也好,已經全都變成了我珍貴的記憶,被我珍藏在心中,永遠也無法抹去了。
宮澤一推開伊桐的手,情不自禁地俯身輕吻著她的淚,吻住她流淚的眼角,溫柔得讓人心碎。伊桐的心猛烈地搖擺著,不知該何去何從。
宮澤一凝視著她的眼眸,輕柔地說:「我多想在人生中只曾遇見你,多想抹去那些不愉快的記憶,讓我們重新相遇。我知道這樣說很無恥,但卻是我的真心話,我在你和仰秋之間徘徊,不捨得放棄你,卻傷害了你,自己都認為是厚顏無恥的行為。」
宮澤一突然抓起伊桐的手,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臉上,瞬間,在他的臉上便留下了清晰的指痕。
伊桐的手停在半空中,愣愣地望著宮澤一,半響,才擠出一句話:「這不是你的惜,是我們相逢得太晚……我們回去吧,要不他們該擔心了。」
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伊桐就下定決心要退出了,她不願看到宮澤一倍受煎熬,也不想自己因為自私和嫉妒,心靈變得扭曲和醜陋。也許她應該找一個誰也無法找到的地方,舔著自己的傷口,而成全宮澤一和仰秋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