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夜,一燈如豆,雪飛痕守在昏黃的油燈下,靜靜的看著,看著,那燈心中好像浮現了一個人,那麼深的恨意就包圍在他的周圍。
雪飛痕哭了,兩行清淚在她柔美細緻的頰上滑落。
每當思及那日雲之陽那毫不保留的咬牙切齒的恨意時,她總是感到一陣絕望。是呀,絕望,他一向溫柔和熙的臉上哪曾出現過那種恨意?那種恨意啊!像是要將她碎屍萬斷般刻骨銘心的恨呀!
已經有十日了,他曾許諾的話真的不肯允諾了麼?他當真要背信棄義嗎?只因為,她隱瞞了她的身份?十天來,她一個人守在這雪園之中,連蘭、菊二女都被遣回凌雲峰並告誡不准來雪園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他那個允諾呀!
他不來了,他竟然失約了。
雪飛痕癡癡的盯著燈焰,淚流滿面。
忽然,窗外響起一聲低歎,幽幽的,發自內心深處的男人的歎息。
雪飛痕跳了起來,伸手用袖子胡亂的抹了把淚,就穿窗而出,來到院中,院中,銀色的月光傾瀉一地,投在對望的兩人身上,一片靜密在他們身邊停佇,兩個人的視線就此膠住。
一再的由理智告訴感情,他不該來。但感情卻依然戰勝了,他來了。心中只有著一個念頭,迫切的想見她。多麼矛盾的心理呵!情感與理智的大戰,他真可恥是嗎?竟然會捨不下與他們對立的敵人,他擰著眉,但目光卻依然捨不下她,離不開她。
小心的打量著雲之陽的神情,雪飛痕心中一股深切的痛散開,遍佈到全身,她癡望著他,輕輕的笑著,「你來了。」
雲之陽點點頭,仍鎖著她的身形,她瘦了?又瘦了!
撇開心中那些念頭,雪飛痕笑起來: 「你肯來,我很滿足。」是呀,他來了就好。
雲之陽也拋開那些理智,擁住了他日思夜想的人,剎那間,兩個不同身份,兩個勢不兩立的人之間寫下了一個永恆,永恆。
愛是沒有理由的,不是嗎?如果有緣由可尋,那麼,這兩人也不至於處在現在這種相思情愁欲拋難捨的情形了。月色包圍住二人,將他們的影子拖得好長好長……
良久,二人相依著走人大廳,雪飛痕拿起桌上的已冷的萊餚道: 「都冷了。』』她抬著盈盈水眸望向雲之陽。這些菜,是她每餐必設的,然而卻日日丟棄,因為,他沒來,那些萊只好丟掉了。她不曾動過一筷子,因為,那是為他準備的。現在,他來了,那菜卻又冷了。
「我去換萊。」她欲將菜撤走。
他按住她的手: 「不用了,我就吃這些吧。」說著,他挾了一筷子放人口中。
她卻笑了,「你不怕我下毒?」
「你會嗎?」他反問,「我對你而言,不過是個戲耍的玩物,你何必為殺我而大費周折呢?」他笑笑,』神色自若的吃著。
她不語,靜靜的看著他,內心卻淒楚無比。
他仍是怨她吧?或者仍是恨她?望著他俊美的
臉,她心酸了。
「我二會兒就走,」他轉過頭來看她,「你不和我說幾句話嗎?」他笑著。
「你——」她咬著唇,一會兒才說道: 「陪我喝酒。」
「好呀,酒在哪?」他問,目光鎖在她身上。
她輕笑,左手迅如閃電,卻又優雅的輕按桌沿,他剛覺有異,還不及閃開時,他們所處的地板就整個兒翻轉了1肋度。
她扶著他,輕輕的落在地上,四周燈明如晝,舉目四望時,發現這是一間很大的暗室,之所以會明亮如白日是因為周圍擺飾的八顆雞蛋大的夜明珠。
雲之陽暗怒,道:「為何暗算於我?」
她微笑: 「陪我喝酒,明日,你可安然離去。」
她伸手端起一旁的酒罈,運氣將壇中酒吸成一條水柱,注入她口中。
雲之陽也捧起一罈酒,大口的灌著,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因為在她的眸中,他看到了一種悲哀的顏色。
四周精美的裝飾冷冷的看著拚命喝酒的兩人,冷冷的,冷冷的旁觀著,沒有表示,也沒有反應,因為,那是一種絕望的悲哀的氣氛,四周靜寂,只聽到喝酒聲,輕輕微微。
相愛的兩個人是如此的相互傷害,相互折磨,再強勢,再聰靈的人也逃不開那份煎熬,他們愛的很深,也愛的很苦,而又不知該如何告訴對方,不管處在什麼境地,都是深愛對方的永生不悔,但沒有人開口,只是拚命喝酒以解心中之苦。
次日清晨。
雪飛痕醒了過來,望著身邊仍然睡著的他,她笑著。
以指尖細細的撫摸著他面部的五官,她偷偷的在心底烙上痕跡,這個她深愛的人哪。
時間一徑的流逝,難言的甜蜜與哀傷在室內迴盪,迴盪。許久之後,雪飛痕收手,向一旁的一張翠玉矮桌拍去,一陣「軋軋」響動後,地板向地面回升,兩個人又回到了大廳。
扶著仍酣睡的他走向內室的羅絲帳,輕輕的讓他躺下。
你是我今生惟一愛著的人。她無言的凝視著他俊美的睡顏,我不想與你為敵,也不想與中原為敵,然而我沒有選擇,師祖的遺願哪!我逍遙宮百年間最偉大的願望啊!我不能背棄!我不能背棄!哪怕,到頭來,我只得到了那個盟主之位,失去了所有珍貴的一切,包括你,包括愛,我也必須做下去。
她深深的明白,也立定了決心,縱使這世上沒有她雪飛痕的立足之地,但,只要她還活著,她就不會背棄師訓。
心是愛你的,狂戀著你的,哪怕你要我死。可是,我不會背棄師門,我不能背棄師門,我真的不能,不能……但你永遠是我的至愛,永生不改。
她俯下身,在他唇上輕輕的烙下一個吻-,別了,我的至愛……
涼涼的,澀澀的淚滑下來,滴在他的頰上,她離開他的唇,伸手為他拭去。我的至愛呀,她心中呼喊著,只願未來的有朝一日,你會不再恨我。
轉身,她迅速的離去。
人已見到了,不走又等待什麼呢?雪園呀,她
想著,為我留下這段回憶吧!
, 秋風中,她一襲如火紅衣迎向朝陽,很快的,化成一抹淡淡的紅點,消失。時近晌午。
雲之陽醒來,宿醉後的頭昏腦脹隨之而來,他撫著頭,打量著四周。
觸目的是一片紅色輕紗的羅帳,留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她身上的。他擰著眉,撩開紅紗走了下來,卻沒見到預期中的情形。
她不在廳中等他,也沒有留下隻字片語。
找遍雪園每一寸土地後,雲之陽有了認知,她走了,未留一絲情念。本該欣喜的呀,她走了,他的敵人走了,他不應該高興嗎?可是,他心中竟還是那麼鬱悶,難道,他還是捨不下她嗎?
雲之陽!他心中怒吼,你打起精神好不好!他望著天,刺目的陽光使他半瞇眼瞳,她既然毫不留戀,你為何還要依依不捨呢?就如根本沒認識她一樣,你把她徹底逐出你的生命,你的情感好不好!
不,我做不到。心中一個細細小小卻堅韌的聲音回答,我真的做不到。否則,昨夜我又何必到這裡來呢?假使我真的能夠忘掉她,能夠像從不認識她一樣,我又何必苦苦掙扎在矛盾之中呢?
雲之陽歎了口氣,似乎,在認識雪飛痕之後,他那一慣的溫柔的笑容就時常離他而去。又歎了口氣,他強迫自己想想水月路,他的未婚妻。 ,也許,他應該和水月路談談了,或許,他應該娶她了。畢竟是他蹉跎了她的青春,十八歲了,同齡的女子都已做了母親了。他歎著,走出了雪園,那一段他和雪飛痕的感情的見證。
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再來呢?總之,他是忘不了這裡了,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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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山莊,便發現傭僕們一個個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自己,他疑惑著,向前廳走去。
一進門,他明白為什麼傭僕會有那些奇怪的表情了。眼前,活像是三堂會審的場面,父母、大哥、二哥、兩位嫂子、水世伯、水月路,全都凝重的望著他。
「之陽,你去哪了?」雖然已經知曉了,但雲翔還是想由愛子口中得到確定,他希望雲之陽回答的不是那個答案。
「雪園。」雲之陽不隱諱,去便去了,隱又何用?
何況就現在的情況看來,父親好像已經知道答案了。
雲翔無力的歎口氣。他不是古板,不通情理的長輩,雲之陽的感情他一直看在眼中,也曾想給予成全。可是,那曾經的嬌俏可人卻是他劍雲山莊的頭號敵人哪!他當日便已看出,只是不曾說破,畢竟,他也不忍在雲之陽已然血痕斑斑的心上再劃一刀。可是現在,雲之陽又去找她了,可他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呀!
君巧巧將手搭在夫君的手上,眸中也同樣有著苦惱,她同夫君一樣希望之陽能得到幸福呀!偏偏那二人之間除了水月路的介入之外,還多了一個對立的背景,之陽這條情路呀,險峻萬分哪。
楚清如和楚清若也一反常態,嬌美的臉上也凝著憂心,她們是那麼的對雪飛痕真心以待,萬萬沒想到過她們會成為勢敵,可是,這卻是真的了,她們在這個世界的背景,是對立的。雲之陽比她們還傷心吧?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她們的憂心在臉上o「你預備怎麼辦?」水獨清的口氣不是很好,他的掌上明珠竟然在劍雲山莊如此的委屈著,他豈能不怒?
稍早時,在他聽說雲之陽早已有中意之人,並且那人還是邪教的逍遙宮主時,他怒不可遏。從未想過自己的寶貝女兒,在應天名聲顯赫的第一才女水月路會在未來的夫家如此委屈求全。他欲發怒,卻被水月路勸了下來,眼下,雲之陽就在眼前,他的怒氣豈會再次輕易的平息呢?
雲之陽看著水獨清,表情高深莫測,或者說是-無表情, 「我願娶令愛。」他平靜的開口,這是他在回揚州時,想了兩日後方得出的法子。為了斷絕對雪飛痕的癡戀,他願娶水月路,也算是給她一個交代。也許,婚後他仍忘不了雪飛痕,仍不能完完全全的把她逐出他的情感。但他一定會盡他所能的珍惜水月路,也許沒有愛情,但絕對有百分之百的疼惜。他會用他的一生來補償水月路,為了他的一段錯情。
廳上的人全都呆了,雖然都曾想過這個方法,但卻沒人提出來,如今,雲之陽竟然自己提了來,可見,大家會有多大的訝異。他們一直以為,雲之陽會為了雪飛痕的那段情而一生不娶的呀!
水月路受驚頗深,以她應天才女之名,卻也沒想到雲之陽會開口說娶她。她一早就將對雲之陽的感情壓在了心底,因為,她認為他們之間不會有交集,那個可笑的月下盟約也會被解散的。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不過,她可以確定一件事,雲之陽絕不是因為喜歡她而與她成親的,他也只是為了放棄雪飛痕而已。這一切,又是為了雪飛痕,對吧?
她低低的,有些悲哀的笑了。
「此話當真?」水獨清凌利的目光審視著雲之陽,想由他的表情來推測出什麼。
雲之陽笑了,仍然看不出他情緒的波動,「如果世伯還願將月路嫁與小侄,那麼,小侄先謝過世伯了。」他不卑不亢的一揖。
「好!」水獨清看著他,「只要你保證不會負了月路。」
他欣賞這個後輩,不然也不會有前番的話。只要他肯對月路好,那麼,曾有的情賬,他可以既往不究,只要他對月路好。
「我不會負了令愛。」雲之陽道,是呀,他永不負她,只要她是他雲之陽的妻子。不管愛不愛她,他不會負她。
收去擔心,雲翔在愛子臉上找到了一絲堅定與承諾,於是和水獨清一起,商議起雲之陽與水月路的親事來。
君巧巧卻放不下心,畢竟是母子呀,做母親的永遠比父親更瞭解自己的孩子,她拉著雲之陽的手,輕問:「你放得下?」
雲之陽點點頭,「那不是我的,她不會屬於我。」
口氣空洞的似是來自遙遠的空間。
水月路走到他身前,毅然道:「雲公子——」話未講完,卻被雲之陽截了過去。
「改口吧,喚我雲之陽。」他笑道,臉色正經。
水月路不語,直接拉他出門,一直行到一處假山前,才停住腳步。她望著他,連帶的望進她的黑眸中。
「你不會後悔嗎?娶了我,你與雪姑娘就永遠也不可能了。」水月路說著,心中卻在苦笑,她也夠大方了吧?
「我承認。」雲之陽與她視線相交,「我或許終其一生也忘不了她。但是,我發誓,如果你嫁給我,那麼,只有你負我,我永不負你。」
水月路低頭了,她也是真的希望雲之陽會疼惜著她呀!同為女人,她可以理解雪飛痕心中的痛,他理解雪飛痕對雲之陽的愛,可是,同為女人,她又何嘗不愛雲之陽呢?同情並不一定要退讓啊!她想,她已讓了很多了,若非雪飛痕的逍遙宮主的身份;她早已放棄了雲之陽了!這一次,就讓她自私一下好不好?畢竟,她也只是一個愛著雲之陽的女人哪!
重又抬起頭,她問道:「若是沒有雪飛痕,你會愛我嗎?」
你會愛我嗎?若是沒有雪飛痕……他沉吟著,看著水月路靈慧的眸,他會,如果沒有雪飛痕如果不是先遇上雪飛痕,如果,如果——那麼他與水月路一定會是眾人羨慕的神仙愛侶。
「我會。」雲之陽點點頭。
水月路又笑了,甜甜的又帶點兒嬌羞,她垂首,細聲道: 「那麼,我嫁給你。」嫁給他,從此,雪飛痕不再在他們之間了,就當,從來沒有過雪飛痕。
她可以這麼奢想吧!
看著水月路突來的嬌羞,雲之陽忽然怔仲了,他這麼做,是對還是錯?他是不是在無意中,又埋下了一個錯誤的根?因為,雪飛痕確實存在著,並且,窮他一生,他也忘不了她呀!他愛著的,愛過的,也只有她呀。感情如此提醒著,雲之陽甩甩頭,不願去想了,他告訴自己,忘了雪飛痕!
又一陣秋風掠過,樹上飄下幾片枯黃的葉子,在風中飄蕩著,正如雲之陽的感情,不願落地卻又偏落地不可,不想追逐著風卻被風捲在懷中……
十日後,揚州一間酒樓。
正介午時,樓中客滿,店小二穿行在各桌之間,將香氣四溢的佳餚、美酒擺上客人的桌子。
「姑娘,你點的菜來了。」店小二笑著把幾盤酒樓的招牌菜擺上,嘻嘻哈哈的瞄了不發一語的姑娘幾眼,又說道:「本店的萊絕對好的沒話說,就連今個兒劍雲山莊辦喜事也要請本店師傅去串個場呢!」
他笑著說,一方面為了貪看姑娘那驚若天人的美貌,另一方面也想討個賞錢。
就見那原本一臉漠然的女子轉眼間換了一股子寒到骨頭裡的冷然面目,她揚起眉,看向店小二,紅面紗之下的唇輕啟,柔柔的但隱著危險的聲音傳出來:「你再說一遍,劍雲山莊怎麼了?」
店小二被她眸中突來的寒意嚇住了,結結巴巴的說:「劍,劍雲山莊——今兒個——今兒個要辦三少爺的——的喜事呀!」好凶的姑娘,美是絕美,不然那店中的男人們為何癡癡的盯著這一桌呢?只是,她那股寒徹心骨的冷意,直叫人心裡發涼呀!
「呼!」一聲響,一塊銀錠子丟在桌上,那姑娘冷冷的吐了一句:「剩下的給你。」轉身便離去了。
只剩下店小二眼睛發亮的盯著那塊足有五十兩的錠子,那姑娘冷是冷,可是好大的手筆呀!還有這些菜,她一口都沒動,難道今兒個我財運當頭嗎?
歡天喜地的捧著那塊錠子,那可是能頂他半年的工錢哪!
不用說,那酒樓上的姑娘便是雪飛痕無疑。
她本意是來揚州想偷偷的看看雲之陽,然後就回凌雲峰的逍遙宮,待一個多月後再來與中原各大門派一戰。沒想到,一入揚州,便給了她一個如此大的炸雷!
她冷著眸,飛掠在屋頂上,身形迅捷的讓人以為看到一片幻影,她狂奔著,一直到出了揚州城,依在一棵大樹上,她喘著氣,淚又一次滑下。
喘著氣不是因為累壞了,而是因為氣岔,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雲之陽另娶她人這件事,她不能忍受!她無法忍受呀!
俯身在樹底下痛哭著,她實在是無法忍受呀,明知道吃醋的女人是最醜,可是她就是沒有辦法不吃醋呀,他要娶他人為妻,叫她怎能不氣呢?在情字面前,她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少女呀!他怎能如此殘忍?連最後的希望也不留給她?只要他沒有成親,那麼他們之間總還有那麼一絲渺茫的希望呀!
可如今,他今夜就要成親了……
這個消息啃嚙著她的心,她的每一根神經,她一任淚水奔騰,哽咽出聲,她好恨哪!為什麼他要娶他人呢?為什麼……
遠處一棵樹後,兩個憂心的少女對視著對方想出一個辦法來阻止她們最愛的宮主的淚,然而,在彼此的臉上也只看到相同的無奈。
怎麼辦呢?蘭影無聲的詢問菊影,菊影這小妮
子平時鬼主意特別多,怎麼一到緊要關頭就沒有了呢?
我也不知道呀!菊影向蘭影聳聳肩,櫻唇委屈
的抿著,見宮主那麼傷心,她也不好受呀!
你怎麼這麼笨呢!蘭影急的跳腳,她瞪向菊影,無聲的斥責著。
我,我,這又不能怪我!菊影被蘭影瞪的委屈
極了,唇一撇,眸中就要滾下淚來,宮主傷心又不是我希望的,為什麼怪我?要怪就怪個雲之陽嘛!
還有他要娶的新人——呃?新人?菊影眨了眨眼。
「怎麼了?」蘭影又問著。
「我們去把他要娶的新人劫來,讓他們成不了親。」菊影說明自己的主意,有幾分得意的,多好的辦法,把新娘劫來,讓禮堂之上找人找得翻天覆地!
「我們,要找誰幫忙呢?」蘭影輕輕的說,是呀,她們兩人的身手雖然不錯,但要在劍雲山莊劫出一個人來,恐怕有點難。
「對哦,」菊影也歎著,不過忽而又綻開笑顏,「有了,我這裡還有一支蘭宮主的雪煙,用它來向蘭宮主求救吧!」
是呀,蘭影也笑了,可不是嘛,蘭宮主神功蓋世,請她來幫忙必是萬無一失,何況,她與宮主又是生死之交,不會不幫的。
菊影取出雪煙,原來那「雪煙」也不過是一支三寸有餘的雪色焚香罷了,細看下去也別無特色,蘭影忍不住又疑惑著,這麼一支小東西,能引得蘭宮主來嗎?何況,現在蘭宮主在何處還不知道哩!
菊影把那支雪煙插在土中,雙手連發四掌,分別穿過雪煙向四個方位而去,只見雪煙燃起一簇藍焰,轉眼便化成一縷雪色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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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的劍雲山莊,張燈結綵,流紅溢翠,整個山莊喜氣洋洋。雖說大戰在即,而水、雲兩家又協議不辦得招搖,但是必請之人還是請了好多名,唐、南宮、慕容三家是必不可少的,外加風王府即雲之文、雲之武岳父、岳母那邊的親人,還有雲家三兄弟的至交好友,包括孤亭傲在內也都來了。
眼下,雲之陽就被孤亭傲帶到一處冷僻的屋裡問話。
「新人不是她?」孤亭傲擰著眉,他口中的她正是雪飛痕。
「不是。」雲之陽搖搖頭,清逸俊美的臉上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孤亭傲眉頭擰得更緊了,他一向對自己的觀察力引以為傲,但今日,他卻有些怨怒於自己的觀察力了。見到好友如此神色,必然是與雪飛痕之間出了問題,而使得他要另娶她人。當日若不是他自作主張,如果當日他阻止雲之陽和雪飛痕的進一步接觸,那麼就不會有今日這種事了!
看看好友身上那一身如昔的白袍,他更加深信自己的推測,雲之陽並不愛他即將娶的那位姑娘,因為,在那全力鋪張的喜色中,有著一抹落寞的滄桑。而且,試問哪一位新郎會在吉時將到之時仍未著吉服呢?
他自責著,忽然被一聲「新娘不見了!」所驚
醒。
「新娘不見了!新娘不見了!」隨著這一聲一聲的高喊,莊內前來道賀的江湖人也紛紛躍上樹梢、屋頂幫忙找尋新人的下落。
雲之陽皺著眉,衝了出去,孤亭傲緊隨其後。
「怎麼回事?」他攔住奔跑過來的一名侍女。
那侍女喘著氣,「我家小姐,小姐在房中,在房中坐著,奴婢去前院一會兒又回到房中便發現小姐不見了!」她急得很快哭出聲來。
雲之陽聞言又轉回孤亭傲身邊,他盯著被孤亭傲攔住的侍女道:「你家小姐就是在房中獨處時不見的?」他鎖著眉,目光凌厲。
「是,是呀!」柳兒答著,「公子,你一定要找到小姐呀!她不懂武功,又不太會照顧——」咦?不等她講完,雲之陽和孤亭傲已掠向莊外。
很顯然,水月路是被人擄走了,是誰呢?雪飛痕嗎?雲之陽擰著眉,十分的不理解。
「哼!」黑暗中一聲冷冷的、輕輕的嬌哼引起二人的注意。
他們停下步子,打量著四週一片墨黑的世界。
「哼。」那人又冷哼了一聲,自一棵樹上躍下來,一抹淡淡的白影顯露在墨黑的夜色中。
她未回身,只是又冷哼一聲便向前掠去,一轉眼就又看不到她的行跡,只聽得遠遠傳來兩句:「人自多情空餘恨,落水憐花堪凋零;紫魂何必為情困,香氣依然亂碧濤。」清清冷冷的聲音聽來幽怨婉轉,催人斷魂。
孤亭傲睜大了眼,似是被施了魔法一般,一動也不動的立著。
雲之陽則細細吟哦那兩句話,驀地大悟,「人落紫香!」這麼說,水月路就是在逍遙宮之一紫香宮了!他轉身掠回劍雲山莊,欲騎銀電到凌雲峰找人。
孤亭傲立在夜風中,只見那一襲白袍隨風飄動,他口中輕喃:「是她嗎?那聲音,好像!」
三日後,紫香宮的一處宮院中,蘭影和菊影走至房中,見那一身吉服的女子仍背著身坐在椅上也不多話。
蘭影道:「水姑娘,以你應天才女之名不難想到我們為何帶你回來吧?」
水月路冷笑一聲,緩緩的轉過身來,對上蘭影、菊影的視線: 「破壞他人姻緣是你們所喜好的吧!」
她冷笑著,絲毫不顧及自己有沒有生命危險。
「水姑娘,」蘭影不怒,只是柔柔的說道:「我們只是不想讓雲公子和你成親而已。」
水月路盯著她們,心中在想,只是而已?呵,
你們還真是天真呀,破人姻緣有如殺人父母這種大仇在你們眼中就只是「而已」嗎?
「水姑娘,」菊影插嘴,「別忘了,是你毀人情緣在先。若不是你,我們宮主又怎會與雲公子分手,而至痛苦如斯呢?」
「不,」水月路搖頭,「那不怪我,要怪,也只能怪雪飛痕的身份罷了。」是呀,若不是雪飛痕的身份,她和雲之陽恐怕已成為眷侶了吧?
「水姑娘,」蘭影又要開口,卻讓門外的聲響奪去了注意力。
紫香宮主香追魂走進來,「水月路,雲之陽來找你了,他要見你一面。」香追魂冷冷的說著,並不正視水月路。因為,在這紫香宮中,人人都視水月路為奪人所愛的壞女人,香追魂也不例外,即使她知道水月路並不是那樣的,反正,她就是因為宮主而恨水月路,水月路畢竟是搶了雪飛痕在劍雲山莊少夫人的位置不是嗎?
雲之陽來了?水月路剎那間綻出光彩,只是很
快的又隱去,他是真的,單純的來救她嗎?水月路猜測著,跟在香追魂身後走出了房門。
雲之陽在大廳上不耐煩的踱步,終於在一個轉身時看到了跟在香追魂身邊的水月路, 「月路!」他輕喚,很高興她沒有受傷。
「你來了!」水月路一雙眸子湧上淚光,管他來此的目的是不是單純,只要他來了就說明他擔心她!拋開早些時候的猜忌,水月路望著雲之陽,他看起來有些瘦了,可是因為擔心她?
「月路!」雲之陽摟住她,不是情人間的擁抱,但是卻顯得溫柔倍至,這是一個兄長對於小妹的寵溺之情呀!
「月路——」雲之陽輕喚著,以一個擔心妹妹安全的兄長的身份。
香追魂和緊隨其後的蘭、菊二女卻覺得刺眼極了。
香追魂道:「既然看到水姑娘安然無恙,那雲公子請回吧!」她不客氣的趕人,要不是因為宮主對這男子的一往情深,以她香追魂「寒香索命」的性子,雲之陽恐怕早在踏進這大廳前就死過三次了,哪容得他活到現在還抱著水月路在眼前礙眼?
「不,我要水月路與我一同走。」雲之陽與香追魂對視著,不肯退步,他不能讓水月路留在這裡了,雖然她看起來並未有大礙,可是誰曉得以後這以毒聞名的紫香宮主會不會傷她?
「哼。」香追魂冷哼一聲,不自量力,竟然敢在我宮中放肆!她愈看就愈覺得雲之陽不順眼,「選一條路吧!你走?還是她走?」香追魂明白的告訴雲之陽,今天,他和水月路之間只能一個走出紫香宮。
「我們一起走。」雲之陽毫不退卻,他傲然的迎視紫香宮主,表明即便是廝殺一場,他也要帶水月路離開。
「哈哈哈……」哪知香追魂一陣大笑,她斜睨著雲之陽,纖指擺弄著一隻艷紅的小蟲,「雲之陽,如果你執意帶水月路離開,我也不反對,只是她一離開這紫香宮,那麼,她身上我所設的追魂香就見效了。」她笑著。
「你——」雲之陽怒視著香追魂。因為,他知道紫香宮主香追魂這一番話絕非空穴來風。因為,香追魂之所以叫香追魂,就是因為她的獨門絕毒「追魂香」,傳聞此香只有香追魂能解,而且,若要不發作,只有靠紫香宮中的找香才能制住。
那麼說,今日他和水月路是不可能一同出去了?
他看看懷中的水月路,後者一徑的望著他,一言不發。
「你解了她的毒,」雲之陽道, 「我留下。」他要代替水月路留下來,因為他不放心把她留在這裡。
「好!」香追魂笑了,她想,她有些欣賞這個年輕的男子了!也開始讚賞起宮主的看人眼光了,這個雲之陽是值得人愛的男人。
「不!」水月路抓著雲之陽的袖子道:「你不能留下!你快走!」她向外推他,不想讓他代替自己留在這裡,天曉得這詭異出奇的紫香宮主會不會害他,即便他是逍遙宮主所愛之人。
「聽著,」雲之陽拉過水月路的手,輕柔的說:。「你一定要走,聽到了嗎?平平安安的回到劍雲山莊,你聽到了嗎?」說完放開她的手,看著香追魂又道:「送她走,讓她平平安安的回到劍雲山莊。」他目光爍爍,執意要求香追魂的承諾。
「好,」香追魂點點頭,轉而對蘭影和菊影道:
「蘭姑娘、菊姑娘,你們哪一位去送水月路一程呢?」
蘭影道: 「我送吧。」她怕若是菊影去送,菊影會對水月路無禮,她雖然也不太喜歡水月路,但基於道義,她不會傷害水月路。
香追魂自腰間取出一個木雕香盒,在眾人注視下拿出一粒藍艷艷的丹藥,交給蘭影道: 「這是解藥,等出了紫香宮才能給她服用,否則將加速毒發。」她正色說著。
雲之陽待蘭影與水月路走後才沉聲道:「月路是你帶回來的?」他聲音中壓著怒火。
「不是。」香追魂搖搖頭, 「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事實上,她也是在蘭影和菊影把人帶來時才知曉雲之陽和水月路的成親的事。
「那是誰帶她來的?」雲之陽又問, 「雪飛痕?」
他猜測,沒想到雪飛痕如此的心胸狹窄,竟……
香追魂聽了雲之陽的猜測後,臉色一沉,「不是宮主帶回來的。」她冷冷的說著,原來這小子心中竟是如此看待宮主的。
「那……」
香追魂杏眼一瞪, 「你不用猜了,我也不會說的。」說完她轉身把雲之陽帶到內室,走了出去。
雲之陽心中則暗忖:不是紫香宮主,不是雪飛痕,那會是誰呢?其實,他也不想去懷疑雪飛痕,可是種種跡象顯示,雪飛痕下手的可能性很高呀。
天知道,在懷疑雪飛痕時,他心中真是五味俱全哪,有恨、有怨、有憂、有愁,更有一絲的竊喜,因為如果真是雪飛痕,那不正代表她對他還是有感情的嘛?他矛盾呀。
香追魂再回到內室將雲之陽帶到另一間房中,只見房中裝飾簡單,只有一桌一床而已。那桌上還擺著許多根閃著藍光的細針,香追魂拈起一根浸毒細針來,回首道: 「你要把這些針一一刺人你的身體,否則,我會命人把水月路帶回來。如何?」她審視著雲之陽。
雲之陽毫不遲疑的將數根浸毒細針刺人臂中,面不改色的說: 「我絕不讓你再把水月路帶回來。」他堅定的看著香追魂,又拿起數枚細針再次刺人臂中。
我永不負水月路,永不許人傷害她。這一切都是與她無關的,她不應該承受,因是我種下的、果當然也要由我來受。不管因為什麼,他都不能讓水月路替他承擔,雲之陽想著,手中的針一根又一根的刺人身體。
驀地,香追魂道: 「住手吧!」她擰著眉,眸中有著混雜的憐、惜、怨、愛的光芒,她輕輕的取出一顆丹藥,塞到雲之陽手中,又取出一塊磁石,將那些毒針盡數吸出。
雲之陽愣住了,「為什麼?」
「你走!」香追魂忽而大吼,她瞪視著雲之陽,「你走!你走!」
「為什麼要我走?」雲之陽又問,不解的。
香追魂不再理他,轉身向門外道:「把他趕出宮外!」
隨著門外答應的聲音,菊影和七八名宮人走進來,菊影向雲之陽道:「雲公子請吧!紫香宮不再留你了。」
雲之陽不動,他望著香追魂。
香追魂冷笑一聲,帶點苦澀的說道:「水月路亦會安然無恙。」
雲之陽又看了香追魂一眼,驀地穿窗而去。不再回首,回首只會讓他心痛,所愛伊人,竟然……
望著雲之陽穿窗而去的身影,香追魂無力的倒在地上。菊影見狀,早巳把宮人遣走,她也退出門外。
香追魂抬起手,那風韻猶存的臉上揭下一張皮,露出了另一張面目。她,就是雪飛痕,在雲之陽來的消息傳到她耳中後,她立刻打扮著香追魂的模樣,為了試一試水月路在雲之陽心中到底佔多大份量?
她讓雲之陽把毒針刺人體內。
這一下,她該死心了吧?她該死心了吧!愛人
已移心別戀,放棄好不好?好不好?她低問,心中馬上出現了另一個聲音,你死了心嗎?你能嗎?你放得下嗎?你捨得開嗎?
不,我捨不開,我放不下。她又低低的啜泣著,她好心痛——
這一刻,逍遙宮主也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雪飛痕而已。